卷三 两京风云 第二十五章 一触即发
满天烟尘之中,数千胡骑现出了身影。他们以杂乱无章的阵形,乱哄哄的拥了过来。
没有人敢于小瞧这种看似毫无章法的队形,因为熟悉胡骑战法的人都知道,这只不过是他们为了迷惑敌人而故意摆出的姿态。只要一旦开战,胡骑们就会象狼群一样猛扑上去,先从两翼包抄,以全方位的骑shè远距离覆盖打击敌军,只要敌军露出溃散之相,胡骑们便会悍不畏死的进行凿穿,直至将敌军全部消灭。
胡人们显然也发现了对面严阵以待的汉军,他们经历了短暂的惊讶之后,迅速发现了前锋骑兵为何没有及时回报的真相----两军之间,那座高高耸立的人头塔!
生涩难明的胡语震天价响起,很多胡人怒发如狂的高声喝骂着,狂挥着手中兵器,恨不得立即便要杀上前来,为他们的兄弟复仇。然而,更多的胡人却沉默下来,望着那座血腥狰狞的人头塔的目光中露出一丝凛然和惊骇,汉人中也有如此铁血人物?
一名浑身包裹在盔甲之中的将领策马驻足于胡骑阵前,出神的凝视着那座人头塔,护面上仅露的双眼中闪过一丝冰寒之意。
突然,目光在对面汉军中高高飘扬的大旗上凝固:“鹰扬?果然是他,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小姐!休著屠各的兄弟们有些按捺不住了!”阎行缓缓策马来到那将身边,压低声音道:“汉军骑兵不过一千五百左右,步兵只有两千,我们稳cāo胜券,打!”
“按捺不住?本将下令了吗?”那小姐若无其事道:“去告诉他们的头领,前锋全军覆没不说,连人头都被堆成了塔,真是一群废物!若再约束不好部属,不用汉军动手,本将先砍他的狗头!”
“是!”阎行浑身一个激灵,急忙策马去了。这位小姐绝非空言恫吓,她会说到做到的。相信这话只要落在那些休著屠各人耳中,他们连屁都不敢再放一个。
“来人!阵前喊话!”那小姐望着远远的汉军,终于开口道:“本将要……”
“我家将军有话,请鹰扬中郎将阵前一叙!”南鹰望着那名大声喊话的敌将,微微皱了皱眉头:“这是搞什么飞机?难道开战之前,还要拉拉关系?”
他挥手道:“你们戒备,本将去看看!”说罢,策马向敌阵迎去。
高顺向李进和曹xìng打出手势。
二将会意,若无其事缓缓带马向前行了几步。凭二人的高超箭术,在这个距离已经足够发箭掩护南鹰撤回本阵。
南鹰望着敌军单骑驰出的敌将,虽然对方全身都隐藏在严密的盔甲之下,却生出似曾相识的感觉,难道此人真是熟人?
两骑相距五步,同时勒马。
“这位将军,有何见教?”南鹰冷冷盯着那将道:“不过请你长话短话,本将很忙,一会儿还要杀鸡屠狗!”
银铃般的笑声从护面后传出,南鹰不由浑身剧震。
“南将军,一别多rì,还是如此咄咄逼人啊!”那女将娇柔细腻的声音传来:“本将约你阵前一晤,可不是听你来口出狂言的!”
脑中闪过那惊鸿一瞥的绝世容颜,南鹰不由深深吸了一口气,艰难道:“怎么会是你呢?你,你便是这支胡骑的领军之将!”
“很奇怪吗?”那女将轻轻一笑道:“几次相遇,你我都是单打独斗,不料此次竟会各执一军,决胜沙场!”
“哼!不过没有想到将军如此冷血无情!”那女将突然变了腔调,尽是愤怒凛烈之意:“我军前锋战死于将军手下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如此凌辱他们?竟将他们的人头堆积如山!”
“凌辱?你有什么资格对本将说出这种话来!”南鹰一股怒火从脚底直涌上脑,他森然道:“就凭你手下这些个禽兽不如的兽兵,也值得本将凌辱?不过是拿他们的狗头来祭奠那些枉死的冤魂罢了!”
“冤魂?你是想说……”那女将的声音迟疑了。
“上千座坟头就在那边,不妨去瞧瞧!”南鹰的声音提高了八度:“你的手下几乎杀光了所有的老弱和男人,只留下了年轻女子!你也是女人,不用我来告诉你她们的下场?”
“原来如此!本将明白了!”那女将的声音低了下来:“大军中只有一千羌人是我的直属部下,其余人等确是胡汉混杂,军纪涣散,是本将没有约束…….”
“废话少说!”南鹰不耐烦的打断道:“究竟找我想说什么?”
他瞧了瞧胡骑阵后再次扬起的尘土,冷笑道:“如果你是故意在拖延时间,那么恭喜你,你的五千步兵应该已经赶到了!可以开战了!”
“南将军未免有些小瞧本将了!”那女将傲然道:“拖延时间?有那个必要吗?凭本将现在手中三千jīng骑,便足可打败你们了!”
“嘿!听你一口一个本将的,还真不习惯!”南鹰大大咧咧道:“一个女子,在本将面前不是应该自称‘小女子’吗?对了,你成家了没有?没有成家便自称‘奴家’,如果成家了嘛?”
他伸手摸了摸下巴,不怀好意道:“那么便自称贱妾!”
那女将丝毫不为所动,淡淡道:“休想激怒本将,更不要试图探出本将的底细。本将虽是女子,却也理白这些个粗浅的伎俩!”
“至于本将的称谓?可以换!”她突然柔柔一笑:“只要将军能够单打独斗的胜过我,那么在将军面前自称贱妾或是奴家又有何妨?”
南鹰立时无语,这个女人的强悍他可是领教过的,别说是他,自己军中除了典韦,只怕谁也不是她的对手,连管亥也要逊她一筹。
“将军底气不足了吗?所以,投降!”那女将平淡的话语仿佛一座亘古冰山:“南将军是百年难得一遇的人才,只要你肯归降,本将保证你rì后前程似锦!”
“什么?”南鹰的心中仿佛爆裂开来,尽为怒火所充斥。自他从军以来,从来没有一个人有机会向他说出劝降的话,即使有,事后也都死在他的手中。而今rì,这番话出自一个女子之口,更是令他感受到了莫大的耻辱。
“哈哈哈!”他怒极反笑,突然正容道:“要本将投降,可以!只有一个条件!”
“哦?”那女将的语中明显出现了一丝激动:“将军只管开口,但凡本将可以做到,无有不允!”
“将军当然能够做到!”南鹰的脸上闪过一丝邪笑:“本将今年二十有二,尚未娶妻,只要将军能够以身相许,那么本将向自己的夫人投降又有何妨?”
那女将突然沉默下来,良久才从牙关狠狠迸出几个字:“竟敢戏弄本将!”
“将军何出此言?”南鹰终于成功激起那女子的怒火,登时心怀大畅,微笑道:“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我同为将军,也算门当户对,正可成就一段佳话。或者说,将军并无招揽本将的诚意?”
那女将半晌没有出声,正当南鹰正以得意洋洋的目光逼视过来时,她突然开口了:“将军怎么知道本将尚未婚配?又或者,本将护面之后,生就一副奇丑容貌,难道将军就不怕所遇非人?”
南鹰刚yù说出“你若丑陋,世间何来美人”的话,突然心中一震。自己几番与此女交手,均没有见过她的真容,唯有最后一次营救张梁的行动中,典韦无意间挑落她的面纱,这才有缘得见庐山真容。然而那次自己也是蒙面行动,还是冒充天干地支,意yù栽赃嫁祸的,若是自认见过她的容貌,岂非不打自招?
他只得“咕噜”一声将话咽回肚中,干笑道:“闻将军之声如黄莺出谷,怎么可能丑陋?至于婚嫁嘛?”
他胸膛一挺:“将军若是已有夫君,便由本将代为修书一封,将他休了如何?本将可是不嫌弃!”
那女将一呆,随即笑得花枝乱颤道:“头一回听说,女子也可休夫君的!”
“切,有什么稀奇?”南鹰撇嘴道:“男女原就应该平等,这世上若无女人,何来繁衍生息?凭什么搞男尊女卑、夫权统治!”
“将军说什么?”那女将猛然抬起头来,护面后目光灼灼直视南鹰:“将军这一席话虽然振聋发聩,却未免太过惊世骇俗!”
(振聋发聩一词出于清代,此处只是信心拈来,不必深究)
南鹰耸肩道:“无所谓,本将一向就是……”
突然他语声一顿,因为那女将缓缓伸手,将护面取了下来,露出那张久违的如花玉容。
那女将清澈如溪的目光凝视着南鹰,突然叹息道:“将军,你终于还是露出了破绽!那rì救走张梁的人便是你?”
南鹰心中大叫不好,却仍然没有想到问题出在什么地方。
“不用辩解!我还记得那rì你的眼神,就是现在这般!”那女将叹息道:“那rì从我手中劫走张梁的人一定便是你!”
“哼!那又如何?”南鹰眼看被揭破,索xìng认帐道:“你不也是硬从我手中抢的人?你我彼此彼此!”
“将军,无论你怎样勇猛善战,也不可能逃脱今rì的败局!所以,请再考虑一下!”那女将的玉容上现出真诚之sè:“归降!当rì将军对我没有痛下杀手,今rì便是我回报将军之时!”
“回报?真是天大的笑话!”南鹰仰天大笑道:“令我屈辱的投降,便是你的回报?”
“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南鹰很认真的对那女将道:“白rì做梦!”
“将军,你年少有为,前途无可估量!”那女将并无不悦之sè,反而深深叹息道:“若是今rì平白殒落于此,岂不有负一腔抱负和一身本事?”
“殒落吗?”南鹰突然忆起了马援的故事,他淡淡道:“身为男儿,当战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有何惧哉?”
那女将闻得此言,突然浑身剧震,眼中放出不能置信的奇光,死死望向南鹰,终于再不开口,打马向本阵驰去。
“将军且慢!”南鹰悠然道。
“何事?是否改变了主意呢?本将……”那女将喜形于sè道。
“这位女将军,我还不知道你的芳名!”南鹰嬉皮笑脸道:“对了,刚才我那建议,你是不是再想想?即使你已经结过婚也不要紧,本将可以……”
“住口!你这个登徒浪子!”那女将终于sè变,恬淡无波的玉容上泛出一丝怒意,她伸手重又戴上护面:“即使本将爱你之才,你也不该一再出言戏辱……”
清脆娇柔的声音渐渐远去。
“喂!你别生气啊,你刚刚说你爱我什么?”南鹰在她身后大呼小叫道:“我没听清呢!爱我就好办啊,咱们可以商量嘛!”
那女将气得再不开口,一路打马回阵。
南鹰望着她隐入阵中的背影,扭头向着迎上来的李进和曹xìng微微点头,脸上却再也找不出半点嬉笑之sè,他沉声道:“希望本将刚才已经成功激起她的怒火,否则我军将再无半分胜算!”
“最后的时刻终于要来了!”他伸手缓缓摸上刀柄,“传我将令!全军准备接敌!”
胡骑军中,也正开始了紧张的兵力调动。骑兵们正在向两翼缓缓运动,大群刚刚抵达的步兵正在排成一个个方阵。显然是那女将苦劝无果反而迭遭戏弄,已经再无一丝耐心,正准备全力开战。
战事,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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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两京风云 第二十六章 天降奇兵
“咚!咚!咚!”沉闷而富有节奏的鼓声一下接一下的擂响,预示着叛军即将发起毫无保留的进攻。
叛军中猛然爆发出如cháo的呐喊,中军的五千步兵率先采取了行动,他们排成巨大的方阵,矛盾手在前,弓箭手在后,随着鼓点踏出整齐划一的步伐,缓缓向汉军压来。
运动至两翼的胡骑虽然没有任何动作,但是明眼人一看便知,他们是在等待汉军分兵迎敌时那一瞬间的空虚,那时,才是他们发动雷霆一击的时刻。
即使如此,天师道五千教兵依然展现出极高的战意,如雷的足音伴随着阵阵震天呐喊,方阵之中长矛如林,杀机毕露,尽显惊人气势。
南鹰冷冷的望着远处敌军示威般的缓缓逼近:“天师道?本将当初没有在汉中将他们斩尽杀绝,正好可以在此将这些漏网之鱼一网成擒!”
他倏的拨转马头,向汉军们大吼道:“弟兄们,看到对面了吗?来的都是些什么人?”
汉军们面面相觑,不明白主将的意思。
“本将说!一群土鸡瓦狗!”南鹰长笑道:“天师道?我呸!当年本将在汉中以一千敌一万,直至你们高校尉亲手砍下了张修的狗头!胡骑?笑话!瞧瞧你们身侧的友军,他们才是羌人中真正的好汉!对面那些个杂种也配称骑兵!”
不少汉军一起向那支黑盔黑甲的骑兵骇然望去,难道他们竟然全是羌人骑兵?若确是jīng锐羌骑,那么配合千余北军骑兵,倒确有和对方一战的实力。
更有汉军惊呼出声:“张修?天师道师君?竟然是死于高校尉之手!”
登时无数双震憾崇敬的目光齐刷刷向高顺望来。
高顺傲然一笑,却没有说话。
三辅之地已经属于天师道当年的地盘,很多百姓甚至至今仍是天师道的信徒,汉军们当然也不可能没有听过师君张修的赫赫威名,闻言无不变sè。
“真当人多就可以欺负人少啊!”南鹰暴喝道:“北军的兄弟们,还记得当初我们怎么凭着七千骑兵踏平了张宝的十万大军吗?想在老子身上找便宜,做梦!”
北军骑兵们无不捧腹狂笑,先前的一点惊惧之情早已烟消云散,这种情绪迅速带动了两千陵卫,李进振臂高呼道:“骑兵兄弟们都是好样的!咱们也不能认怂!”
“兄弟们,还有当年的血xìng吗?”他嘶声道:“守了这么多年的皇陵,今rì终于能够再次上阵杀敌,死又何惧?只求一战!”
两千陵卫沉默了一阵,突然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大吼:“战!战!战!”
“干你娘!果然都是真汉子!”南鹰猛然爆出粗口,却听得所有汉军心中激情更盛:“老子以主将身份jǐng告你们,一会儿若是谁敢冲在老子前面,抢了老子的风头,小心抽你们鞭子!”
数千汉军一起发出狂笑,声震四野,完全盖住了对面敌军的声势。
“全军听令!”南鹰大吼道:“本将领北军骑兵攻击左翼,虎威校尉领破击营骑兵攻击右翼,李进指挥陵卫直击天师道步兵,全体准备!”
“杀!”所有人从牙关中狠狠的迸发出这个锐利如刀的字。
“真是一员良将!”那女将怔怔的眺望着汉军,耳中倾听着汉军满含战意的怒吼,微微叹息道:“如此不利的形势下,他都能令属下士卒爆发出这般惊人的气势,难得!难得!”
“哼!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阎行不屑道:“任他花样百出,最后还不是要兵败身死?”
“不可轻敌!此为兵家大忌!”那女将目光一寒:“若本将所料不错,这一仗打下来,我们虽然可以获胜,却必定死伤过半!”
她幽幽一叹:“事实上,从整体战局上说,我军已经败了。因为惨胜后的我军,再也无力攻打长安!”
“一次奇袭,竟然变成了一次正面会战!”那女将自嘲道:“为何本将每次碰上这个姓南的,都会这般倒霉的?真是一个天生的冤家……”
她突然注意到自己的语病,不由面上一红,幸好有护面遮挡,不虞被阎行瞧出异样。
她停顿一下,才道:“传令!战事起时,我军所有重要将领不得身先士卒。遇有对方将领,争取全部生擒活捉!”
“小姐,那南鹰虽然声名远播,可从没听说过他军中有什么厉害人物,难道您还担心我军将领战损?”阎行不以为然道:“末将刚刚还在想要亲自冲杀一阵呢!如此立功的机会可是难得呢!”
“自大!”那女将冷笑道:“别人本将不知道,当rì却曾碰上南鹰手下的两大高手!”
她侧过脸来,斜睨了一眼阎行:“成公英的本事你可知道?比你如何?”
“公英?他与末将情同手足,自然是知道的!”阎行微微一怔,沉吟道:“他虽然不如末将,却也相差不远,算得智勇双全!”
“家兄与成公英二人联手,仍被南鹰手下一名高手重创,而另一名高手!”她狠狠的咬了咬牙:“本将单打独斗,败给了那人!”
“什么?”阎行险些从马上跌下,面sè剧变道:“竟有此事!”
他突然打马向前奔去,口中大声呼喝着,传达起女将的军令。
那女将护面后的美目突然一阵凄迷,口中低声道:“若非各为其主,真的不想同你对决沙场啊!”
她缓缓抬起手来,准备发出全军攻击的命令。
“呜-----”雄壮悠长的号角声突然远远响起,令正yù浴血相搏的敌我双方同时sè变,一齐循声望去。
叛军南面,尘头扬起,一支步骑混合的兵马从尘土中现出身影,向叛军大队缓缓压了上来。
“嗵!嗵!嗵!”又是一阵铿锵有力的金鼓之sè传来,北军骑兵一齐欢呼起来:“是咱们北军五校的鼓声!”而叛军们尽皆面sè惨白,不能置信的向北面再度瞧去。
叛军北边,近千骑兵不知何时已经悄悄逼近,正排成一排排冲锋的队形,随时可以对叛军的侧翼发起攻击。
南北两边的兵马并不算多,加在一起也不过三千人马,然而却偏偏在叛军已经完成布署时,正yù全力进攻的要命时刻才一起现身,算上与叛军正面对峙的南鹰所部,竟是形成了三面合围。战场形势顷刻逆转,胜利天平瞬间倾斜。
南鹰经过短暂的呆滞之后,迅速作出了正确的反应,他鹰刀指处,全军一起杀出。再不趁着此时敌军军心大乱之际猛攻,那还真是对不起老天爷了!而且他坚信,那两路援军能够隐忍至今,领兵之将也必是一名宿将,他定会配合自己的攻势。
果然,南鹰大军cháo水般涌上之时,南北两边的援军也同时发难,共同碾压上来。
可惜南鹰千算万算,仍然算错了一事。他的大军刚刚发动,对面的胡骑作出了令人惊奇的举动,他们全体拨转马头,向西边疯狂逃遁,竟然将五千名一脸绝望的天师道士卒丢在原地,弃之不管。
天师军们惊惶失措的四面溃逃开来,却恰好将三面合围过来的汉军挡得严严实实。
几面围攻的汉军无不大怒,正想当头一刀劈去,却见无路可走的天师军士卒哭号着纷纷跪地求饶。
众皆痴呆,那一刀如何砍得下去?待好不容易驱开降卒,却只能眼睁睁的瞧着那近三千胡骑风一般消失在地平线上。
“真是好狠毒的女人!”南鹰不由倒抽一口凉气:“她竟然拿五千条人命来为自己逃走铺平道路!”
“恰恰相反!真是好机灵的女人!”一个声音从南鹰身后响起:“她若坚持以步骑混合的大队来与我军交战,结局将会是全军尽没,而看似放弃累赘的举动,却迫使那些天师军不得不降,正是挽救了他们的xìng命!”
听到这个久违的熟悉声音,南鹰、高顺同时大喜转身,脱口大叫道:“竟然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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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两京风云 第二十七章 中平羌乱
多rì不见的贾诩面沉如水的骑马缓缓行来,他毫不留情的指责道:“主公,你好糊涂!怎可如此冒失的与优势敌军硬拼?若你与高帅同时身遭不测,则我们辛苦建立的鹰巢将会在一夜之间分崩离析!”
“这个嘛!文和教训得是!下回注意啊!”南鹰大喜之下,突然疑惑道:“可是文和,你是如何知道此地危局的?就连我们也不过是从咸阳原上的种种离奇之事背后,才勉强猜测出叛军的意图。你远在数百里之外,纵使对此一清二楚,又如何能够神兵天降的出现在这里?”
他伸头瞧了瞧远方正在收受降卒的汉军:“北边的援军,定然是你带来的北军老兄弟,可是南边来的汉军又是怎么回事?”
“你婆婆妈妈的问了一大堆问题,我该先答哪个才好?”贾诩翻了翻白眼:“我贾某人今生碰上你这种主公,活该受罪!”
他瞪了一眼满脸陪笑的南鹰,才叹了口气道:“不是我能掐会算,而是事有凑巧罢了!事情要从我随卢将军返回dì dū开始说起……”
南鹰和刘陶奉旨离京后五rì,卢植、贾诩率北军返回dì dū。贾诩从张奉、淳于琼口中一听得南鹰已经前赴咸阳原查探种种怪异之事,立即敏锐的嗅出了一丝异样。
他面上不动声sè,暗中却派出身边仅有的游骑兵小队成员,秘密潜入咸阳原。这些斥侯们没有敢直接面见南鹰,却找到了昔rì的老上司高风,并通过高风将咸阳原上的情况源源不断的收集回来,贾诩何等老辣?困扰南鹰多rì的谜团,在他眼中却是洞若观火,旁观心明,他迅速将渭水封禁和军民恐慌几起事件联系起来,得出了叛军可能会奇袭长安的结论。然而,朝庭大军正在集结待命,不可能为了这样一个毫无佐证的假设而分兵长安,贾诩心中一急,竟然胆大包天的冒充卢植名义,私自调动了一千骑兵,直接奔赴咸阳原驰援。
“所以,我现在已经不是北军中侯了!”贾诩淡淡道:“我擅自出兵,当然不能连累卢将军,出兵之后,我又派人向卢将军送去了此事的前因后果,还有辞呈!”
“只要卢将军将这两份书简原样呈交上去,相信天子和大将军都不至于责难于他!”贾诩叹息道:“果然,我的猜测没有错。主公你宁可一战,也绝对不会任由那些胡骑来祸乱百姓,总算没有令我白白奔波一场!”
“文和!”南鹰听得心中震动,一把执着贾诩的手,说不出话来。这老小子确是重情重义,可是历史上怎么人人都说他是毒士呢?
“文和先生辛苦了,此次确是千钧一发!”高顺赞叹道:“早知先生可以轻易识破这些鬼蜮伎俩,当rì便该请先生同往!”
他瞪了一眼南鹰道:“何至于令我们苦恼多rì?”
南鹰尴尬一笑,侧过脸来。这事确是有些丢人,虽说贾诩这老小子智比妖孽,可是人家毕竟远在dì dū,仍然隔岸观火般的破解了此事,相比之下,自己领着大队人马cāo劳多rì才理出头绪,这可真是云泥之别了。
“没有那么简单!”贾诩苦笑道:“我哪有那么神?所以能识破此事,无非是多比你们掌握了一些局势,旁观者清罢了!”
“最重要的是!”他很认真道:“主公和高帅在咸阳原上采取了很多行之有效的行动,这才使整个事件渐渐明朗起来,诩这才从中找出了线索。否则一团迷雾之中,任我本事通天,也绝无可能得到答案!”
南鹰一听,登时jīng神一振,他向高顺吐了吐舌头,才向贾诩道:“文和说,在dì dū比我们多掌握了一些局势,不知是指什么?”
“叛军的动向!”贾诩的面sèyīn沉下来:“虽然朝庭竭力做出一副懵然不知的假象,但是叛军又岂是呆子?他们借口士兵因缺衣少粮而聚众生事,已经无法约束,源源不断的公然将兵力从各地汇集过来,堂而皇之的穿郡过县,一些仍然忠于朝庭的城池对此根本束手无策!”
“他们故意将主力放在北地一线,却明显忽略了西京长安,其实这是yù盖弥彰!”他冷笑道:“我若再猜不出他们意yù奇袭长安,岂非同朝中那帮昏庸之徒一般愚蠢了?”
“这么说来,叛军从局部上说,竟然完全掌握了主动和优势?”南鹰若有所思道:“若是开战,朝庭有几分胜算?”
“最多三成!”贾诩直言不讳道:“若是黄巾之乱前,这胜算至少也有六七成,现在说三成都是最乐观的估计了!”
他冷笑一声:“无论胜负,只要战事一起,这凉州只怕再非大汉疆土了!”
“什么?真的无法改变吗?我应该怎么办呢?”南鹰心中一片茫然。无论是黄巾之乱,还是凉州之乱,自己虽然置身其中,却始终只能推波助澜的再现历史,无法令其走上另一段里程,如此看来,几年后的董卓之乱也是无法避免的了。虽然历史不变令自己保持着先知先觉的优势,可是那些历史上的惨剧却也不可逆转,这究竟应该令人是喜是悲?
贾诩却是错会了他的意思,冷静道:“叛军不同于黄巾军那些乌合之众,他们久经训练,装备jīng良,其中大半更是jīng擅骑shè的异族。可以说,他们除了军纪不整外,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弱点,我鹰巢不该介入与他们的争斗!”
高顺点头道:“我与文和意见相同,可是下一步应该如何呢?”
“占据一地,养jīng蓄锐,以待来rì!”贾诩双目jīng光一闪:“黄巾之战,令主公和高帅名震天下,更收得许多羽翼。这第一步已经完全达到了我们预定计划,下面便该是我们割据一方,拥兵自重之时了!”
“天子不同意主公重掌兵权,这正是一件好事,可以名正言顺的避过与凉州叛军的正面交锋!”他慢条斯理道:“此次回京,主公可在适当之时向天子提出,外放一个太守,最好是在远离凉州之地。如此,我们便可坐观成败!”
“这倒是一个好主意!就去做渤海太守,那里我还藏了上百万石粮食呢!”南鹰不由心中一喜,随即皱眉道:“可是那里距离鹰巢一东一西,是不是远了点?”
“无妨!我们有天眼,何惧消息不畅?倒是主公的高瞻远瞩令诩刮目相看啊!”贾诩目露惊容道:“渤海?确是一个百里挑一的好地方!”
“这是为何?”南鹰一呆道。
“贤弟有所不知!”高顺微笑道:“渤海虽是一个郡,但是地域广阔,人口众多,几乎相当于一个小州了,更兼盐铁之利,确是最佳选择!”
“其实我真的有些累了!”南鹰苦笑道:“打仗还好,那天干地支却是yīn魂不散,太过难缠。若是我们远离dì dū,总可以避过了?”
“主公英明!”贾诩含笑道:“天子虽然待你甚厚,但亦有借助主公之手,除去天干地支之意。用主公您的话说,咱们总不能让人当枪使?”
“就这么办!”南鹰猛然点头:“此事尚须文和费心,回dì dū之后尽快拿出一个章程来,如何请求天子外放,带领哪些部属同往,是否要派出先头部队暗中潜伏,这些都要尽早议定!”
“是!”贾诩苦笑道:“只是诩却是不敢回dì dū了,天子说不好会一怒之下,拿我开刀呢!”
“呸!你老小子不是自称擅于揣测人心吗?这个都不懂!”南鹰哭笑不得道:“你此次打退叛军,俘获五千降兵,这可是天大的功劳啊!最多不让你继续干北军中侯了,天子他怎敢杀你?不怕手下文官武将寒心吗?”
远远,两名骑士纵马从南面汉军中驰出,径自向南鹰他们奔来。
“咦?这两位莫非就是领兵的将领吗?”南鹰讶然道:“对了!文和你还没有回答我,这一路汉军是怎么从天下掉下来的?”
“这个,还是主公你自己问!”贾诩面上闪过忍俊不禁的笑意:“因为,这两人亦是主公您的熟人!”
“我的熟人?到底是谁?”南鹰愕然道:“这两人的身形倒确实有些熟悉!难道?老天,竟然会是他们!”
那两名将领渐渐奔近,一起滚鞍下马,向南鹰施礼道:“汉中假司马甘宁,军侯苏飞,拜见鹰扬中郎将!”
两张年轻的面庞上均是掩饰不住的敬仰之sè,自从知道了南鹰的身份,后来又听说了他在河北平定黄巾的赫赫战功,两人均是悔青了肠子。若是当初肯顺坡下驴的投于南将军帐下,只怕两人也会随他在平定黄巾之战中扬名立万了?
“好小子!竟然是你们!”南鹰亦是大喜过望,这两人可是历史名将啊!走过路过千万不能错过的,否则凭这两人的本事,一旦投入敌军帐下,只怕今后有的头疼了。
“混得不错,都做假司马了!”南鹰勉励了几句,才奇道:“你们远在汉中,怎么会奇兵突出的出现在这里?”
“回将军的话!”甘宁恭敬道:“事有凑巧,末将前rì接报,有一队数百骑的人马打着汉中兵马旗号,向着长安而来,而末将遍查汉中所有军队,却并无一兵一卒的调动。末将担心有贼人假冒汉军名义图谋不轨,便点齐两千步骑一路追了下来!”
“不料那队人马的踪影没有寻到,却意外碰到了北军中侯的斥侯!”甘宁向贾诩望来:“更没有想到的是,北军中侯竟会是当初的故人,末将立即根据北军中侯的部署,领军前来为将军效力!”
“你说什么?数百骑的人马打着汉中兵马旗号?”南鹰不由目瞪口呆,他呆了半晌,才瞪了一眼偷笑的贾诩,尴尬道:“甘司马辛苦了!不过那队兵马就不用查了,因为那些其实都是本将的部下!”
他向着远方静静列队的黑甲骑兵努了努嘴:“都在那儿哪!可不是什么贼人呢!”
甘宁面上敬服之sè更甚:“原来将军早已未雨绸缪,提前布置了兵马!”
“看来是末将多此一举了!”他叹服道:“即使没有末将这一支兵马,将军也定能不费吹灰之力的扫平敌军!”
南鹰知道越描越黑,立即打断道:“甘司马,苏军侯!本将一直非常欣赏你们的能力,当rì是因为重任在身,不好表露身份,这才与你们擦肩而过!”
“今rì,本将再次冒昧提出请求!”南鹰灼热的目光一眨不眨的投在两名年轻人的身上:“你们是否愿意跟随本将,共同建功立业?”
甘宁和苏飞二人相视一眼,毫不犹豫的一起翻身拜倒,大叫道:“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太好了!”南鹰跳下马来,亲自扶起两人,微笑道:“先说好,本将可能会继续领兵,也可能做个太守什么的,两位可要不离不弃啊!”
甘宁憨憨一笑,没有说话。苏飞却叫了起来:“将军说什么话来?就算您只做个县令,我们兄弟也跟你干了!当rì,您不知道我们兄弟悔得……”
甘宁眼明手快,一把捂住苏飞的嘴,向南鹰陪笑道:“口无遮拦!饿,不对,是童言无忌!”
“好好好!苏太守处,本将自会派人知会,而朝庭方面,本将也会为你们亲自出面,安排好一切!”南鹰心花怒放道:“走,摆酒设宴去!一是庆祝击退叛军,二来庆祝本将再得两名当世良将……”
“南将军!南将军!”远远的,一队骑士风驰电掣般冲了过来,当先一人老远便脱口大叫起来。
“是何真?”南鹰一惊道:“他怎么会来了?难道dì dū出了什么大事?”
何真满面尘土的跳下马来,喜道:“将军,终于找到您了!”
“出了什么事?”南鹰沉声道:“你身为天子近卫,没有大事不可能亲自前来寻我!”
“是的,将军!”何真顾不上喘息,便开口道:“天子口谕,请将军立即返回dì dū!”
“为什么?”南鹰疑惑道:“你难道没有看到,此处刚有大队叛军长途奔袭,若非我军侥幸将他们打退,只怕长安已是朝不保夕!怎么也要确认安全之后,本将才能返回dì dū!”
“请将军放心!”何真低声道:“末将身后,已有一万五千人马星夜赶来,他们将会接替将军负责西京防务!”
“到底出了什么事?”南鹰不由低声惊呼:“不是说朝庭已经无兵可派吗?怎么能从前线抽出一万五千人马?”
“将军,凉州贼众已经公开反了!”何真压低嗓音道:“他们聚集在北地的兵马突然返身杀回,全力攻打凉州各处城池,护羌校尉冷征、金城太守陈懿已经先后殉国,整个凉州,十之仈jiǔ已经尽落贼手!”
“什么!他们竟会使出这么一招虚实之计!”南鹰、贾诩等人无不失sè:“定有高人指点!”
“不对啊!”高顺突然狐疑道:“形势既然如此危急,更不该阵前易将啊!南鹰扬虽然不是名义上的长安守将,然则他毕竟身负皇命,已率军在长安驻扎了一阵子,现在又击退了敌军,正是占据着地利人和,朝庭派出援军也就罢了,怎么会令他人接手防务?”
“这个嘛!”何真眨了眨眼道:“末将不知!”
“那一万五千大军的主将是谁?”贾诩冷不防冒出一句。
何真怔了怔,不敢与南鹰对视的低下了头去,小声道:“是董卓!”
“什么?”南鹰浑身一震,冷冷道:“难道在天子心中,我还不如那个狗贼?”
PS:向南溪老公公同学致以衷心的感谢,从本书开始之时,您便一直给予了高度关注,并不时给白雪以鞭策和鼓励。请您放心,本书虽然速度较慢,但是只是为了你们这些热心的书友,便绝不会半途而废!
同时:再次希望书友们能够对情节中出现的不足之处进行批评指导,毕竟白雪也只是一个新人作者,很需要朋友们帮助我来提高!这绝非为了个人进步,而是为了能够写出更好的作品,以此不辜负书友们对白雪的厚爱!
卷三 两京风云 第二十八章 内忧外患
“这是说的什么浑话?你会不如董卓那个匹夫?”灵帝爽朗的笑声在小小的偏殿内来回激荡:“在朕的心中,十个董卓也顶不上你南汉扬的一根手指!”
空荡荡的殿中依旧只有君臣二人,这座偏殿似乎已经成为灵帝专门用于单独召见南鹰的固定场所了。
他从龙案后站起身来,缓缓踱下龙阶:“可是你也要体谅朕,太后亲自找朕前去说话,希望可以给董卓一个立功翻身的机会,你让朕怎能拂了太后的心意?”
他在南鹰肩上轻轻一拍:“若是朕坚持为你出头,那么不但太后心中不悦,说不定更会迁怒于你。朕也是为了你好!”
南鹰听着灵帝的话语,满腹的委屈突然间烟消云散,他却仍然绷着脸道:“多谢陛下,其实陛下也完全可以令臣继续驻防长安,让那董卓再领一军便是!”
“混帐话!”灵帝口中笑骂道:“军国大事,岂同儿戏?你与董卓势同水火,若朕仍将你们一同置于前线,万一再弄出点上次的丑闻,这战还能不能打下去了?”
“陛下所虑不错!是臣轻浮了!”南鹰这回才是衷心道:“其实臣同那董卓倒也没有势同水火那般恶劣,只是尿不到一个壶里去罢了!”
“尿不到一个壶里去?”灵帝一愕,随即大笑道:“形容的倒是颇为妥贴!你小子几个月来变得风趣了不少!”
“多谢陛下赞誉!”南鹰陪笑道:“只是臣实在不知道,陛下这般急召臣回京,究竟是为了何事?”
灵帝的笑容突然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郑重之sè:“当今局势,对于朕来说,可说是内忧外患,朕很想听听你的意见!”
“内忧外患?”南鹰微微一惊,灵帝在面对黄巾之乱时都没有过如此沉重之sè,看来事情确是到了令他寝食难安的地步:“陛下,外患臣明白,定是指凉州叛乱之事,可是这内忧所指为何?”
“就先说说外患!”灵帝踱回龙案后缓缓跪坐下来:“咱们兄弟难得一见,一件一件的说!”
“兄弟?”南鹰心间涌出一阵暖流,口中却谦逊道:“凉州叛乱事关重大,臣弟此前一直在长安,对局势并不了然,不敢妄加评议。如此大事,陛下是否应该召见诸位重臣时,再细细商议?”
“重臣?一群误君误国的废物!”灵帝面上猛然闪过一阵怒sè:“就在昨rì的庭议之上,三公之一的司徒崔烈,居然建议朕应该将凉州割让给叛军,以安其心!”
“砰!”他说着重重一拍龙几:“若非议郎傅燮立即跳出来对此痛加批斥,朕险些又要踢翻龙案!”
南鹰亦是听得张大了口,不能置信道:“这种畏敌如虎之辈,也能当三公?陛下,您要是再不撤了他,只怕难堵天下悠悠之口!”
“还不是你和贾文和出的好主意,让朕卖官!”灵帝瞪了一眼南鹰:“朕rǔ母程夫人是崔烈的亲戚,他还是原虎贲中郎将崔钧之父。适逢司徒袁隗因病请辞,朕这才同意他缴了五百万钱当上了这个司徒。这才刚刚上任不久,朕也不好立即便罢了他!”
“原来是接了袁司徒的班!”南鹰突然想到了马伦,此次回京倒是应该前去拜望才是,他又疑惑道:“崔钧是谁?这名字倒是耳熟的紧!”
“忘记那夜封胥公然闯宫刺驾之事了吗?”灵帝提醒道:“亲手格毙封胥的,便是虎贲中郎将崔钧。朕如今已经命他将职务让于了袁绍,另有重用!”
“袁绍啊!这小子野心不小,陛下可不能让他轻易掌了兵权!”南鹰微微一惊,忍不住透露天机。
“袁氏一族在朝野中声望极隆,朕也是不得不暂时倚仗着他们!对了,听说你与袁夫人交情颇深,怎么竟会说出对袁氏子弟的恶评?”灵帝似笑非笑道:“你还是先管好自己!朝中更多的大臣还向朕进言,说是不能再让你掌了兵权呢!”
“嘿嘿!让陛下为难了!”南鹰只得悻悻收回了这个话题,突然想起了贾诩给他的建议,立即见缝插针道:“其实臣弟不带兵也挺好,这回在咸阳原上查案,倒是查出了点兴致,不如陛下封臣弟一个太守做做!当当老百姓的父母官也不错,可以帮着他们做点实事!”
“呸!想的倒挺好,想躲清闲吗?朕才不会轻易放过你!”灵帝板着脸道:“如今诸般大事迫在眉睫,朕怎么可能将你派到外面?”
南鹰一听,心不由凉了半截,低下头来急思对策。
灵帝却是会错了意,温言道:“卿不必担忧,这回你在咸阳原上智破jiān谋,不仅保住了皇家的脸面,更勇败前来偷袭的叛军,可说是居功至伟!只要再办好几件事,便可以彻底堵住那些朝官的嘴!那时,朕不仅可以令你重新掌兵,还可以封你做司隶校尉!那可是一个举足轻重的职位呢!”
南鹰心中一动,刘陶果然老谋深算,天子命他做一个看似降职的都官从事,真的有扶他做司隶校尉的意思。
然而,他的心意却已是志不在此,只得勉强笑道:“其实臣弟的本事只能胜任一个太守罢了!陛下,这些容当后议,还是先说说正事,陛下究意想垂询什么?”
“恩,也好!”灵帝沉吟道:“你是刚刚与叛军jīng锐交过手的,对他们的战力定然清楚。依你所见,若朝庭与叛军决一死战,胜算几何?”
南鹰想起了贾诩之前的评论,心中大叫侥幸,微笑道:“非是臣长他人志气,这些叛军战力惊人,兵力也不弱,若是朝庭凭着平定黄巾之后的军力与之决战,只怕是败多胜少!”
“果然如此!”灵帝一双修长的眉毛紧蹙起来:“难道朕真的只能委曲求全……”
“当然不可!”南鹰立即接口道:“若是如此,天威何在?臣弟的意思是,既然叛军战力极高,那么与之硬拼不行,咱们便只有另辟蹊径!”
“好好好!快说!”灵帝眼中一亮:“如何另辟蹊径?”
“叛军的优点和弱点同样明显,他们擅长野战,却不擅攻城,我军应该放弃一些前线的小型城池,将百姓转移至大城,不仅断去了叛军补给的渠道,更可集中力量坚守城池!”南鹰侃侃而谈道:“同时,听说凉州物资奇缺,而叛军的后勤也一向难以保障,陛下可以派一宿将领重兵扼守其运输要道设防,并不断派出小股部队偷袭滋扰,如此一来,叛军进退两难,则必退。那时,才是衔尾追杀的最好时机!”
“砰!”这回却是灵帝喜极拍了龙几:“说得好!你南汉扬果然是名不虚传,确是一个带兵的良将!”
他怔怔的瞧着南鹰,突然轻轻一叹:“这回算是朕对不住你,不能令你沙场扬威,否则有你用兵,叛军何足堪忧?”
“那么陛下要补偿臣弟才是!”南鹰狡黠一笑:“这回臣弟又看上几个人才,请陛下恩准,将他们拨至臣弟手下如何?”
“好小子!你这是想要结党啊!”灵帝佯怒道:“是不是想要造反?干脆朕将帝位让于你算了!”
“千古奇冤哪!”南鹰脱口大叫道:“臣弟选拔人才,还不是想更好的为天子效力?哪有造反的念头,陛下还是放臣告老还乡!”
灵帝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南鹰,仿佛一直瞧入他的内心,险些令他生出掉头逃跑的想法。一个可怕的想法蓦的涌上心头,难道灵帝发现什么了?南鹰背上不禁渗出了汗水。
“唉!朕当然知道你的忠心,你的眼睛不会说谎!”灵帝突然幽幽一叹:“其实朕有一次真的想过,若你真是朕的亲弟便好了,将帝位传给你,朕还真的就此解脱了!”
南鹰的腿突然有些发抖,他强笑道:“陛下,您这话若是说给别的臣子听,只怕那人早就吓得跪地求饶了!臣弟虽然不会跪,但是逃跑总是会的!”
“你当朕真的是在戏言吗?又或者是在试探你?”灵帝苦涩一笑:“你不知道,朕的这两个儿子啊……”
他突然语声一顿:“南卿之前说,应派一员宿将扼守敌军要道,可有什么人选吗?”
“这个?”南鹰虽然庆幸再不用谈及帝位这个沉重的话题,却也一时犹豫起来:“这个人选还真不好选,此将必须老成持重,又要具备相当的威望,足可震慑敌军……”
“卢子干你觉得如何?”灵帝淡淡道:“他具备你所说的条件,忠诚方面又绝无问题,正是首选!”
南鹰心中急转,卢植虽然足可胜任,但是凉州军兵强马壮,猛将如云,万一卢植稍有不慎,只怕便是玉石俱焚的下场,这岂不是害了他?
他考虑再三,终于开口道:“陛下,卢将军虽然可以胜任,但臣弟认为,他不是最好的人选!”
“哦?说说,这是为何?”灵帝露出一丝讶然:“你一直跟着卢植,听说交情也不错,怎么竟然会认为他不是最好的人选呢?”
“禀陛下!臣弟并非此意,而是卢将军此时责任重大,不可轻易离开河北!”南鹰突然想到了历史上不久之后便会爆发张举和张纯的叛乱,立即道:“臣弟此前在河北征战,虽然平定黄巾,但是那里人心已乱,更有不少贼子潜伏待动,若是卢将军不在,只怕震不住局面!”
他停顿一下,重重道:“恕臣弟妄语,不出几年,河北之地必要再起祸端!”
“哼!”灵帝面sè森然道:“这一点你没有说错,事实上那里已经出现了祸事,一会儿朕再说与你知!”
“如此说来,卢子干确实动不得!”灵帝凝神想了一会儿道:“你再推荐一个人!”
“皇甫将军!”南鹰心中突然冒出一个人来:“他是凉州名将,一直在军中享有很高的威望,足可震慑敌军!而且他用兵稳重,不会予敌可趁之机!”
“他?”灵帝面上闪过犹豫之sè:“朕不是没有考虑过,但是他与凉州军素来藕断丝连,会不会?”
“陛下放心!听说他有一个独子?”南鹰yīn笑道:“陛下也该留在dì dū历练一下才好,今后可以独挡一面嘛!”
“善!”灵帝眼睛一亮,他微笑道:“看来,南卿才是稳重之人啊!”
“哪里哪里!臣弟不过是为天子分忧罢了!”南鹰低声一笑。他向灵帝推荐皇甫嵩,其实没有安着什么好心。皇甫嵩虽然与自己没有过节,却也不是同道中人,更可虑者,此人父子与董卓交情非浅,不逼他和凉州叛军狠狠干上一场,只怕rì后真与叛军暗中勾连,那就大事不妙了。
“还有什么将才吗?一并推荐上来!”灵帝的心情显然好了不少,微笑道:“听说你手下颇有一些强将,只要能沙场建功,朕绝不会亏待了他们!”
“陛下,您别想动他们,臣弟还指望着他们跑腿呢!”南鹰一口回得干干净净。开什么玩笑?若是卢植领兵,倒是可以推荐几个人去挣些功名,现在是皇甫嵩和董卓为将,万一给他们yīn死几个,自己还不得哭死?
“朝庭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你怎可公私不分?”灵帝板起脸来道:“不动你的人也成,其他将领中,你必须推荐几个干才!”
“容臣细思!”南鹰认真的想了想,才道:“别部司马孙坚,此人智勇双全,手下又颇有jīng兵强将,最难得的是,此人忠正耿直,可堪大用!”
“恩!此人朕知道,是个人才!”灵帝欣然道:“准了!朕自会调其听用,还有何人?”
“还有一人,骑都尉曹cāo!”南鹰眼珠一转道:“此人曾与臣并肩作战,武艺娴熟,颇晓兵马,亦可一用!”
南鹰口中说的冠冕堂皇,心中却是不住冷笑。这个曹阿瞒,若真是天干地支中人,那么逼着他和“凉州盟友”火并一场,只怕也是jīng彩得紧!
“曹cāo?”灵帝的面sè突然冷了下来:“他和你有什么交情吗?”
“他?绝对没有!”南鹰愕然道:“臣弟不过是见过两三次罢了,哪儿来的交情?”
“那就好!此人不能用!”灵帝冷笑道:“你还不知道?就在昨rì,朕刚刚下令,将此人拿入狱中!”
“这是怎么回事?”南鹰真的有些吃惊了:“陛下拿他?可是他犯了什么大罪?”
“知情不报,包庇叛逆!”灵帝语气冰寒道:“你说,这算不算大罪?”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南鹰心中一震,难道曹cāo真的是天干地支中人?
“方才外患之事已经说完了!现在便要和你议一议内忧了!”灵帝双目jīng光一闪:“其实有件事你不知道,襄楷为何会急着从咸阳原上匆匆离去呢?”
“什么?难道是陛下命他有什么大动作吗?”南鹰猛然想起那rì襄楷行sè匆匆而去时对他的几句赠言。
“事实上,朕也不过是比你早了三rì返京!”灵帝若无其事道:“襄楷为了配合你的行动,他的身份已经暴露,正好随朕直捣天干地支的老巢!”
“陛下你?你亲自去的?”南鹰浑身一颤,骇然道:“怎可如此亲身涉险,那些人可都是亡命之徒……”
“少了你,难道朕还真对付不了他们了?”灵帝听着南鹰惶切的声音,眼中闪过一丝柔和,口中却傲然道:“朕不过根据蛛丝马迹,随口抛出一个将要巡视冀州的香饵,这些乱臣贼子竟然信以为真,暗中谋划了一个刺杀计划。想趁朕北巡之机刺驾,然后迎立合肥侯!哼,真是罪该万死!”
“这便是陛下指的内忧吗?”南鹰听得惊心动魄,知道事情远不止灵帝说得那么简单,其间定有无数刀光剑影。他担心道:“那么贼首是谁?可曾落网?”
“只是揪出了天干地支的癸一!”灵帝有些颓然道:“将其癸系所属一网打尽,其他贼子却是没有半分头绪!”
“不过说起来,你先后重创了他们几系人马,今次又在咸阳原上揭破了子一的身份,这已是前所未有的胜利!”灵帝说着jīng神一振道:“说起来,你我兄弟一东一西,同时下手,真是快哉!”
“揪出了癸一?陛下却说是内忧,难道此人的身份是?”南鹰突然间明白了,这个癸一的真实身份定是非同小可,必是朝中重臣。
“哼!此人你道是谁?他就是冀州刺史王芬!”灵帝面上现出狞厉之sè:“大汉十三州之一的封疆大吏啊!竟然只是天干地支中一个癸系的首脑!那么其他几十名首犯的真实身份又会如何惊天动地呢?朕每思及此,寝食难安啊!”
南鹰也惊得目瞪口呆,呆呆道:“刺史?癸一?听说癸系不过是十大天干中排名最末的一支!”
“不错!”灵帝第三次拍起了龙案,他低声吼道:“朕今后还能信任什么人?此天干地支不除,朕的江山不保!”
“那么曹cāo呢?”南鹰突然想起了此人:“他在这起事件中,又做了些什么?”
“王芬虽然畏罪自尽,却在他密室中查出一些密信!”灵帝喘了一口气道:“其中有很多都是王芬串连谋反的同党,朕已命人全部密捕!其中有一封便是曹cāo的!”
“他?他也是天干地支中人吗?”南鹰惊道。
“目前还没有证据证明他是!可是,他写了一封《拒芬辞》,在信中回绝了与王逆邀他共同谋反的请求!”灵帝摇头道。
“这么说?曹cāo无罪啊!”南鹰莫名其妙道:“既然回绝了反贼的请求,陛下又为何拿他?”
“你糊涂了!”灵帝瞪着南鹰道:“这恰恰证明了曹cāo明知有人反叛,却不及时上报的罪行!”
“确实如此!”南鹰暗骂自发愚蠢,尴尬一笑道:“不过,依臣弟看来,追查贼党一事应该秘密进行,更不能因此株连过多,否则反而向朝野上下反证了贼党的实力!这会令人心大乱的!”
“恩!这话倒是颇有道理!”灵帝想了想道:“难得你心思清明,此事便交给你!曹cāo等一些涉案人员,也由你酌情发落如何?”
“这个?臣弟只怕是难当重任啊!”南鹰正想开口答应,突然想起自己的本意原是远远避开天干地支才对,连忙推辞道:“请陛下另选贤能!”
“朕意已决!”灵帝淡淡道,脸上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疲倦:“南卿原本便领着都官从事的差事,这也是你份内的事儿,就不必推了!”
“可是,臣弟只想做一个太守……”
“立即给朕滚!”灵帝笑骂道:“不给朕做好这几件迫在眉睫的大事,你哪儿都不要想去!”
PS:写书,真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现在连白雪自己都很想知道,后面到底会发生什么呢?
卷三 两京风云 第二十九章 进退两难
南鹰垂头丧气的将至南宫门前,突然记起尚有一件大事未向天子禀明,急急请引路的小宦官再次折了回来。
正当他低头疾行时,突然有人唤道:“汉扬兄!”
南鹰抬头望去,却是多rì不见的淳于琼,不由欣然道:“原来是仲简兄,正要向你打听,天子还在偏殿中吗?”
“陛下如今rìrì忙得脚不沾地,怎么可能还在殿中?也就是为了你南鹰扬,这才忙中分身罢了!”淳于琼颇有些羡慕道:“你不是才见过圣驾吗?又有何事?”
“刚才被天子给赶了出来,却是忘记了一件大事!”南鹰苦笑道:“事关重大,只得再次折回身来!”
“哦?事关重大?”淳于琼眼睛一转,微笑道:“是为了文和先生私动兵马的事儿求情?”
“仲简什么时候也变成未卜先知的神仙了?”南鹰脱口叫道:“你怎么会猜到呢?”
“休要取笑!我哪儿来的未卜先知?”淳于琼大笑道:“昨rì大将军和卢将军一同面见天子,禀明了文和先生之事。其实依我瞧,他们就是来探口风和求情的!”
“那么天子是如何说的?”南鹰心中松了口气,适才在偏殿中天子对此支字不提,定然是准备大事化小了。
“天恩浩荡啊!”淳于琼感叹道:“天子沉思片刻,说了十六个字:临机决断,有情有义,事出有因,下不为例!”
“果然是圣明之君啊!”南鹰心中涌出一阵感激之情。这要是换个别的人,说不定就直接拖出去斩了,天子待自己推心置腹不提,对自己手下的人也是与众不同。
“谁说不是呢?”淳于琼又道:“天子还说了,南汉扬此次破了咸阳原奇案,打退了数千敌军,还给朕运回了上万金,这是挽救江山社稷于既倒的奇功啊!单此一条,朕就不能怪责贾文和,因为没有他,说不定朕就要痛失一臂了!”
南鹰心中更是感动,甚至生出眼眶发热的感觉。
“不过,天子虽然说出了真心话,却也不能不做些场面文章!”淳于琼有些歉然道:“天子只得免去了贾先生的北军中侯一职,并根据大将军的建议,当场任命了邹靖为北军中侯!”
“管他谁当呢?”南鹰心头一件心事放下,立时轻松下来:“老贾原来做这个北军中侯就有些屈才了,正好回来给我帮忙!”
他拱手道:“那么我也不去觐见了,仲简兄,告辞了!”
“汉扬兄,请稍待!”淳于琼脱口道。
他望着止步回头的南鹰,面上现出一丝犹豫,终于道:“听说天子委任汉扬兄全权督办查问谋逆案的嫌犯,可有此事?”
“正是啊!你倒是消息灵通!”南鹰一想起此事,就头疼起来:“我本yù向天子求个太守做做,可是天子一口拒绝,却派了这个差事给我,还不如领兵打仗呢!”
“汉扬兄以都官从事之职行司尉校尉的权力,可说是圣眷正隆,今后不知有多少朝官外官会对您趋之若鹜!”淳于琼嘴边露出意味深长的淡淡笑容:“可是为官不同于为将,只怕很多麻烦也会接踵而至,汉扬兄可要慎之又慎,好自为之啊!”
“这是什么意思?”南鹰听得心中一怔:“难道仲简知道什么我不知道的内情吗?”
“唉!你就当我什么也没有说过!”淳于琼欠了欠身,苦笑道:“你小心侦办此案便是,万事都要想得周全才好!”
南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突然生出很不好的预感。淳于琼是天子近臣,定然是知道了什么,却不好直接向自己坦言,才借着这次短短的会面,做了一些暗示。可他让自己“慎之又慎,好自为之”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南鹰带着心事,一路向徐府而去。虽然他将大队人马带了回来,却是只能驻扎在城外,随行众将才得以入城,并先行返回了徐府。想到久未见面的马元奎和方虎,南鹰心中一阵欣喜。对了,还有那个马元义,坐了这么久的冷板凳,他如今该是死心踏地的投效了?
突然,他目瞪口呆的勒住马缰,不能置信的向远处的徐府望去。
自徐奉畏罪自尽后,徐府门前可说是门可罗雀,也只有南鹰和一众手下才在此进进出出。可是今rì的徐府门前,却是热闹非凡,至少停了十余辆豪华车驾,而且立于车前的仆从们都衣着光鲜亮丽,一看便是大家世族中人。
“搞什么名堂?”南鹰有些惊疑不定,他挥了挥手道:“去个人,不要暴露身份,打听是怎么回事?”
不久,那派去的亲兵一溜烟的跑了回来,低笑道:“车驾的主人全是大有来头,都是来拜访将军的!现在已经入内相候!”
“什么拜访?本将认识他们吗?”南鹰一阵烦躁:“只怕都是来拉关系甚至是找麻烦的,惹不起躲得起,走后门!”
看来淳于琼的话真的应验了,自己刚刚回京,怎么会有这么多素不相识的达官显贵上门呢?这其中必有玄机!
“主公,这些人你只怕还要见上一见!”贾诩微笑道:“主公虽然战功卓著,又受天子器重,但既然一时不得离京,咱们就不得不要在此继续周旋。这些名刺上的人物,咱们可是得罪不起!”
“哼!什么大人物啊,说来听听!”南鹰满腹不悦道:“瞧瞧咱是不是真的得罪不起!”
“待某说于主公听来!”贾诩手中捧着一叠木头片子,摇头晃脑道:“将作大匠黄琬,此人少年得志,后来却受了党锢的牵连,曾有人说,他此次复出不用多久,便会晋为三公!”
“党人?不见!”南鹰一听党人,便想到天干地支:“这种人我躲还来不及呢!管他rì后封公封王?”
“第二位,大将军府从事中郎应劭,此人之父应奉,曾官至司隶校尉,算得上名门之后!”贾诩扭头向南鹰望来:“主公要不要瞧在大将军的面上,见上一见?”
“大将军若是找我,自会差人直接相告!”南鹰很干脆道:“这人拿着名刺来见,可见并非是大将军之意,犯不着给他面子!”
贾诩又说了几人,南鹰始终摇头。
“咦?怎么会有他?”贾诩突然惊讶的盯着手中的一面木牌道:“这人身份更高,是现任大鸿胪曹嵩!”
“大鸿胪曹嵩?他算个屁!”南鹰不以为意道:“他就算是大熔炉,也别想烧着本将……等等,你说谁?曹嵩?那岂不是曹cāo他爹?”
看着贾诩点头,南鹰突然背上冒出一丝凉意。自己和曹嵩素不相识,凭他位列九卿的高贵身份,当然犯不着来巴结自己?那么其来意已经呼之yù出了,由此推断,难道这些达官贵人的目的都是一样?
怪不得淳于琼会躲躲藏藏的提醒自己,天子给自己的这个差事绝对是个烫手山芋。王芬是一州刺史,能与其书信往来的人当然非富即贵。最麻烦的是,证据确凿之人已交有司定罪,剩余的人并无参与反叛的真凭实据,只不过是暂时作为涉案人员听候查察的。很多人的命运几乎可以说就是由自己来判定,就算是最终没能揪出来真正的有罪之人,但是审查期间因种种盘查拷问,却一定会结下仇恨。
南鹰悚然心惊,失声道:“nǎinǎi的!这不是将老子推到了峰口浪尖上吗?”
“主公终于明白了吗?”贾诩放下手中名刺,苦笑道:“天子这一招厉害啊!若主公敷衍了事,处处予人方便,那么天子便会认为你不忠!而一查到底,深究严办,则会令主公八面受敌,彻底成为一个孤臣!”
“不行!这个差事不能接!”南鹰跳起身来:“我这就寻天子去,推掉此事!虽然我不怕得罪人,可也不能真拿我当枪使啊!”
“主公,你留步!”贾诩缓缓起身,沉声道:“难道你真以为可以仗着天子对你的宠爱,便使朝令夕改?醒醒,这是绝不可能的!”
“何况,我寻思着!”他停顿一下道:“这里面的道理天子何尝不知?他只怕也是借着此事,考验一下你的能力和志向!”
“这么说,只有硬着头皮干了?”南鹰气得一屁股坐了下来,突然他嘴边露出一丝笑容,低低自语:“虽然我如今进退两难,但是真的很兴奋啊!曹cāo的命运居然掌握在我的手中?很好,不管他是不是天干地支的人,但是一代jiān雄也不该就此窝窝囊囊死于牢狱之中!”
贾诩一时没有听清,讶然道:“主公说什么?这些人究竟见是不见?”
“别人的死活也就罢了,这个人我却想给他一个机会!”南鹰霍然起身:“来人!有请大鸿胪曹老大人!”
卷三 两京风云 第三十章 卖官之始
“呵呵呵”一阵爽朗的大笑声传来:“老夫虽然足不出京,却也早已听闻鹰扬中郎将的赫赫威名,今rì终于得见,真是大快平生啊!”
南鹰望着快步行入厅中的慈祥老者,心中不由一阵惊讶,这个曹嵩可是与他想象的出入颇大。曹cāo生得相貌无奇,身材短小,而其父却是身材伟岸,鹤发童颜。
难道是血统不正?南鹰心中恶意的猜测着,面上却堆起和煦的笑容,起身迎道:“末将南鹰,恭迎大鸿胪!”
“南将军客气!”曹嵩一边回礼,却望着南鹰,面上闪过讶异之sè道:“将军名满天下,竟然如此年轻?真是羞煞吾等老人啊!”
南鹰虽然明知他说的是场面话,却仍不禁被他面上的真诚所动,心中一阵舒坦,微笑道:“哪里哪里,今后仍要前辈们多多点拨才是!大鸿胪,快快请坐!”
二人分主宾就座,又寒暄了几句。
南鹰见曹嵩面带犹疑之sè,知他正在寻思切入主题的话头,索xìng顺水推舟道:“大鸿胪,令郎cāo曾与末将一帐为将,交情甚笃。如今许久不见,不知近况如何?”
曹嵩愕然迎上南鹰仿如洞穿一切的眼神,怔了半晌,才苦笑道:“将军明知故问,但老夫仍要多谢将军体恤。”
他坦然道:“自小儿被卷入事件之中,老夫便知大事不妙,然而已无补救之法。昨rì,黄门北寺狱带走了小儿,老夫更是知道事情已至千钧一发之时!这才遍访京中显赫权贵,求他们伸手一救!”
曹嵩眼中突然泛出浑浊的泪花,哑声道:“人生冷暖,世态炎凉,老夫奔波整整一rì,竟无一人敢于出头替老夫向天子求情!”
“其实这倒也不能全怪他们!”南鹰听得心中恻然,一个老人家为了儿子不惜低头求人,却处处碰壁,确是值得同情。他叹息道:“令郎就算没有参与逆反,但是知情不报者同罪,这是铁证如山之事,难怪没有人敢帮大鸿胪说话了!”
“不!还有一人能够为小儿说话!”曹嵩眼中shè出灼热的乞求之sè:“那就是南将军你啊!”
“末将吗?”南鹰心中暗笑,却一本正经的摇头道:“大鸿胪可能还不知道?末将刚刚才接受皇命,全权查察此案,当然也只有更加秉公办事,怎可徇私枉法?”
“将军,老夫怎敢请你徇私?”曹嵩哀声求道:“只是有两个人指点老夫,说是只要将此事相求于将军,将军则必有良策!”
“哦?”南鹰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芒,这是有人在自己下绊子吗?他淡淡道:“不知是哪两位高人?末将又怎知这不是仇家在挑拨大鸿胪与末将的关系?”
“将军多虑了!”曹嵩望着南鹰渐渐沉下的脸sè,不由心中一跳,只得如实道:“是中常侍张让和虎贲中郎将袁绍!”
南鹰心中讶然,张让会这么说,当然应该不是在挑唆,只怕是真的不便向天子开口,这才将这个棘手的事情推给了自己。而袁绍呢?他和自己并无交情,甚至不曾谋面,为什么也会如此建议?难道是因为马伦从中指点?这么说来,看来张让和马伦的面上,这个忙倒是必须要帮上一帮了。
同时,淳于琼的话语仿佛又在耳边回荡:你小心侦办此案便是,万事都要想得周全才好…….这“小心”与“周全”两个词确是耐人寻味,是在劝告自己不要矫枉过正吗?
他心念电闪,口中却沉吟道:“原来是这两位。看来于情于理,于公于私,末将还真是要尽点心力了!大鸿胪准备让末将如何相助,还请直言!”
曹嵩面上闪过不能抑制的狂喜之sè:“多谢将军,老夫不敢为难将军,只想请将军向天子奏明老夫的将功赎罪之意。求天子体恤老臣仅有两个儿子,而cāo更是承继家业的长子,能否法外开恩?”说着,不由老泪纵横。
“向天子传话绝无问题!”南鹰微感好奇道:“但不知大鸿胪打算如何将功赎罪?是否能够打动天子呢?”
“老夫捐钱!”曹嵩拭去泪痕道:“老夫深知,如今朝庭可说是内忧外患,而钱粮却是捉襟见肘,难以为继!老夫无能为朝庭出力,却薄有家产,情愿倾其所有,以解朝庭燃眉之急!”
他瞧了瞧南鹰的脸sè,低声道:“亦为小儿赎罪!”
“出资啊,大鸿胪确有为天子分忧的诚心啊!请用茶!”南鹰抬手端起手中茶盏示意,漫不经心的吹了吹浮叶:“却不知大鸿胪能捐多少呢?”
“一万万钱如何?”曹嵩的声音传至南鹰耳内,惊得他手一颤,险些连手中的茶盏都打翻,失声道:“多少?”
“看来将军仍然没有子嗣?所以并不能完全理解老夫的内心!”曹嵩审视着南鹰面上的惊愕之sè,轻轻道:“若是花钱便可以保得我儿的xìng命和曹氏的太平,便是倾家荡产又如何?”
“人命和安宁,才是最重要的财富!”他重重道:“至于钱?生不带来,死不带走,花光再挣便是!要它何用?”
“说得好啊!”南鹰呆了半晌,才赞叹道。曹嵩的一些想法倒是与自己很近似,做为这个时代的人,能够说出这种话来已经属于超然了。
南鹰深深的望了一眼曹嵩,那老人眼中没有任何的杂质,只有浓浓的感情和淡定的坦然,他突然肃然起敬,眼前这位,倒真是一位真xìng至情的长者,看来这个忙自己是帮定了。又或者说,曹cāo才是这个时代的主角,无论怎样身陷险地,都会光环加身,有惊无险?
南鹰自嘲一笑。今后是敌是友,又或你死我活,都走着瞧!若你现在便完蛋大吉,那么争霸天下的乐趣岂非索然无味?只有对手越加强大,那么对于自己才算得上是一种挑战!
他轻轻一笑,霍然起身,断然道:“既然如此,再无多言,末将立即进宫面见天子!大鸿胪,恕不远送了!”
“什么?”曹嵩显然是没有想到南鹰如此雷厉风行,闻言不由浑身剧震,两行浑浊泪水再次顺着面颊流淌下来。
他颤巍巍的直起身来,拱手道:“南鹰扬,大恩不言谢啊!无论成败,你都是我曹家的恩人!”
“一万万钱?折合市值,便是万金啊!”灵帝的眉毛一扬:“早就听说曹嵩这个老东西赚钱有道,可是没想到这么有钱!随随便便就能拿出万金!朕真是低估他了!”
“南卿的意思呢?”灵帝沉思了一会儿,突然莞尔一笑:“既然你为了此事立即进宫见朕,只怕是有了成全之心?”
“陛下容禀!”南鹰来此路上早已打好腹案,不慌不忙道:“倒非臣弟有意为其开脱,只是那曹cāo并无谋反实证,仅凭一个知情不报的罪名便予以严惩,只怕过于牵强了!”
“听说那曹cāo是中朝大员之后,其本人也算是一名干吏,不如从轻发落!”南鹰盯着灵帝的脸sè,慢慢道:“曹嵩肯拿出这么多钱来捐赠朝庭,若不投桃报李,似乎也说不过去?”
“朕是很缺钱,可是若那曹cāo确是天干地支的jiān党又如何?”灵帝皱眉道:“那么岂非纵虎归山?得不偿失啊!”
“他是天干地支?陛下不是都说了:并无证据!”南鹰微笑道:“何况天干地支的那些贼子反谁?反陛下还反中朝,曹cāo身为中朝之后,岂非是自掘坟墓?”
“恩!有点道理!”灵帝的手指轻轻在龙几上叩动:“若他真是天干地支,便不会回信拒绝王芬的谋反之举了!”
“陛下说得是!”南鹰趁热打铁道:“如今黄巾方定,凉州叛乱又起,不但人吃马嚼要用钱,各地百废待兴仍然要花钱,这万金可是一笔巨款啊!能养活多少忠于陛下的将士,又能救活多少嗷嗷待哺的灾民?”
他顿得一顿,才道:“这里头孰轻孰重,以陛下的睿智圣明,当然比臣弟看得更加透彻!”
“好!”灵帝终于开口道:“就依南卿所议,此事由你来办!”
“好个曹cāo,一条贱命竟值万金!”灵帝突然微微一笑,自语道:“还真是万金之躯啊!”
“呸!他算狗屁?”南鹰腆着脸道:“万金之躯只能用在天子身上,他也配?只不过是蒙着陛下宽仁驭下的天恩和海纳百川的胸怀,才有机会花万金赎回一条狗命罢了!”
“有点意思!”灵帝眯起眼睛,醺醺然如饮美酒,欣然道:“这话若是出自他人之口,朕定然当他是阿腴奉承之徒,但从贤弟口中说出,朕听得却是舒坦呢!”
“不过,这事仍然要好好计议一番!”他突然又皱起眉道:“朕可不能无故收受臣子的钱财?又不能公开说是为曹cāo赎命,总要有个由头才好!”
他站起身来,在龙阶上来回踱了几圈,突然目光一亮:“曹嵩不是之前说,想要买太尉一职吗?好!朕便准其所请,以万金,买太尉!”
“就这么办!”灵帝心中一定,立即灵思泉涌:“再关曹cāo几rì,待他爹交钱上任后,便可以放出来了!但是也不可不罚……恩,保留其骑都尉之职,削去全年俸禄,再禁足半年闭门思过!”
南鹰听得目瞪口呆,灵帝却猛然兴奋起来,他不停的来回踱着,口中飞快道:“这倒是一条生财之道啊!此次涉案人员如此之多,若有大半人能拿出钱来,朕何愁军资不足国库不丰?而且这些人大多杀之太过,纵之太轻!就罚得他们倾家荡产,才合了朕的心意!”
他猛然止步,向南鹰道:“南卿你又立一功,那便是点醒了朕,如何对待那些心怀叵测之徒!这些人无君无父无仁义,没心没肺更没胆!头脑中想得都是什么?是自己,是家族,是金钱土地!”
“嘿嘿!什么都想,就是不想如何忠君报国!”灵帝yīn冷的笑声传遍殿上,令南鹰遍体生寒:“那么朕就打在他们痛处,挖在他们心头,吸干他们血肉!”
“陛下!”南鹰颤声道,他心中一阵战栗,一个可怕的念头油然而生:难道自己才是灵帝卖官鬻爵的真正幕后推手?
果然,只听灵帝沉声道:“南卿,你继续办理此案!凡查出真凭实据的,杀!家中所有财产,抄!查不出多大问题的,令他们至西园买官,当然,这个价钱嘛,要放足他们的血!”
他冷冷一笑:“不仅如此,朕要全面放开卖官之制,所有在任官吏,都要支付一笔钱才能继续履职,升职或是调任者另有其价!”
传说中的历史终成现实,南鹰如殛雷击,骇然高呼道:“陛下,此事万万不可!”
“为何不可?”灵帝惊讶的向南鹰望来:“这岂非是当初你与贾文和共同向朕提议的?朕只不过是打算将之拟出一个针对所有官吏的章程罢了!”
“这个,这是不同的!”南鹰心中急转,口中勉强辩道:“当rì我们如此提议,只是针对一部分可能是jiān党的人,想利用其急于入仕的心理诱其入瓮,如今陛下怎可针对天下万吏……”
“不必多言了!”灵帝首次露出不耐之sè:“如果南卿有更好的办法可以解决目前军需和赈灾的巨大钱粮缺口,朕立即打消卖官的念头,你有吗?”
南鹰猛然住口,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良久,他才无力道:“可是陛下还记得吗?当rì你我纵论治国之道,都认为治国在于先治吏,而后宽民。若是官员们只能花钱买官,那么他们定然会将损失从百姓身上千百倍的强索回来,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啊!”
“还长以往?如今江山就已处在危亡之际,朕必须权衡利弊!”灵帝的面上闪过犹豫之sè,终于挥手道:“先渡过这段最为紧迫的rì子!若是今后天下安定,朕自当停止卖官!”
他见南鹰仍然开口yù言,拂袖道:“贤弟,朕从来没有拂过你的面子,只是此次不行!”
“除非,你想坐看朕断送江山!”灵帝一向柔和的声调中突然隐隐透出一丝森然,他一字一字道:“你愿意吗?”
这四个字仿如四块巨石,狠狠的压在南鹰心头,堵得他眼前一黑,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卷三 两京风云 第三十一章 晨钟暮鼓
南鹰失魂落魄的出了宫门,只觉心中一片茫然。难道卖官鬻爵竟然是因为自己的推波助澜,这才得以公开问世吗?那么自己岂非成了祸乱这个时代的罪人?
他六神无主的上了马,信步向前行去。身边几名亲卫见他面sè有异,却是谁也不敢多问,只得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
如果没有自己来到这个时代,是不是也会有人向灵帝提出同样的建议呢?南鹰一阵心悸,枉自己天真的认为可以改变历史,然而从最近发生的种种迹象表明,自己仍然只是在沿着既定的轨迹螳臂当车!那么……他心中涌出一个极为可怕的想法,高顺、典韦等人的悲惨命运岂不是无法改变?
不!他紧紧握紧了拳头,指甲都深深嵌入了手心,他从心底里发出野兽一般的嘶吼,一定要打破,一定要逆转,我要扭转乾坤!
“将军!请止步!”一名亲卫从身后叫道:“前面便是袁府了!”
什么?南鹰心中一惊,抬头望时,果然马头距离袁府大门只不过十步之遥。
自己怎么会不知不觉中来到这里?他心中一动,上次自己心生困扰之时,也是马伦向自己点醒了“宁静”二字。难道在自己的潜意识中,每当迷惘之时,便会情不自禁的向这位尤如慈母一般的绝世才女前来问道?
袁府门前的几名家将正用疑惑的目光瞧来,若非南鹰一身将军装束,又有众多卫士前呼后拥,只怕早已上前驱逐喝问了。
南鹰微微一笑,正yù说明来意。却见府中行出一人,此人三十余岁年纪,身形雄伟如山,容颜俊伟洒脱,顾盼之间,锋芒内蕴的深邃双目之中,自有一股令人仰视的迫人气势。
那人抬眼瞧见南鹰,亦是一愕,显然亦是有感于南鹰的英气勃发、仪容俊秀,拱手道:“本人袁绍,字本初,不知这位将军来此何干?本人也好妥为接待!”
这便是袁绍?rì后称雄河北的一代雄主,若非时事变幻,棋差一着,他几乎便会成为君临天下的开国之帝!
“原来是虎贲中郎将!”南鹰心中百感交集,回礼道:“在下南鹰,特来拜访袁老夫人!”
“南鹰?”袁绍眨了眨眼,脱口而出道:“便是那位闻名遐迩的鹰扬中郎将吗?”
“在下可不敢当!”南鹰谦虚道:“薄有虚名罢了,怎及得上本初兄天下知名?”
既然是以私人身份来访,南鹰便不再以官职称呼,而是用上了非官方的称谓。
袁绍后退一步,细细打量着南鹰,仿佛要将他牢牢记在心间,正瞧得南鹰心生不悦时,他才歉然道:“南兄休怪,只是南兄战功赫赫,勇冠三军,尤其是平定黄巾之功,更是轰传朝野。而绍久闻尊名,却始终无缘得见,一直引为心中恨事,今rì终于夙愿得偿,却是心cháo澎湃之下有些失了礼数。请南兄见谅!”
南鹰听得他说得言辞恳切,不悦之情顿去,微笑道:“不敢当得本初兄如此厚爱,其实本初兄才是人中之雄,rì后必定会大放异彩,雄视天下!”
他说的是实情,口气自然没有丝毫的做作,可是此言一出,袁绍却是脸sè一变,颇有些尴尬道:“谢南兄勉励!不过这些话可是有些犯禁,还是慎言为好!”
他凑过头来,压低声音道:“实不相瞒,兄弟我刚刚才解除党锢,谋得这一官半职,说话还是小心为好!我可比不得南兄功勋卓著,又是天子爱将,自然可以畅所yù言!”
南鹰听他说得风趣,又交浅言深,心中好感大生,亦低声道:“多谢本初兄提点,小弟虽然说话唐突,却是说得心中之言!”
袁绍大笑:“好好!多谢南兄吉言,rì后有成定然不忘今rì南兄的美言之德!”
“对了,兄弟尚未谢过南兄对我袁家的大恩大德,上次叔母病体临危,全赖南兄才妙手回chūn呢!”袁绍欣然道:“南兄快请入内,兄弟此来亦是探望叔母的,她身体安康,正在亭边品茗!”
“南兄,今rì绍仍有公事在身,便不冒昧相请了!”袁绍上得马来,满面诚挚之sè道:“但是南兄必定要留一个时rì给我,你我也好把酒言欢,共叙心怀!”
南鹰望着袁绍远去的背影,心中一阵感慨。这个袁本初,怪不得能够雄踞大汉四州,几乎囊括天下!只是他如此宽厚豪爽的表相,便足以令很多人为之倾倒了!还有那个袁术,也是一派礼贤下士的作派。看来盛名之下无虚士,自己可不能被历史书上那些个轻描淡写的评价给误导了,否则今后与这些人征战对敌之时,只怕是死都不知如何死的!
悠扬优美的悦耳琴声如淙淙流水般传至,令人如沐chūn风,心神俱醉,就连南鹰心中的沉重之感也立时消去了几分。
他又看到了那位才华绝代的当代才女。
多rì不见,马伦竟似是年轻了不少,不仅眉目之间的病态尽去,整个人更透出一股勃勃生机。她虽然已经从下人的通禀中得知了南鹰的到来,但是乍看南鹰,仍然情不自禁的“啊”了一声,眼中放shè出喜不自胜的神采,仿佛看到多rì离家的游子归来一样。
南鹰心中亦怀着一颗慈乌返哺的别样情怀,这位才女对自己可说是恩重情深,从“宁静”之境的循循善诱,到千里传书给卢植的托付之情,自己怎能不为之深深感动?
他快步上前,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道:“禀夫人,小子远征而返,特来探望!见到夫人身康体健,真是令小子欣喜万分!”
“少君有心了!”马伦欣慰道:“老身虽然足不出户,却也不时能听闻少君决胜沙场的捷报,为之欣喜之余却是不免心生牵挂,只盼少君能战无不胜!”
“战无不胜?”南鹰苦笑道:“小子战无不胜就意味着会死很多人,这种胜利背后的代价是否过于沉重了?”
“那么少君不胜,战争就不死人了?”马伦身体微微前倾,细细的端详着南鹰:“少君面上全无载誉归朝的chūn风得意,却隐隐透出莫大的心事,难道是碰上了什么难解之事!”
南鹰的心情突然轻松下来,仿佛一个心事重重的少年,面对慈母时忍不住吐露心声的畅快。他走至马伦身侧,毫无顾忌的盘膝坐在地上,苦恼道:“我真的很痛苦,因为我在无意间办错了一件事,有可能会令很多无辜的百姓间接的受到伤害,这是否罪大恶极呢?”
“那就要看少君的初衷了!”马伦轻轻道:“如果你不是有意为之,那么便算不得错,亦非没有解救之法!”
“可是这一切已成定局,天子一向对我言听计从,却也驳回了我的意见!”南鹰茫然道:“已经无法挽回了,我原本认为自己可以凭着一己之力改变天下。可是我错了,我根本无力帮助别人,甚至处处适得其反。”
他双手抱头,颇有些软弱道:“有时候,我真的感到自己已经完全迷失了方向,不知道究竟做什么是对,做什么是错。今后,我又该何去何从呢?”
“少君能够说出这样的话,确实令老身惊讶!”马伦的声音轻轻的传来:“老身一向认为少君心志坚忍,百折不挠。却不料少君的内心仍有极大的弱点,远未达到宁静之境!”
“夫人知道我造成了什么样的后果吗?只能用祸国殃民四字形容……”南鹰苦涩的话语尚未说完,却被马伦柔声打断。
她微笑道:“老身不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因为即使发生,也绝非少君善良宽厚的本意!即便此刻,老身能够清楚的感应到你心中的痛苦!”
柔软温暖的手掌轻轻落在了南鹰的头上,轻轻的磨挲着:“迷失了方向吗?这并非是坏事,何止是少君一人?世人都常常会迷失在这个迅速变迁的世界里,忘记了来路,也丢掉了归程。但最可怕的事情却在于,人们根本不认为自己已经迷失。”
南鹰惊愕的仰起脸,望着马伦深邃智慧的眼神,一颗心儿却不知不觉平静下来,静静的听着那宛如天籁般的声音娓娓道来:“有些人怀着几分固执、几分自得,以为这世上呈现的现象和隐藏的意义,都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其实,这才恰恰是最大的迷失!因为他再不明白生活和生命的意义!”
“那么敢问夫人,何谓生活和生命的意义呢?”南鹰不由自主的脱口问道。
“少君请坐!”马伦抬手示意南鹰坐在她的对面,将壶中热水缓缓注入青瓷茶碗,却没有放入香茗。
“少君看,这是什么?”南鹰闻言一愕,上次他照实说是一个碗,却是答错了。
他试探道:“这是我的内心?”这却是马伦上次给出的答案。
马伦掩口轻笑道:“少君倒是会生搬硬套,可惜仍是答错了!”
南鹰尴尬道:“小子愚钝,还请夫人指点!”
“这盛满清水的茶碗,便是人生,亦可视作我们的生命!”马伦突然俯身从地下拈起一抹尘土,在南鹰目瞪口呆的目光中,从容的洒入茶碗中。
“没有人能始终幸福快乐,总有一些痛苦会折磨我们的内心!”马伦轻轻道:“生命是一碗水,而痛苦就是洒落碗中的尘土。如果内心痛苦,便该选择让心平静下来,慢慢沉淀那些痛苦。这便是我所说的宁静之境!”
“如果心中不宁,便如翻滚的沸水,那么尘土就会始终被搅和得上下涌动,痛苦就会充满我们的生活。”
马伦侧过脸来,柔声道:“老身以为,即使我们生活的碗中落入了尘埃,我们也要努力让每一天都过得清澈。少君认为这话对否?”
南鹰垂下头去:“夫人说得极是,可是小子此次铸成大错,却是悔之无及,若真的致令民不聊生,只怕是死不瞑目了!又如何令这份愧疚之心沉淀下来呢?”
“死不瞑目?”马伦哑然而笑:“少君此言太过了!世间万物,何者能够不死不灭?然而每一种形态即使形销,却都是这无常世界中意识的体现,jīng神的存在,所以它们并未真正死去,只是在不断变幻,不断更生,不断以新的形态出现,历经暂往、流转与再生后,彼此交会融合!”
她凝望着不远处冰冻如镜的池水,轻轻道:“人活世上,亦真亦假,如梦似雾,正如这层薄薄的冰面,我们也都包裹着透明如水的躯壳、外形或面具!然而冰雪消融之后呢?冰还是水吗?还是之前的水吗?而人无论是生是死,又会留下什么呢?”
南鹰瞠目结舌道:“夫人语中禅机太重,恕小子不能领会其中的深意!”
“是初心!”马伦叹息道:“只是追求心中的宁静仍然不够,即使心中无求,却依然容易在随波逐流的现世中迷失,我想,这便是少君如今的心境?”
“初心,那是什么?”南鹰一片茫然道:“是指人之初,xìng本善的意思吗?”
“不!初心,是清醒自觉之心,是定力智慧之心。”马伦微笑道:“少君自觉身陷迷雾之中,便应寻找初心,这并非是教少君一味抗拒变化,排斥心中并不认同的现象。大千世界,处处沾尘,少君凭一己之力,又怎么可能将其扭转颠倒?”
“那么我又要如何寻找初心呢?”南鹰心中更是迷惑。
“古往今来,曾有人生活在烟尘之外,有人甚至可以穿越烟云或在烟云外停留以后走出烟云,丝毫不受烟尘的影响,可是他们却无力改变整个人世间。”马伦面容静如止水道:“但是老身却以为,只有生活在烟尘之中,呼吸蒙蒙的气息,才能认识问题的实质,才有可能于迷茫之中寻找初心。”
南鹰仿佛有些明白了,脱口道:“夫人是在点醒我,身处俗世洪流之中,既然暂时无法改变,便只有因时而宜,寻出这一切烦恼的根源所在,再对症下药吗?”
“说得好!不愧是当世神医,三句话不离本行啊!”马伦欣然一笑道:“所以有些事情,少君又何必在此时自寻烦恼?只要保持内心的境界,无论如何天崩地裂,沧海桑田,少君都可问心无愧!”
“多谢夫人提点!”南鹰心中仿佛点亮了一盏明灯,马伦说得没有错,自己对于这个时代不过是一个过客,一切终将自然发展,自己只要尽心去改变,无论成败,都是社会发展的自然规律。
想着,他哑然失笑之余,却衷心道:“夫人,小子仍然想倾力一试,无论最终是否可以造福万民,却只求心安!”
“少君志比天高啊!老身拭目以待!”马伦的眼神亮了起来:“无论时间变幻,世事变迁,唯有意志不变,jīng神不灭,它们象滔滔江水般继续前行,穿透任何一丝缝隙。少君的品行便如这江水,只要流传世间,相信终有一天,后人们会顺此找出人生的真谛,直达另一种生命形式的彼岸!”
“夫人过誉了!小子一介凡夫俗子,可比不得那些开天辟地的大人物!”南鹰嘻嘻一笑:“也不知rì后到底是会流芳千古,还是遗臭万年呢!只要能够寻得初心,维持本心,已心满意足!”
“大人物?”马伦嘴边流露出一丝讽刺的笑容:“他们又有什么过人之处?古往今来,那些所谓的大人物,他们从上而下的俯瞰芸芸众生,却只看见人头而不知人们在想些什么,所以没有一个朝代可以万世相传!”
“夫人说得是!”南鹰心中的敬仰之情无以言表,他轻轻道:“其实如同夫人一般,才算得上是大人物,不经意间的几句话,便如苦海明灯,照亮了小子的来路和归程!”
他站起身来,微笑道:“去路已明,是小子告辞的时候了!”
突然,府外一阵清脆的爆竹之声传来,南鹰一怔,这才记起此时已近年关,正是将要欢度新年之时,他一鞠到地道:“小子恭祝夫人chūn夏秋冬四季顺,富贵如意年年随!贺礼随后送上!”
说罢哈哈一笑,洒然去了。
马伦凝视着他转入廊后的身影,嘴边露出一丝动人的笑意,低低道:“少君,老身也祝你心如chūn草,年年新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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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两京风云 第三十二章 一语破的
“哗啦”一声,一卷厚厚的木简被掷于地上。
“你们就是这么办差的?”南鹰从座上弹了起来,气急败坏道:“过了这么多天了,才整理出这么点东西?天子昨rì又召本将前去,询问案件侦办的进度,你们是不是存心想瞧本将的乐子?”
坐在他左右的高顺和贾诩相视一眼,一齐露出无可奈何的苦笑。
堂下十余名将领分班而立,衣冠济济、剑佩锵锵。不仅高风、马钧、典韦、姜奂、方虎、及述职归来的强仝、赵明等鹰巢头领全部到场,曹xìng、侯成、管亥、裴元绍和新归旗下的甘宁、苏飞等汉军将领更是一个缺,可说是人才鼎盛、群英荟萃。可惜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低下头来,没有一个人敢于接口。
南鹰心中更怒,却也有些不知所措。这些人打仗不用说了,个个都是好手,玩点yīn谋诡计也能拿得出手,只是要他们钻入文山牍海之中去查找蛛丝马迹,却是难比登天。
他眼角向最偏的一个角落瞧去,口中冷冷道:“喂!坐在那犄角旮旯的,他们不说话,是他们没本事。你不是擅使诡道的行家吗?一声不吭,摆的什么臭架子!”
“将军容禀!”那人缓缓站起身来,拱了拱手道:“不是我们不出力,确是无从下手!各位将军决胜沙场,那是绰绰有余,而在下则jīng于布局、组织和协调,对办案亦是一窍不通,你让我们如何敢贸然开口?”
那人方面浓眉,正是前太平道荆扬大渠帅马元义。
他语声一顿,小心翼翼道:“在下斗胆相问,听说将军jīng于此道,曾屡破疑难奇案,不知……”
“砰!”却是南鹰听得怒气填胸,情不自禁拍了案几:“什么事情都要本将亲力亲为,还要尔等何用?”
“元义啊!鹰扬中郎将言之有理啊!”却是高顺因马元义是新降部属,怕他面上不好看,急忙出言圆场道:“此次涉案人员共有一百四十八人之多,除却无官无职的,仍有七、八十人。虽说鹰扬中郎将足可胜任,但这么重的担子,仅靠他一人又如何挑得起来?”
马元义向高顺躬身道:“高将军说的是,那么在下只有建议,立即寻找、调集一批有经验的老手来负责此事,否则必将延误大事!”
“说的轻巧!”南鹰斜了斜嘴角:“这批人的首要条件就是忠诚,能保证吗?还一批人?你当是买大白菜呢!”
“你是主公,这些事儿当然是你cāo心!”马元义耸肩道:“我们只管办好力所能及的事情便好!”
众将听得“力所能及”四字,一起将头点得飞快。
“你们…….”南鹰险些没有气歪了嘴,正要开口训斥,突然有亲兵在堂外叫道:“禀将军,骑都尉曹cāo来访,现在大门外等候!”
曹cāo?南鹰不由一怔。曹嵩奉上的一万万钱,对于天子rì渐萎缩的金库来说,无疑是及时之雨。天子欣喜之余,不仅如约擢曹嵩为太尉,连曹cāo这小子也被南鹰随便找了个由头给提出了黄门北寺狱,连审都没有审上一句,便直接送回了曹府。
天子尝到了甜头,竟是一发不可收拾,连连催促南鹰加快办案进度。他亲自向南鹰面授机宜:其他人也就罢了,对近八十名士族、官员却要“宁枉勿纵,一查到底!”这是个什么意思呢?说白了,凡有谋逆实证的抄家杀头,没有参加谋逆的,也要尽快挖出有价值的线索,逼迫其交“养军钱”,其实就是保住原职顺带买回一条命。
同时,天子还公开下诏,命所有现职、即将升职的官员都要尽快至西园问价,问的什么价呢?就是维持现状和更上一层的不同价格。
天子随便张张口那是轻轻松松,只可惜却累惨了南鹰,他属下的人哪里做过这些事情?一连忙活了五、六rì,才勉强从大把疑犯中挑出了几个不痛不痒的。南鹰正头疼如何向天子交差,却是一直无暇与曹cāo见上一面,更没有机会试探一下他的底细。
这一回他倒是送上门来了,只怕除了登门致谢外,还有其他目的?南鹰心中想着,不由冷笑。好,且看本将军如何揭穿你的老底。
他抬眼一瞧堂下众人,开口道:“你们继续商讨如何办案之事,本将和高将军要去会一会客人,你们…….”
他语音一停,猛然瞧见马元义正有些心神不宁的向门外望去,不由心中一动。这太平道此前一直与天干地支暗中勾连,很多联络之事亦是由马元义亲办的,难道他知道些什么关于曹cāo的内幕不成?
“偏厅见客!”南鹰唤道:“元义,你也来陪同一下!”
“什么?”马元义愕然抬头,迎上南鹰锐利如刀的目光,立时又低下头去:“是!”
“cāo拜见两位将军!”曹cāo的面容颇有些憔悴,显然是因为前一阵子在狱中寝食难安造成的。
他见南鹰和高顺并肩而入,慌忙起身道:“cāo今rì来得冒昧,请两位将军原宥!”
他的目光越过二人,一眼瞧到了马元义身上,却不见丝毫波动,显然并不认识马元义。
南鹰心中一阵失望,抬手道:“孟德客气了,不必多礼!”
“此次前来,是专程多谢南鹰扬对cāo的回护之恩!”曹cāo显然并不适应低眉顺眼的向人说话,他面上闪过一丝微不可觉的尴尬,低声道:“此次cāo一时不慎而身陷囹圄,险些万劫不复,若非将军明察秋毫,只怕cāoxìng命难保!”
“一时不慎?明察秋毫?”南鹰细细品味着这两个词,不由哑然失笑:“孟德,你我亦算是有同袍之谊,这些虚假的场面话还是休要提了。其实你不必谢本将,要多谢令尊才是!”
“南鹰扬说哪里话来?”曹cāo听出南鹰语中那淡淡的讽刺之意,面容一阵扭动,勉强笑道:“听说家父造访当rì,将军便立即入宫面圣。只是这份大恩,cāo便万死难报……”
“孟德,你真认为自己出了北寺狱,便是一身清白了?”南鹰冷不丁打断他道:“其实本将一直在后悔帮你渡了此劫,因为本将真的很害怕!”
“害怕?”曹cāo眼皮不由一跳,惶恐道:“将军何出此言?不知cāo究竟做错何事令将军不忿?莫非是因为当rì分兵之时……”
“本将也算是以德报怨啊!”南鹰叹了一口气,他伸手指着肩头和肋下,冷笑道:“本将这两处伤口仍在,每次疼痛之时,便会想到孟德啊!”
曹cāo不由自主的瞳孔剧缩,面上却仍是不动声sè,讶然道:“将军究竟在说什么,cāo真是听得糊涂了!”
“还想自欺欺人吗?”南鹰淡淡道:“若孟德胸前没有本将留下的创伤,那么本将向你磕头请罪又如何?”
曹cāo终于sè变,一双拳头握紧了又松开。南鹰和高顺交换一个眼sè,他们现在几可认定,曹cāo是那天干地支的杀手头领无疑。
曹cāo终非常人,他脸sè瞬间几变,却意外的平静下来,轻轻叹息道:“原来将军至今亦不肯原谅那rì分兵时cāo的一念之差,其实将军若想怪罪于我,大可不必找诸多借口!”
他换了一个舒服的跪姿,摊手道:“两位将军不仅军阶在cāo之上,更兼着都官从事和军曹从事的生杀大权,完全可以随便给cāo定个罪名,何必还要用这等理由?”
“我胸前确实有伤!”曹cāo坦然道:“但cāo就是一个武夫,身上的伤不可胜数,难道都是伤在将军手中的?”
“那么,孟德定然亦不承认曾经与我交过手了?”高顺见南鹰一时说不出话来,微笑道:“高某有信心,若再与那黑衣杀手动手过招,十招之内便可逼他现出原形,孟德可敢一试?”
“当然不敢!”曹cāo眨了眨眼,摇头道:“高将军曾是末将的上司,此次亦算是cāo的救命恩人之一,cāo怎敢与您动手过招,难道不怕被天下人耻笑吗?您杀我可以,却不能逼我背上这不义之名!”
“你!”南鹰见他巧舌如簧,将所有事情推得干净干净,不由勃然作sè。
曹cāo却依然面sè平静,目光毫不退缩的与他对视。
一时之间,厅中突然静得针落可闻,气氛紧张的令人有些压抑。
“嘿嘿嘿!”一连串yīn森森的笑声在厅中响起,暗中剑拔弩张的几人同时骇然望去。
一直一言未发的马元义缓缓抬起头来,向曹cāo淡淡道:“你就是卯一?我仍然记得你的声音!”
南鹰、高顺同时呆在当场,只有曹cāo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直跳起来,浑身颤抖着指向马元义,嘶声道:“你!你怎么可能知道的?你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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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两京风云 第三十三章 乱世之源
曹cāo面无人sè的死死盯着马元义,仿佛见到了世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自南鹰向他摊牌之后,他一直很好的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没有露出丝毫异样。然而马元义简短的“卯一”二字一出,却似乎立时摧垮了曹cāo的心理防线。
“好教孟德兄知道!”马元义淡淡道:“在下有一样本事,那便是过目入耳皆不忘。两年前,我曾与你在洛阳之外的邙山之中见过一面。虽然你我均未露出真面目,但是兄台的声音却深深印在了在下的心中!”
“大半年前,在下再次来到洛阳,原是想里应外合攻下洛阳的!”他语不惊人死不休道:“却不料在封胥府外远远又见到了孟德兄,那时便觉得你的声音极似卯一,却不敢轻易妄断。可是今rì……”
他轻轻一笑:“你我近在咫尺,又听兄台说了这许多话,在下若再认不出你的真实身份,还有何面目在此大言炎炎?”
“你,你没死?你是马元义!”曹cāo触电般颤声道,一双眼睛开始不自觉的左顾右盼,直向门口处瞧去。
“孟德想要溜之大吉吗?”南鹰心中大定,傲然道:“不是本将自夸,现在这府中高手如云,能单独拿下孟德的就有七八人!所以,还请稍安勿躁,把话说明了再走不迟!”
南鹰这话倒非虚张声势,除却室中三人的身手都不在曹cāo之下外,府中另有典韦、甘宁、管亥三大高手,还有曹xìng、李进两位神箭手,其余众将也皆是好手,休说一个曹cāo,便是子一孙宾硕和那神秘箭手齐至,也是必死无疑。
曹cāo闻言浑身一震,呆了半晌,才颓然坐下道:“既然已经被你们识破,要杀要抓,悉听尊便!”
他抬头望了望南鹰,又瞧了瞧马元义,突然长长叹息道:“我们原以为已经高估了南鹰扬,岂知还是小瞧了你!没想到连堂堂太平道的荆扬大渠帅都投入了你的帐下!若知此事,cāo今rì又岂敢来府造访!”
“这可真是自投罗网了!”他苦笑一声,摊手道:“不过cāo事先声明,你们若想从我口中探出天干地支的消息,那是痴心妄想!因为若然如此,只怕cāo满门四十余口,将会在一夜之间鸡犬不留!”
“本将有一事不明!希望孟德可以解惑!”南鹰既惊于天干地支的恐怖纪律,亦生出对曹cāo的不解心理。他疑惑道:“本将几乎可以断定,天干地支是一个由大多数原在野党人和少数在任官员组成的秘密团体,其目的不外是推翻当政或是铲除中朝和外戚!而孟德身为宦官之后,可以说是格格不入,又怎会与他们结成一党?”
“cāo仍要声明一事!”曹cāo突然激动起来:“不管别人如何,cāo只想着推翻当今天子,迎立新君,复我大汉昔rì辉煌!从来也没有想过要反汉!”
他喘了一口气,嘶声道:“我是宦官之后又如何,休说不是亲生,便是,也非我之过!凭什么将jiān宦之后的烙印打在我身上一生一世!士人清流对我避之不及,连中朝也对我若即若离,从不将我当成自己人!你们能够体会这种胸怀大志却被迫夹缝求存的苦闷吗?”
南鹰和高顺听得目瞪口呆,连马元义也默然不语。
半晌,南鹰才沉声道:“原来你心中竟是这般想法,所以才不得不投身天干地支,希望可以rì后正名!对吗?”
“当然!”曹cāo嘴边露出一丝连南鹰亦为之动容的苦涩笑容:“想要令我曹cāo之名再也不被人冠以‘阉党’的骂名,我唯有痛下决心,与中朝决裂!为此,我不惜在洛阳北部尉的任上一顿乱棍打杀了中朝大员蹇硕的叔父,差点为此丢了xìng命,却依然没有成为世人尊重的清流!”
“我终于意识到一事!”他自嘲一笑道:“只要当今天子在,我便永无出头之rì!所以……”
“所以你不惜屈身地下,甚至刺驾!”高顺忍不住开口道:“真是糊涂至极,你可知一旦东窗事发,你曹家上下将尽成齑粉?令尊知道这事吗?”
“他不知道!若他知道,只怕会活活气死!”曹cāo惨然道:“事已至此,他知不知道又有何分别呢?”
“既然孟德有意另立新君,为何却又一封《拒芬辞》回绝了王芬?”南鹰突然疑惑道:“若是迎立了合肥侯,那么不正是偿了你的心愿?”
“几次刺驾不果,证明当今天子气运仍在,天下大势非人力可以挽回,至少目前不可!”曹cāo直言不讳道:“王芬素有野心,又急于提高在组织中的地位,这才如此贸然行事,在计划尚未展开之前,我已经预见到了失败,当然不可能陪他殉葬!”
“只是没有料到,王芬并没有按照组织的规定行事,竟然保留了那些信件!”他咬牙切齿道:“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否则我何至于如此下场?”
“那么本将现在只问孟德一事!是否仍想一偿心中抱负呢?”南鹰目光炯炯直视曹cāo:“本将或许可以帮你!”
现在是最好的机会,趁着曹cāo进退维谷之际,迫其就范。否则错过今rì,曹cāo仍将是自己未来的头号大敌。
“帮我?”曹cāo出人意料的没有露出绝处逢生的欣喜之sè,反而木然道:“帮我的代价呢?只怕我承受不起!”
“当然有代价!却并不如孟德想象中的沉重!”南鹰心中急转,想要劝其反戈一击是绝无可能的,毕竟人家全家老少的xìng命在那里悬着,那么只有退而求其次了。
“天干地支与我的矛盾不可调和,我亦无意为难孟德。”南鹰缓缓道:“但若天干地支有任何不利于我方的动作,孟德却必须要提前报于我知,这个要求不算过分?”
“哦?真是仅限于此吗?”曹cāojīng神大振,猛然抬头道:“将军并不追问其他的隐密?”
“事关孟德全家的身家xìng命,本将尚未冷血至此!”南鹰正sè道:“不要说本将一向尊重孟德,便是令尊曹老大人,也是一位值得敬重的长者。只希望孟德rì后迷途知返,切莫误人误己!”
曹cāo身躯轻颤,眼中终于现出感激之sè,他深深一揖,向堂外行去,突然又止步道:“南鹰扬近rì要小心了,听说组织已经开始策划针对你的行动,只不过cāo因为王芬之案受到了牵连,对具体细节却是不得而知了!”
“孟德有心了,本将自会慎重行事!”南鹰欣然道:“在此,本将也有一言相赠:天子命你思过半年,正可韬光养晦,远避纷争。待rì后尘埃落定之rì,便是孟德堂堂正正的复出之时了!”
“本将可以承诺,会助你一臂之力!”他微笑道:“将来孟德傲视天下,可不要忘记今rì的情谊!”
“傲视天下?”曹cāo一脸茫然之sè:“cāo今年已近三十,还可能有那么一rì吗?能保住xìng命,全身而退,cāo已经知足了!”
“据闻,连许邵都对孟德有过‘子治世之能臣,乱世之jiān雄’的评语,孟德又怎能如此颓废?”南鹰心中生出复杂之情。谁能想象,rì后的一代枭雄此时此地,竟然如此彷徨失意,甚至是朝不保夕。正如曹cāo所言,他一直是在“夹缝求存”。
若是此人安于现状,倒也罢了,偏偏他又志向远大,心比天高,甘冒奇险也要争取一丝出人头地的机遇。这是如今曹cāo的不幸,却又是他今后的大幸。若无这份顽强的信念支撑他一路前行,那么只有两种结局:一是碌碌无为终其一生,二是壮志未酬中途殒落,再不会有曹魏的太祖武皇帝其人。
南鹰心中千般思绪瞬间飘过,见曹cāo仍然凝视着自己,静候下文。
他起身上前,轻轻拍了拍曹cāo的肩头:“厚积薄发,大器晚成!本将坚信,孟德rì后定会大放异彩,名留青史,为无数后人所景仰!”
曹cāo浑身一僵,眼中放出不能置信的惊喜之sè。那一瞬间,南鹰凭着超人的灵觉,可以轻易的感受到他心中那份火山喷发般的感动,甚至眼中都有些湿润了。
只听曹cāo微带哽咽之声,轻轻道:“将军以德报怨,这样的胸怀,才会令后人景仰!”
望着曹cāo的背影消失在照壁之后,高顺才皱眉道:“贤弟,好不容易揪出天干地支中如此重要的人物,难道你真的就此放过?”
“大哥忘记此人rì后的成就了吗?”南鹰凑近高顺,轻轻道:“天意不可违啊!否则后果难料!”
高顺眼中闪过震动之sè,终于点了点头,再不开口。
南鹰不仅拿住了曹cāo的把柄,为rì后可能出现的天下大势争取到了一丝主动,更成功动摇了曹cāo对于天干地支的忠诚信念,在今rì之大敌的心脏中,深深埋下了一枚钉子,不由心怀大畅,扭头向马元义笑道:“今rì元义算是立了一功,若不是你奇兵突出的叫出曹cāo的代号,只怕他会继续百般抵赖!咦?元义,你在想什么?”
马元义抬起头来,面sè竟有一丝苍白,他苦笑道:“我在害怕!”
“害怕?”南鹰、高顺一齐讶然道:“你又想到什么了?”
“外戚之乱,动摇朝纲;外族之乱,山河破碎;而由我太平道发起的大起义,令天下动荡!我一向认为这些便是天下一切祸乱和更替的源头了!”马元义怔怔道:“可是,我错了!”
“数百年来,外戚争权,争的是天子的宠幸,不管如何刀光剑影,江山仍是大汉的江山!而外族来去如风,虽然给百姓们带来了沉重的灾难,亦不能长久!再说说我们太平道的起事!”
马元义凝神思索了一会儿,才道:“这大半年来,在下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为何将军当rì敢与在下有过‘一年之内必败’的赌约?其实现在看来,将军是早就看透了农民起事的根基浅薄啊!财力物力难以持久,又无纲领xìng的口号,更无大批人才维系军政,焉能不败?”
南鹰终于忍不住道:“元义,非是我有意打断于你,可是你究竟想要说什么?”
“我真正想说的是,上述的几种动乱其实并不可怕,尚形成不了对大汉皇权的颠覆!”马元义的声音现出了一丝恐惧:“真正可怕的,是隐身于天干地支之流背后的庞大士人群体啊!”
“连曹cāo这样的权臣之后,都要处心积虑的向士人清流靠拢,甚至不惜弃家轼君!这难道不可怕吗?”马元义身躯一阵轻颤:“这些所谓品行高洁的清流士人,才是乱世之源!”
卷三 两京风云 第三十四章 久旱甘霖
南鹰有些焦躁的在堂中来回打转,心中生出一筹莫展的无奈
随着西北前线战事胶着,各路汉军源源不断的向前方汇集,每rì花销也渐渐升级到一个可怕的天文数字2m
虽然灵帝已经颁布了一系列内容隐晦的卖官文牍,但是大多数官员依然装聋作哑,甚至暗中联合起来进行抵制,使新政的推进举步维艰只有曹cāo等少数涉案人员爽快的交纳了大量钱财,但相对于整个大汉的军政开销,却无异于杯水车薪
值此动荡之际,灵帝亦不敢痛下狠手,唯恐人心思变,无奈之下只得让步,下旨免去了在任官员须纳钱保职的内容,改为升职官员方须西园问价,并可分期付款
同时,他再次严令南鹰,加快对其余涉案官员的罪证收集,迫使其破财免灾
南鹰被逼得走投无路,只得亲自上阵,连花几rì时间,累得筋痞粳也不过拿下了三四人面对仍然滞留狱中的数十名疑犯,他不由徒呼奈何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高风一阵风般冲入堂中,叫道:“禀将军,收到天眼传书!”
“长官也不叫了!”南鹰正没好气,蛮不讲理道:“滚出去重新敲门入内!”
“别啊长官大人容禀!”高风吐了吐舌头道:“天眼带来消息,枣祗和清儿小姐帧姐已至洛阳城外!”
“胡闹!谁让他们来的!”南鹰一怔,心底生出久别重逢的喜悦,面上却怒冲冲道:“真是无组织无纪律,我何时命令他们来京的?这不是更加添乱吗?”
“长官,您是不是急糊涂了?这不正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吗?”高风折睛,满面愕然道:“属下只当您一听此事,便会喜得亲自出城迎接呢!”
“放屁!这三人算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了?本将还亲自去迎!”南鹰手指一直点到高风的鼻尖:“本将不将他们立即赶回鹰巢,便已经是给了大哥面子!”
“他们当然算不得什么!”高风低头嘀咕道:“只是他们还带来了三十名听风营属下…….”
“什么?真是无法无天了!”南鹰真有些不悦了:“自己出来也就罢了,怎敢随意调动鹰巢部属?如今天下各地都乱相纷呈,他们这么成群结队的出动,万一出事如何是好!”
“所以说,您真是急糊涂了!”高风一脸同情的望着南鹰道:“长官,您当年创建听风营是作什么用的?不就是为了让他们潜伏于天下各地吗?不出鹰巢,难道还蹲家抱崽不成?”
“饿?”南鹰头脑清醒过来,迅速明白了高风的深意他突然一脸狂喜之sè道:“我明白了,阿风你刚刚说我会喜得出城亲迎,是否指我们正可利用这大批久经训练的情报人员,来应对当前的案子?”
“那还用问吗?”高风一脸无辜道:“他们在鹰巢训练了这么久,正是搜集证据察颜辨jiān的高手,这对于我们来说,可不正是久旱而逢甘霖吗?”
“专业人氏!”他强调道:“用长官的话说,这些全是专业人氏,比起我们这些半调子,他们可要强得多了!”
他见南鹰头点得飞快,突然转身道:“原来主公仍想赶他们回去,那么也好,属下立即去办!”
“我几时说过要赶他们回去?”南鹰一把拖住高风,大叫道:“来人,城外迎宾!”
城门处堵得水泄不通,南鹰远远便看见马钧正带着一批北军士卒立在城门口,和一伙守门军士争得面红耳赤
再远处的城门之外,隐约可以见到枣祗等鹰巢部属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一片,却不得其门而入
南鹰不由心头一怔,这是在搞什么名堂?难道是守门军士不让进城?
马钧扭头看到南鹰,一脸怒sè的跑了过来,站在马下道:“将军,您可算是来了!您若再不出现,末将便要动手了!”
“怎么回事?”南鹰望着城门处满面冷笑的城门司马,沉声道:“是否他们故意刁难?”
“这个!他们倒非故意刁难!”马钧有些尴尬,小声道:“可是除了枣祗外,清姐他们谁都没有官凭路引,更无身份文牍,那守城司马硬是不让进城!”
“哦,原来如此!”南鹰有些释然道:“这便怪不得人家,如今局势紧张,守将若一时不察放入贼人,其后果将不堪设想既然如此,亮明身份,请他们通融一下便是!”
“末将正是为此恼怒!”马钧气愤道:“末将自知理亏,便亮明了司隶校尉都官从事属下的身份,甚至还报出了末将在北军五校中的军职,可是那守城司马却不屑一顾,还口出狂言,说司隶校尉一职尚未有人接任,哪里来的什么都官从事!”
“他nǎinǎi的!这是瞧不起老子啊”南鹰立时大怒,他猛然一鞭抽在马股上,战马直向城门外冲去,口中怒吼道:“本将倒要瞧瞧,哪个不长眼的敢拦路!”
他身后数十亲卫轰然应诺,一齐纵马冲去,声势惊人
那守城司马眼明手快,见南鹰等纵马而来,立即高喝道:“依大汉律,胆敢擅闯城门者,与谋反同罪!众军准备!”
他手下的士卒立时紧张起来,纷纷拔刀出鞘
城门外的枣祗等人也发现了城内的异状,立时明白过来,却已经阻之不及,不由大叫不妙
突然一人大叫道:“全都住手,不得无礼!”
只见一将飞马而来,拦在两群人当中
那将翻身下马,快步行至南鹰马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道:“末将伍环,见过中郎将!”
南鹰认出正是自己的老朋友越骑校尉伍环,心中怒气稍减,此人是何进的心腹,又一向对自己执礼甚恭,北征期间更是不遗余力的力挺自己,他的面子倒是不能不给了
南鹰只得回礼道:“原来是伍将军,你怎会在此?”
“回将军话!末将刚刚调任城门校尉!守城正是末将的差事!”伍环满面堆笑的上前一步,低声道:“至于越骑校尉一职,蒙大将军抬爱,已经擢拔了舍弟伍孚担任!”
“唉呀!那倒要恭喜伍兄了!”南鹰微微一怔,随即微笑起来北军五校虽是皇帝亲勋,毕竟只是单纯军职,只有外出征战之时方有立功的机会,但是城门校尉驻守京师,掌握着整个dì dū三分之一的军力,可说是至关重要,同时更是京中各方势力竞相拉拢的对象二者同为校尉,其中的差距却是不可以道里计由此,伍环也一举跃升为dì dū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哪里哪里!全仗将军立下盖世之功,末将也跟着沾了点光!”伍环谦虚道:“说起来,实是末将失礼近rì连续忙碌,竟未能亲去拜访,真是该死!”
“好说,本将如何敢当?对了!”南鹰趁机道:“本将数十名部属正在城外,可否请贵属放其入内?”
“那是自然!”伍环回头瞪了一眼那名城门司马,低声道:“这人是末将的河东郡同乡,因为两家有些交情,这才将他从一名河东小吏调任此职初来乍到不懂事,将军休怪!”
“无妨无妨!”南鹰微笑道:“伍将军的同乡,便是本将的朋友!”
“听到没有?”伍环向那司马大吼道:“将军大人大量,你还不过向将军认个不是?”
“回中郎将校尉!”那将不卑不亢道:“末将只是按章办事,并无过错,何来不是?”
“你!你说什么!”伍环心中又惊又怒,他偷偷瞧了一眼南鹰的神sè,见他并无动怒,不由松了一口气,心中却是气不打一处来,恼道:“你敢抗拒上峰之令?忘记为将者的本份了吗?”
那将施了一礼,正sè道:“回校尉,这位中郎将的下属一无官凭路引,二无身份文牒,末将将其拒之门外,并依律盘查,正是末将的本份,请校尉明察!”
南鹰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位司马倒真是刚直,连顶头上司亲自下令也敢公然驳诉,若非头脑简单,便是宁折不弯了
他细细打量起那将,只见那人二十出头,方正的脸庞上现出固执神sè,眼神正毫不退缩的回视过来
“你好大的胆子!徐晃……”伍环差点气得七窍生烟,脱口大喝道
“你说什么?他是徐晃?”南鹰心中微凛,五子良将吗?抑或是同名?
他试探道:“徐晃徐公明?”
“中郎将竟然知道末将表字?”徐晃愕然道:“末将取字不过半年,将军如何得知?”
“好好好!”南鹰大笑起来,他突然跃下马来,径直向徐晃行去
伍环暗叫不妙,这位中郎将的雷霆手段别人不知,他却如何不知?当rì董卓身为军中宿将又如何?还不是说揍便揍!何况这小小一个司马!徐晃虽然脾气耿直,毕竟是自己的同乡,交情也不错,真要是惹恼了南鹰扬,自己只怕也维护不得,这可如何是好?
徐晃见南鹰直挺挺的走来,眼中亦闪过jǐng惕之sè
众目睽睽之下,南鹰从容向徐晃微微欠身道:“刚才是本将冒失了,请徐司马原谅!”
伍环眼珠险些瞪出眼眶,这位中郎将今rì吃错药了吗?对卢植他也没有这么客气过!
徐晃更是“啊”的一声低呼,眼中闪过不能置信之sè,禁不住后退了一步,有些手足无措
正当所有人都认为必定是皆大欢喜收场之时然而,徐晃却一咬牙,向南鹰深施一礼道:“将军深明大义,末将敬服!但是职责所在,不敢轻惮将军的属下仍须验明身份方可入城,请将军恕罪!”
所有人一齐目瞪口呆,这徐晃也太不识抬举了,自己的上峰亲口下令不成,一位中郎将亲自致歉还不成,这已经简直近乎迂腐了!
伍环更是心中破口大骂,恨不得当场一记耳光打将过去连大将军都不敢不给这位中郎将面子,难得他今rì心情好,你还真想找死不成!
出人意料的,南鹰的双目却亮了起来,欣然道:“很好!那么敢问徐将军,要如何才能免去盘查的手续呢?”
“这个!”徐晃微一犹豫,终于道:“若有天子手谕或是大将军府的手令,自然可以通行无阻!”
“请徐将军借一步说话!”南鹰抬手示意道:“你我单独一叙如何?”
众皆愕然,只有高风马钧一齐低笑,看来自家主公又要祭出那无坚不摧的大杀器了,有天子御令在身,真是走遍天下都不怕啊
这一回,徐晃没有丝毫犹豫,立即躬身应命坦白说,他此时已经对这位中郎将颇为心折,见惯了飞扬跋扈的王公贵胄,这位连城门校尉大人都执礼甚恭的将军,其所作所为只能用平易近人来形容了若非碍于职责所在,他又岂敢如此不通人情?
空无一人的城墙转角处,手捧寒气浸人的天子令牌,徐晃身躯轻颤,险些将其失手坠地
他再次深深瞧了一眼令牌上“如朕亲临”四字,单膝跪地,恭敬的双手将令牌举过头顶,沉声道:“末将奉旨办事,敢不从命?”
“公明啊快快请起!”南鹰一手搀起徐晃,歉然道:“若非公明执法太严,本将也不敢请出天子令牌来强压于你!还请毋怪!”
“应该道歉的人是末将才对!”徐晃衷心的再行了一礼
他望着眼前这位与他年龄相仿的将军,敬佩之情抑止不住的从心底涌出这位将军刚才不在城门处请出令牌,只怕才是真正考虑到了自己的面子,真是虚怀若谷啊
“公明不徇私情,不辱职司!才让本将佩服啊”南鹰微微一笑,低声道:“知道近rì冀州刺史逆反案吗?本将奉皇命查察,不得已才调人入京,只能秘密进行这么说公明明白了吗?”
“末将明白!”徐晃面上闪过感激之sè,庄然道:“末将立即放行!”
他转身举步,突然又停下步伐,回过头来扭捏道:“将军恕罪,适才听伍校尉称您为中郎将,可是末将仍然不知将军的尊讳”
“将军对晃的表字都能脱口而出,而晃却……”徐晃颇有些尴尬道:“这实在是有些失礼了!不知将军能否赐告?”
“不妨事!或许公明听说本将的名字!”南鹰微笑道:“鹰扬中郎将南鹰,难得你我一见如故,若是公明不介意,可以多去我府中畅谈!”
徐晃闻得“鹰扬中郎将南鹰”之名,双目倏然大亮,他再次恭敬的深施一礼:“原来是您!末将今rì有幸了,改rì定当登门拜访!”
他整了整甲胄,大声道:“禀将军,末将这便前去执行将军的军令,不知将军是否仍有训诫?”
“没有了!”南鹰掩饰不住眼中那一抹赞赏之意,这个徐晃与自己太象了,都是纯粹的军人他挥手道:“辛苦了,办差去!”
“诺!”
望着徐晃大步远去的背影,南鹰低声自语道:“高风说我得听风营之助,是久旱而逢甘霖,此不过解除近忧也!其实从远虑思忖,若能得徐公明如此人才相投,又何尝不是呢?”
“哼!好一个野心勃勃的小子!”突然间,一个尖利的声音如针一般刺入南鹰耳中
“什么人!”南鹰的灵觉已是今非昔比,事先却仍然没有察觉任何人欺近的迹象,他不由骇然低呼
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从墙角边转了出来,那人抬起头,露出竹笠下的面容
“原来是你!”南鹰瞧清来人的样貌,不由松了一口气:“吓我一跳!你怎会神不知鬼不觉的进了dì dū呢?”
“难道你就不怕有人认出你来!”他突然大乐道:“早已死去的大贤良师竟然光天化rì之下还魂,只怕传出去会吓坏很多人!”
“还不是为了你这小子!”张角古拙的面容上露出没好气的神sè:“我早已jǐng告过你,不要轻易离开洛阳,前一阵子你却跑去了长安,害我几番寻你不见!”
“我有什么办法?”南鹰摊手道:“谁叫我食君之禄,便要分君之忧呢?不过你放心,近rì我绝不离京便是!”
“你小子真是个灾星!”张角凝视着南鹰,哑然失笑道:“所到之处,便是一片血雨腥风!谁惹上了你,只能算他倒霉!”
“话不能这么说!我其实只是一个好人!”南鹰嘻嘻一笑道:“对了,你徒弟马元义还活着,我给了他一条生路,你要不要见见面?”
“多谢了!不过相见不如不见!”张角叹息道:“帮我多多照拂于他!至于我仍然在世的消息,还是不要扩散了,传出去对你不利!”
“难得你为我考虑颇多,我是否应该投桃报李呢?”南鹰挠头道:“张梁现在何处?我倒有一个安全的所在,足可令他确保无虞!”
“你是说从我手中硬抢去的黑虎山!”张角望着洋洋得意的南鹰,忍不住讥讽了一句,随即笑道:“不过不必了,他目下正在我修行的山中隐居,那里才是世上最为安全的地方!”
“少自吹自擂了!你知道我鹰巢之中有多少jīng兵强将驻守吗?”南鹰不服道:“更何况那里地处深山,易守难攻,便来十万兵马也绝对攻不进去!”
“我没有自夸!”张角望着满面不忿的南鹰,平静道:“我修行的山中还生活着一百余名神使,他们均是天神选中来保护我的人,每一个人的身手都极为可怕,甚至有些人已经接近我的层次!”
“而且,他们还有很多你我不及的地方!例如!”张角叹息道:“长生!他们保护了我近二十年,却青chūn依旧,没有现出丝毫衰老!”
“你说什么!”南鹰面sè大变,失声道:“这怎么可能?难道是再造人?”
这难道便是经过类似那种红sè针剂的药物改造后的战士吗?贾诩经过那种药的淬练后,便显得年轻了不少难道老爹留给自己的那两种药并非是隐龙的研究成果,而是源自外星人的先进科技?
“再造人?这是什么意思?”张角好奇道:“你似乎知道很多连我也不知道的隐密,看来你说与神仙有着某种联系并非是空口白话!”
“不说这个了!”南鹰勉强笑道:“你那山中留着这么多怪物可不是一件好事,若你破空而去,谁来压制他们?一旦他们入世为祸,相信没有人可以制住他们!”
“这个你放心!”张角自信道:“当rì他们自愿成为神使,首要的条件便是,终生不得踏出那山半步!”
“哦!那还好!怪不得你说那里才是世上最安全的地方!现在我信了!”南鹰呼出一口长气:“既然张梁的事不用我cāo心,那么你还有什么心愿,说出来我定可帮你做到!
“你有心了!”张角眼中闪过奇异的神sè:“说不定真有大事要托付于你,但是留待rì后!你我闲话说了半天,先说紧要之事!”
他露齿一笑:“适才听得你小子刚才在这里感慨万千且听听我的消息,对你来说是否也算久旱甘霖?”
“我近rì的感觉越来越强,两个月!”他目光炯炯道:“就在这两个月内,神仙一定会降临,而且地点就在两京之间!所以,这两个月内,你绝不可踏出这个范围!”
“好啊”南鹰心湖之中猛然泛出了老爹的影子,他百感交集,呆呆道:“我终于等到这一rì了!”
“还有一事!”张角皱眉道:“你小子近rì要小心了!看来有人想要对你不利!”
“哦?你是如何知道的?”南鹰猛然记起曹cāo的jǐng告,讶然道:“是天干地支的人吗?”
“是什么人我不知道!”张角摇头道:“前rì我悄悄进京,在城外的密林内恰好碰到一伙黑衣人正在密谋,原没想多事,却无意间听到他们说起你的名字!”
“然后呢?他们准备怎么对付我?”南鹰凝神细听,冷笑问道:“是准备暗杀我?真是班门弄斧!”
“很遗憾!详细情况我并不知道!”张角歉然道:“因为我过于轻敌,不想那些人中颇有几个硬手,竟然听出了我的动静,所以……”
“那些人呢?”南鹰心中一紧:“你是不是全部宰了?”
“那是当然!”张角木无表情道:“看到了我的容貌,他们只有死路一条!十二个人,无一活命!”
“你!唉!”南鹰顿足道:“好歹要留个活口?你……”
“嘘!有人来了!”张角神sè一动,打断道:“你等我消息,再联络!”
大袖一扬,整个身影倏的消失在城墙转角之处
高风探头探脑的走了过来,高叫道:“将军,清儿小姐她们都入城了,你还在磨蹭什么呢?”
ps:白雪的脸红了,我这么一个懒人,雪雪却连续打赏,真令我惭愧了!特奉上6000余字的章节,聊以自赎!
卷三 两京风云 第三十五章 听风辨形
大堂之上座无虚席,不仅两侧的案几后坐满了汉军各级将官,连正中的通道中也站满了来自鹰巢的听风营战士。枣祗、高清儿、郑莲三位主官面sè肃穆的站在首排,静候南鹰的指示。
此处是原徐奉府中的宴厅,专用于大宴群宾,现在却被南鹰改为了议事堂。
在座的很多汉军军官并不认识枣祗等人,见其中赫然还有两位美女,一齐望呆了眼,纷纷交头接耳。待从高风、马钧等人口中得知其中竟有高顺亲妹时,这才一齐露出“原来如此”的释然之sè。
有人甚至不以为然的小声道:“高将军怎么连妹妹都派出来了?然她们只是将军的私人部曲,咱们都一筹莫展,难道凭她们就能解决眼前的难题吗?”
高风、马钧闻言一起心中冷笑,你们这帮小子不知厉害,时间长了看你们还能笑得出来!
“诸位!相信大家也知道了,这些远道而来的朋友可算是本将的私人部属,虽然并无正式职务,但本将依然可算是你们的共同上司,希望诸位今后jīng诚团结!”南鹰开口了:“在接下来的rì子里,他们会以司隶校尉都官从事的属下身份,接手对王芬逆反一案中涉案人员的查察!”
堂下众将立时又发出一阵“嗡嗡”的轻微议论之声。
“至于你们!”南鹰的目光落在听风战士们身上:“本将已经以私人名义拜托中常侍张让大人,为你们备好身份文牒。这里是天子脚下,你们亦须按朝庭法度行事,似今rì城门之处出现的不必要麻烦,不许再次出现!”
“是!主公!”数十人整齐划一的躬身行礼,动作干净利落,毫无拖泥带水。堂下众将瞪大了双眼,现出不敢置信之sè。看来将军的这些部属并非等闲之辈,单是这份久经训练的严整,便非一般汉军jīng锐所能比拟。
“叫得不对,既然你们即将为朝庭办事,便不可再用私人称呼,以免别人以为本将任人唯私,明白吗?”南鹰板起了脸,喝道:“下不为例,违者受罚!”
“诺,将军!”宛如出自一口的隆隆回应之声立即传遍大堂,汉军众将禁不住眼皮一阵乱跳,收起了一点之前的轻视之心。
“知道本将为何将你们全部召集至此吗?”南鹰哈哈一笑,目光扫过汉军众将:“本将知道你们中有些人一向眼高于顶,自视甚高。估计除了本将外,还没几个人能被你们放在眼里!”
汉军众将发出会意的笑声,有人脱口道:“那当然,将军勇冠三军,智计无双,咱们是拍马也追不上的!至于别人嘛,总要手底下见真章才是啊!”
话音刚落,不少眼光齐刷刷的落在听风营众人身上,令开口之人的言下之意表露无疑。
“很好!一群骄兵悍将啊!”南鹰摇了摇头,笑骂道:“嘴上吹得震天响,怎么不见你们这群混蛋帮助本将办好眼前这件差事?否则还用得着本将搬来外援吗?”
众将闻言不由一缩脖子,又有人小声嘀咕道:“咱们没办好,难道别人就一定能办好了?”
“听听!挑衅呢!”南鹰大笑,盯着枣祗、高清儿、郑莲三人道:“你们三个是主官,说说,准备如何入手?枣祗你曾为县尉多年,办案经验丰富,你先说!”
汉军众将不禁一呆。他们之前看到三位主官一是文质彬彬的年轻男子,另二人则是弱质纤纤的女流,心中当然不免有些小觑。但听将军竟说这个平平无奇的小子竟然当过很久的县尉,看来倒有几分真材实料。
“是!将军!”枣祗上前一步。几个月不见,他的脸形似乎瘦削了不少,却更显成熟稳重。他胸有成竹道:“适才属下已经粗略翻看了相关卷宗,此案虽然涉案人员众多,却并无复杂之处,只要按照将军教授的查案之法层层细筛,定可尽快结案!”
汉军众将听他口气惊人,一齐皱眉。有人险些要反唇相讥,幸好听到了后面那句“按照将军教授的查案之法”,连忙将质问之声“咕噜”一声咽回肚中。
“说具体点!本将教你们的东西可多了去了!”南鹰亦是皱起了眉头,他当然听得出来,这是枣祗针对汉军众将轻视之心的反击,但是事关重大,可不能因私而废公。他沉声道:“说出你的想法,如果确是行之有效,本将会命令所有人全力配合!”
“是!”枣祗神sè自若道:“目前没有定xìng的官员仍有五十七人,无职无爵的士族子弟四十二人,合共九十九人!属下等可以三人一组,分成几个波次,开展初步筛查。”
“初步筛查?”汉军众将中,曹xìng插口道:“枣兄的意思是,根据书面文章便能初步判断出何人清白何人有罪吗?这是不是有些轻率了?”
“正是!”苏飞亦是心思敏捷之人,他不禁叫道:“只凭一堆书简,便能辨忠识jiān吗?万一在首轮筛查中出现了隐藏极深的漏网之鱼,岂非放虎归山?”
“这两位是曹司马和苏军侯?”枣祗一开口,便尽显其过人的记忆能力:“你们说的不错,却是误解了在下的意思。在下所说的初步筛查,并非是找出无罪之人,而是先排除明显的有罪之人!”
“这是何意?”众将一齐愕然,只有南鹰和贾诩一起露出微笑。枣祗这小子,大有长进啊!
“天干地支是何等庞大隐密的组织?其成员当然个个都是城府极深之人,若是在首轮排查中就现出破绽,他们还真是名不副实了!”枣祗侃侃而谈道:“所以我们首要之事,便是先拎出那些与逆反案无关的小鱼小虾,然后集中有限的人力,对剩余有重大嫌疑的人进行重点突破!”
“如何突破呢?”有人又问道:“能有用吗?咱们也审过那些人,个个都是滴水不漏,即使范围缩小,也审不出名堂!”
“常规手段当然不行!”枣祗微笑道:“所以我们会运用一些非常手段。在这里,恕在下先卖个关子!”
“可如果有疑犯捱过了你们的非常手段又如何?”有人冷笑道:“难道就此放他们归去?”
“当然要放!”高清儿清脆的声音响起:“但不会放他们回归原籍。我们会以协助查案为由,勒令他们留在dì dū!”
“然后,我们会派出专人,以各种身份十二时辰不间断的就近监视他们!直到他们露出马脚或是最终确认他们无罪!”郑莲冷冰冰的声音也接过了话头:“如果经过之前的层层盘查之后,仍然有人漏网,他们必定会心生侥幸,主动与其党羽进行联络。那时,便是我们顺藤摸瓜之时!”
“相信到了那时!”枣祗微笑道:“虽然我们人手紧张,也足以胜任这份监察之职了!因为,不会有几个人能够熬过我们的审讯!”
“你们不会用大刑?”有人叫道:“这些人非富则贵,若无真凭实据,还是慎重行事的好!免得为将军凭空树敌!”
“这个你放心!”南鹰出人意料的开口了,他神秘一笑:“你们这帮小子未免也太小瞧本将教出来的部下了!用刑?他们会有这么仁慈吗?”
汉军众将心中一凛,一齐向南鹰骇然望去。
“不伤他们皮肉分毫,却可以令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南鹰若无其事道:“这便是本将教他们的本事!”
他嘴边露出一丝恶毒的笑容,目光扫过汉军众将:“你们想学吗?本将分文不取,免费教学!”
众将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涌起,面面相觑之后,一起义无反顾的坚决摇头。
在接下来的三天之中,近百名人犯被源源提出黄门北寺狱,接受听风营的讯问。汉军众将中不少抱着看热闹的心理,三五成群的前去观摩。很快,他们脸上的表情就变得jīng彩起来。
听风营三人一组,采取流水作业的方式,一个一个犯人的审下去,每位犯人几乎都在一天之内受到了十组审理者的“轮番轰炸”。一连三rì,rìrì如此,几乎得不到半刻的休息。这种严酷的审讯方式,不仅是对犯人身体的极度摧残,更对他们的心理制造出严重的负担。到了最后,身体素质好的还能勉强保持正常,一些长期沉迷酒sè的体虚之人几乎是被架出了审讯之所。
更令所有犯人心中惶恐的是,他们在三rì中接受了数十次盘查,每次的问题却几乎包罗万项,既有之前提过的问题,更有诸如“你入狱前最后一顿吃了什么”、“你家夫人有什么喜好”、“你睡觉时打鼾吗”一类稀奇古怪的怪问题。
提问者神sè冷峻,出语如珠,一大串各式各样的问题连续提出,根本由不得被审讯者多做考虑。然而,往往一堆无关紧要的问题之后,审讯者可能会突然丢出一个“重磅炸弹”:“你认为当今天子是贤明之君吗?”
被审讯者经过几rì“疲劳战术”的考验,正值身心俱疲、心神恍惚之际,自我防范意识已经降到最低点。有些倒霉蛋冲口而出:“不是!”
“很好!”审讯者露出yīn险的笑容,向一边的记录人员叮嘱道:“单独记录,这是危险分子!”
被审讯者反应过来,不由肝胆俱裂,“卟嗵”一声跪在地上,嘶声道:“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拖出去,重点监护!”审讯者眼皮都不抬道:“下一个!”
经过首轮盘查,九十九人中查出确属清白无辜者十一人,当场释放;贪污渎职、行为不检、欺压百姓、酒后乱xìng、目无尊上等等不一而足者六十九人,继续收押;连天干地支属下,也被揪出了九人,可惜全是一些小角sè和外围成员,没有深挖的价值,全被移交有司严办。剩余十个人,却均是一些有重大嫌疑却无真凭实据的人,他们的共同特点就是:背景深厚、心志坚忍。
对剩余这些人,南鹰淡淡的来了一句:“开胃的小菜已经上全了,可以下些猛料了!”
于是乎,六十九名已有实证的犯人和十名重点犯人再次受到了惨无人道的jīng神折磨,在此前的种种盘问中,他们中的很多人不仅交待了自己的罪行,甚至连所有的**也全部合盘托出。针对他们最为恐惧的东西,这些人被分别投入不同的囚室中羁押,有的是暗无天rì的狭窄牢笼,有的是污秽不堪的水牢土狱,还有的竟然是爬满蛇虫的地穴。
如果这样还能受得住?不要紧,还有大把的花样让他们一一品尝。前来参观的汉军众将虽然都是尸山骨海中杀出来的狠角sè,但瞧了一时半刻,也都有些变了颜sè,再望向枣祗等人之时,眼中也多出了一线敬畏。
事后,曾有人问过其中一将,都看到了什么,竟然令他们如此动容。那将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还是不要说了,糁人得紧!反正比他娘的严刑拷打还要歹毒!”
再过三rì,几乎所有犯人的心理都呈现出不同的崩溃之征,他们面如死灰,眼神无光,除了留下口气外,与死人也没什么区别,偏偏身上却无任何皮肉之伤。
此时,审讯者不失时机的丢出了喷香的诱饵:“还是说实话,你瞧那谁谁谁,说了真话,再交些金钱,昨rì便已平安回家了,你还等什么呢?”
“想想!只要说实话,就可以回家享受美酒佳肴,还有娇滴滴的夫人在等着你呢!”
于是,垂死的眼神中立时闪现出生命的光辉,犯人一把抱住审讯者的大腿,号啕大哭道:“我说,我说,我全说!”
六十九人中再次被查出三名天干地支的中层成员,其余人几乎是倾家荡产,才逃出了那座魔窟。
当他们再次呼吸到清新的空气,再回首遥望身后的绝地,均有恍若隔世之感。从此之后,他们中的很多人至死,都是踏踏实实做事,老老实实做人。
可惜他们不曾料到,某位不良将军仍然没有就此放过他们的打算,他亲自吩咐:“将所有人交待的罪证抄录一份,尽快送返鹰巢存档!”
负责此事的听风营属下大感不解:“将军,这些人的档案为何要送回鹰巢,他们和咱们根本就没有什么关系……”
“啪”那人头上不出所料的挨了一巴掌,将军训斥道:“真是愚不可及,不留下那些人的把柄,rì后怎么好再敲他们的竹杠!”
只有最后十个人,仍然没有露出丝毫破绽。
“最后那十个人,可以放了!”南鹰挥手道:“调集所有人手,全天监视,本将要连他们今晚睡在那位夫人房中都弄得清清楚楚。同时,所有一切与他们有往来的人,全部记录在案!”
“诸位!”他望了一眼再次齐聚大堂的众将,“这回服气了吗?咱们半个月都没能完成的差事,被人家七rì之内办得漂漂亮亮!心里难道没有什么感触?”
李进衷心道:“服了!看来光会打仗也不成,想要办成大事,便要一专多能!”
“说得好啊!瞧瞧人李进,这才跟随本将几rì?连一专多能都学会了!”南鹰举起手中的茶盏,微笑道:“这可是马老夫人送给本将的上好香茶!来,咱们以茶代酒,敬听风所属一杯!这个差事办的,没丢本将的脸!”
众将轰然应诺,一齐举盏。
只有高清儿不屑的撇撇嘴道:“有什么好得意的?都怪小枣子太过心慈手软,若是听本姑娘的建议,将那些犯人一根长绳栓了,送到法场见识一回人头落地的壮观场面,只怕他们早就知无不言了!”
众将听得心底一寒,却无一人敢于出声辩驳。自从有人见识到这位美女将一条毒蛇亲手悬在一名人犯颈上,将那人活活吓晕之后,再无一人胆敢对她不敬。
枣祗闻言露出哭笑不得之sè,只得尴尬的转移话题道:“将军,如今我们只是迈出了第一步,如何监察余下的十人,才是重中之重,我们仍须好好谋划一番才是!”
“不错!言之有理!”南鹰点头道:“本将相信,那十个人并非都是jiān党,但其中却定有巨jiān大猾。光是一味株待兔只怕远远不够,是要设法主动突破才好!”
“郑莲!”他望了一眼正在静静跪坐阅卷的郑莲,皱眉道:“你亦是此道行家,为何一言不发?难道从卷宗中发现了什么线索不成?”
“哦!”郑莲放下木简,掠了掠鬓边秀发,若无其事道:“没什么,只是似乎从卷宗中看到了一个认识的人,而且此人正在那十人之中!”
“认识的人?”马钧眼珠一转,微笑道:“是莲姐的朋友吗?只管说出来,将军定会网开一面的!”
“不错!”南鹰佯怒的瞪了一眼马钧,才含笑道:“若你确认是极为熟悉的朋友,当然可以另当别论!”
“谈不上极为熟悉,十几年没见了!”郑莲幽幽道:“虽然我没有亲自参与审查,但是从案宗上看,应该是他无疑!”
“十几年没见?”枣祗好奇心大盛道:“你才刚刚二十?此人究竟是谁,与你又是什么关系?”
“其实也没什么!”郑莲轻描淡写的说道,眼中却闪过一丝复杂凄怆的神sè:“虽然从血缘上说,他是我的亲爹,但早已没有关系了!”
“呛啷呛啷”之声连续响起,好几人手中的茶盏一齐跌到地上,打了个粉碎。
众将一齐面露痴呆之sè向郑莲瞧去,这小妞竟然坐视自己的生父在属下手中受尽折磨而不顾,还能若无其事的说出这种话来?这已经不是大义灭亲了,而是冷血无情!
南鹰亦是险些一口茶水呛在嗓中,他蹭的立起身来,冷然道:“郑莲,你跟我出来!”
卷三 两京风云 第三十六章 真情流露
郑莲当前行至庭院一角,静静伫立,却没有回过身来。
南鹰望着她孤傲冷艳的动人倩影,和那螓首低垂时脸庞鬼斧神工的柔和曲线,心中的怜惜之意油然而生。这个貌似坚强的奇女子,她的内心中究竟隐藏着怎样的沉重?
他柔声道:“你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吗?”
“他叫郑泰,字公业,开封人,现居尚书侍郎之职!”郑莲侧着头想了想道:“从前的事情,我便记不太清楚,不过你一查便……”
“我不是想问这些!”南鹰轻轻打断道:“我是想问你,为什么从前对我说,家中人全都故去了!他明明是你爹,你为何不认呢?”
“我的亲人已经全死了!就在你我相识之前,她们全在那场可怕的瘟疫中死了!”郑莲蓦然转过身来,冷冷道:“至于他,早在十多年前,他将我们孤儿寡母赶出郑家之时,我便再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既然你仍然姓郑,他便还是你爹!”南鹰叹息道:“纵然他有千般不是,你也不必坐视他受苦?”
“他受苦?这十余年来,你知道我娘带着我和弟弟吃了多少苦吗?”郑莲尖叫起来:“一个妇道人家,却无故被夫家赶回娘家,这是比死还要痛苦的折磨!谁来怜悯过我们!”
“临到最后,娘和弟弟也没能过上好rì子!就这么满含着伤心和病痛的走了!”郑莲怔怔的流下泪来:“若非是遇上你们,我其实也早已不想活了!”
南鹰心中一颤,猛然记起了当rì初识郑莲时,她面对死亡那种麻木的神sè,还有眼中那空空荡荡的死气。
“我恨他,恨不得他立即死在我面前!”她咬着牙道:“我几次想要随着娘姓,娘却不准!她说孝道是立身处世之本,纵然父亲有错,也依然割不断那浓浓的血脉之情!为了不再看到她眼中那幽幽的失望,我忍了!可是,我却绝不会原谅他!”
“我现在至少有六成把握,郑泰是天干地支中人!”郑莲突然冷静下来,这种变化来得突然而又可怕,她仿佛是说着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人:“十余年前,正是天子二次党锢之时,他一直不仕,也正是受此影响,我有理由相信,他就是那时加入了天干地支!也正是那时,他狠心将我们赶出了家门,只怕正是为了不影响他的大计!”
“你说,这样的人!”她转过脸来,伸手拭去俏脸上未干的泪痕,平静道:“还能算做是我的亲人吗?”
“那么,你父亲会不会有什么苦衷?”南鹰轻轻道:“我虽然未为人父,却知道一个父亲为了自己的孩子,连xìng命也可以不要!”
他又想到了老爹,那浑身浴血的苍老背影,和那颤抖着伸出的染血手掌。这一刻,他的心碎了,这就是父亲啊!
“苦衷?”郑莲茫然道:“他有吗?纵然有,又何至于抛妻弃子?”
南鹰望着她近乎麻木的神sè,心中一痛。他伸出双手,按在郑莲肩上。
手掌下,她瘦削浑圆的肩头正轻轻的战栗着,暴露了她心底深处的惶恐失落和绝望无助。
南鹰温暖的手掌落在她的肩上,她有些惊慌的抬起头来,却随即又低了下去,并没有避开的意思。
“忘记问你了!鹰巢的生活开心吗?”南鹰温柔的声音传入耳中,郑莲的脸上终于现出了一丝欣喜。
她轻轻点头,低声道:“很好!看来你当初说得对,我是真的离不开你们啦!”
“而你们,也不许不要我!”她突然罕见的露出了小儿女之态,娇嗔道:“否则我和清儿一齐揍你,管你是不是主公!”
“当然不会不要你!我们都是一家人,是亲人!”南鹰微笑道:“而你和清儿,就是我的亲妹妹!我怎么舍得呢?”
“你这话对我说说也就罢了!”郑莲歪着头,神sè古怪道:“若是被清儿听到,只怕她会伤心!”
“你管得倒宽!真是一个多事鬼!”南鹰收回双手,退了一步,细细瞧着郑莲脸上重新焕发出的神采,柔声道:“这就对了,这才是我希望出现在我面前的那个郑莲!”
“既然我是你的哥哥!你的事我便绝不可能听之任之!”
南鹰突然转身便走:“更不会任由那份仇恨和怨愤留在你的心底,因为那是一条毒蛇,终有一rì,它会噬尽你的心灵!”
“你想做什么?”郑莲浑身一颤,失声叫道。
“做一个兄长和主公应该做的事!”南鹰停下脚步:“若你信任我,便请无条件支持我的一切决定!”
郑莲看着他直直的行入大堂,隐隐猜到了他的决定,想要追上去阻拦,然而浑身的力气却仿佛被抽干了一样,连脚也迈不动,她唯有无力的靠在了身边的树干上。
寒冷的风中,似乎传来一声轻轻的喟叹,如泣如诉。
“诸位!”南鹰快步行入堂中,望着苦候良久的全体属下,沉声喝道:“刚才之事和本将下面将要布署的行动,列为机密,任何人不得外传!违者…..”
“军法从事!”他狠狠从牙缝中迸出四个字。
“诺!将军!”
很快,都官从事大人签署的谕令传了下去,传十名暂时“保释”的犯官府中讯问。
郑泰迈着轻松的步伐走入了这座外界谈虎sè变的府邸,望着大门两侧如狼似虎的士卒,嘴边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容。这回又要玩什么花样?可惜无论如何折腾,都只是白费心机,绝不可能从他身上打开任何的突破口。十六年的地下生活,早已将他淬练得心坚如铁。
他今年三十八岁,正值男人一生中jīng力旺盛、阅历丰富的黄金时段。二十二岁那年,他被举为孝廉,眼看仕途便要青云直上,而家中又有貌美如花的娇妻和一双可爱的儿女。对于那时的他来说,真是意气风发,前程似锦,只觉天下大事无不可为者。
然而平地一声惊雷,第二次党锢开始了。一夜之间,他的良师益友纷纷锒铛入狱,自己也被迫委曲求全的写下悔过书,与其划清界限。就在他打算退隐山林之际,那个神秘的天干地支寻上门来,长谈整夜后,从此他便过上了双面生活。
从那一rì起,他将心中的不甘和怨愤深深埋入心底,将满腔的雄心壮志化为动力源泉,一心想要扭转乾坤,再世为人。多年来,他为天干地支立下了汗马功劳,直至坐上了戊一的位子……
正当他思绪纷涌之际,一名年轻的军官迎上前来,向他施礼道:“来的可是郑侍郎?”
“正是本官!”郑泰点头道:“不知尊驾是……”
“末将是谁并不重要!”那小将微笑道:“奉令,请郑侍郎后厅问话!”
“后厅?”郑泰微微一怔:“可是本官适才见其他几位同僚却是进的西院!”
“郑侍郎请见谅!”那小将侧身摆出一个“请”的手势“末将只不过执行上官谕令,其他一概不知!”
“那么有劳引路!”郑泰心中虽然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却仍然泰然自若。
可是当他步入那间空空荡荡的后厅,心中jǐng兆再现,因为一切都显得太不合理了。
厅中,既无卫士,也无书吏,只有一个身着武将袍服的年轻人端端正正的坐在案后,凝神瞧着手中的书简。
这究竟是摆的什么阵势?难道自己的身份暴露了?想着,郑泰再次傲然一笑,没有真凭实据,你们又能奈我何?
“你是郑泰?”那年轻人放下手中的书简,从容道:“本将正在看你的案牍,可真够长的。本将是个武人,一向对这些文字都是一知半解,可真是有些眼花缭乱了!”
“本将?”郑泰心中一惊:“本官是奉都官从事之命,前来接受讯问,将军是谁?”
“啊!其实也没错!”那年轻人抬了抬手:“本将便是新任都官从事,同时仍兼着军职!”
“自我介绍一下,不过相信郑侍郎对本将的名字应该很熟悉才对!”那年轻人挺直了身体:“鹰扬中郎将南鹰!”
“鹰扬中郎……”郑泰蓦的瞳孔收缩,他当然熟悉这个名字,组织中又有谁不知道这个名字呢?原来竟然是这个杀星和灾星亲自审问自己,事情可能真的有些不妙了……他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鹰扬中郎将南鹰的名字或许在军中大大有名,可是他一个掌管文书起草的尚书侍郎又怎么可能记住一名新晋将领的名字?
他打了个哈哈,掩饰道:“将军休怪,下官似乎听说过您的名字,只是一时记不起来了!”
“不会?”南鹰满面错愕道:“本将也算薄有虚名,郑侍郎竟然没有听过?”
“将军恕罪!”郑泰歉然道:“下官官卑职小,尚书台光是尚书侍郎便有三十六人,均各司其职,而下官平rì里负责起草的案卷文牍也并无涉及军事,所以没有听过将军的大名,却是再正常不过了!”
“是这样吗?”南鹰摇头道:“不厚道啊!本将也算和你们打了那么久的交道,难道孙宾硕、唐周这些人,都没有在你面前提过我的名字?”
郑泰突然间口干舌躁,他从没有想过,眼前这位年轻人竟会如此开门见山!而且,他还说出了两个与自己平起平坐的成员。
他定了定神,一脸讶然道:“这两位是谁?请恕下官不识,将军是不是搞错了?”
“也对!天干地支二十二位魁首之中,也并非全部彼此相识!”南鹰又轻描淡写的抛出了一句险些令郑泰变sè的惊人之语:“其实本将认识你们的人也不多,至少封胥死了之后,谁接任了他的位子,本将就不知道!”
“将军!你今rì召见下官!究竟是为了问案,还是要戏耍下官?”郑泰身子一挺,站起身来:“若再问这些虚无之事,下官只能请求告退了!”
“当然是问案!”南鹰一脸惊讶道:“冀州刺史王芬不就是你们的癸一吗?不找你来问案又找谁呢?”
“对了,听说癸系的前四号人物全部落网了!”他自语道:“难道是由癸五或是癸六来接任吗?”
“将军慎言!”郑泰终于忍无可忍道:“你如此言之凿凿的直指下官为王芬同党,可有真凭实据?”
“你是说证据?”南鹰一怔:“你不是给他写了书信吗?这还不是证据?”
“笑话!”郑泰哈哈大笑道:“王芬是朝中大员,与下官曾一朝为臣,朋友之间通个书信也算附逆?”
他目光逼视南鹰:“请将军拿出那封书信,若信中有支字片语可以证明下官的不臣之心,下官情愿俯首待死!”
“那信本将看了,没啥问题!”南鹰轻轻扔出一句话,却险些令郑泰跳了起来。
他怒吼道:“那么将军怎可信口雌黄,平白诬指下官?”
“郑侍郎,你的情绪似乎过于激动了!”南鹰静静的注视着郑泰的眼神:“正所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若郑侍郎问心无愧,又何必如此失态?”
“难道是?”他面sè一寒:“做贼心虚了?”
郑泰不由悚然心惊,第一次意识到对手的可怕。轻轻几句话,竟然撩得自己险些失控,难道他是故意激怒自己?
他冷笑一声,整了整衣冠,坐正身躯道:“士可杀不可辱,将军也算是有身份、有名望的人,怎可这般草率定罪?”
“说溜嘴了呢!”南鹰嘻嘻一笑:“刚才你还说不曾听过本将的名声,怎么现在又知道本将是有名望的人呢?”
“这个?”郑泰心中一跳,立即微笑道:“将军年纪轻轻,却身兼军政要职,若无真材实料如何担当?下官这么说,也不能说没有道理?”
“你倒是牙尖嘴利!不愧是他们的人!”南鹰的笑容渐渐褪去,突然“砰”的一声,重重一拍案几:“可惜,任你舌灿莲花,今rì也休想踏出此门!”
“将军,是想用刑吗?”郑泰见南鹰发怒,一颗心儿反而定了下来,他冷笑道:“人人都说,屈打之下,必然成招,本官不才,倒想亲身领教一番!”
“准备的很充分啊!”南鹰露出一丝诡异的笑意:“当然会用刑,可是却未必用在你的身上。因为本将也明白,你们这种人用刑也没多大用处,一个不好弄死了你,反而得不偿失!”
他再次拾起案上的书简,一行行瞧了下去:“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弱点,而本将,就是要寻出你的弱点,对症下药!”
“你,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郑泰心中莫名的一寒,难道这小子找到了自己什么把柄不成?还有他说用刑却不用在自己身上又是何意?
他强笑道:“下官孑然一身,无牵无挂。你还能寻到我什么弱点不成?“
“说得没有错,你现在看起来好象是无牵无挂!可是你也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南鹰头也不抬,自顾自在那书简上继续翻阅:“你也有父母,也有妻儿,对不对?哦!不对,你父母已经故去了,那么妻儿呢?待本将一览!”
郑泰越听越是心惊,心中生出一丝庆幸,幸好当年自己足够慎重,早已将妻子和一双儿女……
“啊哈,找到了!”南鹰得意的叫了起来:“你有妻陈氏,祖籍长安,还有一双儿女!”
“你!休想威胁我!”郑泰差点亦想伸长了脖子去瞧那书简,他勉强镇定道:“那陈氏有违妇道,十余年前便已被我休了。至于今rì是死是活,又与我何干?”
“真的吗?”南鹰歪着头想了想道:“好!我相信你说的话,既然你说她们是死是活与你无关!那么,本将趁着今rì心情好,免费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他向前倾了倾身体,笑容可掬道:“知道一年前那场大疫?你前妻陈氏和你的独子,均染疫而亡,其坟荧现就在长安东郊!高兴吗?”
“什么?”郑泰只觉眼前一黑,身躯不由晃了几晃。他惨笑道:“好!好!死得好!”
他心中痛彻心肺,不由恨恨的瞪视着南鹰,瞧你现在还拿什么威胁我!
“不要高兴的太早!”南鹰毫不退让的迎上他那择人而噬的怨毒目光:“难道郑侍郎忘记了?你还有一个女儿嘛!”
“你说什么?”郑泰眼中的狂喜之sè一闪即逝,随即他木然道:“我那女儿若在世,也快二十了,只怕早已嫁人。出嫁从夫,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啧啧!”南鹰摇首叹息道:“真是铁石心肠啊!若我是你,至少也要问一问她的安全情况?”
“你想做什么?”郑泰眼中瞬间而布满了红丝,口中却依然平静道:“想拿她来威胁我?若你真能找到得她,还犯得着和我在此废话?”
“很不幸!”南鹰不怀好意的目光让郑泰心头狠狠的颤抖了一下:“她就在本将手中!”
“虚张声势!”郑泰脱口大笑:“有本事请她出来?”
“你是说令媛郑莲小姐吗?”南鹰淡淡道,那名字却令郑泰大笑戛然而止:“当然要请她出来,不然你以为我刚刚说受刑的另有其人,是指谁呢?”
“这不可能!”郑泰的目光中终于出现了恐惧之sè,他颤声道:“我不信!我不信!你让她出来!”
说到最后一句,几乎已是语不成声。
“如你所愿!”
“轰”的一声,南鹰身后的屏风被人一把掀翻,露出后面那巨大的木架。
架上,捆缚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年轻女子,她低垂着头,长长的秀发一直披散下来,遮住了面庞。
“不!”郑泰触电般跳起身来:“我和你拼了!”
他合身向南鹰扑去,一只拳头却重重的打在他的脸上。
口血飞溅中,郑泰狼狈万状的直飞出去,趴在地上疯狂喘息。
“现在后悔了吗?”南鹰收回手来,大步上前,一脚踏在郑泰的背上,狞笑道:“想和本将斗,你还差得远!”
他一把拎起郑泰,恶狠狠道:“立即说出你在天干地支中的身份,还有一切关于你们组织的秘密,否则本将会让你亲眼目睹自己的女儿如何生不如死!”
“来人!”几名凶神恶煞的大汉立即冲入厅内,手中握着令人生畏的粗大皮鞭。
“啪”的一声脆响,那捆在木架上的女子立时发出一声凄婉的哀鸣。
“你说不说?”南鹰叉住郑泰的脖子,渐渐用力收紧,以冷酷无情的声调道:“现在不过只是开始,更可怕的把戏还在后头!”
“你,你杀了我?”郑泰呼吸困难的挣扎道。
“真是死硬分子啊!连女儿在面前受刑都可以忍得下来!”南鹰狂笑道:“信不信本将立即扒光你女儿的衣服?”
“什么?你,你不是人!”郑泰喷出一口鲜血,狂叫道:“不!你不能这样!”
“只要你说出来!”南鹰松开手,任郑泰软倒在地:“本将立即放了你女儿!”
他蹲下身体,盯着目呲yù裂的郑泰:“本将就不明白了?难道在你的心中,那个狗屁组织比亲人还要重要?竟能令你抛家弃子!”
“你!你懂什么?”郑泰心中的防线终于彻底崩溃,他狂叫道:“我怎么可能抛家弃子?十多年前,我就是怕组织利用她们来要胁我,这才狠心将她们赶了家门!可是没有想到,事隔十余年,我竟还会遇上你这种禽兽!”
他挣扎着向木架上的女子一路爬行而去,双目热泪泉涌道:“莲儿,是爹的错,是爹害了你!”
他终于爬到那女子脚下,仰面悲呼道:“莲儿你放心,爹什么都答应他们,绝不会让你受……”
“啪达”、“啪达”两声,两滴晶莹的泪水落了下来,打在了郑泰的脸上,他愕然住口。
那木架上的女子突然抬起头来,双臂一挣,绳子立时寸寸断落。
那女子长发一甩,露出一张如玉的秀脸来,那面庞之上,尽是道道泪痕。
只听那女子呜咽道:“对不起,南哥,我实在是演不下去了!真是太感人了!”
郑泰不禁目瞪口呆,张大了口道:“怎么?怎么回事?”
南鹰气得破口大骂道:“清儿,你怎么不听指挥?这也太不专业了!”
“清儿?”郑泰茫然道:“你是谁?你不是莲儿!”
“我在这里!”厅门大开,温暖的阳光洒了进来,一道修长的倩影缓缓走了进来:“我在这里!爹!”
PS:前两rì有事未更,今rì补6200字的章节赎罪!
卷三 两京风云 第三十七章 雾里看花
尽在 “虽然我仍然认你为父,却并不代表我已经原谅了你!但若你从此迷途知返,弃恶从善,或许你我便可再续父女之情…….”
肢那似水如歌的幽幽声音仿佛仍在耳边回荡,伊人却已芳踪渺渺,令郑泰不禁恍若隔世,似梦似真dm
正当他百感交集,心中一片茫然之时,南鹰冰冷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其实我很瞧不起你,更不指望从你口中获得什么线索!”
“什么?”郑泰呆呆道:“那你为何如此费尽心思?”
“为了你的女儿,我视她有如亲妹!”南鹰的语中不可抑止的带上了一丝鄙视:“我不忍心再看到她眼中那份落寞,更不想见到她终生郁郁寡欢!可是你想想自己,你身边人父,又是如何做的?”
“我!”郑泰眼中泪水再次涌出,他嘶声道:“是我对不起她们母子,这些年来,这份愧疚一直象毒蛇一样啃噬着我的心灵!”
“我看出来了,通过你今天的表现!”南鹰的语中终于有了一丝温和:“你今天不仅救了自己的xìng命,更救活了你女儿的心!”
“听你的意思?”郑泰终非常人,虽然心神激荡之中,仍然听出了南鹰的言外之意:“你想放过我?”
他自嘲一笑:“我罪孽深重,只怕你救不了我!”
“那是本将的事,你说了不算!”南鹰傲然道:“不过,本将现在只想知道一件事!”
“你到底有没有偿还罪孽的决心?抑或是说,拥抱亲情的勇气?”南鹰冷冷的目光直shè在郑泰脸上:“你有吗?”
“我有!”郑泰略一犹豫,立即断然道:“只是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若说是护得你女儿的周全,大可不必废话了!”南鹰打断他道:“若你再看不出肢在我们这些人心中的地位,只能说你们天干地支的人都是瞎子!”
“不怕告诉你!”南鹰摇头叹息道:“我们完全是为了她,才给了你一次机会!否则你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这我就放心了!”郑泰长长呼出一口气:“想问什么?只管问吧!不过我必须提前说,组织中的很多人和事,我也并不清楚!”
“十大天干和十二地支,一共二十二位魁首!”南鹰直入主题道:“我想知道他们的真正身份!”
“这个?”郑泰苦笑道:“既然你也知道我们并非全部彼此知底,我便拣几个已经确认身份的人说吧!”
“十大天干,主要是负责情报收集和运筹帷幄这其中,你已经确认的几人应该是我为戊一封胥为壬一王芬为癸一,不知是否?”郑泰沉声道
“是的!”南鹰点头道:“其他七人我确实仍无半点线索!”
“那么我只能告诉你,另外几人连我也不知道他们的真面目,当然,他们也不可能完全确认我的身份!”
“等等,你说完全确认?”南鹰细细嚼咀着他话中之意:“也就是说,你们只能隐隐猜测出其他人的身份?”
“不错!而且这还是解除党锢,我们都被授予了不同职务之后,从出席秘会时现身的人数,再结合如今朝庭的任命,才能猜测出一个大概!”
“真是好厉害啊”南鹰呆呆道:“你们共事十余年,竟然彼此并不信任?”
“谈不上共事,我们平rì里各司其职,遇有紧急事务时,便可向总揽事务的甲一和乙一上报,再由他们斟酌后,决定是否上报……”
“你再等等,你说还要上报,是什么意思?”南鹰失声道:“难道上面还有人?”
“正是!否则我们彼此并不相识,又如何统一指挥?”郑泰面上泛出凝重之sè:“我们二十二人,都归一个叫‘公子’的人统辖,他才是天干地支的真正领袖!相信我们所有人的真实身份,也只有他一个人才能尽知!”
他瞧了瞧南鹰的吃惊神sè,苦笑道:“不要问我他是谁,因为除了少数几人,大多数人都并不知道他的身份!”
“那好,先说说你的猜测!”南鹰呆了半晌,才道:“你能够确认的人是哪些人?”
“天干中还能确认的只有两人,庚一应该就是张邈张孟卓,而己一则是刘表刘景升!”
南鹰听得倒吸一口凉气道:“竟会是这两人?张邈也就罢了,这刘景升不是汉室宗亲吗?怎么也会同流合污?”
他怀疑道:“你是如何得出这个结论的?”
“刘表?此人当年便是八俊之一,著名的党人代表!”郑泰叹息道:“他一向出口成章,山阳口音又重,虽然极力掩饰却仍然难以根除,相信组织中人对他的身份都是心知肚明!”
“原来如此!真是出人意料!”南鹰颇有几分沉重的点头道:“那么十二地支又如何?他们应该是专门负责行动的吧?”
郑泰想了想道:“子一孙宾硕的身份一向在组织中都是半公开的,戌一唐周的身份虽然隐密,却为了配合封胥的苦肉计而早已暴露,另外,亥一秦阳当rì在洛水之畔为你所杀,这三人便不再细说了!”
“下面这几个人,也是我通过多年观察揣测得出的确认!”他吸了口气道:“巳一许攸许子远申一周毖周仲远,还有!”
他停顿一下才重重道:“卯一曹cāo曹孟德!”
南鹰暗暗点头,看来郑泰的判断应该无误,他既然连卯一就是曹cāo也猜得不错,那么其他几人料也不差除了那周毖不知何许人也,那许攸怎会也是天干地支中人?怪不得rì后在官渡之中降了曹cāo,只怕今rì他们的关系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再有一人!”郑泰犹豫一下道:“也是刚刚猜测的,还不能定论!”
“谁?”
“未一前一阵子说漏了嘴,说是他兄长即将调任要职,空出来的军职可能会由他顶上…….”
要职?军职?南鹰脑中电光石火般想起一个刚刚听得不久的名字,他脱口道:“难道是城门校尉伍环的亲弟,那个新任越骑校尉伍孚?”
“你竟然一下子就想到了?”郑泰目露惊容道:“你果然厉害,看来我天干地支招惹了你,绝非明智之举!”
南鹰差点背上出汗,好可怕的天干地支!竟然已经不动声sè的完全渗透进了北军?他突然想到了一个更可怕的可能,如果伍孚是未一,那么伍环呢?他身为城门校尉,手握重兵,若也是天干地支中人,岂非随时可以颠覆dì dū?
要立即采取补救措施!南鹰握紧了拳头,这样的定时炸弹绝对不能听之任之,突听那郑泰又踌蹰道:“其实还有一个人,只不过此人身份特殊,又常年驻守在外,我并不能完全肯定!可是,有一次在密议上,有人同时提到了你和那人…….”
“你说的是董卓吧?”南鹰狠狠的说道:“这个狗贼的代号是什么?”
“你,你!你怎会知道的?”郑泰骇然道:“难道组织中有你的人?”
果然是董卓这个老贼!看来真要想法子弄死他才好!南鹰杀机大盛,口中却故作高深道:“当然有我的人,以后你会认识他的!”
他瞧着郑泰如五雷轰顶的呆滞神sè,不由心中暗笑其实这么说也不能完全算骗人,至少曹cāo可说是半个卧底
郑泰呆若木鸡,半晌才喘了口大气道:“看来你比我知道的还要早,董卓果然便是辛一!”
“还有什么?”南鹰追问道
“很多秘密我也并不知道!”郑泰苦笑道:“这样吧,一会儿我会将其他所知之事和我戊系的所有下属抄写下来,你大可细看!不过已经没有什么太高的价值了!”
“现在!”他抬起头盯着南鹰道:“请你履行承诺,送我和女儿去一个安全的地方共渡余生!”
“老郑啊你女儿肢是我的得力属下,我怎么可能让她就此埋没?”南鹰好整以暇道:“而至于你,若是就此不知所踪,那么鬼都知道是你已经倒戈了凭贵组织的一贯作风,定会追杀你至天涯海角!”
他一脸不解道:“就算你不怕死,难道连女儿的命也不顾了?”
“你!难道是想食言不成?”郑泰不由大怒道:“堂堂一个中郎将,你……”
“你别急啊”南鹰淡然道:“若你进了我府便立即失踪,不但会令我们目前掌握的线索全部失去作用,同时更会招来如影随行的追杀!你好好用用脑子想,是否如此?”
“这个?你说的不错!”郑泰想了一会儿,才颓然道:“那么你的意思是要我继续留在组织中,为你传送情报?可是你明明已经有人在里面了,还用得上我……”
“你这不废话吗?”南鹰翻了翻白眼道:“卧底也有嫌多的?本将巴不得你们天干地支中,除了那个神秘莫测的公子,全是本将的人才好!”
“可是我……”
“想想你女儿的话!”南鹰yīn森森的声音响起,登时牢牢堵死了郑泰的嘴:“那些人可算是本将和你女儿共同的敌人,难道你就不想立功赎罪,博取女儿的谅解?”
“好,好吧!”
“对了,与你一同接受讯问的九个人,他们中间有没有你们的人了?”
“应该没有了!至少决不可能是那二十二个人之中的人物,这一点我可以确定!”
“很好!现在本将会在他们每人脸上补上一拳,和你一模一样!然后,你便一脸愤然之sè的回家吧,该吃就吃,该睡就睡!”
他加重了语气:“该报告就报告!明白吗?”
“……我还能有选择吗”
“不用如此沮丧嘛!”南鹰微笑着拍了拍郑泰的肩膀,安慰道:“你应该庆幸,不但可重享天伦之乐,更从此卸下心中的那道沉重的枷锁这才是脱胎换骨,重新作人啊”
“你已经错过一次!”淡淡的话语却如一支利箭刺入了郑泰的痛处:“难道还想继续再错一次?”
他颤巍巍的施了一礼,衷心道:“下官明白了!”
一道身影从屏风后闪出,与南鹰并肩而立,共同注视着郑泰的背影渐渐远去
“有什么想法?”南鹰心事重重道:“原本以为连续拿下了他们的重要人物,我们便可顺藤摸瓜,直捣其心腹!可是没有想到,越接近真相,给我的感觉却越是……”
“雾里看花,对吗?”贾诩一向平静的语气中亦出现了一丝隐约的波动:“天干地支?真是一个可怕的组织!之前我们都被几次明争暗斗的胜利给冲昏头脑了!他们的实力远超我们的想象!”
“此事告一段落后,我消主公重新考虑我之前的提议!”他有些无可奈何道:“尽快撤出dì dū!”
“你的意思我明白!是避其锋芒吧?”南鹰苦涩道:“如此劲敌,极难从外部攻破,只有等他们内部自行瓦解!既然我们已经在他们内部埋下了钉子,便只有等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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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两京风云 第三十八章 帝心难测
灵帝独自立于西园御池之畔,低头怔怔的瞧着那幽深难测的池水,不知心中在思忖什么
身后步履之声响起,他头也不回道:“是汉扬吧?”2m
南鹰愕然之声传了过来:“陛下何时亦学会了臣弟听声辩人的功夫?”
“哈哈!朕哪有你那等本事?”灵帝轻轻的笑着,回身道:“不过,当世之中,能够穿过层层守卫来到朕的身后,却又不开口请安的,除了刺客也就只有你南汉扬了!”
“原来如此!”南鹰尴尬一笑道:“陛下这是怪臣弟不守君臣之礼啊”
“废话!这是朕当年就恩准了的!怪你作甚?”灵帝欣然道:“朕还要多谢你呢!这件案子办得确是漂亮,不但揪出了一些乱党,更为朕赚取了大批金钱,完全缓解了眼下的亏空,你劳苦功高啊”
“能够令陛下满意就好!”南鹰瞧着灵帝的满面喜sè,心中也不禁一阵欣慰:“臣弟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份所当为,可不敢当得天子之谢!”
“好小子,一张巧口就是令朕高兴!过来坐着说话!”灵帝毫无平rì的龙威,随意的坐在池畔的一张胡凳上,指着另一张胡凳向南鹰示意
“嘿!堂堂天子,就坐这么没品味的龙座?”南鹰见他心情大好,言语间也随意到了极处,一时间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在宜阳初识时的心态,不由大胆调侃起来
“这话怎么说的?”灵帝翻了翻眼,没好气道:“这可是西域传过来的!坐着舒坦着呢!”
“陛下您可千万不要生气,其实您这胡凳在臣弟的家乡就叫马扎,最寻常不过的事物了!”南鹰忍着笑道:“不如臣弟为您好好打造一张龙椅如何?”
“龙椅?”灵帝最喜新鲜玩意儿,立时来了兴趣:“那是什么?”
南鹰连比带划的解释了一遍,才道:“身为天子,在上朝时却和臣子们一般跪坐,实在是有失体面,臣弟早就在寻思此事了!总要高高在上才配得上天子的威仪吧?”
“威仪?”灵帝出了一会儿神,才幽幽道:“贤弟,若是你也学会了逢迎之道,朕真的会很失望!”
“什么?”南鹰张大了口:“陛下,您怎会如此想法?”
“朕身为天子,rìrì瞧着那无数臣子揣摩朕的心思,费尽心思的投朕所好,朕心知肚明,却不得不摆出一副坦然受之的涅!”他信手一挥,指向眼前美轮美奂的楼台亭院:“就说说这西园吧,朕当rì想要寻绝世良驹,以充实骑兵,那些弄臣们遍寻无果,竟斥巨金买回了几头白驴;朕为了闻鸡而起,不怠政务,命他们买几只鸡回来,他们却不经朕的同意,修建了一座鸡鸣堂,甚至有人学着鸡叫来取悦朕!”
“一群废物!”灵帝的脸sèyīn沉了下来:“知道朕为何没有挑破吗?因为朕是天子,朕身边需要这些人来维护朕的威仪!”
“更紧要的是,jiān党在朝,乱民于野,朕若是表现得太过清明,反而会引起他们的jǐng觉!”灵帝神sè一黯,低声道:“先质帝当年聪慧早熟,何等的天纵奇才?却不懂韬光养晦他一时按捺不赚当面责骂大将军梁冀为跋扈将军,结果竟被那梁贼毒杀而死!”
南鹰听得惊心动魄,突然想起高顺当rì也曾说过,大汉诸帝多数难以善终他轻轻叹息一声,心中生出对灵帝的无限同情
“世人又有谁能够想象?做一个昏君其实要难过做一个明君!”灵帝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一点虚名算什么?朕不在乎,况且那些弄臣们做出些匪夷所思的丑事,却能令天下子民因为天威难测而生出敬畏之心,所以朕宁可背上这玩物丧志的骂名!”
“而你不同,你是朕的臂膀,是朕的心腹!”他不悦的瞪了一眼南鹰:“若是朕的手足和内腑也坏了,大汉江山还不得腐朽溃烂吗?”
“谢陛下信任!”南鹰情不自禁道,他望着灵帝那不含杂质的清澈目光,心中猛的一痛自己一直在等待着眼前的人死去,便可大展拳脚,问心无愧的去争霸天下,这种做法是否太过卑鄙了?
“刘陶这些大臣都当面顶撞过朕,朕却并不怪罪!”灵帝微笑道:“因为,天子之侧,既要有弄臣,也要有直臣,这个道理你明白吗?”
“明白了!”南鹰呆了半晌,才垂首道:“陛下的忍辱负重,臣弟感同身受!”
“请陛下放心!”他突然深深的俯下身去,肃然道:“陛下只要一rì为君,臣弟愿意永远做陛下的忠臣直臣和诤臣!”
“贤弟啊”灵帝的语声中现出了一丝情感的波动,随即立即隐去他微笑道:“什么朕一rì为君?说得朕好象就要驾崩了一样!信不信朕将你拖出去斩了?”
二人一齐大笑
“你记着!”灵帝双手扶住南鹰双臂:“朕不要你做忠臣直臣和诤臣!因为朕消你能做一个孤臣!”
“孤臣?”南鹰惊愕的抬起头来:“这是什么意思?”
“你现在可能并不理解朕的深意,因为……”灵帝正在沉吟着缓缓说下去,突然一声尖细的宦官声音叫道:“史侯董侯觐见!”
“啊是你那两个不成器的皇侄来了!”灵帝打消了继续说下去的想法,微笑道:“正好让你一见!”
“什么皇侄?陛下您可不能……”南鹰正要分辨,只见一个**岁的少年和一个四五岁的孩童已经并肩行了过来,只得住嘴
“孩儿叩见父皇!恭请父皇万安!”两个稚嫩的声音同时叫道,两个孩子一齐拜伏于地
“起来吧!”灵帝面对南鹰时尚且有说有笑,此时面对自己的一双亲子,却似变了个人般,脸上笑容尽褪代之而起的是一脸严厉
“近rì学业如何?”他威严的目光扫过两名皇子:“辩儿,你先来!”
“是!父皇!”那刘辩低着头上前一步:“孩儿昨rì刚学了《孝经》中的《谏诤章》,这便背诵来请父皇指正”
他努力挺了挺胸,却仍是难掩唯唯诺诺的胆怯涅,微颤的声音响起:“曾子曰:若夫慈爱恭敬,安亲扬名,则闻命矣敢问子从父之令,可谓孝乎……”
灵帝听他背诵时颇有停顿犹豫之处,不由皱起了眉,喝道:“好了,协儿你来!”
南鹰仔细打量了一眼那个年幼的孩子,见他生得眉清目秀,极是招人喜爱不由暗暗叹息,这便是rì后流传千古的汉献帝啊
那刘协虽然不过四五岁,却是不慌不忙,上前深施一礼后,流畅的背诵了一篇《礼记》中的《少仪篇》,听得灵帝不住点头,终于现出了一丝笑容
灵帝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一眼刘辩,见他吓得面无人sè,终于没有再口训斥,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他扭头向南鹰望来,质询道:“你瞧我这两个儿子如何?”
两名皇子听灵帝竟然以“你”相称,一齐失sè,不能置信的向南鹰望来
南鹰瞧着那仍然面青唇白的刘辩,联想到自己童年时的惨状,同情之意油然而生,不由笑道:“很好!两个都很好!”
“这是在欺君吧?”灵帝笑骂道:“竟敢为了哄朕高兴而出此违心之言,你小子还敢说自己不是在逢迎?”
“话不能这么说!”南鹰耸肩道:“陛下身为人父,关心则乱,当然看不出两位皇子的优点!”
两名皇子显然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敢于如此公然“犯上”,惊得张大了口,再也合拢不上
“哦?难道你这初眼一观,竟能看出什么名堂不成?”灵帝不但不以为忤,反而露出些许惊喜之sè,兴致大盛道:“快快说来听听,若无道理再打你板子!”
“先说协皇子吧!”南鹰深深瞧了一眼刘协,见他正竖起耳朵,不由一笑:“协皇子小小年纪,便聪慧过人,且有从容之度,若是今后再有明师指点,便如明玉出璞,必可光芒四shè!”
他瞧向刘辩,见他正忐忑不安瞧来,正sè道:“而辩皇子看似柔弱,但通常柔弱之人必定仁心宽厚,若再文武兼修,砺心淬志,亦可尽显王者风范!”
“你似乎仍有未尽之意啊”灵帝若有所思的瞧了一眼南鹰,低声道:“是不敢直言吗?”
“父皇!”清脆的声音响起,那刘协睁大了一双天真的眼睛,讶然道:“不知此人是谁?”
“放肆!”灵帝斥道:“不得无礼!你们知道此人是谁?”
“陛下请不要……”南鹰刚想阻止,灵帝却已经继续说了下去:“这位便是以医者仁心之名广传四海,以勇武不败之绩震动天下的鹰扬中郎将南鹰!”
两名皇子一齐露出惊讶的神sè,但仍掺杂了一丝不解,似乎正在奇怪一名武将怎会得到天子的如此礼待?
“奇怪吗?”灵帝的低沉声音响起,充满不容置疑的威仪:“朕命你们,从今rì起,以皇叔相称!”
“什么?”两名皇子浑身剧震,骇然道:“皇叔?”
“贤弟,既然你也说他们应文武兼修!”灵帝的手指一直点到南鹰的鼻尖:“那么你身为他们的皇叔,教导之职责无旁贷,朕消你在闲时可以悉心指点!”
“是!臣弟遵旨便是!”南鹰生出亦真亦假的错乱情绪,皇叔?天子终于还是不肯放过自己!他是铁了心要将自己捆在皇家的车辕之上啊
“你们两个听好了!”灵帝不怒自威的目光扫在两位皇子脸上,二人一齐低下头去,恭敬聆听:“皇叔身份特殊,至今仍然属于机密!今rì之事,休说外人,便是连太后和你们母后处,也绝不能提及半字!”
“朕只有你们两个儿子……”灵帝的话语落在南鹰耳中,竟似有一丝yīn森之意:“千万不要令朕失望,否则!哼!”
“儿臣谨遵父皇训示,纵死亦不敢多嘴!”两位皇子一齐面无人sè的跪了下来他们不经意间,向南鹰瞧去的目光中亦带上了几分敬畏之sè
南鹰望着那两张稚嫩的小脸上却流露出完全与年龄不相吻和的惊惧之sè,心中再次莫名的一痛你们生在帝王家,又值此乱世,是命中注定的悲哀啊
望着两个孩子仓惶而去的小小身影,南鹰心中突然象压了一块沉重的大石这几rì,只怕这两个孩子都会在惊慌失措中渡过了可是天子既然向皇子们宣布了他的皇叔身份,却为何又严令他们守秘呢?难道…….南鹰心中闪过一个连自己都感到可怕的可能,天子是在试探自己的儿子吗?又或是在试探他们身后的人?
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他们只是孩子……”
“不!他们是应劫之人!”灵帝苦涩道:“朕知道你在想些什么,可是若怪,便只怪他们是帝王子孙!”
他猛喘一口气道:“其实连朕,都不想背上这份涤可是,无论是朕,还是他们,都已别无选择!”
“别无选择啊”灵帝一片茫然的再次重复了一句,突然淡淡道:“朕会亲口告诉他们,rì后无论是谁承继大位,都要赐你入朝不趋赞拜不名见君不拜行叔侄礼!”
“什么?”南鹰终于心神失守,天子为何会说出如此类似遗命的不祥之语?难道他对自己的命运有了什么预感?
正当他心中剧震之时,灵帝猛然一把握住他的手,眼中竟似有了一丝晶莹:“贤弟,我大汉多位先帝均是中道崩殂,为兄只想求你一事!若为兄rì后……”
他侧过脸,以微不可闻之声道:“请你尽心辅助你侄儿,保我大汉江山!”
“陛下不要再说了!”南鹰想起相识种种,不由心cháo澎湃,热血沸腾他猛然单膝一曲,前所未有的向灵帝行了大礼:“天恩浩荡,臣弟只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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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两京风云 第三十九章 立储危机
“你上当了!主公!”听完南鹰的转述,贾诩沉思片刻,不由摇头一叹
“上当?你这是何意?”南鹰的心中一凉,不能置信道:“你是说天子这么做,是对我有什么yīn谋或是企图?”hxm
“那倒也不至于!”贾诩苦笑道:“可是主公艾记得诩曾对你说过,想要掌控形势,首先要揣测人心天子算是把你也给琢磨透了!”
“主公文武全才,纵横沙超不仅在军中建立起一定的威望,还有一大批文臣武将追随身侧!”贾诩微笑道:“最重要的是,您还是一个至情至xìng之人,几乎不可能做出叛汉乱国之事!值此风雨飘摇的动荡时期,又有哪一位帝王不想将如此人才死死握在手中?”
“而主公无意中透露出自己可能是汉室宗族的身份,更会令天子心中窃喜,因为您一旦正名,便将成为皇室中的代表人物,凭您普救世人的大仁大义和扫平黄巾的赫赫战功,若是传扬天下,将会令江河rì下的皇室威信重新提高到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贾诩竖起一根手指:“我相信,这是天子的第一个目的!”
“第一个目的?这我还能勉强猜得出来!”南鹰听得手中出汗,涩声道:“我还真是笨得无药可救了,却怎么也想不到天子还会有什么目的?”
“如果说第一个目的是自抬身价!那么第二个目的便是几方制衡!”贾诩说着,不禁摇了摇头:“天子果然厉害,他是想扶持主公崛起,成为抑制长期坐大的中朝势力和不断突起的外戚势力的第三方,也就是压制张让和何进!”
“这我就有些不懂了!”南鹰愕然道:“张让和何进就算是面和心不和,至少目前仍然是利益共同体,因为他们只有联手,才能震慑百官又何必我来制衡他们?”
“原因正在于此!”贾诩不紧不慢道:“这两方太过强大,合则可能颠覆朝政,分则必然动摇国本,便需要一位实力强大,又与他们保持一定良好关系的势力来威慑他们,而这股势力若是皇家jīng英,当然是天子最想看到的至于百官?”
他嘲弄的一笑:“你觉得经过天干地支的种种yīn谋之后,天子还会信任他们吗?”
“你说得对!”南鹰听得呆了半晌,才无奈道:“看来我是上当了,又被天子当枪使了可是……”
他有些难以启齿道:“何进也就罢了,那张让一方尤其是张奉一向与咱们来往密切,交情深厚,难道也要与他们明争暗斗吗?”
“见步行步吧!”贾诩沉吟道:“目前消息尚未外传,仍然没有到那一步,否则纵然你心存仁厚,只怕他们未必能够毫无芥蒂!”
“或许,这也是天子的安排吧?”他仿佛自言自语道:“天子说不定就是看出你rì后不会赶尽杀绝,才安排你来制衡他们!”
“他娘的!老子不会赶尽杀绝,可是不代表人家也会手软啊”南鹰yù哭无泪道:“天子对我就这么有信心?别是老子先被人家给剁了!”
“此外,天子命两位皇子称你为皇叔,还令你指点他们……应该还有一个最重要的目的……”贾诩眼中jīng光一闪,继续侃侃而谈
“卟嗵”一声,南鹰一屁股跌坐在地,失声道:“还有目的?”
“象什么样子?平rì的镇定都哪儿去了?”贾诩哭笑不得的一把扶他重新坐好,嗔道:“如此心xìng,岂是主公应有?”
“谁说主公就应该玩yīn谋诡计了!”南鹰哭丧着脸道:“我宁可明刀明枪的和敌人对面厮杀,似你们这般天天心怀鬼胎的过rì子,我可干不来!”
贾诩只得连哄带骗道:“无妨无妨,主公只管自便,今后若是要偷jiān耍猾,揣摩人心,全交给诩来做便是!”
南鹰又骂骂咧咧了一阵,这才仿佛将心中的郁闷发泄出来,他有些麻木道:“说吧,还有什么目的?”
贾诩瞧着他失落的眼神,心中亦是一阵酸楚南鹰哪里是什么“干不来”,他是对天子感到失望!天子利用他的情谊,将他死死捆在身侧,还要被迫做出一些违背意愿之事,这令一向不喜欢受制于人的南鹰,从心底感到无奈和愤怒
贾诩定了定神,才淡淡道:“当今天子天纵睿智,深谋远虑,甚至可以忍辱负重,然而他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你知道是什么吗?”
“什么?”南鹰茫然道:“我没有看出来,一切似乎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还有何弱点?”
“孤独!”贾诩很简单的概括道:“他看似君临天下,一呼万应,可是他却没有一个朋友,甚至是一个真正信任的人!”
“你想说什么?安慰我吗?”南鹰自嘲一笑:“你是想说,我是天子唯一的朋友,唯一信任的人?不要自欺欺人了,自古伴君如伴虎,你又凭什么作出如此武断的猜测?”
“感觉!”贾诩凝神思索了一会儿:“纯粹是感觉,令我认为你是他唯一信任的人!”
“或许,在天子身上,还有什么不为你我所知的秘密!正是这个秘密,令他对你毫无濒的信任!”贾诩说着,不由摇头失笑:“否则,他又怎么可能将这件大事硬是压在你的头上?”
“不要再卖关子!说吧!”南鹰面sè如常,心中却不由又涌动起来,灵帝的话语仿佛又在耳畔回响:为兄只想求你一事!若为兄rì后……你尽心辅助你侄儿,保我大汉江山!
他本能的感觉到,贾诩即将说出的第三个目的,一定是与两位皇子有关
“天子的第三目的,应该就是立储!”贾诩平静的声音传来
南鹰浑身一僵道:“真是立储?你是说天子消我来帮他作出决断?”
“没有那么简单!”贾诩捋着颚下长须,斟字酌句道:“天子征求你对二位皇子的看法,又命你闲时教导,这或许是对册立谁为储君的前期准备!”
“可是,他又求你以皇叔身份辅助储君,并赐你入朝不趋赞拜不名见君不拜行叔侄礼,这可就有些耐人寻味了!”贾诩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天子真是高瞻远瞩啊他这么做,是在预防rì后两位皇子之间的兄弟阋墙吧?”
“这我可就更不懂了!”南鹰摇头道:“自古以来,夺嫡之争便是你死我活,兄弟残杀实属正常,跟我又有什么关系?难道凭我一个皇叔的虚名,便能强行压服他们吗?”
“压?当然是压不住的!”贾诩微笑道:“今rì见了两位皇子,你感觉天子更喜欢谁多一些?”
“当然是董侯刘协!”南鹰毫不犹豫道:“虽然我帮着史侯刘辨说了好话,可是看得出来,天子并没有就此改变对他的看法!”
“果然不出所料!”贾诩点了点头:“相信主公也知道,董侯刘协的身后是董太后一党,而史侯刘辨的靠山则是何皇后和大将军当然,张让与何进既然是姻亲,多数中朝官员自然也倾向于史侯刘辨的!”
“这个我自然知道!”南鹰点头道:“虽然我们是中立派,但是我与董卓势同水火,当然也不愿意看到董侯刘协成为天子!”
“其实,在天子心中,你已经归为史侯刘辨一派了!”贾诩苦笑道:“主公知道二位皇子为何一个叫董侯一个叫史侯吗?”
“好象听过一些传说!”南鹰沉吟道:“听说当年何皇后毒杀协皇子生母王美人,天子大怒,亲自抢下协皇子,并交由董太后抚养,所以人称董侯为此,何皇后差点被废,全赖张让等人在天子面前苦苦相劝,这才令何进心生感激,两家从此结为儿女亲家!”
“可是史侯?”南鹰一呆:“我却不知为何了!”
“何皇后所以如此心狠手辣,亦有前因当初她初入宫时只是一个贵人,而当时的宋皇后生xìng嫉妒,天子在何贵人产下辩皇子后,的宋皇后会对其不利,便派宦官把婴儿带出宫去,以弃婴的名义寄养在一个姓史的道士家里,故称史侯!”贾诩叹息道:“宫庭之争的残酷,由此可见一斑!”
“既然如此,与我更无关系了!”南鹰不解道:“难道仅仅因为我与张奉的交情,天子就将我视为史侯的支持者?这也扯的太远了!”
“主公,你错了!”贾诩苦笑道:“丹尘道长与你和高帅的关系如何?”
“当然是极为密切啦!他是大哥的师叔,几乎可以算是我们的自己人!”南鹰更加疑惑道:“你想说什么,丹尘道长……等等!你说史侯被寄养在一个道士家中?难道……”
“是的!丹尘道长俗家姓史!他就是那个姓史的道人!”
贾诩涩声道:“所以,从一开始,我们便全都被打上了史侯一党的烙蝇而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使大将军和张让一直对我们亲近有加!”
“原来如此!怪不得董卓那厮屡屡挑衅于我!”南鹰不由张口结舌,苦笑道:“这潭水可真是深啊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此事?”
“此一时彼一时!”贾诩叹息道:“谁能够想到我们一直想要保持低调,却硬是被推上了峰口浪尖?”
“主公啊我们可以想象,董太后和何皇后两派为了夺嫡之争,必会有一番不死不休的火拼!不管是谁胜出,不仅敌方将死无葬身之地,连带着那一方所拥立的皇子,也将惨淡收场”贾诩终于道出了第三个目的:“天子命你以皇叔身份佐政,并不是要压制哪一方,而是想令你保全失势的皇子!”
“竟然是这样!”南鹰悚然动容:“可是凭我方的实力,有能力做到这一点吗?”
“当然可以做到!”贾诩断然道:“若是董侯继位,凭主公那时的实力,至少也是一方诸侯,完全可以与董卓分庭抗礼,狈侯一命!而若是史侯胜出,那么凭主公与张让何进的深厚交情和相互制衡的关系,想要保董侯的小命,也不难办到!”
“天子将如此千钧重担交在主公身上,这是何等的信任啊只是如此一来!”他苦笑道:“咱们想要继续蛰伏待机的心愿,却尽数落空了!”
“天子思虑慎密,用心良苦,真是令人佩服啊”贾诩怔怔道:“可惜他生在帝王之家,又恰逢这么一个千疮百孔华厦将倾的动荡之时,否则成为中兴之君,亦非难事!”
“全明白了!多亏文和为我解惑!”南鹰对灵帝的怨怼之心突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对灵帝深深的怜悯和同情或许灵帝确有利用之意,但是其信赖倚重之心,已然无可置疑
“可是我还有一事不明!”他突又疑惑道:“天子正值年富力强之时,而两位皇子亦处稚龄天子如今便考虑立储之事,是否早了点?”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贾诩从容道:“天下形势再次生变,时局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天子已经失去了信心和耐心,他这是在未雨绸缪,提前托孤了!”
“你说天下形势再次生变?”南鹰微微一惊道:“难道近rì来又发生了什么大事不成?可是天子对此支字未提!”
“我相信天子虽然不提,却是另有安排,他必然是……”贾诩话音未完,只听高风在堂外叫道:“启禀将军,大将军府来人相请,说是有紧急军务,请将军过府相议!”
“真是说什么便来什么啊”贾诩轻轻一叹,对上南鹰惊疑不定的眼神,缓缓道:“不管大将军有什么要事相托,主公都不可贸然应允,只说需要从长计议便可!”
“从现在起!”他一字一字道:“我们一切都要谋定而后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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