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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22 摊牌，第四进化，人类生而不平等

    2023年是到目前为止，二十一世纪里人类最难忘的一年。

    星门的发现，地外文明的亮相，战争的胜利，星门综合症的爆发与遏制，人类的命运之弦绷紧了好几次，每一次都发出了高亢的音符，连贯下来，凑成常人难以承受的旋律。

    还好这个旋律中夹杂着浑厚的鼓声，铺垫出的背景既让人热血，也让人安心。

    离子引擎、宇宙常数转换方程、可控核聚变、光脑、太赫兹技术、电磁轨道发射，一连串技术在危机中喷涌而出，既保护人类度过了最初的危机，又为人类开创了触手可及的灿烂前景。

    这一连串鼓声，都来自星联这面战鼓，不管unoc还有各国政府是什么态度，在一般民众的心里，星联都是一个以科技保护人类，以科技引领人类，充满着理想主义的组织。星联的领袖夏鸣，更是一个靠科技扮演救世主角色的纯粹科学家。

    但到2023年的年末，这个形象出现了一些变化，各种星联阴谋论开始盛行。低级的阴谋论将星联描述为企图统治人类的技术纳-粹，夏鸣更是虔信“科技法西斯”主义的野心家。在高级一些的阴谋论里，夏鸣则是个用技术玩弄人类的恶魔，他和他的星联，正为星门里某个神秘的存在服务，准备一步步将人类变作这个存在的食粮，或者燃料。

    2023年，unoc的最后一次会议上，美国代表正式提出质询，要求星联解释清楚为何对星门里的精神侵害早有预防，星门核心“千忆”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夏鸣所拥有的“星门管理者”身份又有什么权限，具体情况是怎么样的。

    美国的星门综合症大潮刚刚平息下来，不再需要星联协助，就急急忙忙跳出来，让其他国家颇为鄙视。不过刚捡到总统宝座的前副总统，那位黑人女性，应该是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她迫切需要一个新的立场来证明自己，政治果然是不分内外的。

    鄙视归鄙视，华夏也因为同样的问题，附和了美国的质询，这两家联手，其他代表也不得不跟进。

    “星联会派新的代表出席会议，它会给你们想要的答案。”

    早有准备的星联代表这么回应质询，遗憾的是，即便是智能翻译，也分辨不出这个“它”，而是默认为“he”。

    当“它”在星联保卫的护送下进入联合国总部大楼，却因为太赫兹扫描仪的异常被拦下时，unoc的代表们一片哗然。

    这是个机器人，拥有人类的外形特征，但又不是完全模仿人类，至少面部和身体没见到一点硅胶。

    这种机器人已经广泛用在公共事务和商业领域，用来做引导、监护、教育等等相对高级的工作。它的大部分智能用在模拟人体运动上，本质上就是种智能交互界面。

    不过星联派出的这部机器人，智能显然不只这种程度，它抬头看向摄像机，对各国代表说：“unoc的会议章程并没有规定只能由真人参加，我叫星聆，是个政治事务智能，附属于星联的核心智能，这个机器人是我的交互界面。我代表星联而来，如果你们拒绝我参加会议，就等于否定星联的观察员席位。”

    说完这话，它优雅的举手，展示一份授权书，授权书的3d码在ar视野里展开夏鸣的影像，他用很正式的外交口吻说：“即日起，星聆作为星联驻unoc的代表，出席所有会议，行使所有权利。”

    看着这部有着窈窕曲线，完全是模拟女性人体的机器人，代表们都有些头大。他们第一次感觉到，夏鸣并不是毫无政治智慧的科学宅。

    他们要否定机器人的代表资格，星联自然不会再回应质询，之后事态会怎么发展，完全不在他们掌控之中。如果接受呢，那么节奏就被星联带起来了，用膝盖想都能知道，下一步会跟着星联的思路走。

    美国代表也是位女性，还是个拉丁裔，愤怒的道：“就算unoc可以接纳机器人当星联的代表，这种形象也是在物化女性，是对女性尊严的粗暴践踏！”

    华夏代表的话显示华夏跟星联的关系已经降到冰点：“星联以这种方式参加unoc会议，不怕全世界的人类都把星联看成是非人类的组织？”

    星聆用夹杂着电子音的低沉嗓音说：“从纯粹理性的角度看，现在的女权主义已经背离了女性的自然定位，只是一种用来玩政治游戏的消费品。至于星联为什么要派我来参加会议，那是因为，星联不屑于在这种低级的政治游戏上继续浪费宝贵的人力……”

    它的话让在场这些“政治家”们震惊不已：“现在，让人工智能参与政治，让技术革新政治，让政治回归本质的时候到了。”

    代表们完全分辨不出，这些话到底是这个“星聆”自己说的，还是有人通过它传声。

    到底接不接受一个机器人作为代表参加unoc会议，引发了相当激烈的争论。

    最终还是华夏代表的意见说服了大家，既然星联自己不做人了，就让全世界的人都看到星联代表这副非人的面目嘛。这样一来，unoc代表人类的正统性不就更明显了吗？至于这部机器人，大家就当是星联缺席，只丢了一个传声筒在这里好了。

    当星聆在会场坐下时，在场所有人类都产生了一股强烈的不现实感，连华夏代表都有些后悔了，说是传声筒，可他们这些尊贵的代表，跟一部机器人平起平坐，这滋味确实不好受。而且对方在逻辑思维、数据分析、信息搜集的能力应该远超人类，如果再有通过声音和表情判别内心的智能……以后的会议，得找演员来当代表了。

    美国代表再次提出质疑，认为星聆头部那一圈红线明显是光学感应阵列，这让它具备全向视野。再加上星聆的本体在星联，拥有强大的智能，只要实时获取现场的视听信息，就对其他代表形成了巨大的优势，这是不公平的。

    “难道unoc的会场有必须向其他代表隐藏的信息？如果觉得不公平，也可以用同样的交互界面出席会议。”

    星聆的反问直指主题，让美国代表哑口无言，其他人也纠结不已，难道真要让unoc的会议变成机器人大会？

    这个新变化让unoc措手不及，各国代表都认为，必须重新讨论unoc的会议制度，但在华夏和美国两方代表的坚持下，会议制度的调整可以后面再说，现在最重要的是，星联如何回应质询。

    在他们看来，星联弄这么一出，根本就是缓兵之计。

    星聆说：“关于这个问题，星联将提供影像资料进行说明，这部纪录片同时也会向全球转播。”

    这话又让代表们心中一跳，他们忽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星联拥有星联网以及pei，也就拥有全球舆论的话语权，这种技术上带来的优势，别说各国，unoc都不具备。

    必须得尽快建成自己的太赫兹地球轨道通讯网络，此刻，华夏和美国代表都是这么想的。

    代表们揣着纷乱的杂念，开始观看空气中播放的影像。

    第一幕就让美国代表骇然色变，神之低语！

    影像中，用苜宿引擎制作的模拟场景，跟真实场景在色调上有明显区分。

    一开始是三枚类似航空炸弹的飞行器从智神星方向射出，这三枚飞行器外壳跟夏鸣之前的清道夫号一模一样，一看就是“星门制造”。

    三枚飞行器越过火星，掠过月球，穿透大气层，两枚落在了非洲大陆，一枚沉入塞舌尔附近的海域，时间大概是在距今七八万年前。

    大陆上的两枚飞行器，在距今一万年以及数千年前，分别被两个土著部落获得。

    时光荏苒，一枚飞行器辗转流离，在十七世纪被一个部落带到马达加斯加。另一枚留在非洲大陆，到了十九世纪初，落入一个姓汉考克的美国人手里。

    汉考克花了十年时间切开飞行器的外壳，发现里面已经碎掉的“钻石”。这些钻石碎片，散发着异样的辐射，让他的大脑渐渐变异。

    场景由模拟转换成真实，加菲尔德博物馆的情景赫然入目，然后是考彭斯跟汉考克家族的合影，考彭斯在股市骤然崛起的历史资料，以及爱迪生、特斯拉等科学家跟汉考克家族的关联资料。

    再到冷战时期，汉考克后人与被称为“神之低语”的钻石出现在政府各项绝密工程里的图文资料，让美国代表都瞠目结舌。

    接着是美国政府的uai计划，各种资料堆叠而起，各国代表都不由自主的看向美国代表，搞半天最初的起源是在你们那里！？你们瞒了全世界七十年！

    而后出现徐平、唐昊和杨远昌的身影，影像在模拟和真实中切换，模拟的都是事件经过，真实的则是各种用于佐证的资料。徐杨等人围绕“神之低语”建起的学术组织，开始将真相一步步拉出水面。

    徐杨等人在换头手术上关于自我意识的分歧，导致组织分裂。杨远昌与uai计划若即若离的联系，再牵出美国政府幕后操纵的若干组织，当徐唐等人的车遭遇意外事故，唐晓棠的身影出现，再之后，就是夏鸣的出现。

    众人都目不转睛的看着，这是夏鸣第一次“自揭老底”，不过影视里并没有林千颜，夏鸣也只是收到r3ai的警告。

    在徐平的研究成果上，夏鸣开始搭建人工智能，而后着手寻找飞行器的下落。在影像里，还有夏鸣跟林澄等人关于要不要上交国家的讨论。

    因为这一切都跟自我意识有关，在现有科学体系下完全是唯心主义，不可能得到认同，这个方向被否定了。

    代表们纷纷恍然，怪不得夏鸣会在塞舌尔海域大战马达加斯加海盗，接下来的一连串变化，夏鸣发布ei和ei三定律，在美国发生fbi劫持事件，而后又在马达加斯加跟杨远昌火拼，脉络都变得无比清晰。

    三枚飞行器的组件凑齐后，锚标指向智神星，夏鸣启动跳板项目，最终发现星门，但在同时，美国政府却跟华夏高层携手，意图吞食夏鸣的技术和产业，种种阴谋，也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从uai计划曝光开始，美国代表就一次次表态说这是造谣和污蔑，再到夏鸣失踪期间，华夏方面的表现，让华夏代表也不得不发言请求停止播放，理事长不得不遗憾的表示，纪录片正在全球播放，数十亿人已经看到。

    “这不是互相揭丑能混淆过去的事情！”

    美国代表用席位表示牌拍着桌子：“星联必须得交代，为什么能事先防范精神侵害！”

    星聆挥手，影像继续播放。

    画面出现四个汉字：“第四进化”。

    徐平关于自主意识的阐述……

    汉考克家族和相关人士的崛起……

    “神之低语”对人类大脑的影像……

    夏鸣感应到的r3ai信号……

    医学研究里，对应高意识活性的大脑构成……

    一幕幕互相印证，一个颠覆了绝大多数人类的学说，无可辩驳、毋庸置疑的展现出来。

    人类还在进化！

    生物的意识从最低级的神经反射，进化到拥有短暂记忆，以及相应的智力和集体意志，再到拥有逻辑思维和感情，这就是终点了吗？

    不，在这个基础上，自我还在不断进化，只是被隐藏在哲学的框架中。自我意识的进化，也导致了生理上的变化。

    人类为什么还会进化？自主意识进化的本质是什么？

    影像里提出了这样的问题，也正是代表们，以及正在观看纪录片的数亿观众的思索。

    星门里的千忆出现了，这个“星门智能交互界面”，unoc的科学家已经暗中研究了很久，却没有任何发现，她就是活生生的人类，跟其他人没什么差别。

    不过在星门之战里，unoc的人确认她跟在夏鸣身边，冲进了变异博格的巢穴。而后星门缓冲区转换为智银大圆球，她又神奇的出现在球体里，这种现象完全无法解释。

    “宇宙的本质是弦的呈现，是思维弦子的运动，自主意识的进化，就是人对思维弦子的不断逼近……”

    不仅unoc的会场，所有人都静默无语，这一刻，整个地球，数亿人都失声了。

    第四进化，竟然是这样恢弘的背景！

    沉默了许久，美国代表结结巴巴的道：“这跟我们的质询无关！星联还是没说清楚，为什么不提前告知人类……”

    “到现在，你们中的大多数人仍然不认可第四进化，不管是政客还是科学家，还要我们说什么呢？”

    影像已经变作星门里那颗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核心，星聆说：“事实就是这样，你们的质询毫无意义。”

    华夏代表也不再说话，在这部纪录片面前，美国代表的指控显得那么荒唐可笑，还成了企图遮掩纪录片里美国政府所作的那些丑事的举动。

    “你们要真相，星联就给出真相，现在看来，这样的真相，你们还承受不起”，星聆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嘲讽，被一个机器人嘲讽……

    代表们额头都微微生汗，这个真相，真的太可怕，甚至会动摇整个人类的社会根基。

    现代文明的根基就是“人类生而平等”，这句话不仅是政治上的，经济上的，也是科学上的。

    所有人生而平等，才能解放所有人的生产力，让每一个人都能创造价值，每一个人创造的价值都能流通。这种价值既是创造，也是消费，如此才有资本两头盘剥的广阔空间。现代政治，不管是自由民主之类的理念，还是国家和议会之类的架构，都是为此服务的。

    即便消除歧视的行动已经矫枉过正，走到了另一面，即便这种歧视的某些现实基础，已经让依旧处在中世纪的某些群体借着这个过程反扑。但为了抹灭个人因为这种过程受到的伤害而生出的反弹，资本依旧会锲而不舍，不撞南墙不回头。

    现在，这道南墙开始出现了，那就是“人类生而不平等”。

    如果第四进化成立，说得直白一点，人类将分裂出“新人类”或者“异能者”这样的阶层，到那个时候，别说国家，现有的社会秩序都会崩溃。新的社会秩序到底是怎样的，完全想象不出来。

    “这只是一种学说！学说！”

    某国代表反驳着，但略略颤抖的语调，却揭露了他心中的惶恐。

    华夏代表意味深长的说：“星联特勤是不怕精神侵害的，也就是说，已经在进化了。”

    另一个代表满含期待的问：“星联给尤纳斯的训练方案，可以让所有人都进化吗？”

    “很遗憾，那是因人而异的”，星聆摇头，微微的马达声让它很人性化的回答出现了微妙的违和感。

    “星门果然是一道改变人类命运的大门，打开了它，人类就走上了不归之路”，理事长哀叹着，再纠结的问：“那么你们星联，到底想要做什么？是推动人类分裂，形成新的金字塔，你们星联成为金字塔的顶端？”

    星聆没再说话，空气中的影像变成夏鸣，这只是纪录片的继续，不过也回答了理事长的问题。

    “进化论的核心是适者生存，人类之所以会有这样的进化，不仅是进一步靠近世界的真实，也是环境的需要。当星门打开之后，到底面临着什么样的环境，让人类必须走向这样的进化，这个问题应该不需要我再做说明。”

    “另一方面，人工智能、ei跟自我意识的进化，这二者应该有某种对应关系。我认为，ei既能守护自我意识，也能推动自我意识的进化，它在未来将扮演着至关重要的作用，甚至是未来人类秩序的平衡力量。星联将确保ei的健康发展和良好运作，防止它被用来做恶。”

    “我知道，这部纪录片会给人类带来极大的冲击，这也是到现在才推出它的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是，星联不希望将精力继续浪费在无谓的内部纷争上，在星门的威胁没有完全消除前，每一分钟都是宝贵的。”

    “大家看过了这部纪录片，才会明白星联后续的行动，请大家耐心等待……”

    夏鸣的影像消失，大家还沉浸在第四进化带来的震撼中，除了美国代表，她所有的脑细胞都运转起来，揣测着星联又要搞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件。

    星聆说：“星联将在明天发布第二部纪录片，并推出《ei技术条约》。”

    《ei技术条约》？那是什么？

    女性机器人面部的感应阵列将众人的疑惑尽收芯中，它的话震得大家心口又是一波震动。

    “如果把自我意识比拟为灵魂的话，这个条约也可以称呼为《灵魂宪章》。”(未完待续。)

0223 决战，EI之路

    第一天的纪录片《第四进化》讲述了夏鸣发现星门的来龙去脉，美国政府首当其冲，成为全球舆论讨伐的对象，而在华夏，也引发了“清理卖国贼”、“让星联回归华夏”之类的声潮。

    各国政府紧锣密鼓的部署应对措施，目前星联网还只局限于科研、医疗等专业领域，个人用户不超过一千多万，绝大部分人都是通过互联网获取信息，进行讨论的。

    美国和华夏政府采取了互联网有史以来最严厉的管控措施，星联网是管不了的，互联网却能管住。除了星联在互联网官方途径播放的纪录片本体，其他网站、论坛、自媒体，严禁转载，严禁讨论。

    他们倒没有奢望就此将这股声潮完全抹灭，知道的都知道了，不知道的就算铺天盖地宣传也没那个心思琢磨，这种掩耳盗铃的行为，不过是现有政府天然具备的神经反射。

    措施刚刚铺开，次日，第二部纪录片出炉，除了在星联网以及互联网官方网站播放外，星联还玩起了令各国政府瞠目结舌的技术。

    从星联五颗商业卫星上发射的激光，在北半球的美国加州、日本东京、华夏燕都、华夏海都以及德国柏林上空的同温层里，投影出三块长二十多公里，宽十多公里的巨幅屏幕，第二部名为《ei之路》的纪录片就在这样的屏幕上播放。

    投影的亮度不够高，细节也很模糊，但这么大的屏幕，也根本关注不到细节，总体上是能看清楚的。

    各国政府虽然能封锁互联网和其他媒体，却挡不住这样的新闻，更遮不住五个地方几千万人的眼睛，一时全球哗然。

    unoc的会议也提前召开，各国代表都顾不得讨论是否允许机器人参加unoc会议的议题，纷纷质问星联的机器人代表星聆，星联这又是在干什么。

    星聆机械的说：“这是联合国气象署的救灾告警系统，是你们的卫星。根据气象署年初的委托，星联部署了这套新型遥感和告警卫星，现在正在做告警测试，相关条款请翻阅合同文档。”

    众人愕然，这事归不了unoc管，都下意识的看向理事长。

    “合同里并没有允许星联随意播放告警内容的条款”，理事长不得不站出来说话。

    星聆很人性化的摊手耸肩：“合同规定，在没有签字验收前，气象署对该系统有关的任何事情都不负责任。星联有权根据自己的需要来测试这套系统，而且，现在正在进行的测试，违反了哪一条法文？”

    不仅理事长无语，其他代表也都哑然，不管是各国法律，还是各种国际条约，都没有规定“不准在各国领空播放空气投影”，谁知道空气投影技术会发展得这么快？

    空气投影，连带全息成像技术，是科幻作品中最常见的黑科技，不过因为空气反射光线的机制问题，这项技术一直只停步于利用雾气成像的阶段。

    在七八年前，日本人开始尝试用激光电离空气，利用存在时间极短的等离子体显示图像，甚至还能产生实际触觉。但那时候智能控制技术不够完善，等离子体的生成和控制难以掌握，在空气中形成的图像分辨率很低，离实用还有很远距离。

    依靠新一代光脑芯片，还有等离子技术的发展，尤其是智能电磁波投射阵列的成熟，这个方向终于修成正果，相关的技术团队还获得了今年的星门奖。

    无可救药的日本人第一时间用这样的技术办了一场初音演唱会，而在其他领域，由于ar视觉已经广泛普及，这种占用公共视觉的技术目前也就用来做公众展示。联合国气象署认为这样的技术可以第一时间给发生自然灾害的地方告警，委托星联部署了这套系统，现在还处于测试阶段。

    没想到，星联的测试，是用来放纪录片……

    华夏代表不甘心的道：“这至少侵犯了各国的领空！”

    “投影所在的国家都是这套系统的签约国”，星聆说：“提醒一下，在您面前的是个gei，围绕法文和合同展开的辩论，您没有一丝机会。”

    华夏代表噎住，心想看来以后真得学星联，以后派gei来参加会议了。

    “哦——这是真的吗！？”

    “难以想象，人工智能已经能管理一座城市了？”

    “安齐拉纳纳我去过，整座城市真的是由人工智能管理的，感觉很不错。”

    这个话题被一声声惊呼打断，华夏代表的目光转到纪录片上，然后就再也挪不开了。

    《ei之路》这部纪录片，并没有从夏鸣继承徐平教授的研究开始，从头讲ei的发展历程，而是一开始就展示gei“安西娅”在安齐拉纳纳担任市长的场景。

    场景真如童话一般，安西娅的形象是一只俏皮可爱的母狐猴，它的本体是用五万四千颗新一代碳化硅神经元芯片构建的gei，同时还有三个超算中心支持它进行科学计算。

    由它延伸而出的城市智能网络，连接了六百万个声波、可见光和红外线三合一的感应器、十二万部太赫兹扫描仪，以及上百万个空气、电路、供水、排污、网络等环境和基础设施的感应器。必要的时候，还可以通过无人机甚至卫星，对特殊区域进行全方位观测。

    可以说，安齐拉纳纳整座城市，同温层以下，地底一千米以上，方圆两千多平方公里的范围内，只要安西娅愿意，小到一只老鼠的动向都能掌握到。

    在感应系统之外，整座城市里所有的机动车，公共和商业建筑的电子门锁，电梯，交通信号灯，也都连在城市智能网络上，为安西娅提供着信息，在必要的时候，安西娅还可以直接管理。

    安齐拉纳纳当地的市民，百分之八十都随身携带pei，通过智能网络跟安西娅联网。百分之百的游客，入境时要求佩戴在手腕的智能手环，也是跟安西娅联网的设备。

    依靠这一整套无所不及的智能网络，安西娅管理着几千部清洁机器人，上万部机器人警察，上万部工程机器人以及两万多部其他用途的机器人。

    当然，安西娅并不是随时都直接管理这么庞大的网络，在它之下分出了市政设施、交通、治安、医疗等二十多个aei（附属扩展智能），由aei进行常态管理，出现异常状况才由它接管。

    以一座百万人口的城市规模来看，安齐拉纳纳的市政府人少得可怜，比如警察，全市十三个区，每个区只有一支十来个人的巡警负责支持机器人警察难以解决的问题。市里还有一支二十多人的swat，解决暂时还不敢交给机器人处理的暴力犯罪。

    不计算公立医院、学校、图书馆、博物馆以及公园等方面的人员，安齐拉纳纳市政府的雇员还不到一千人，其中还包括四百多人的智能网络和机器人维护部门。跟华夏的统计口径不一样，这些雇员都是公务员，都是拥有“编制”的。编制之外没有临时工，不对，有机器人长工。

    纪录片的画面一转，竟然出现了蝉动的虚拟偶像蝉小幻，她充当记者，“采访”了安西娅。

    第一个问题就是，安西娅是依据什么来管理城市。

    安西娅说：“当然是依据我的灵魂。”

    小母狐猴所说的“灵魂”，就是它的核心意志。

    遵循夏鸣提出的核心意志三层结构，第一层是自我认知，安西娅的核心结构是一个由多块神经元芯片组成的同步架构，具体细节是机密，重点是确保它的可靠性和安全性。

    第二层是归属认知和环境认知，安西娅的归属认知有一整套权限机制。跟pei不同，安西娅作为gei，除了超级管理员和维护管理员权限外，并不存在对应个人的管理员权限，而是一个整体的权限。

    这个权限是跟市议会的运作绑定的，市议会按照法定程序做出决议后，安西娅就遵照决议，自动执行，包括对构成自己环境的各项扩展功能的调整。

    第三层是安西娅的自我意志，在它还不是强人工智能的时候，这个意志还是模拟的，总体框架是让城市变得更好，市民更加幸福，这个目标也是它存在的意义。

    从结果来看，它已经可以根据市议会的运作，以及管理城市的经验，提出自己的建议，以及对市议会的决议提出意见。

    纪录片接着就说到人们最担心的问题，是不是该给人工智能加上“不准伤害人类”之类的定律，避免出现人工智能灾难。

    画面转到星联的研究所，这是一段资料影像，讲述了安西娅的研发团队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的。

    这个团队是由科学家、工程师以及社会学家共同组成的，最初他们认为，“任何情况下都不能剥夺人类生命”这一条应该作为保险，加进gei的核心意志里。

    但随着安西娅进入测试阶段，人们发现，设置这一条核心原则，对安西娅的思考效率造成了极大拖累。而且每一个决策都要先做这么一个判断，也是毫无意义的。

    比如调整公交车线路，要说跟人命无关，大数据会告诉你，其实是有关的，但这又不是公交车线路应该承担，并且也能解决的问题，而是跟城市规划、人的安全意识等等各方面问题都能挂上钩。

    要安西娅贯彻这条原则，那么每一部清洁机器人的行动路线，它都得纳入到管理中，因为理论上存在着熊孩子乱跑一头撞上机器人的概率，在目前来说，做到这点显然是不现实的。

    换个角度看，要给安西娅设置类似于“机器人三定律”之类的法则，就相当于将人类对自己行为所承担的责任转交给安西娅，但人类自身行为却不是安西娅所能控制的。

    研发团队由此推导出了一个可怕的结论，如果要坚持“机器人三定律”，那么机器人就应该深入到每个人的思维里，去控制管理人的所有行为。

    研发团队接着发现，给安西娅设置这种法则也是多余的，因为安西娅跟所有ei一样，都遵从“授权行动”原理。许可它做什么，它才会做什么，许可之外的事项，在它的核心意志里就等同于禁止。

    最重要的是，安西娅只相当于一个大脑，它能做什么，能做到什么程度，全依赖扩展的功能。

    比如安西娅管理机器人警察，机器人警察本身已经被设置为禁止装载实弹武器，搭载的电击、微波、绳网等非致命性武器也进行了严格限定，当安西娅接管机器人警察的时候，只要让它加载“确保当事人和周围人类的安全”之类的指令，就能解决问题。

    当然，这不意味着安西娅没有主动性，它会根据之前的管理行为，结合现状提出意见，并且能发现不同领域内的关联，指出其中的问题。在获得许可后，才进行下一步的思考。

    因此，在进行市政方面的决策思考时，给安西娅加入“衡量人类安全”之类的指令，就能确保它的倾向。

    再举个例子，某片区域的空气污染出现异常，安西娅会结合空气状况，寻找和分析相关的科学报告，再提出建议。

    总结而言，安西娅已经可以依靠理性判断，以及各方面的扩展功能服务城市，解决城市的市政管理问题。但人类将所有问题都丢给gei，甚至包括责任也丢出去，这依旧是幻想。

    人类还必须在决策层面为自己负责，安西娅所做的，就是评估这些决策的利害，完善这些决策，然后去执行。在执行的各个层面，人类也必须承担起自己的责任，确保安西娅的执行过程是有效和安全的。

    资料影像里，研发团队认为，即便出现强人工智能，在市政管理上的表现，也只是比安西娅做得更细致，对决策理解得更到位，建议和意见更人性化。

    人类不必担忧被它统治，因为它的“生命意义”是服务城市，造福人类。“统治人类”之类的事情，不过是人类自身的妄想和恐惧。有授权才行动，是强人工智能也要遵循的法则。跟弱人工智能相比，不过是授权范围更宽，行动更灵活而已，不需要每个细节都去检验和矫正。

    人类也不能幻想它成了无所不能的神明，如果人类把决策都交给它，那就是人类自己的责任，而且，按照权限机制，强人工智能的行为随时可以通过程序终止。当然，如果人类疯狂到把权限机制都丢掉，让强人工智能为所欲为，那就跟打开核武器保险一样，纯粹是自作自受了。

    安西娅管理安齐拉纳纳的介绍到此为止，不仅unoc的诸位代表，一般观众也对gei在城市管理的表现，乃至管理更多公众事务的情况有了初步了解，并且产生了莫大的期待。

    公正、公平、科学、高效、廉洁，这样的公务员，老百姓都喜欢。

    至于各国政府，看华夏代表那种快能拧出水来的脸，就知道有多纠结了。

    科学、高效，政府当然喜欢，不过前面的公正和公平，后面的廉洁，不是不喜欢，而是大-麻烦。这意味着过往沉淀下来的利益格局，要被全面推翻。

    更不用提，要确保gei在公众事务的管理上发挥作用，决策机制不仅需要“程序正义”，还需要“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因为每一项决策，在gei的推动下，见效都会很快。决策层是不是为民服务，是不是称职，很难糊弄得过去。如果没有权责清晰的政治结构，决策层的责任也很难丢出去。

    更可怕的是，如果人类依旧生而平等，现行政治体制只要交代得过去，人们也没有改革的动力。但昨天的纪录片《第四进化》揭示了人类已经走向生而不平等，在这种变革之潮中，人们自然期待更强力也更先进的政治体制来稳定社会，让gei来管理是一个必然的方向。

    在gei面前，人类又可以平等了。

    安西娅之后，纪录片又开始介绍科研方面的gei，以及商业方面的bei。不仅华夏和美国用于统计分析经济状况的“管仲”和“亚当斯”亮了相，还有上百家科研机构和商业企业的ei都以拟人化的虚拟形象出现。

    它们所展示的能力，让代表们再一次回味这两三年里，科技和经济的腾飞是怎么来的，观众们也终于明白，ei早已经深入到生活的方方面面。

    在这之后，pei终于登场。纪录片回顾了从最初的普罗米修斯，到第一代火种，再到现在最新的第三代火种，从教育、医疗、娱乐和生活服务，方方面面展示了pei给人类带来的便利，甚至对个人的进化。

    镜头转到安塔尼亚，这里的小学生们，通过pei和教育gei的结合，仅仅小学五年级就开始接触高中的知识，而且并不显得有多吃力。因为知识性的信息，通过pei随手可得，学生们的学习重点全放在了思维、逻辑以及文化感悟等层面上。

    看着十岁出头的小学生，就能依靠初见雏形的方法论，自己开展一些大学生才会结出的课题研究，不管是unoc的代表，还是抬头看天幕的路人观众，都生出一种“恨不能晚生十年/二十年”的感慨。

    镜头再度转移，字幕提示是虚拟场景，但内容却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之前被星联抓捕的日本科学家团队，企图破解pei的意志映射机制，以便通过病毒之类的途径，修改pei的核心意志。

    虚拟场景在展示pei被破解和控制的后果，映射在pei上的个人喜好被篡改却不自知，在网络上大肆购物。学生的信息库被定向锁定在特定内容上，课堂上，日本小学生齐声念着“皇国兴废，在此一举”。罪犯通过pei的破解，挪用他人的网络账号乃至银行账户。某人垂涎美女，通过pei扭曲美女的心理，最终抱得美人归。

    “pei延伸了自我，给人带来十倍的便利，一旦被他人掌握，带来的是百倍危害”，展示了种种危害后，影像里打出这样一行大字。

    接着展示的是星联在pei上的防范措施，除了核心架构之外，还展示了下一代pei，依附于人类神经元，与人体直接绑定的新技术，让pei的破解在技术上更难做到，而且这样的尝试，也等同于侵害人体。

    再一行大字打出，让正沉浸于自身安全的观众悚然。

    “这只是pei，如果gei也被侵害呢？”

    想想看，如果安西娅那种管理着一座城市的gei被破解和控制了，那会是什么情形？

    根本是一场噩梦吧……

    纪录片末尾，星联战斗机的导弹直射日本战斗机，星联特勤突击日本东京警视厅，抓走三个企图破解pei的日本科学家。

    “星联的使命，守护ei三定律，守护人类个体，以及人类社会的灵魂。”

    纪录片末尾，打出了这样一行字幕。

    unoc的会场里，沉默持续了好几分钟，才听到理事长艰涩的话语：“这么说，星联是准备扮演技术的监管者，全面监察各个国家了吗？”

    这绝对是一场决战啊！

    在场各国代表都在想，星联有民意，有技术，有实力，而他们有什么？只有利益集团为捍卫利益的咆哮吧……

    “星联也知道，马上实现这样的目标，是一场全球范围的社会革命，新旧秩序交替，引发的混乱不仅会伤害到很多人，而且会影响星门里的局势。”

    星聆这话出口，众人都长出了一口气，还好，你们星联也是有自知之明的，除非想变成地球联邦，否则不敢掀起这场怒潮。

    “所以星联推出了《ei技术条约》，也就是《灵魂宪章》”，星聆说到的名词，让代表们回想起昨天的情形。

    理事长问：“这个《灵魂宪章》，到底是说什么？”

    “说的就是星联的定位，星联的目标，还有星联跟人类的关系。”(未完待续。)

0224 灵魂宪章，世界新秩序的号角

    星聆将《ei技术条约》的文本发送给理事长和每个代表，数十万字的内容不可能当场搞明白，但投影在空气中的要点说明，却让他们准确理解了星联的想法，同时也让他们心中卷起狂澜。

    《ei技术条约》是一份广泛的协议，签约对象包括个人和组织。个人只要购买pei，科研、医疗、商业等组织只要搭建gei，都会被要求签署该条约。

    条约针对国家，也提出了相当于“切割主权”的要求，如此才被允许ei用于政治和军事领域。

    作为个人和组织，签约后的权益包括，接入星联网，获得最新的ei技术，搭建ei的技术支持，ei的运行维护，ei的安全保障，以及承担ei因技术问题所导致的损失。

    针对国家的权益更加广泛，星联基于ei，为国家提供科研、经济、军事、公共安全等各个领域的技术支持。同时，协助国家遏制个人和组织利用ei作恶的犯罪行为。

    与权益对等的是责任和义务，条约规定，作为个人和组织，不能对所拥有的ei进行破解、篡改和扭曲，不能利用ei对其他ei进行侵害。简言之，就是不能动ei的核心意志。

    国家要承担的责任和义务是，不能限制和阻碍ei的应用，不能对pei进行核心意志的监控，确保ei连接星联网，确有需要不能接入星联网的，要报备星联，由星联进行特殊管控。

    跟代表们常见的国际条约不同，这份条约是有强制力的。

    对个人和组织来说，一旦购买和部署ei，就意味着条约成立，效力持续到不再使用ei为止。对国家来说，则是十年一签。只要签了条约，十年内都有效。

    如果是个人和组织违反条约的话，星联会要求该国政府采取强制措施，禁止其行为，并抓捕当事人，送上ei法庭审裁。

    如果涉及到国家的话，星联会先进行沟通，如果沟通无效则直接抓捕责任人，送上ei法庭审裁。

    条约里也有确保执行的强制条款，星联将设立专门的机构，与各国政府和国际组织进行沟通，机构所辖的武装力量拥有全球范围内的自主行动权，当然各国可以预先商定好白名单和绿区。

    如果国家违背条约，并且以武力抗拒星联的行动，星联会采取制裁措施，必要的时候也会付诸于武力。

    关于审裁权，星联倒没有自己既当警察又当法官，条约里提到的“ei法庭”，将由相应的国际组织组成陪审团，法官则由gei担任。这些国际组织既包括政治组织，比如unoc，也包括人工智能全球总会这样的学术组织，这个总会的前身正是ei管理委员会，还会有人革联等民间机构。

    这个条约让代表们大为震动，条约文本传回各国后，也让各国政府拍桌子砸板凳，你们星联野心太大了啊，想靠ei统治全世界！？

    不过再仔细一看条约，星联的真实意图就是维护ei核心意志的安全，甚至都不管ei被用来做恶的事情。星联在条约里解释说，ei就是人的延伸，人的恶行是国家该管的，星联除了向国家提供技术支持外，不会直接插手。

    这个说明也让各国政府稍稍安心，这意味着星联无意“统治”人类，无意取代unoc，靠ei建起地球联邦，而只是关心技术问题。如果把ei比拟为灵魂的话，这份条约，的确该叫《灵魂宪章》。

    最大一项担忧不存在了，各国政府也没有松口气，星联要管的技术问题，结结实实切走了相当一部分国家主权。

    一方面是法权，没有哪个国家的政府会认可国际法高于国内法，但条约里规定星联在ei问题上是高于国家的，不管是监管、调查还是执法，政府都只能配合星联。

    另一方面是内政，星联要求所有ei连接上星联网，借口是如此才能观察到ei的核心意志是否被侵害。但星联网剥夺了国家对媒体和信息网络的控制，虽然各国的媒体实质上不过是被资本控制，可这个名分是怎么也不能丢的。

    仅仅只是一方面，就足以让各国政府说不，何况是两方面一起来？

    华夏那边，一号的态度合乎华夏政府一贯以来的态度，他铁青着脸说：“这种卖国条约，我签了就是华夏五千年来最大的历史-罪人！想靠一个ei就拿捏我们，做梦！大不了我们自己从头来过，做自己的ei！”

    虽然邢天民被挤出了中央的决策圈子，下放到部委去了，但他的老上司项笙对ei还是很了解的，小心的提醒说：“ei是星联提出的技术框架，凡是映射个人和组织意志的人工智能，都是ei。不管是学术界的看法，还是现在的实际应用，都看得出，ei这条路是人工智能必然的发展方向。丢开ei这个体系，搞的要么只是机器智能，要么风险完全不可控。”

    三号不以为然的说：“那就山寨星联的ei嘛，这么多年，我们技术上不都是走这条路过来的？”

    “从头搞神经元芯片，搞编程智能，十年能赶上现在的水平不？”

    二号苦笑道：“我们拒签了条约，星联还会给我们用他们的芯片？”

    其他人也纷纷诉苦，如果跟星联撕破脸，就算现在的ei不撤走，缺乏后续的技术支持，华夏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在各方面的发展都会碰上很大难题。

    一号恼怒的道：“前三十年我们不是被全世界封锁了吗？那么苦都过来了，这点事怕什么！？”

    二号叹道：“我们是扛得住，但下面的老百姓，不是前三十年的老百姓了。”

    领导们全都沉默了，二号的话，其实含着两个可怕的背景。

    一个背景是，下面的一部分“老百姓”，也就是资本，由官僚和买办构成的资本阶级，还会容忍国家退回去，过闭关锁国的日子？

    另一个背景是，如果将这份条约公诸于众，真正的老百姓会有多少人跟政府站在一起？法权方面，可能有很多热血青年拥护政府，但星联网的事情上，支持政府的会有百分之十吗？

    项笙说：“放在一个国家看，这个条约当然是卖国，但所有国家都签约的话，大家依旧是在同一个水平线上，而且，从这个条约也能看得出来，星联只关心技术。”

    如果跟星联撕破脸，项笙这个ei负责人自然是要倒台，邢天民被下放，让他已经感觉到了危机，现在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见大家的脸色没一丝变化，项笙再道：“况且，签不签这个条约，利害并不只体现在条约上面。”

    这话终于让众人有所震动，是的，这份条约，看似只是星联跟各国在ei上就事论事，其实还决定了跟星联到底是什么立场。

    跟星联关系破裂，会有什么影响？

    这个疑问浮上心头，不仅一号，所有人的脑袋都大了一圈。

    星门里面的利益是别想了，太阳系内的开发也会受到星联的阻碍。而且星门综合症并没有完全扑灭，冷不丁再来一次爆发，星联袖手旁观的话，那这个政府，才是五千年来最大的历史-罪人。

    更不用提可控核聚变还处于实用化研究阶段，如果没了ei的支持和星联的帮助，可能两三年后，签约国已经靠成熟的可控核聚变技术，掀起了能源新革命，而华夏却被抛在后面。

    三号依旧很坚决：“不管有什么利害！根本利益不能丢！”

    不少人都微微蹙眉，根本利益……到底是谁的利益？

    二号委婉的说：“继续跟星联谈吧，找到双方都可以接受的方案。”

    一号的眉头皱成了十万大山，他有一种很清晰的感觉，自己正站在华夏有史以来又一次重大的历史关口，不管是朝哪个方向走，都可能万劫不覆。

    正在沉默时，秘书的通报让众人一惊：“有不少国家和地区已经表示要签约了。”

    哪些国家！？

    芬兰、冰岛、挪威、丹麦、瑞典、拉脱维亚、斯诺文尼亚、希腊……

    这都是小国，法权什么的压根不在意，只要日子过得好就行。对这些国家的政府来说，能抱紧星联的大腿，好处自然多多。他们才不在意“背叛”国家主义。

    马达加斯加，这个不用说，星联的走狗。

    还有台湾！？这是要借这个条约，抱着星联大腿，把两岸问题继续复杂化？

    日本……等等，日本！？

    看着日本国会一片众志成城、欢欣鼓舞的景象，一号等人瞠目结舌，日本人是怎么了？不是刚被星联打得满地找牙吗？

    “日本人，就是贱！”

    某人愤愤的嘟囔着，负责外交的解释说，日本向星联低头后，几个大财团大伤元气，退出了政治舞台。现在把握着政府和国会的是左翼，政治气象焕然一新，甚至好几个议员都是出身人革联的科学界人士。

    对现在的日本政府来说，星联就像二战后的美国，在新时代下，美日同盟已经没什么意义了，他们开始尝试走“星日同盟”路线。

    影像里，某个日本议员手舞足蹈的喊着：“这是日本再度复兴的机会，我们必须尽快签订条约！让日本成为星联最可靠、最坚定的追随者！让日语成为星联的通用语！”

    如潮的掌声，清晰的传递出日本人的意图，一号此时的脸色隐隐发白，真让日本人得逞，原本华夏人占大多数的星联，从感情上也疏远了华夏，那会是什么情形？

    “我们的底线不能丢，但也不能就这么放弃，继续跟星联谈，一直到谈出结果为止”，一号这么说着，再扫视一圈，除了个别人，其他人都微微松了口气，他隐隐觉得，自己应该是走上了正确的道路。(未完待续。)

0225 第四进化和星门病你们星联负责的话……

    “美国不会向任何邪恶势力低头！”

    白宫，有“赖斯二世”之称的黑人女总统拍着桌子，对她的幕僚这么嚷着。

    “星联的真实意图，是企图替代美国，建立一个超越于国家的新秩序！以美国为核心的既定秩序不容挑战！”

    她再挥舞拳头，给大家打气：“我们应该拿出当年古巴事件里的勇气，向星联展示我们的决心！还有我们的力量！对，我们的力量！让星联明白，就算他们掌握了最前沿的科技，但现在支撑着世界的是我们美国的科学家、工程师和科技公司，还有我们的大学，我们的硅谷！”

    国防部长咳嗽了一声：“总统，硅谷已经向星联投诚了，大学也已经离不开星联的科研gei，最顶尖的人才要么是在星联科学院，要么是在太空科学院。”

    “什么？”

    总统一脸吃到鼻屎的恶心表情，在场的一圈高级幕僚都无奈的相互对视，幕僚长赶紧打开电视。

    这位总统女士一上台就表示绝对不使用星联的任何科技产品，既没有pei，也没有ar眼镜，更没接触过星联网，消息相当闭塞。

    她当然不想就当两年总统，这样的态度，自然是奔着下届总统连任去的。前任总统跟星联既有斗争也有合作，最终败在了星门综合症上，她的策略就是全面否定星联，抓紧美国人开始厌烦乃至憎恶星联的大势。

    现在看来，这个策略的根基完全是孤立主义，她却想用来维护原本就摇摇欲坠的旧秩序，这很矛盾。

    在场那些清醒的政客都觉得，应该考虑改换门庭了。

    电视上循环播放的消息，也是让他们产生这种想法的原因。

    以马斯克、贝索斯等人为首的美国太空技术公司，表示会尽快与星联签约。他们将组建全球性的太空企业联合体，借助星联技术，开发太空资源。

    以佩奇和扎可伯格为首的互联网巨头一直跟星联合作紧密，不仅准备在星联网上大展拳脚，像谷歌这样的公司，更在向智能基础设施公司转型。继安齐拉纳纳实现城市智能化后，谷歌正在全力推进旧金山的智能化，跟星联签约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至于学术研究机构，原本在理念上就跟星联相当吻合，现在都快变成星联的外围组织了。而美国的太空技术核心nasa，大部分核心人才不是跑去星联科学院，就是跳出来投身太空产业大潮，现在还留在nasa的二流人才，也都被星联的技术体系笼罩着。

    人类历史上，科学家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全面、深刻，并且直接的影响着世界。这就是新的秩序，而秩序的核心，就是星联提出的《灵魂宪章》。在社交媒体上，科学家们炫耀自己的签约编号，已经成为一股热潮。

    通过技术和科学家还只是改变世界秩序的一个侧面，另一方面，则是各国的纷纷响应。

    星联在unoc上提出《ei技术条约》之后，仅仅一周里，就已经有三十多个国家表态说愿意签约。

    最初还只是一些小国愿意签约，可这两天，加拿大和澳大利亚的议院也都批准了该条约，让反对该条约的阵营开始乱了阵脚。

    对同属英联邦体系的这两个国家来说，国内法之类的面子问题并不在意，澳大利亚是就事论事，觉得这个条约不错，加拿大也未尝没有借星联切割国家主权，顺势压制魁北克独立主义的心思。

    类似的政治考虑也体现在日本和台湾上，台湾这座差不多已经被遗忘的小岛当然是想借这个条约争取国际地位，不过星联已经表态，对这种地位待定的地区，星联不会给予国家待遇。

    只从这些片段就能看出，旧的世界秩序已经被打破了。认真追溯的话，在unoc成立的时候，旧有秩序就在松动，星门综合症爆发后，星联的特殊地位已经无可动摇。

    “这个问题，不再讨论”，即便面临这样的局势，女总统依旧很干脆的拒绝了进谏。幕僚们都很理解，只要拖两年就好了。如果拖到后面，星联用《灵魂宪章》改变世界秩序的企图没有得逞，她就是赢家。即便得逞，她也可以屁股干净的下台。

    美国冷处理，华夏继续磨，俄罗斯自然不会跳出来，到了条约提出的第二周，尽管表示愿意签约的国家已经增加到五十多个，unoc的代表国依旧没一个动弹。

    看起来形势陷入僵持阶段，但一件小小的事情，让unoc的成员国们开始坐不住了。

    加拿大和澳大利亚两国向星联提出请求，希望星联帮忙解决星门综合症隔离区的问题。这两国因为地广人稀，承担了相当一部分星门综合症患者的隔离任务。

    目前在这两国境内，星门综合症患者已经高达二百万人。尽管资金是由各国分摊的，但这些隔离区给国民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压力，已经严重影响到两国的社会秩序。

    星联表示，正在推进太空移民的研究，先期会在太空建设试验性的移民基地，而后再建立永久移民区。

    “只要签署《灵魂宪章》的国家，星联将会在星门综合症的治理上全力帮助该国。不仅包括直接行动和培训人员，还包括移民。星联承诺，最迟不超过五年，会解决星门综合症患者的移民问题。”

    星联的声明再度引发舆论热潮，到目前为止，人类依旧没有找到彻底治疗星门综合症的有效手段。各国相继发现的新病例，已经证明这种病症潜伏期可能很长，甚至还可能遗传。把星门综合症患者移民到其他星球，这是最理想的解决方案。

    至于几百万甚至上千万人的太空移民，在技术上是否现实，既然星联这么承诺了，说不定真能创造出奇迹呢。要知道星联就是靠创造奇迹这么一路走过来，发展壮大的。

    新增加的砝码让unoc的一些成员国开始动摇了，又一次代表会议上，法国代表明确表示，如果星联的移民方案有说服力的话，法国将会签约。

    星聆的机械手指点了几下，空气中出现一颗星球的影像。

    表面灰黄斑驳，四周的星辰像是点点灯光一样，死气沉沉的挂在天幕，正是大家已经熟知的安姆星。

    这颗行星是变异博格的母星，通过另一个出口跟星门相通。太空科学院在这里做了很多研究，确认它跟地球结构相似，但从地壳和地幔，再到地核，都失去了活力。也就说，这颗行星，已经彻底死亡了，而且还被隔离在一个封闭的宇宙空间里，连阳光都没有，只有星门出口的光线，永远只投射在它的一面。

    代表们讶然：“那里什么都没有，怎么住人？”

    “还有0.87g的重力”，星聆说：“这是最重要的。”

    影像开始变化，一座座类似蒙古包的建筑在表面星星点点展开，同时也有解说。

    看了这些解说，代表们默然，这个方案的确很有说服力。

    由这个方案，代表们下意识的想起星联播放的第一部纪录片《第四进化》。人类由自主意识走向进化，所引发的变革，会对世界秩序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完全无法预料。

    星联提出《灵魂宪章》的真实用心，恐怕也跟“第四进化”有关。当人生而不平等时，只能靠ei建立起新秩序，而对ei核心意志的侵害，也就是对社会秩序的侵害。

    不过即便可以依赖ei，所有人也都对未来充满了恐惧，如果星联顺带也能解决这个问题……

    华夏代表忽然说：“其实是星门综合症催生了第四进化吧？”

    其他代表精神一振，聪明！

    自然的第四进化会是什么样子，大家都看不出来。眼下却有一件确凿的事实，星门综合症的患者的大脑变异，让他们具备了用视线甚至思维侵害正常人的能力。

    把第四进化跟星门综合症混为一谈，所谓的“新人类”，不就等于星门综合症患者吗？

    至于星联特勤这样的人，也可以理解成是星门综合症的另一个分支，不过是健康的分支。但到底是健康还是异常，就不是现有科学体系可以度量的范畴了。毕竟星联自己都说过，自主意识的进化是因人而异，星联特勤都是经过挑选，确认有条件进化后，才去星门完成“进化”的。

    把第四进化跟星门综合症绑在一起，当成人类的不正常发展，排除出人类，从长远说虽然会很各种隐患，但目前看起来，怎么也得上百年甚至几百年之后去了，政治家会考虑这么长远的事情？相反，执行这个策略的话，人类还可以安安稳稳的沿着既定路线发展下去。

    英国代表果决的表态：“星联愿意承担起跟星门综合症以及第四进化的所有责任，并且签署不公开的协议，我国就愿意签《灵魂宪章》。”

    星聆沉默了片刻，应该是在跟星联，甚至跟夏鸣直接联系，稍后它说：“星联不会直接承担这样的责任，也不会签不公开的密约，但可以通过蓝十字会来办这件事。”

    蓝十字会差不多就是星联的马甲，星联的这个态度也可以理解。毕竟它对自己的定位，除了保卫星门之外，就只专注于技术。

    其他代表都纷纷表示要请示政府，不过就连华夏代表都觉得，英国代表的条件是可以接受的。除了美国代表，他心知肚明，那位总统为了自己的位置，是绝对不会低头的。

    当天下午，形势骤然翻转，英国、法国表态签约，华夏和俄罗斯则跟星联谈起更深入的细节。

    星联表态，在对外公报上，会将星联的执法权做淡化描述，并且一般情况下，只与各国组建的行动部门对接，而不是直接采取行动，让星联在表面上看起来更像是“ei国际刑警”。

    另一方面，星联也允许政府通过太阳系定位系统，合法获取个人用户的地理信息和身份标识，并且所有基于星联网的网络交互，都会在各国自己搭建的gei或者一般服务器上进行，相关管理法规由各国政府自己制定。星联除了确保ei核心意志的安全外，并不干涉各国gei的运用。

    在做了这两项让步后，俄罗斯和其他国家也跟进，确认签约，只剩下华夏和美国。但看华夏代表依旧执着的跟星联抠细节，就知道签约是早晚的事。

    2024年1月12日，马达加斯加总统阿尔贝与夏鸣在安塔那那利佛正式签署了《ei技术条约》，宣告《灵魂宪章》正式踏上人类历史。

    而后的一两个月里，除了美国、朝鲜等国家出于各种心理，依旧迟迟不表态，以及华夏还在犹豫不决外，全球大多数国家都正式签署了这个条约。

    与此同时，各国与蓝十字会秘密签署的《星门综合症善后处理协议》，作为条约的附带文本，被归类为“其他事项”，也一并成为正式法文。

    “我仿佛看到了一群原始人把会写字会用石器的同类当成异类赶出巢穴。”

    千颜网络的公共频道上，转播着各国政府签约的动态以及各方的舆论反应，看着一片欢欣鼓舞的景象，林澄如此讽刺着。

    夏鸣叹道：“也不能责怪他们，这是理性的必然选择。”

    晓棠不以为然的说：“就让他们继续享受着温吞水的安逸时光吧，人类的未来在召唤我们这些人。”(未完待续。)

0226 星门******，新威胁来临

    “灯塔灯塔，这是泡芙5号，护送az617号运输船进入安姆星门航道，等候指示。”

    “泡芙5号，这是灯塔，你们有7分钟的窗口时间，请尽快通过，注意通过速度。”

    “收到，灯塔，我们是没问题啦，运输船上的移民扛得住吗？”

    “运输船已配备最新的抗g凝胶囊，请不必担心。”

    沐浴在智质星的柔和光线里，外形如巨大图钉的战锤驱逐舰，以及酷似比目鱼的运输船开始加速，在它们前方，是一片荡漾不定的光幕，通向另一处宇宙空间。

    驱逐舰的驾驶舱在尾部，空间类似水滴形，最大直径也不过六七米。水滴的顶部，三个座椅成等角分布，三个乘员穿着轻便的舰用太空装甲，面目也隐在全罩式头盔里。

    “每次自报家门，都是一场磨练羞耻感的考验啊，这么肆无忌惮的炫耀自己是个吃货，中队长的意识活性全是靠羞耻感练起来的吧。”

    泡芙5号的见习舰长李京泽抱怨着，作为星联特勤学院2023届的优秀生，他现在已经是准尉军衔，但被分配到有“吃货中队”之称的03中队里，无论前途有多远大，士气总是高不起来。

    “前辈们都是这样啊”，武器官奥斯特洛夫叹道：“他们觉得给小队和战舰取那种很热血很酷的名字才是挑战羞耻感，我们中队的吃货属性已经算正统路线了，02中队是节肢动物园，04中队是双马尾控俱乐部，05中队新编的陆战小队代号是兜裆布，他们把各种内衣的称呼都用完了……”

    “螳螂，挡住正面！爱丽，爆它的菊花！平角裤，掩护侧翼！”

    系统官河野林嚷嚷着：“鱼子酱，轰它！”

    他摊手笑道：“很带劲，不是吗？”

    李京泽嘀咕道：“然后泡芙接舷，给它重重一击？”

    剧烈的惯性力把他们重重压在座椅上，但他们依旧谈笑风生，没受到任何影响。对他们来说，不到10g的加速度不过是毛毛雨。

    驱逐舰和运输船的尾焰一绿一蓝，明灭不定，很快接近星门，在还剩三分之一距离的时候，镶嵌在船体上，像是圆球般的引擎转动，喷口朝向前方，喷出比刚才还要炽亮的光焰，硬生生将舰船的速度降了下来。

    从驱逐舰和运输船上，同时发射出两颗直径不到2米的圆形球体，穿越星门，将自己即将穿越星门的信息通报给星门另一面的灯塔。

    星门内外的电磁波是隔绝的，只有引力波会穿透，但现在的人类还无法对引力波做精细的探测，更谈不上利用引力波进行通讯，因此还只能依靠一套灯塔体系来管理星门的交通，不然很难避免交通事故。现在的星门正处于移民高峰，不管是安姆星门还是地球星门，每小时都会有好几艘飞船进出。

    舰船浸入光幕中，穿透星门，来到安姆星所在的宇宙空间。跟之前在星门里面相比，这里的世界似乎连黑暗都显得单薄了许多，一亿公里外，静静立在空间中心的那颗小小的灰黄行星，就是这个空间里唯一的存在。如果不是星门的光亮照耀着它，这里完全就是一处黑暗深渊。

    微微的震动传到驾驶舱里，这是之前发射出去的“联络探针”回收时的动静。

    “河野，做例行检查。”

    “奥兹，你先休息吧，接着是河野，我最后。”

    “泡芙5，转到巡航加速模式，通知运输船，不要跟丢了。”

    李京泽以舰长的身份下达了一连串指令，两个部下一改之前的散漫语气，很认真的应了一声，随后还响起了一个机械的语音：“泡芙5收到！”

    这是泡芙5号的gei，从某种意义上说，它才是这艘太空驱逐舰的主人，李京泽他们不过是操作员而已。

    “那我就先睡一觉了，好困，我的生物时钟总是调不准，真羡慕那些lv3的家伙……”

    奥斯特洛夫一边嘟囔着，一边从装甲里钻出来，就穿着贴身的舱内太空服，钻进了座椅下方的舱口，那是他个人的休息舱。

    “什么时候咱们能开上有宽敞舰桥的太空战舰啊”，河野林感慨道：“战锤说是驱逐舰，就这点空间，跟太空坦克没什么区别嘛。”

    “快了哦”，李京泽带着丝向往的道：“如果这趟航程不出什么意外的话，咱们应该能赶上金乌号的下水仪式。”

    舰船飞向安姆星，船身涂有蓝十字标识的运输船上，一个圆形胶囊收缩，露出一个娇小瘦弱的人体。这是个不到十岁的小女孩，她闭着眼睛，喘着粗气，剧烈的过载让她到现在还没恢复过来，不过手环上正从黄光转成绿光的标识显示，她的身体并无大碍。

    宽敞的舱室里还有五六十个人，他们正呆呆看着舱壁的大屏幕，上面是一颗星球的画面，虽然灰黄黯淡，但大家都露出了向往的神色。

    那就是安姆星，他们的新家，他们这些星门综合症患者已经被整个人类抛弃了，但他们还有家。虽然看上去就跟荒漠没什么区别，那总是个家。

    小女孩脸上却没什么表情，眼里更像是冻着寒冰。对她来说，只要家人还在，到哪里都是家，而现在，就算再成为正常人，回到地球，也再也找不到家的感觉。

    “小晓，你还有我，还有大家哦”，一个少女搂住了她，话语里充满了怜爱。

    黎小晓依旧没说话，只是紧紧抱住少女，等一群和她年纪差不多大的男孩女孩凑过来，她眼里的寒冰才化作眼泪，滴滴流下。

    她哽咽着问：“小萍姐，我们是被流放了吗？”

    “不，不是流放”，小萍抚着小晓的头顶，用坚定的语气说：“我们啊，是去创造新的世界，比地球更美好的世界。”

    思远号空间站，昔日直径十多公里，空荡荡的大圆球，已经隔出众多功能区，变成了真正的空间站。

    在这里有星联科学院的研究中心，星联特勤的训练中心，机器人制造中心，飞船制造工厂。加上其他单位，总计有上百个机构，七八千人。

    空间站的飞船制造工厂有十来个船坞，最大的一个直径足有3公里，星联的第一艘太空巡洋舰“金乌号”正在这里作着最后的装配工作。

    “还要10天才能完工吗？我还准备在一周后的星海节上给大家拿出两个好消息呢。”

    船坞壁面的观察台上，夏鸣俯瞰这艘战舰，心中也不免有些激动和焦躁，对身边的楼星海抱怨说。

    不算思远号空间站的话，这艘战舰是人类有史以来建造的最大的宇宙飞船。长轴500米，宽100米高70米，外形酷似收拢翅膀正在俯冲的飞禽。

    太空里没有空气，外形怎么设计似乎是可以自由发挥的，只要确保满足功能的空间能够合理和方便。

    不过跟小巧的战锤驱逐舰不同，这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设计巨大尺寸下还要求具备高机动性的飞船，即便有了钛基超材料，也难以确保船体和内部结构的g力承载是否合理。

    星联的科学家们不得不借助人类在大气层飞行器上的设计经验，在这方面有海量的数据可以借鉴。因此，金乌号的外形看上去很像是去掉了尾翼，削掉了机翼，再将机身压得粗短，还没有驾驶舱的雄猫战斗机。

    理论上圆球结构是最合理的，但圆球形态难以合理配置武器和动力系统，为了容纳三部威力巨大的主武器，必须得有这么长的长轴。

    楼星海说：“大型重离子引擎试车得到空间站外进行，在船坞里办庆典活动的话，现在就可以了。”

    重离子引擎是星联在离子引擎上的改进，使用比氢原子质量更大的氦燃料，如此喷出的等离子体动能更强，再加上智能电磁波发射阵列技术的进一步改进，推力提升到了上一代离子引擎的四倍。

    这样的引擎可以让金乌号可以在20天里，就在地球到星门之间打个来回，还可以在太空中做出接近10g惯性力的机动，这也接近了目前超钛材料的承受极限。对一艘体积比四艘福特级航空母舰还大的太空飞船来说，能拥有接近大气层战斗机的机动能力，这可是一个难以想象的奇迹。

    还有一周，就是5月5日的星海节，一年前，尤纳斯和星联在星门里联手，击败变异了的安姆人，夺得了两个星门出口的控制权。

    一年后的现在，星联跟人类撕逼出了清晰的界限，将精力全面转向星门后，一系列的技术成就和天文数字的金钱，终于点亮了太空巡洋舰这项科技树。

    金乌号入役，意味着人类终于摆脱了太空作战的原始时代。换在一年前，金乌号带上一个战锤编队，就足以将变异博格当太空老鼠一般扫荡。

    夏鸣准备在金乌号完工的同时，向大家宣布一个跟星联特勤有关的重大决定，现在看来，仪式只能换到船坞，而不是金乌号上了。

    “unoc太空科学院的人在打探重离子引擎的消息，正在研制的离子炮他们也听到了点风声，要怎么回应他们？”

    楼星海再说到了让人不怎么愉快的话题，夏鸣冷哼道：“在我们没有把这些技术放到交易清单里之前，任何打探都是间谍行为，看来有必要加强一下反间谍方面的力量了。”

    华夏在七个月前终于签了《灵魂宪章》，而美国依旧还在拖延，可《灵魂宪章》所掀起的时代大潮，美国人不仅无力阻挡，还因为这种“反动”，让国内形势渐渐产生了变化。

    不过这不是夏鸣以及整个星联所关心的事情，依靠《灵魂宪章》，星联划清了跟unoc和各个国家的界限，专注于技术研发和基础建设，为形势难明的未来紧张的作着各种准备。

    楼星海再道：“尤纳斯的无人机舰队规模越来越大，这么下去，难保他们没有其他的想法。我总觉得，我们还只能靠着小行星的资源支撑后勤，这很危险。”

    夏鸣微微蹙眉，星联在扩军，尤纳斯也在重建，而且步伐比星联快得多，因为他们就堆无人机。

    尤纳斯已经在星门里部署了十六艘无人机母舰，这些母舰尺寸只比金乌号小一圈，也是长轴三百多米的大家伙。每艘载有上千架无人战斗机，搭载的火力也很强大，虽然不足以跟星联的战锤驱逐舰抗衡，但在尤纳斯眼里，只有一百来艘驱逐舰的星联，完全抵挡不住尤纳斯的无人机海。

    因此在星门里，重建后的尤纳斯跟星联的关系，又有些回到了一年多以前的状态。尤纳斯依旧当自己是守卫星门的主力，星联不过是微不足道的辅助力量。而且，尤纳斯的另一项使命，也比一年前更明确了，那就是防范星联，甚至在必要的时候……

    夏鸣既没天真到不去提防尤纳斯，也没反应过度的将尤纳斯列为星联特勤的作战目标。相比之下，后勤基地的脆弱是比尤纳斯更现实的威胁。

    目前星门里的所有物资供应，已经有大半来自于小行星带的生产基地。维生所需的水、氧气，战舰燃料所需的氢气、氦气，制造战舰、机器人、设备所需的钛、铁、铝等金属，还有空间堆需要的发射性元素，现在都依靠小行星带的资源空间站提供。

    尽管大多资源空间站都是星联拥有，不过还得依靠星门中转，而且运行和维护都依靠马斯克和贝索斯等人组件的太空企业。在华夏签署了《灵魂宪章》后，小行星带的资源开发进度加快了不少，但大半都输送给了尤纳斯，星联获得的份额很少。

    在这些资源之外，食物、有机材料，超材料所需的高分子，芯片，乃至纸张，都还得依靠地球运输。星联依旧不可能摆脱地球，完全自主。

    并不是说夏鸣和星联就想着丢开人类，而是这种状况对星联的发展有很大阻碍。后勤成本太高，太空建设进度太慢。如果材料充足的话，金乌号完全可以在两三个月前就完工，但小行星带的生产能力就是那么点，到思远号的运输线也就那么点运量，等材料是金乌号制造过程中最常见的状况。

    夏鸣说：“星门还在扩展，未必不能有新发现，而且，安姆星的移民工程，也是一个尝试。”

    楼星海愕然，星门里面的状况，他是不怎么了解，不过夏鸣把一部分希望寄托在安姆星上，似乎有些违反常识。

    “安姆星就只有沙子和铁”，楼星海小心的指出问题。

    “它还在低维状态，这种状态并不是永恒的”，夏鸣这么说，楼星海眼中一亮，是说还能升维？

    当然能升维，不过事情也没那么简单。

    夏鸣正要详细解释，意识中荡开一圈涟漪，是千忆发来的信息。

    “扩展中发现混乱弦子的大规模效应，疑似其他星门的变异体……”

    夏鸣心中一震，终于来了吗！？(未完待续。)

0227 星联宇宙军成立，征途是星辰大海

    两个出口让千忆完成了双相锚定，这仅仅只是支撑起了一块碎片。千忆还在不断拓展，这个过程很像是夏鸣的自我重建，依靠“健康”的思维弦子运动，一点点将原本已经崩解的高维还原。不同之处在于，新建的高维时空并没有原本的“灵魂”，是由夏鸣和千忆模拟出来的。

    千忆的扩展并不是像地球所在宇宙泡那样简单的线性膨胀，而是冷不丁的多出来一块，那是它依靠智质的计算和控制能力，将一块已经崩解了的时空碎片，从信息和物质两个层面完全消化之后，再纳入这块时空碎片里。

    千忆在接触又一块碎片时，发现了混乱弦子的运动，这既是坏消息，又是好消息。坏消息不用说，好消息是，那块碎片里很有可能存在着又一个出口。

    夏鸣没有对尤纳斯隐瞒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向尤纳斯作了通报，在安姆号空间站，也就是安姆人所建的那艘既原始又宏大的飞船上，尤纳斯星门舰队召开了紧急会议。

    “7个天文单位……太远了啊，等我们的舰队爬过去，黄花菜都凉了。”

    舰队司令官，来自华夏的黄炎兴中将叹道。

    另一位副司令官，美国人霍尔姆斯少将有些愤愤不平：“星联的舰队半个月就能赶到，我们起码要一个月，他们用的重离子引擎，技术迟迟不对我们开放。”

    “都是些小船，就算是第一次星门战争那种状况，也不可能顶住所有变异博格，还得靠我们。”

    来自英国的李少将是参谋长，优雅的用汤匙搅着红茶，虽然在零重力下随时会跟果冻一样飞出茶杯。

    unoc代表一直沉吟着，直到司令官征询意见，他才开口：“unoc的指令大家都看过了，要求舰队‘尽量与星联协同’，注意，是‘尽量’，而不是必须……”

    几位将军的表情都有些不自然，这个用词，用意太多了。

    “政客们总是在打仗前就盘算该怎么瓜分战利品”，黄少将冷冷的道：“我们是军人，军人只考虑怎么把仗打赢。unoc既然说尽量，那我们就努力争取。我决定，即刻出击！星联既然倾巢而出，我们也……”

    霍尔姆斯插嘴道：“得在星门留下足够的后备队，以防万一。”

    “那就留下塞纳号，再加上正在检修的亚马逊号、密西西比号，还有刚开始编组无人机队的珠江号，正好编成一个分舰队。其他十二艘母舰，全部出动！”

    黄中将下达了命令，看到众人眼里都闪着期待与兴奋的光芒，unoc代表暗暗叹了口气，把要说的话吞回肚子里。

    上一代尤纳斯残兵将星门综合症带回了地球，这一代尤纳斯自然不会重蹈覆辙，所有官兵都经过了选拔，并且按照星联的训练方案，将意识活性提升到了足以抵御思维侵害的程度。

    不过训练效果到底如何，尤纳斯不可能去找星门综合症患者直接验证，还得靠星联确认。这也意味着，星联在很大程度上掌握了尤纳斯的人事权。星联觉得谁不可靠，就可以借意识活性不足否决这个人选，尤纳斯难以置疑结果。

    从星联认可的人选来看，基本都是纯粹的军人，这让unoc稍稍安心，也捏着鼻子默认了星联的这项特权。当然，另一方面也在让科学家加紧进行探测意识活性的研究。

    按unoc代表对指令的理解，尤纳斯星门舰队的最佳应对措施是先出动小股力量，观察星联跟敌人的战斗，让星联顶在前面，尽量保存舰队实力。不过尤纳斯舰队显然不认可这种鬼鬼祟祟的作风，他也不敢强出头当恶人。

    星联的先遣分队在当天就出发了，2024年5月5日，星门战争胜利纪念日，也就是星海节这一天，除开先遣分队和在外执勤的人员，星联特勤全员集结，迎来了自己的新生。

    “仅仅过去了一年，我们就迎来了又一场战争，这意味着，我们很可能这一辈子都会为星门而战，为人类而战。”

    “为战争付出一切的战士，需要的不仅是奖章，还有足以匹配他们荣耀的名义。从今天开始，现有星联特勤人员，整编为星联宇宙军……”

    夏鸣的演说平铺直叙，听起来没什么激情，但“星联宇宙军”这个名称出口时，在场两三千人，血液瞬间就沸腾了。

    “万岁——！”

    “乌拉——！”

    “for-honor——！”

    这一天，既是星联宇宙军的建军节，也是第一军团的创立日，在日后也就合并为军团节。

    第一军团的军团长由夏鸣兼任，下设5个战团，每个团下设8到10个中队不等，总计48个中队。每个中队也是8到10个小队，总计452个小队，每个小队3到9人不等。

    星联宇宙军的编制跟传统军队完全不同，在夏鸣的构想里，每个战团都承担着防卫一个星门出口的任务，会有专属于战团的太空站、舰队、陆战队乃至后勤基地，现在的状况，只算是雏形。

    5个战团里，第1战团是枢纽战团，负责保卫星联核心基地，由安森统率，代号普罗米修斯。第2战团由老洪统率，代号黄河。第3战团由老黄统率，代号长江。第4战团由苏玉统率，代号瓦尔基里。第5战团由刘震统率，代号雷霆。

    目前除了金乌号预定编入第一战团外，其他战团都还只有战锤驱逐舰各二三十艘。在规划里，战锤驱逐舰并不是作战主力，参与大规模舰队作战任务的主要角色，是由战锤驱逐舰发展出的晨星突击舰，除了必要的武器，突击舰还会搭载用于接舷战的陆战队、战斗机器人和无人机。

    战锤驱逐舰的设计还没经过实战验证，星联科学院宇航器设计部设计了另一款比战锤稍大的小型战舰，外形近似蝉，定名为雌蝉级驱逐舰。这种战舰没有装备大威力的轨道炮，而是准备装载研发中的离子炮。

    雌蝉级驱逐舰作为另一种设计思路的尝试，预定会跟战锤级混编。但因为材料供应问题，只造了几艘验证舰，眼下正在紧急加装侦察和电子战设备，作为辅助和支援力量使用。

    建军仪式在金乌号所在的船坞里举行，巨大的巡洋舰旁边，还依次锚泊着战锤和雌蝉各一艘，主席台则是清道夫号的机械臂，如此场景，正是星联宇宙军发展历程的写照。

    仪式非常实在，夏鸣宣布了军团成立之后，就开始给各战团授旗，各战团团长授衔。

    战团的团旗都是红底，左上角为星联的五角星门标识，中间是各战团标识。

    第1战团的标识是一只手高举火炬……

    第2战团的标识是由黄河曲线勾勒成一只造型古朴的牛……

    第3战团的标识则是长江曲线托起的山峰，跟昔日的巫山很像……

    第4战团的标识是手持盾牌和长矛的女武士……

    第5战团的标识是交叉的雷电……

    官兵的臂章也是新的，盾形臂章的底色为火红，中心是星联标识，星门里有个“1”。五星则被左侧的电路条纹，右侧的dna螺旋包裹，五星上方是“星联宇宙军”的汉字和英文，下方是交叉的轨道和光束标识。

    各战团长飘到夏鸣所在的机械臂前，领受战团旗帜，同时也领到了最新的军衔标识。

    鉴于目前军团规模不大，战团长的军衔也没升多高。一年前，星联特勤各中队长还是中校和少校，扩编后升了一级，现在升格为战团，也只升了一级。

    除了安森升为少将，老洪、老黄都是准将，苏玉和刘震是上校。

    一个个战团长切断鞋底的磁力飘升上去，引发了一**欢呼的热浪。到苏玉升上去时，欢呼声更热烈了。

    夏鸣将衔章扣到苏玉的肩上，再将战团旗交给她，苏玉接过的时候，眼里噙着泪花，低声说：“我好像在做梦……”

    夏鸣淡淡笑着问：“是因为违和呢，还是其他原因，让你觉得很不现实？”

    “几年前我还躺在病床上的时候，经常在想，如果我能活下来，我一定会把剩下的所有生命，全都献给一件崇高的事业。哪怕我衣衫褴褛，哪怕我不得温饱，我都要去拼搏，去战斗！我要亲眼看到，不管有多渺小，我的努力也是在改变这个世界，让这个世界更加美好……”

    “今天开始，不管是名义还是实质，我都不再为一家公司，一个商业组织服务，而是为了一个信念，一个虽然永远也无法实现，但我们正一步步迈近的理想而战，我很幸福……”

    苏玉低声呢喃着，看向夏鸣的目光无比灼热，既有感恩，也有崇拜，还有些其他的光彩。

    “剩下的所有生命……”

    夏鸣温和的看着自己的得意弟子，苏玉是他一步步带着成长起来的。这个过程并不是耳鬓厮磨，口手相传。在意识活性上，苏玉是他的验证标本，每一项从他身上总结的能力和数据，都会先由苏玉做试验。而在理念上，苏玉更是最虔诚的追随者。

    “那会是很漫长的岁月啊。”

    夏鸣向她眨眨眼，苏玉的意识活性到了lv4，已经摸到了细胞自控能力的边，可以接触自体端粒酶延寿这种事情了。他正在调教苏玉接触这个全新的领域，只要不出意外，她的生命会比常人长一大截，而且也会青春常驻。

    “哪怕地老天荒……呃，我是说，哪怕恒星毁灭，时空破碎”，苏玉低着头倾诉自己的心声：“只要我还活着，就永远……追随您。”

    夏鸣说：“我很荣幸。”

    苏玉抿了抿嘴，声音更低了：“那我能……”

    性格爽朗的短发女郎，此刻显得忸怩起来：“我能抱您一下吗？”

    夏鸣展开双臂，女郎投入他的怀中，将自己和他紧紧拥为一体。

    欢呼声再一次爆发，然后是掌声，还夹杂着口哨声。

    “太棒了！以后我一定要成为战团长，拿到乌戈的拥抱！”

    08中队里，米娜涨红着脸，手掌也拍得通红，她兴奋的大叫着。

    “中队长，你不要松懈啊，当心被我……喂，你们在哭什么啊？”

    吴康一边鼓掌，一边流泪说：“我在为玉姐高兴！”

    旁边安道远使劲擦眼睛：“太感动了，呜呜……”

    播种船五连星的其他三个人异口同声的说：“今天是我们的新生！”

    米娜挥着拳头，大声喊道：“没错，我们的新生！”

    苏玉的激情“表白”，让仪式进入到新的**，大家都沉浸在兴奋与欢乐之中，再被夏鸣接下来的话引领到对未来的热切向往中。

    “我们的新制服已经做好了，不过这里没有重力，要是大家都穿上礼服，衣衫飘飘的场景，我有些不敢想象……”

    看着屏幕上展示的制服，大家都笑了。

    制服包括作训服、常服和礼服，作训服就是现在大家穿的紧身太空服，只是在标识和细节上有所变化，常服则是在地面穿的，礼服是正式场合穿的。和海军的服色很接近，礼服是白衣白裤带红线加红檐大盖帽。

    在零重力环境下，别说礼服，就是穿常服都很难受，这套制服并没有什么卵用，有些白费了设计师们的心血。

    “我们星联宇宙军，未来一定会脚踏实地！”

    夏鸣说到这，语气变得沉重了：“为此我们必须战斗，不惜付出牺牲，在此之前，我们已经牺牲了不少人，文德华……”

    他一个个念出星联特勤牺牲者的姓名，再道：“他们来不及享受战士的名义，来不及穿上这套制服，但从今天起，这是你们应该拥有的荣誉！”

    他扫视所有人，高声道：“出征前，每个人都留下穿着军礼服的照片，让我们在踏上战场前，成为真正的军人！”

    星联的驱逐舰群从空间站里鱼贯而出，拉出一道道碧绿光焰，向远处飞驰而去。而后，一艘巨大的战舰在驱逐舰护卫下也驶出空间站，这既是金乌号的引擎试车，也是投入现役，直奔战场。

    尤纳斯舰队司令部里，看着这一幕场景，霍尔姆斯的语气颇为微妙：“星联特勤变成星联宇宙军，我们尤纳斯又算是什么呢？”

    “星联特勤还在”，李少将为星联解释着，星联特勤并没有取消，只是降格为专门执行跟《灵魂宪章》相关的任务，不再承担保卫星门的战斗任务。

    “星联自建宇宙军，是想取代unoc吗？”unoc代表虽然听到了一些风声，但亲眼看到成军出征，他内心依旧惶恐不安。

    黄炎兴摇头：“星联在想什么，还不明白吗？他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啊……”(未完待续。)

0228 死亡中的生物星球

    这是夏目子规从未见过的景象，恢弘而奇妙。

    他仿佛来到了宇宙的尽头，空间被渐渐压缩成一条线，如光河般横亘在眼前，向左右无边无际的延伸开。

    光河在粼粼荡漾，并不耀眼，实际上不接近到几十万公里的距离，根本发现不了，星门边缘，竟然会是这种类似光子长城的瑰丽天景。

    夏目子规见过这样的光波，一年前，在安姆人的飞船上，夏鸣冲向变异首领时，两人之间就产生了这样的景象。

    系统官报告：“辐射非常强烈……”

    话虽然这么说，他的语气却很轻松：“强度已经达到负荷线的17%。”

    他们这艘战锤驱逐舰虽然是早期型号，外壳还是普通的钛合金加陶瓷涂层，但驾驶舱却裹了好几层超材料，防宇宙射线和核辐射的能力是上个时代人类宇宙飞船的上万倍。即便是中子弹挨着飞船外壳炸开，也伤害不到他们。

    接着系统官的语气转为疑惑：“它正以每秒290公里的速度远离我们。”

    “你该不会以为我们真的能接近那条线吧？”

    武器官说：“看起来那是条线，实际是一个空间，我们正在被那个空间的引力推开。”

    “引力？推开？”系统官皱眉，这颠覆了他的常识。

    武器官教育道：“你的物理知识库没更新吗？不连续空间的引力是相斥的。”

    “从思维弦子的层面看，我们所在的星门部分遵从有序弦子运动，星门其他地方遵从混乱弦子运动，二者也是相斥的。”

    夏目子规作了补充说明，再对飞船下令：“秋刀鱼1号，转向黄道北极，沿极轴正北，加速到搜索速度就关闭引擎。”

    飞船gei用机械的女声答道：“秋刀鱼1号收到。”

    “秋刀鱼2号，沿极轴正西，秋刀鱼3号，极轴正东，注意引擎和雷达静默”，夏目子规对左右大约一千公里外的两艘僚舰说：“如果我感应没错的话，目标就在直径不到10光秒的范围内，有发现就马上调整方向，不要继续接近。”

    三艘战锤分作三个方向散开，他们隶属于31中队秋刀鱼小队，不过现在已经是第4战团31中队了。之前正在执行远航任务，离事发地点最近，被编为先遣队的前哨。

    接近1个小时后，秋刀鱼2号发来通讯：“中队长，弦子感应器有反应了，但我们还没看清楚那到底是什么，能开雷达扫描吗？”

    系统官由衷的赞叹道：“中队长不愧是lv3里的金陀螺，定位这么准。”

    这里离思远号空间站已经有10亿公里远，远远超出了星门定位系统可以描绘的精确范围，位置通报只有模糊的数据，但根据夏鸣亲自描绘的相对位置图，夏目子规依靠出众的意识陀螺能力，还是把前哨分队准确带到了目标附近。

    “比不上08中队的吴君”，夏目子规自谦了一句，再回应秋刀鱼2号：“继续静默前进，直到被动感应器……”

    话音未落，2号的频道上就响起杂乱的呼声。

    “速度不对了！我们在坠落！”

    “有大质量天体在拉我们！看到了！我看到了！”

    “那是什么啊！好大！”

    “中队长！请求启动引擎，紧急机动！”

    能拉住搜索速度的战锤，那东西会大到什么程度！？

    夏目子规顿时出了一身汗：“请求批准！快躲开它！雷达也可以开，马上把信息发过来！”

    “快啊！快拉起来！”

    “它在动！它发射了什么！该死，我们被击中了！”

    “雷达和感应器都坏了，把机器人射出去！”

    屏幕上，2号剧烈旋转着，洒出大堆零件和碎片，耳机里，是2号三个乘员的惊呼，夏目子规的心口顿时揪得紧紧的。

    “弹射！赶紧弹射！”

    再听到2号的乘员组还想控制住战舰，夏目子规催促着他们。战舰的细长前端折断了，后端也出现了多处裂口，引擎完全错了位，已经没办法挽救了。

    战舰的底端炸开一圈焰光，如蘑菇般的底部跟前端分离，水滴外形的驾驶舱从中脱出，尾部的小型离子引擎拖着湛蓝光焰，带着3名乘员加速脱离。

    幸存者身后的天幕上，是一幅令夏目子规毛骨悚然的画面。

    那是一个估计比月球还大的天体，轮廓并不是规整的球形，表面是墨绿色的，还有点点光亮反射，可能是冰。

    可怕的不是它那怪异的色调和反光，而是密密麻麻，至少有数百甚至上千公里长的细小枝节，或者说是触手正在挥舞着，秋刀鱼2号就是被这样的触手抽得散了架。

    “目标没有移动……”

    系统官的嗓音也有些变调，这玩意只用看的，就知道比变异博格厉害了无数倍。

    “3号去收容2号的驾驶舱，我们去抵近观察，现有信息马上发送回去。”

    夏目子规说话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腿在微微发抖。

    5月22日，苏玉率领的前卫舰群跟先遣队汇合，在这个怪异天体附近建起监视网。

    “夏目，你的中队表现得不错啊，秋刀鱼2号是吧，刚建军就拿到了奖章。唔，头儿还没想好奖章该叫什么名字呢。”

    苏玉褒扬了立下大功的前哨，再为夏目子规依旧改不掉的深鞠躬嗨咦道谢而莞尔。

    断开通讯，她再叹道：“如果就是这样子，头儿多少会有些尴尬吧。全军出击，热血昂扬，跑过来干的却是收尸的事情。”

    眼下的状况正如苏玉所说，这个怪物天体虽然挥舞着亿万触角，却没有行动能力。装备大功率太赫兹雷达的无人机凑到一万公里的近距离，将它里里外外扫了个遍，它的反应也只是试图用触手去抓无人机。即便触手够不着，也锲而不舍，感觉就只是低级生物的神经反射。

    从内部结构来看，它也的的确确是一种低级生物。无数颗半米直径，类似神经结缔的组织堆叠在一起，通过跟植物纤维差不多的“神经”相互连接，由某种黏液，或者类似果冻的凝胶体包裹，外层是角质化、碳化甚至钙化的组织。

    没错，这是一颗生物星球！

    星门是宇宙最神奇之处，大家都做好了面对各种怪异存在的心理准备，但真正面对一颗比月球还大一圈的生物天体时，那种震撼，依旧难以言表。

    好在只是震撼，不是惊恐。

    这玩意不仅没有意识，不能动，更重要的是，它的混乱弦子强度很低，跟它的体积完全不匹配，也就比当初变异博格里那种大型变异生物强一点。

    得到夏鸣的许可后，苏玉也下令舰队对这颗生物星球做了一些试探性的攻击。战锤驱逐舰的轨道炮可以毫不费力的穿透它的外壳，炮弹一直深入到十多公里以下，不过这毫无意义。这颗星球没有心脏，没有核心，甚至没有器官。

    生物星球对攻击有所反应，但也只是把触手挥舞得更快速而已。大家都觉得很庆幸，如果这玩意能动，能向太空里发射点什么，那除了继续用第一次战争里的氢弹饱和攻击外，还真找不到什么有效的办法。

    6月2日，金乌号率领主力编队赶到，虽然相关信息在路上已经收到了，但亲眼看到这样的存在，夏鸣也有些头皮发麻。

    金乌号背部的光学舰桥里，夏鸣和一个窈窕身影并肩立着，透过舷窗，看向前方隐约能见轮廓的生物星球。

    夏鸣问：“你有新的发现吗？”

    千忆歪着头，眯着眼睛，在品味着什么，许久之后，她点头道：“它现在的混乱弦子运动正处于崩解过程，而且结构上并不完整，这很奇怪……”

    夏鸣叹气：“说人话。”

    千忆撑起高维时空碎片后，恢复了不少昔日的“记忆”，这些记忆所含的知识，夏鸣一时也难理解，千忆的思维跟他又有制式差别，只能靠这个合成人通过人类思维来进行深度沟通。

    千忆解释说：“它已经死了，而且它不是一个完整的个体。”

    夏鸣抽了口凉气，不是一个完整的个体！？那完整的个体会有多大！？

    而且，它既然死了，怎么还会对刺激有反应？

    “即便是在低维时空，即便是地球上的人类，死亡也是一个过程，而不是没有厚度的时间点。这里是高维时空，这么大的个体，死亡过程也会很漫长。”

    千忆这话很合理，夏鸣表示受教了，再问：“它本体是什么样的？又为什么会死在这里？”

    “我不知道”，千忆摇头：“我对高维时空的了解，除了核心意志留下的法则之外，具体的知识只限于高维时空崩解后，我守护住的那部分区域。其他地方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并不清楚，也不完全明白。只知道这个东西肯定也是变异体，是另外的我做的失败尝试。”

    夏鸣皱眉，心中涌起巨大的危机感。

    如果千忆所说没错的话，这个生物星球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背后还有两层威胁。

    首先是这个生物星球的本体，仅仅只是眼前这个部分，如果是活着的话，不找到有效的办法，就算是星联加上尤纳斯，就算是用上氢弹，也未必有十足的把握消灭它。换成本体，那会有多可怕！？

    其次是，让如此可怕的存在也被切下一块的，那又会是什么存在？只是高维时空的自然运动还好，如果是另一个失败的试验品，人类在它面前，恐怕连蝼蚁都不如吧。

    “你能暂时停止扩展，或者精确控制扩展方向，避开这片区域吗？”

    夏鸣首先想到的是千忆这边，先让她停停，争取一点时间也行。

    千忆摇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你所说的扩展方向，对我来说，不存在这样的概念。从你们人类的宏观视角来看，我的扩展并不是向外延伸，而是消化一个碎片后，下一个碎片会靠过来。”

    这是只动嘴不伸手吗，夏鸣心说，看来可以给千忆加上个懒货属性了。

    “那么可以先停下扩展？”

    “这个倒可以做到，不过根据我的计算，这么做得不偿失。”

    “怎么说？”

    “刚消化的这个碎片出现了这样的存在，下一个碎片很可能就会遭遇它的本体，甚至会出现比它更可怕的存在，它们应该已经感应到了我的存在。如果什么也不做，说不定它们有能力冲破我的屏障，到那时，不仅你们，连我也无法抵抗。”

    夏鸣心中一震，瞬间有了很多推论：“你是说，眼前这个生物星球的本体，可能会有清晰的意识？这不是违背混乱弦子的机制吗？”

    当初变异博格之所以无法冲破千忆的屏障，不仅因为混乱弦子的强度不高，而且安姆星人的变异也并不彻底，不仅单体思维完全降到了低等生物的水平，也没有形成真正的蜂群结构，出现群体意识。不如此的话，千忆根本不可能蹲在人类出口那里苟延残喘。

    按照混乱弦子对思维的侵害机制来看，似乎也不可能出现群体意识。如果套用电你蛋的那套阵营设定，混乱弦子就像是混乱之力，是彻底破坏秩序的力量。

    “底层的混乱，并不意味着不会带来顶层的理性，不过这样的理性只体现在加速熵增上”，千忆的解释听起来深奥，夏鸣却马上理解了。

    混乱弦子对思维的变异，并不都是混乱，更深度的变异会是一种理性，毁灭的理性，就像是不去思考自己的使命，自己的存在意义，自己的价值，所有代码都隐藏着“毁灭人类”指令的天网。

    不符合逻辑，不符合ei发展路线的天网在现实里是不存在的，但这种由混乱弦子构建起来的毁灭运动，却是现实的威胁。

    如果这种有意识，有理性的变异存在冲破千忆的屏障，那还真是万事皆休。

    夏鸣再问：“你说的得不偿失，是可以拿出一些实质性的东西？”

    “我还需要做一些准备……”

    千忆没有细说，夏鸣不再追问，希望她能带来一些惊喜吧。

    现在的任务是，解决掉眼前这个生物星球。

    尤纳斯的舰队还在半路上，夏鸣将情况通报给了他们，但不准备等到他们来才动手。既然这东西处于“正在死亡”的过程，靠现在的力量也足以搞定。

    甚至，只靠金乌号都能搞定。

    金乌号不像战锤驱逐舰那样，狭小的驾驶舱就是救生舱，全舰载员二百六十多人。

    依照星联的设计思路，这么多人挤在一艘船上是很危险的事情，不过对金乌号这么庞大的战舰来说，载员却少得可怜。

    就这些人，不仅要承担空间堆、雷达、通讯以及动力系统的维护，还有一整套舰队通讯和指挥班子。巡洋舰还承担着驱逐舰和突击舰的前线支持任务，补给、维修、医疗，都得有人照应。

    金乌号本身的作战系统也得有人运转，舰内也编有上百架无人机，还有交通用的运输机，必要的时候也会进行接舷战，为此也设立了随舰陆战分队。

    埋在舰身中心的指挥舰桥面积有上百平米，虽然挤着十多个人，可在星联的战舰里，已经是很宽敞的地方了。

    夏鸣回到指挥舰桥，坐上中心的指挥席位，下达了命令：“武器官，把火控系统转交给我。”

    武器官应道：“是！火控系统转交舰长！”

    金乌号的gei报告：“金乌号确认，火控系统已由舰长接管。”

    金乌号上预订要装载三部主武器，一部是型号为dn-800大威力电磁轨道炮，可以将20吨的弹丸以60倍音速发射出去，如果是轰击地表的话，足以摧毁半座城市。这部武器的轨道有200米之长，这也是金乌号拥有细长前端，类似战斗机机身的原因。

    另外两部武器在战舰左右侧，看起来也很像战斗机的进气口，不过现在这两处空间还是空的，代号为“虚空风暴”的离子炮（不是粒子炮也不是阳电子炮）正在研发中。

    现在夏鸣通过附属智能夏小颜控制的武器，也就只有dn-800轨道炮，以及20门dn-200轨道炮，这种轨道炮跟战锤驱逐舰上搭载的型号一样，此外还有大大小小大约40门激光炮。

    前方的生物星球还处于死亡过程中，触手的运动只是完好神经的应激反应。夏鸣要做的是加速它的死亡过程，为此必须摧毁还没彻底死亡的神经结缔。

    闭上眼睛，全力感应，生物星球在夏鸣的意识里，像是一颗剥开了皮，已经**的石榴。里面依旧有一些颗粒还有活性，点点黯淡的红光跟旁边灰败的组织形成鲜明对比。

    锁定……

    随着夏鸣的调整，金乌号偌大的舰身做着灵巧的机动，逼近到离生物星球1万公里的地方。前端炮口瞄准了一处活性最高，规模也最大的神经结缔。

    金乌号的gei向舰员发布了警告：“准备冲击！”

    发射……

    夏鸣念头一动，夏小颜忠实的将指令传递给火控系统，战舰前端喷出一道橘黄光焰，后座力推得质量高达六十万吨的战舰也抖动了一下，但在gei依靠引擎的调整下，战舰的机动并没有受到影响。

    炮弹花了接近10分钟才抵挡星球，悄无声息的穿透表面，越过无数如巨树般的纤维，轰击在距离表面数百公里的神经结缔上。这颗由细小球体堆砌起来，直径有几百米的“肉瘤”瞬间粉碎。

    意识中，一处红点消失，可以清晰看到，星球表面一大片触手枯萎垂下。

    “下一个……”

    夏鸣继续，虽然不想承认，但打这样的炮，感觉还真是不错。(未完待续。)

0229 马特寥什卡球文明？这是什么？

    星联宇宙军的首次出征变成了远程拉练和金乌号的试炮，这事的确有些尴尬，但这颗生物星球要还活着的话，首次远征就变成了集体仆街，那就是悲剧了。

    再对比还在半路上以龟速爬行的尤纳斯舰队，官兵们的士气竟然也跟打了一场胜仗似的，很是高昂，当然这也跟金乌号的800大炮轰了个欢实有关。

    当尤纳斯舰队赶到时，原本的生物星球已经完全变了样，星球像是被蚁群袭击过的苹果，只剩下残缺的苹果核和七零八落的残渣。

    “不要客气，随便拿。”

    夏鸣的话噎得黄炎兴等人苦笑不已，再听到下一句话，又都笑不出来了。

    “以你们牙口，也很难撕得开。”

    尤纳斯的无人机母舰尺寸也不小，但没有星联的超材料，就是笨拙的运输船而已，更提不上装载大威力武器。星联倒不是对尤纳斯封锁技术，而是超材料的产量还不高，星联自己都不够用，尤纳斯还得排队等着。

    再加上星门综合症的顾虑，以及军队体制下，意识活性训练的成功率极低，现在的尤纳斯显得异常精悍。每艘母舰上不到一百人，加上其他人手，总数不到两千，比星联还少。

    总数上万的无人机是尤纳斯的最大依仗，这种在x-47b无人机基础上改造来的战斗机，被尤纳斯自己称呼为“黑甲虫”。

    正如夏鸣所说的那样，在这颗生物星球面前，无人机的火力显得异常羸弱。两门dn-50电磁炮只是战锤驱逐舰的次级武器，两具激光发射器只是单兵级别的武器，至于30电热机炮，不过是对传统30转管机炮的改进，运气不好连星联的重装陆战动力装甲都打不穿。

    在unoc和尤纳斯看来，这样的配备比一年前的单兵火力强得太多了，但在星联宇宙军的舰队面前，却依旧抬不起头来。聊以自慰的是，无人机数量很多，而且必要的时候，还可以用无人机挂载氢弹，冲进目标内部引爆。

    虽然一年前的战斗已经证明，这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烂招，可对依旧抱有核武器崇拜的尤纳斯来说，没有比这更有力的手段了。

    黄炎兴只好转移话题：“这玩意到底是什么来历？”

    “还不确定，拖些零碎回去，让科学家给我们找到更多信息吧。”

    夏鸣没有道出实情，是怕吓着他们，再吓着unoc，让他们对星门的态度产生更大变化。

    现在unoc对星门的态度已经有所改变了，《灵魂宪章》签署后，unoc里开始兴起一种言论，认为星联既然手握科技母机，而且只关注星门和ei的安全，那星门就全交给星联，unoc在太阳系里安安稳稳过自己的小日子好了。

    持这种言论的国家有美国，他们还没签署《灵魂宪章》，由此被星联排斥在技术受惠国的范围外，开始走上新的孤立主义道路，不想再承担unoc在星门里的巨大投入。

    其他国家也不少，都是在星门一直没得到多少实际收益的国家。总之，当星联以《灵魂宪章》打消了他们对星联统治世界的忧惧后，他们就像安全得到了保证的小市民一样，肉痛起自己的“不必要付出”。

    如果让unoc知道，这颗生物星球只是未知存在的一部分，他们恐怕会正儿八经的讨论“关闭星门”之类的愚蠢话题。现在的星联，不管是从人的角度看，还是从物资和技术的角度看，资源都还不足以单独保卫星门。

    当然这只是争取一点时间，除了继续备战外，夏鸣还在期待千忆的惊喜。

    “先送一些样本回来，尽快！”

    晓棠两眼闪着星星，在千颜网络上这么说。根据现场发回的资料，她认为这是混乱弦子基于生物路线的极端变异，在超材料、生物计算机和基因编辑等方面应该有极大启发。

    夏鸣叮嘱道：“院长大人，别光顾着琢磨技术，还得找到有效对付这种东西的办法。”

    星联科学院现在是晓棠在负责，具体到学术细节上，夏鸣还得给她打下手。

    “生物路线的核心是适应，最有效的克制手段是破坏基因，机械路线的核心是效率，最有效的克制手段是破坏逻辑，如果是二者融合的路线，就有些不好办了……”

    晓棠自顾自的嘀咕着，见她又沉浸到自己的思路里，夏鸣没再打扰她，退出频道，指挥舰队进行回收作业。

    这么庞大的东西不可能全拖回去，实际上就拖一些样本，就已经让舰队颇为滑稽了，看上去像是带着大包小包回家过春节的摩托车大军。

    即便是金乌号和尤纳斯的无人机母舰，也因为空间不足，只能用锚索固定在船体外。至于战锤驱逐舰，原本纤细的前端，也都串上了圆滚滚的包裹，以至于星联官兵们纷纷戏称战锤应该改名叫“肉签”。

    所有战舰改作运输船，也不过运走了残骸的1%，剩下的残骸，夏鸣留了一些卫星做航标，列入到巡航计划中，只准备做定期巡查。

    如果是真正的行星，他还会想办法改造成基地，但这具……尸体，即便有一定的重力，可以当作舰队的依托，整日在表面是触手森林，内部是黏糊糊凝胶的尸体里进进出出，太污染心灵了。

    7月20日，星联宇宙军和尤纳斯终于完成了第一次联合远征，大队人马回到了基地。宇宙军自然是回思远号空间站，尤纳斯则回两万公里外的安姆号空间站。

    星联科学院生物研究部的巨大空间里，带着少许外壳，直径足有上百米的一团凝胶由机械臂固定在中心位置，深处是无数颗神经结缔汇聚成的大团，上下延伸出特性跟植物纤维相近的“骨骼”。

    “一切的奥秘都在这个东西里……”

    随着晓棠的手势，机械臂钳出一个表面光滑，直径约有半米的球体。

    “这个东西，我把它叫作‘马特寥什卡球’，你们就简称马特球吧，它的前身是独立的生命个体。”

    晓棠的讲解不仅让夏鸣愕然，其他专家，包括来自unoc太空科学院的人，都大吃一惊。这个看起来像是巨大生命体的神经元，其实是独立生命！？

    “我们现在看到的这种珍珠奶茶结构，是它们变异后的结果，因为变异完全走生物路线，跟变异博格那种将生物转化为电路的路线不同，所以我们能从它的dna上看到一些变异过程。”

    晓棠用俄罗斯套娃的英文名来指称这种东西，倒让人觉得很贴切。不过用“珍珠奶茶”来形容眼前这团可怕的存在，就让不少人的胃都翻腾起来，估计相当长一段时间里，他们都不会再喝珍珠奶茶了。

    “31对染色体，37亿个碱基对，24000种编码基因，这个数据，诸位有什么想法？”

    晓棠将基因分析报告发送给在场所有人，听到这个数据，科学家们神色又是一变。

    人类的碱基对有30亿个，基因有27000种，染色体是双倍体，碱基对的数量决定了细胞的类型数量。这个马特球，拥有比人类还复杂的细胞形态，编码基因却比人类还少，意味着拥有比人类更漫长的进化历程，基因的编码效率更高。

    这么一个球，进化历程比人类还长，如果真的是智慧生命的话，居然比人类更高级？

    看着这么个圆滚滚跟大号鱼眼差不多的东西，那么多碱基对到底是用在什么地方了？科学家们对此表示强烈的怀疑。

    “即便是**样本，也因为产生了变异，很多基因都被剪切废除了，不过它的体内构造跟人体是完全不同的形态，相当复杂。”

    晓棠再展示了内部构造图，以变异后的形态来看，它的“大脑”占了整个身体的一半以上体积，构成大脑的物质跟人体的脑组织不同，是一种凝胶状物质，外在的形态变化不会对它的大脑运作产生影响。

    大脑外层包裹的一层粘膜，放大后看得出一些特定组织萎缩后的痕迹，具体是什么，还需要从废弃的基因里仔细寻找。

    粘膜跟外皮之间还有一层空腔，根据粘膜和空腔的结构，晓棠推测说，外皮原本应该有可控的进出口，用来吸收外界的气体或者液体，既可以用来吸收养分，也可以用来移动。

    “外皮这些不明显的凸起，可能是萎缩后的触手，触手可以调整运动姿态，也可以跟同类进行信息交互。只从外形特征来看，马特球的生活环境，要么是在类地行星的深海，要么是在气态行星，反正都是压强很高，但能自由移动的环境。”

    晓棠的解说让大家的思绪都开始发飘，听起来，就像是土星那种气态行星可能产生的生命。

    至于生物星球的其他部分，比如纤维、凝胶和外壳，晓棠说从分子结构来看，很像是马特球的外皮变异而成的。

    了解得越多，未知也越多。

    如果马特球没有变异，它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智慧生命？

    现在，它变异之后，又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

    晓棠倒是干脆：“这好办，我们克隆一个**出来，就能知道得更多。”

    包括夏鸣在内，所有人都微微变色，克隆一个**，不怕打开一扇魔鬼之门吗？

    “没有**，无法掌握进一步的信息，尤其是它变异后的状况。”

    晓棠看向夏鸣，她虽然作风凌厉果断，但在这种大问题上，还是会听夏鸣的意见。

    “思维侵害这方面，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夏鸣想了想，觉得这个冒险是值得的，总不能等到那个变异体出现后再琢磨怎么对付吧。而且，在星门里面，已经泯灭的思维弦子运动，也不可能通过克隆再死灰复燃。

    他再仔细叮嘱道：“造个试验舱，丢到空间站外去做这事，而且只能通过机器人操作，人不能进去。防范措施要做到位，要多样化，有什么不对马上消灭。我还会安排战舰随时监视，必要的时候轰烂试验舱。”

    “知道了”，晓棠笑道：“星门综合症的教训摆在那，我会小心的。”

    在准备克隆工作的同时，如何对付马特球变异体的也在全力推进中，这方面的研究进展很快，科学院给出了并不让人意外的方案。

    如果本体是比月球还大的存在，动能武器的效力就很差了。目前星联和尤纳斯的武器里，也就氢弹、微波和激光武器有效，而且微波和激光武器的功率还得更大，最好能比现在强个百倍。研制中的离子炮从理论上说也是有效的武器，但还需要等待超导材料获得最大突破。

    功率方面，由杨斌主持的超级电容项目还没见效果，使用超材料做超级电容是新的方向，gei也没有可借鉴的经验，只能靠杨斌自己找思路。

    就算有了超级电容，现有的空间堆功率也不够，难以支撑能量武器的持续发射，这方面只能指望可控核聚变的小型化，但到目前为止，进度还很缓慢。

    难道只能依靠氢弹？

    氢弹这种手段，目前只为尤纳斯掌握，unoc也跟夏鸣达成过协议，非必要的情况下，星联不会涉足核武器的研发。

    如果只有氢弹有效的话，尤纳斯跟星联的配合度有多高，成了未来战争的关键。夏鸣显然不会把希望全放在别人身上，为此他必须先找出可以临时替代的武器。

    回到总部，夏鸣展开千颜的研究协助申请列表，寻找那些之前被暂时搁置的武器方案。

    方案一个个滚过，夏鸣正有些失望，一个方案骤然闪过，再关联到另一个方案，两个方案的内容在他意识中展开。

    “关于智能导弹太空战应用的研究计划……”

    “关于金属氢磁压制备工艺的武器化研究计划……”

    智能导弹只装备常规弹头，在太空里没什么效果，因此除了尤纳斯在做将氢弹装上智能导弹的研究外，星联这边一直没什么动作。

    金属氢的磁压制备工艺已经相对成熟，星联的重点是金属氢在离子炮等前沿领域的研究，对直接用金属氢当炸-药的方向还不怎么在意。论威力，金属氢也不过是t-nt的25到35倍，对习惯以百倍前进的星联科学家来说，这点差别还不足以让他们花费宝贵的时间去仔细琢磨。

    不过现在看来，这两个方案结合在一起，倒是一个不错的方向。

    “卫龙和希尔-菲米斯，就卫龙吧……”

    夏鸣找出两个方案的提案人，随手把卫龙点成负责人，整合成一个项目，定了三个月的时限，转发给了科学院的gei。有了他的授权，这个小项目不仅可以接入千颜，得到千颜在资料和分析上的支持，还可以调用相关资源。

    “还有什么呢？”

    方案里也就这个有点希望，其他不是还要时间，就是没什么价值，夏鸣又陷入到苦思中。

    马特球的出现，带来的危机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烈，夏鸣第一次觉得自己爬科技树的进度还是太慢了。(未完待续。)

0230 新危机，新生活

    某处宇宙的深处，一颗泛着迷蒙红光的星球，像是风中烛火一般扭曲摇曳着。在它照亮的宇宙空间里，隐现一团墨黑的存在，黑团边缘，光线和空间被吸收、粉碎，以至于剧烈而细碎的湮灭反应，如泡沫般持续沸腾着，放射出各种射线。

    这应该是个黑洞，但跟低维宇宙的黑洞又有很大差别。

    低维宇宙的黑洞遵从吸积原理，对吸收物质非常挑剔，并不是所有物质都会被黑洞吸收进去，但这个黑洞，却在吞噬所有质量、能量，甚至还在吞噬着空间。

    如果这个宇宙存在着观察者的话，就能看到，红色星球和黑洞像是宇宙的双核，正将宇宙深处各种天体，不管是行星、恒星、小行星带还是各类星云都拖向它们。连正在爆发的超新星，也因为空间的变化，变成了彗星，喷发的能量和物质拖成一条长长的彗尾。

    一颗比地球还大一圈的行星坠向红色星球表面，对比之下，行星就如太阳黑子一般渺小。穿透星球数十万公里的表层，深入到星球内部，竟然是若干艘巨大的飞船，在它们环绕的中心，是一颗看上去颇似光线编织而成的人造星球。

    人造星球内部，除了无数颗水滴状的物体漂浮之外，似乎再无一物。但偶尔一颗水滴收缩成一个球体，一端伸出几根柔软的触手挥舞不定。再是另一颗水滴拉成细长的躯体，延伸出两条腿、两只手臂，脖颈之上顶着一个脑袋，跟人体没有多大区别。

    每颗水滴都在不停变幻，除了中心的那颗，不过与其说它一直没什么变化，不如说它不太像这个空间的真实存在。如果能将时间放慢百万千万倍的话，才能看清它的真实状况。这一刻它在，下一刻骤然消失，再下一刻，它又出现了。

    宇宙的尽头，空间汇聚成淡淡的柔和白光，拉出无尽的长线。

    星门，思远号空间站某处的舱室里，小欢纵身跃起，向头上浮着的太空服飘去。长腿翻动，丰隆摇曳，粉嫩肌肤泛着一层微微汗光，像是一条晶莹的人鱼。

    即便刚才已经极尽欢愉，眼前这一幕春光，依旧让夏鸣心醉。

    小欢钻进太空服里，裸-露的胴-体被遮掩住，曲线却依旧动人心弦。

    她旋转着飘下，黑亮长发散开，咯咯笑道：“仙女下凡咯……”

    夏鸣将她揽入怀中，两人紧紧相拥，小欢叹道：“零重力还是不习惯啊，真不敢相信，晓棠姐跟你的那一次是怎么办到的……”

    脸上还残留着****的红晕，这让她整个人洋溢着玫瑰般的摄人艳丽。

    跟最初蘑菇头的青涩小女孩形象相比，现在的小欢已经成长为一个大美人，无可挑剔的五官，糅杂着青春与美艳的气质，不管是倾城倾国，还是红颜祸水，都不足以描述她的美丽。而她的青春也凝固在了这一刻，未来几十年里应该都不再有大的变化。

    夏鸣抚着她凝脂般的脸颊，笑着说：“让你去摩天轮你又不干。”

    “专门为这个……不觉得很羞人吗？”小欢脑袋顶在他怀里撒着娇。

    长期处于零重力状态，对人体会造成很大影响，星联在空间站外建造了大型重力适应设施，外形就跟地球上的摩天轮差不多，只是尺寸上大了很多倍，通过旋转的离心力模拟重力。

    除了容纳每个人定期进行重力恢复训练外，摩天轮还有一个昵称，叫“爱之轮”。毕竟零重力下的****依旧是件麻烦事，星联很周到的考虑到了这一点，给摩天轮加上了这一项用途。只要是夫妻，或者是确定了关系的情侣，都可以申请这项服务。

    摩天轮跟空间站通过轮轴相连，进出都有严格的管理，还因为重力模拟舱数量少，人员来往很频繁。夏鸣跟小欢跑去那里，就像是去酒店开房，被谁撞见了，那可是件尴尬事。

    “我都不怕，你还怕什么？”

    夏鸣俯身，贴在她耳边说：“而且，后面一段时间，我可没空了哦。”

    小欢为难的哼哼了一阵子，再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那……现在就去？”

    夏鸣愕然：“现在？”

    “还没吃饱嘛”，小欢的手指在他胸口划着圈：“昨天你都喂了晓棠姐一整天……”

    夏鸣能说什么呢，当然只有点头的份。

    穿衣服的时候，他随口问：“后面准备做点什么呢？”

    为了防范未来的巨大威胁，夏鸣准备听从千忆的安排，跟千忆一同完成一项“大工程”，这可能花费两三个月的时间。晓棠昨天抓着他缠绵一番后，心满意足的又沉浸到研究里，小欢么，夏鸣就有些担心她了。

    “放心啦，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小欢跟树袋熊似的抱在他背后，笑着说：“我也有事情忙呢，我的小伙伴们说，应该做一部安姆星移民的记录片，等你闭关了，我就准备去安姆星。”

    还真忘了，小欢也是有一摊事业的。

    夏鸣拍拍她的手，鼓励道：“我很期待这部纪录片哦。”

    感应到夏鸣的心声，小欢的大眼睛眯成了弯月：“嗯！绝对是最棒的！”

    坐上空间站内小巧的有轨车，两人来到空间站外层的某个出口，这个出口向外延伸出长长的栈桥，跟摩天轮的轴心相连。

    出口区的等待厅里，对外一侧的壁面是透明的，可以看到直径有近一公里的摩天轮正在缓缓转动。每根连接杆挂着三个长十来米，直径不到五米的圆柱形舱体，总数只有一百来个的重力模拟舱，承担着思远号空间站上两千多人的重力适应需求。

    单独拥有一个模拟舱这点小小特权，夏鸣还是有的，不过可以避开其他人，直接进到模拟舱的特权却没有。原本夏鸣也考虑过在空间站内给自己单独建个模拟舱，但星联的建设清单已经长到了必须要gei进行管理的程度，每一项都很重要，夏鸣也不想再因私废公。

    小欢缩在夏鸣身后，一个劲的念叨着没有人没有人，进到等待厅，却发现除了管理员外，还有十来个人正在登记，有的是离开，有的是进去。

    见到夏鸣，众人都停下了手头的工作，挺身敬礼。夏鸣仗着脸皮厚，淡然回礼。小欢只能埋着头，顶着大家的目光，被夏鸣拖进了气密舱。

    等两人身影消失，等待厅里的男男女女放下手臂，相互对视，脸上都是辛苦忍耐着的笑意。

    某个宇宙军女兵嘀咕道：“还以为小夏和小欢做那个不需要重力呢。”

    像是科研人员的男子说：“就算是新人类，终究还是人类嘛，除非变成章鱼乌贼那种形态，不然做什么都还是重力下更舒服。”

    他低头看向牵着的女伴，眨眼道：“是吧？啊——！”

    女伴狠狠掐了他一把：“以后不准再用触手碰我！”

    大家都再忍不住，低声笑了出来，笑的时候，一种共同的感觉流转在心头。不管是刚才夏鸣的故作严肃，还是小欢的不敢见人，都让种种关于小夏小欢等人不是人的传闻和猜想悄然粉碎。

    只要内心不变，外在不变，脱离不了重力，就仍然是人类，这一点是永远不会变的。

    第二天，小欢乘坐的运输船由战舰护航，向安姆星门驶去，夏鸣则踏上了金乌号，泡进营养池里，开始“闭关”。

    “准备好了吗？”

    他并不是一个人，还有千忆和他肌肤相触。

    夏鸣答道：“没问题，开始吧。”

    “阿鸣到底要做什么？他虽然说了一大通，我还是一点也没明白。”

    运输船上，小欢还是忍不住呼叫了晓棠。

    晓棠懒懒的说：“不知道啊，而且那个过程，我也不想去搞明白。”

    小欢讶异：“为什么？”

    晓棠白了她一眼：“你到底是愿意吃一个人偶的醋呢，还是吃一个人工智能的醋？”

    小欢认真想了想，摇头道：“两样都很傻吧？”

    “那还想什么，老老实实去拍你的纪录片吧”，晓棠一边摆弄她的数据，一边说：“如果觉得不甘心的话，怀个孩子试试？我帮你搞定，等他出关的时候，把孩子塞给他，看看他有多吃惊？”

    “我们的基因调整还没到最终阶段，变异可能性很大啊，再说了……”

    小欢鼓起腮帮子：“我才不会把这事交给你办呢。”

    “不错啊，我还以为你的基因全调整到脸蛋和肉上了”，晓棠笑道：“结果还是给智商留了点嘛。”

    “可怜哟，我们的院长大人就算是基因调整，尺码也调不上去”，私聊频道里，小欢将胸口一挺，朝晓棠得意的眨眨眼。

    晓棠叹气：“可恶的奶牛……”

    两人之间的闲聊很少这么平和，让她们开始走得这么近的原因，大概也跟她们的感觉有关。即便她们不知道夏鸣跟千忆到底是在做什么，但直觉（自我意识）却告诉她们，夏鸣跟千忆的关系，以后可能会有所不同了。

    “先去安姆星的星联基地，看看我们的度假别墅修成什么样子了”，小欢心情不太好，手头上的工作交给部下，心思都放在怎么布置自家的闺房上了。

    安姆星，高泉市区，黎小晓沿着一圈圈的环形道路，跑上位于城市中心，大家称呼为“妈祖山”的小山坡。

    妈祖山相对高度也就百来米，天顶三四百米高的地方，由巨型led灯模拟的人工太阳已经变成清冷的光色，不仔细凝视的话，跟地球上的满月没太大区别。

    山顶是个大平台，中心立着一尊妈祖女神石像，这座女神像是移民里的南方人为了纪念平安到达安姆星，用当地类似玄武岩的岩石雕刻而成，也成了这座太空移民城市的地标。

    虽然这里只有0.86g的重力，但一口气跑这么长的距离，对一个十岁的小女孩来说，还是超出寻常标准的活动量。到达山顶时，她已经浑身大汗，气喘不止。好在山顶凉风习习，再加上太空服的恒温功能，身体很快就恢复了舒适的感觉。

    高泉市的移民，不管老幼，都被规定了每天必要的运动量，这是怕重力比地球少八分之一，对人体肌肉和骨骼造成不利的长期影响。不过黎小晓还给自己加了码，每天黄昏跑一趟女神山。

    “小晓的志向很远大哦，不过要穿上我这样的制服，得很努力才行，要比别人更优秀，更坚强”，小萍姐对她说的话，她一直记在心上，并为此努力着。

    站在山巅，拄着膝盖喘气，整个高泉市也尽览眼底。

    说是高泉市，其实只有包括她在内的642名移民，以及数目不定的星联和蓝十字会人员。整座“城市”被包裹在一个横轴直径3公里，竖轴高1公里，类似扁圆面包的生态空间里。

    黎小晓不知道这座“城市”是怎么建起来的，刚来的时候，她跟所有移民都被震住了。生活了几个月后，才感觉到这里是如此狭小和幽闭，如果不是有网络，有娱乐，有繁重的学习和训练，还有很多和她一样的孤儿，她觉得自己会疯掉的。

    天空被一条条框架分割开，再被一块块由多层有机玻璃和石英玻璃组合成的透明天窗隔开内外。除了中心的人造太阳/月亮，极远处还有一团淡淡的光芒，那就是安姆星门。他们这些星门综合症患者，离开地球，穿越两座星门，来到了这个只有一颗行星的星球，从头建设自己的家园。

    当然，只靠移民自己无益于痴人说梦。高泉市是由星联和蓝十字会共同建造起来的，移民里只有少数有一技之长的成人被吸纳进蓝十字会，协助进行各项工程的建设，更多的人都只从事着基本的管理和维护工作，未成年人也都被编入市立学校，在全新的教育体系下继续着学生生涯。

    在这里，黎小晓已经是中学生了，虽然只是初中一年级，跟地球上的同龄人相比，已经跳了两级。在旅途中，她已经完成了所有小学课程。

    山下的“城市”没有高楼大厦，都是一个个长长的圆筒半埋在地面上。最小，也是最多的圆筒长二十多米，露出地表的高度有两三米，整整齐齐的排列着，被宽窄不同的街道区隔开。这种尺寸的圆筒就是民居，一般一个圆筒就是一户人。

    中等尺寸的圆筒长四五十米，露出地表的高度也翻了倍。这些建筑要么是仓库，要么是供水站、变电站等容纳市政设施的地方，以及医院、治安站等服务设施。

    最大的圆筒长将近百米，露出地表的高度有十多米，在高泉市只有十来座。除了高泉市的“市长官邸”，也就是市政管理gei外，还有黎小晓所在的学校。

    所有“圆筒”实质上都是配备了独立维生系统的太空舱，这也是它们会造成这个样子的原因。

    虽然城市的外壳可以完全防护宇宙射线，虽然安姆星所在的宇宙其实已经没什么宇宙射线，但考虑到未来的变化，以及给其他太空移民工程提供实例，城市内部的建筑，依旧在安全上做了冗余设计。并且严格规定，移民在外活动时，必须穿上太空服。

    街道的路灯一直亮着，分布在整座城市的数百座舱体也都亮着灯光，这么看起来，忽略头顶的框架和天窗，地面上的景象跟地球上的小镇也没多大区别，只是少了夜晚的虫鸣，还有树枝在夜风中的低语。

    其实少得还更多，但这个时候的黎小晓还没办法细致的体会，她只觉得安静，安静得让人发闷。

    “赶紧回去吧，不然要被老师骂了……”

    利用自由活动时间做的例行锻炼完成了，小孩子终究顶不住玩性，想念着跟小伙伴们的游戏，小姑娘打起精神，一溜儿跑下山。

    刚下山，地面就微微震动，她也不害怕，高泉市的扩建工程又开工了，每天都是这个时候。

    不过骤然变强的气流，以及从天顶洒落的微微水滴，还是让她吓了一跳。

    “妈祖又生气啦……”

    她咯咯笑着，伸手去接那些水滴。这是高泉市名为“妈祖”的“市长”在下雨，虽然只是从天顶洒水，却还是让移民们感受到了一点类似地球的味道。而且，什么时候下雨，都是妈祖自己决定的。如果移民们不满，大可以通过pei投诉，但是不是有效，还得看大家的生理和心理健康水平，以及妈祖的“心情”。

    虽然缺了很多，却多了很多，黎小晓觉得，这样的生活也不错。现在她只愁一件事情，自己长得太慢了……(未完待续。)

0231 高泉市的奇迹

    “星联的网管肯定也是个南方人，不见着雨就不舒坦，敢来点雪吗？”

    高泉市政府工程署署长杜凯开着三轮电车，正沿着护罩边缘的道路巡视，看到中心区域笼罩在绵绵细雨中，颇有些不爽。最近雨下得有些频繁，供水指标快摸着顶了吧。

    城市水循环工程还没完工，废水都是直接排出去的，作为昔日的城市水管网工程师，这种事情根本就是犯罪，眼睁睁看着这种事情发生却做不了什么的自己就是同案犯。

    更何况，这里的水都是初质工厂用氢气氧气合成的，合成的水啊！

    初级物质生产工厂，简称初质工厂，杜凯到了安姆星后，就被铺天盖地的新知识新概念淹没了，这个名词还算是比较容易理解的一个。

    用一套通用的生产设备，生产出铁、铝、钛、铜、锡等金属，以及氢、氧、氦、氮等气体，作为下一级加工的原材料，这套生产设备就叫初级物质生产工厂。

    换在地球上，这套东西完全是歪门邪道，每一种原材料都有一套精密而完整的生产工艺，都经过了市场多年验证，在效率和成本上都有最优解。但在这里，星联下属的星门基建公司，却力求用一套设备就能搞定所有原材料的生产。

    他们干得还不错，通过从飞船离子引擎发展而来的智能离子炉做到了大多数常用金属的冶炼，再通过各种还原模块搞定了氢气氧气等气体的提取。甚至能把石英砂通过组合工艺，直接生产出氧气、石英玻璃和单晶硅。

    杜凯作为比移民还早来到安姆星的技术人员，亲身参与了高泉市的建造，在那之后才明白了星门基建的这种思路。

    工业体系尽可能简洁，设备越少越好，加工环节越短越好，工艺越简单越好，这样才能尽快实现星际殖民点的原料、材料和部件的自主供应。

    工业体系的适应性尽可能强，不管是在小行星，安姆星，还是在其他地方，都不需要再花太多时间去做设计和调整。

    至于效率，既然体系简洁，生产效率就不会低到哪里去。成本么，机器是智能控制，人做一些维护和管理工作就行了，剩下的就是能源、催化剂和添加剂。

    能源的话，高泉市根本不愁电，都是空间堆提供的。大部分空间堆都来自于星门战争时期的宇宙飞船，还有好几年甚至十几年的寿命，而核聚变电站也是高泉市扩建工程里的一个项目。

    催化剂和添加剂倒是个问题，杜凯也听星门基建的人抱怨过，这上面的不少东西都得从地球运过来。星门基建正卯足了劲的琢磨怎么自产催化剂添加剂，以及怎么改进生产工艺，直接靠简单粗暴的电离、磁场甚至激光手段，减少催化剂添加剂的使用。

    因此在安姆星，不仅包括高泉市，还包括离高泉市不远的星联基地和航天中心，整个基础工业体系，在地球人看来，显得相当奇葩。

    初质工厂出产原材料，加工厂用这些原材料生产各种合金和有机材料，再通过外接模块直接制造大批量成品，比如供电线缆、水管等等。至于水、盐、混合空气等维生物质，也通过外接模块直接封装。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在这之上的制造业，基本由3d打印机和机器人包揽了。

    各种部件，小到工程师们用的扳手、钳子、螺丝刀之类工具，大到变电站的各种零部件，全是工程署的3d打印机现场打印。

    杜凯开着的三轮电车，除了电池、电脑和线缆，其他部件都是他操作3d打印机打印出来，然后在工作台上遥控机械臂完成组装，总共花了不到三个小时。

    至于大型工程的建造，那就是机器人的舞台了。

    高泉市的大小“建筑”，也就是各种尺寸的舱室，建造过程相当有意思。

    先是在预定建造舱室的地块挖掘出一个深坑，用挡板隔离和固定好后，再安装像是笼子一般的框架。再安装机械臂，框架就是机械臂的滑轨。这部分工作，在没有泛用型拟人工程机器人的时候，还得靠人来做，但在调校完毕后，人就只用看着了。

    机械臂先搭舱室内层龙骨，再根据设计方案布置内部结构，引出电路、网络线缆和上下水管线后，再封闭龙骨内外层，内外层之间会填充防各种射线的凝胶材料。

    舱室的内胎搞定后，再搭外龙骨，这一层是确保舱室的结构强度，内外龙骨间也会填充气凝胶。

    从挖坑开始，到撤走机械臂和框架，回填砂土交付使用，一般的民居舱室，最多三天就搞定了。其间涉及的各种材料，不管是钛合金龙骨，还是普通合金钢板、内衬的有机材料，或者气密隔舱的各种部件，不需要事先生产好，都是在建造过程中同步制造的。

    建筑还只是小儿科，城市护罩的建造过程，才让杜凯深深为智能与机器人的力量所震撼。

    那是半年前他刚来到安姆星的时候，高泉市还只是一圈深深弹坑划出来的一个圆。

    星联在做了探测后，确认安姆星这处高原的宽阔谷地最适合建造移民点，直接用清道夫号的轨道炮轰炸出这一圈“地基”。

    在那之后发生过不少事情，除了星联的联络员，杜凯也就接触得到蓝十字会和星门基建的人，听他们说，最初降下来当能源站的老式飞船还摔坏过好几艘，差点出了核污染事故，原因是这里的宇宙常数有点问题，引力计算不够准确，为此还让星联最高级的人工智能出手进行了调整。

    杜凯来的时候，初质工厂和加工厂已经建造好了，城市护罩的建造工程刚刚展开。

    对杜凯来说，这可是个大工程，在地球上没个三五年可搞不定。但在这里，他见识到了令人头皮发麻的基建速度。

    这里没有空气也没有水，温度低到零下二百五十多度，护罩的骨架采用了三段式结构。最低的一百米是用低温合金钢，之上的一百米是用钛合金，剩下部分是用杜凯不清楚细节，只知道更轻更有韧性的超钛材料。

    这处谷地是安姆星沙化现象最轻微的地方，沙层厚度只有三十米，之下是几千米的岩石层。星门基建给高泉市搭的城市护罩，骨架底层深入到地下五十米，确保嵌入到岩石层中。

    直径3.5公里，高600米的外层护罩，在两个月的时间里就建成了。之所以这么快，相当一部分原因跟星门基建的装备有关。在杜凯看来，星门基建的工程装备稍稍改装下，就是充满了近科幻色彩，拥有巨大威力的武器。

    星门基建的挖掘机器人就是一种机械怪兽，跟幻想小说里的那种巨大沙虫很相似。一截截拼装起来的身躯可以自由活动，头部和身体布满了巨齿涡轮，一路爬行，抛射着高高的沙柱，只用了三天，就将轨道炮轰出来的弹坑连成一条宽三十米的沙道，露出下方的岩层。

    之后挖掘机器人开始转第二圈，这一次在头部装了大功率的微波发射器，将岩石粉碎掉，原本用来吸沙的抽-送机又将粉碎后的碎石抛射出来，这个过程比较慢，用了一周。

    挖掘机器人再花了四天转第三圈，将骨架的底座铺设好，之后就进入骨架的搭设环节。这部分工作就需要人跟小型的工程机器人协作，搭起最初十几米龙骨。龙骨是一种十字结构，左右端是连接底座，上下端是滑轨。

    最初的龙骨搭好后，人又可以休息了，每节龙骨安装上可以沿滑轨运动的机械臂，由机械臂开始往上一段段的搭建、焊接或者铆接。这些机器臂会根据需要，在底座准备好的资材库里选取构件或者工具。

    三层骨架在中心合拢后，星门基建用大功率的激光将填埋的沙石烧成玻璃，将底座牢牢固定住，当时的景象，杜凯至今记忆犹新，他觉得把地球上那些人拉过来，会一面高呼神迹，一面觉得这么挥霍能源简直是神经病吧。

    骨架搭好后，机械手臂继续依靠滑轨铺设玻璃。对太空一片幽暗的安姆星来说，其实直接搭不透光的材料也没什么，不过考虑到居民的心理健康，而且制造石英玻璃的工艺简单，材料满地都是，再配合有机玻璃，防护上也没问题。

    两个月出头，外层防护罩就搭好了。内层护罩依样划葫芦，还因为小了一圈，地基也不必做得那么深，进度更快。

    搭内护罩的同时，内部的“装修”工程也在同步进行，当然所谓的“装修”，即便只是空气系统，放在地球，都是宏伟的大工程。

    内护罩边缘，有一圈十二根大约200米高，直径30多米的柱子。这些柱子不仅是护罩的支撑架，也是空气的控制系统。

    由防护罩外工厂制备的氧气、氮气等气体输送到内外防护罩之间的空气制备站，空气制备站连接空气循环系统，由智能控制，形成空气的新旧循环。这些空气就由这十二根柱子上的送风抽风口，加上还有各处地面的进出风口辅助，形成空气循环，也算是“人工造风”。

    在送风口还有空气的温度和湿度调节系统，根据设定的气象条件，由市政管理gei妈祖进行智能调节。

    三轮电车奔行在光洁如镜的黑曜石地板上，杜凯回味着高泉市的一项项市政奇迹，心中充满了自豪。每一项奇迹，他都是参与者，很多小项目他还是负责人，对一个市政工程师来说，还有什么比得过这样的成就感呢？高泉市虽然小，却是一座奇迹之城呢。

    不过……即便是种种奇迹，地球上的正常人，也没几个愿意跑到这里来生活吧。

    想到这，杜凯心中又不由蒙上一层阴霾。

    是的，奇迹多，缺陷也多。被封闭在这个大玻璃罩子里不说，地面还全是沙子，见不到植物，见不到喷泉，享受不到飞行的乐趣，呼吸的空气也全是制造的，没有田野、乡村和山林的味道，更没有繁华城市的喧嚣，甚至衣服都是清一色的贴身太空服。

    也不会有正常人敢跑到这里来，跟他们这些星门综合症患者住在一起。除了蓝十字会和星门基建，以及星联那些不怕星门综合症的“新人类”。

    思绪发散，杜凯心口更加沉郁。

    pei上，同事们一直聊着天，星联传媒要来这里拍纪录片的事情是热门话题。杜凯再想到远在地球，自己这辈子永远不可能在当面见到的亲友，更涌上一股悲凉之意。

    这辈子，就真的呆在这座玻璃罩子里了吗？

    ar视野里忽然弹出一个女子的头像，是他妻子郑雅，她甜甜的笑着：“准点下班，不准跑去酒吧，今天我给你烧鱼。”

    鱼！？

    杜凯吞了口唾沫，嘴里却说：“什么鱼？别是那种克隆鱼吧？不怕吃了变异？”

    郑雅的小头像白了他一眼：“新希望搞的太空鱼，听说是原生鱼卵冷冻后送过来，再孵化出来养大的，鲟鱼哦。”

    杜凯知道这个，十多年前，挪威就搞出了冷冻鱼卵技术，可以在零下一百七十多度，将鱼卵一直保存下去，这跟克隆技术没什么关系。

    “弄个鲟鱼两吃，不，三吃吧”，杜凯咂着嘴说，接着再皱眉：“是送的福利还是买的啊？”

    郑雅啐道：“还三吃呢，味精和盐倒是不缺，葱姜蒜都是人工养殖，贵得要死，酱油更得省着用。”

    她再叹道：“当然是福利啊，这是第一代养殖成功的赠礼。你也知道，就算是根杂草，从地球弄过来也得卖出冰山雪莲的价，等以后大规模养殖了，那时候恐怕得花钱买了。”

    郑雅的语气变得有些沉重：“城市在扩建，以后人多了，就没这么好的事了吧。咱们挣的这些钱，以后够用吗？只是咱们过日子也没什么，可现在有了孩子……”

    孩子，对了，我快要有孩子了啊。

    虽然再见不到父母和朋友，但他起码有了妻子，妻子还怀上了孩子，这座玻璃罩子里，有和他一起面对人生，一起携手走下去的家人。

    浓郁的温暖驱散了之前的郁凉，杜凯笑道：“老婆大人，就算你对我这个工程署的署长没有信心，多少也对你自己有点信心吧。你是老师呢，学校不可能不要老师。如果老师都过不下去日子，这个地方还有什么未来，有什么希望呢？”

    “哟，你倒是没被那种人工智能替代老师的论调骗住呢”，郑雅也笑了起来。

    妻子当然不是怕未来生活不下去，而是怕未来不知道是怎样的，就跟他自己一样。

    当初还真是有些头脑发热啊……

    杜凯这么想着，蓝十字会在隔离区招收太空移民，首选有技术专长的人、孤儿、年轻父母以及已经确定关系的情侣。

    他和妻子是在高泉市才相识的，他们都因为星门综合症被社会抛弃，跟父母亲友隔绝，对世界差不多已经绝望了，移民成了他们逃离过往的途径。

    杜凯先来，郑雅后来，带着孤儿们游览城市的时候，杜凯这个导游跟郑雅来了电。以地球的速度来看，从相识到成婚不到一个月，完全是闪婚。但在安姆星，城市两三个月就拔地而起，人之间也没地位和财富的顾虑，交往更加纯粹，更需要相互慰藉，这个速度已经算慢的了。

    想着晚饭的鲟鱼，还有妻子的笑脸，杜凯觉得，未来并不是那么飘渺的。

    下个月他就要被调去高泉市的扩建项目组了，那可是座预计要容纳上万人的“大城市”啊，看设计图会把支撑柱建造成摩天大楼，而且还会开始做土壤化的尝试，要种上树，要建花园，要修湖泊，那应该是一座让人感觉不到跟地球有多大差别的城市吧。

    正走着神，检查点到了，他猛然刹车，电动车漂移出去一大截，差点撞上另一辆电动车。

    杜凯反应很快，扭着身子，把车往另一个方向使劲一拉，堪堪避开那辆车。

    没等车停稳，他就跳了下来，170公分180斤的个头，动作却相当灵活，这里终究比地球少了八分之一的重力。

    “对不起对不起！方联络，您没事吧？”

    那辆电动车也紧急刹车，开车的是一个穿着红白相间星联制服，身材娇小的长发女孩，皮肤白皙，五官精致，看上去很秀文静气。这是高泉市所有人都很熟悉，也很尊敬的一个人，姓方名萍，年仅十八岁，代表星联，负责安姆星移民与蓝十字会的居间联络。

    “杜署长，走什么神呢？”

    小萍不以为意的摆摆手：“都说了很多次啦，叫我小萍就行了。”

    杜凯不好意思的挠头：“啊，不好意思，想着杂事呢……”

    “这是车道，就算是电动车，心头也得揣着地球上的机动车规则啊！”

    小萍认真的训着杜凯，后者乖乖的听着，星联成员的身份还是其次，小萍是一个个把他们这些人领出隔离区的。除了杜凯等少数技术人员，小萍更陪着其他人穿越两座星门，跋涉几亿公里，来到安姆星，跟他们生活在一起。

    星联对他们的照顾，大多都是通过这个小姑娘传递过来的，差不多算得上再造之恩了。

    小姑娘待他们很诚挚，希望他们过上好日子的心思，人人都感受得到。更可贵的是，她一点也不把他们当病人，该照顾的时候照顾，该训的时候也很凶，就像现在这样，让他们找回了作为正常人的尊严。

    “现在城市还小，等扩建工程完成，新移民来了，有了交警，你啊，这事得扣6分！外加罚款一条鱼！”

    再听小萍后面的话，杜凯愕然：“扣分很正常，罚一条鱼这是……”

    “高泉农场不是在送鱼吗？我看到啦，你家娘子提着一条鱼回了家”，小萍狡黠的笑着。

    城市小也有小的“坏”处啊，杜凯连连点头：“那该罚！该罚！要不小萍去我家做客？顺带收罚款？”

    “哎，开玩笑呢，我去当什么电灯泡啊”，小萍有些害羞的摆手道：“正要去农场看情况呢，小欢姐要来拍纪录片，咱们得做好准备。”

    告别了小萍，杜凯转向他的工作地点，小欢真要来啊，市政这边可不能马虎了，他决定打起十二分精神，将今天的检查工作做到最完美。

    作为高泉市政工程的最高负责人，杜凯当然不可能照管到每一颗螺丝。实际上，他这支小小的市政队伍，只算是工程管理的维护工。绝大部分工作都是系统自己完成，他们就监督着过程有没有出问题，再定期抽查维护成效，看有没有出现偏差和遗漏。

    手动管理系统的检查更是严格并且持续进行的工作，不能把所有事情都丢给智能。事关自身安危，最后一道防线不仅得由自己掌握，也得确保绝对可靠。

    杜凯在紧张的巡查着，小萍则驱车来到了一座大型舱室。

    下车后向上方的扫描仪晃了晃头，舱门打开，进去后舱门关闭，她将太空服后类似兜帽的部分一拉，变作柔性头盔，将脖子和脑袋罩住，腰间的小盒子亮起绿灯。与此同时，小小的隔舱里哧哧抽气，片刻就抽成真空，再呼呼喷气，新鲜空气充满舱室，这时候，通向内部的舱门才打开。

    这个过程看似多余，但在防护罩损坏，连带实时修复系统也出故障，以及空气循环系统出了问题的时候，却能有效隔绝舱室内外。因此在高泉市，进出舱室都还遵循太空生活的模式。即便在未来，平时不再这么做，但所有建筑依旧还会这么设计，毕竟这里不是地球，没有大气层。

    “欢迎方联络莅临高泉农场视察！”

    高泉农场的全体员工守在舱门里，喊着口号，毕恭毕敬的迎接她，让小姑娘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她才18岁，搞这作派，是嫌她老得不够快吗？(未完待续。)

0232 招待会的菜单与吃在高泉

    “我就说小萍不喜欢这套嘛……”

    农场主管汪琳挺会察言观色的，见小萍叹气，立马改了态度。挽着小萍，带她查看农场的情况。

    小萍很熟悉高泉农场，农场还是个空荡荡的大舱室，汪琳还没有主动请缨揽下这一摊的时候，她就来过了。这次来是跟汪琳商量农场该怎么陈列，让星联传媒的摄制组给世人展示什么样的形象。

    高泉农场占了三个最大号的舱室，分别是主粮区、蔬菜区和肉食区。每个舱室都是畅通的车间结构，汪琳和小萍等人行走在中间的作业层，这里负责作物的收割包装，因为智能作业系统还没覆盖到这个环节，很多工作还得用人力完成。

    主粮和蔬菜区的种植区分割成十多层，面积各有接近一万平米。换算下来，其实也就十来亩地而已。如果是地球上那种传统种植方式，怎么也不可能养活几百号人，靠的是无土人工种植等先进科技。

    在星联刚成立的时候，考虑到太空长期作业的后勤保障，夏鸣就将太空农业作为一个重要发展方向，跟各国农业研究机构以及企业展开了深入合作。

    星联跟华夏新希望公司的合作是最紧密的，华夏的无土水稻、小麦、蔬菜等种植技术已经相当成熟，但要做到农业工厂化，并且只用很小的面积就解决粮食问题，原有技术还是办不到。

    星联先解决了水稻和小麦的太空种植课题，思远号空间站里的太空农场，已经能够供应星联，还有尤纳斯人员的主粮。

    在这个项目上，新希望的科学家获得了星门奖，他们做到了亩产万斤，而且是……每月。

    亩产多少还是其次，水稻25天一熟，小麦40天一熟，听到这事的华夏人第一个反应就是看看日历，确信现在是2024年而不是196x年。

    新希望真的做到了，这也是拜其他领域的技术进步所赐。

    首先是选种，“太空水稻/小麦”是人工杂交（自然转基因）作物，并没有采用基因编辑技术（人工转基因）。毕竟人工转基因的遗传特性保存问题还没解决，无法育种。

    有庞大的水稻和小麦基因库支持，科学家很快就杂交出了光反应特性最强的种子，这个特性赋予了它们快速成长的潜力。

    而后就是碳化硅半导体技术登场，通过优异的全频谱光电反应特性，以及功耗低、热辐射小的优点，由全新半导体构成的人工日光系统，让无土种植的空间需求也缩小了一大截。

    缩短生长期的一个诀窍是人工日光的智能调整，时刻刺激作物的生物循环。另一个诀窍则是智能调节的雾培技术，恰到好处的持续足量推送养分，让作物供应始终处于吸收和吞吐的快节奏状态。

    再加上超声波催熟技术，新希望的“星稻3号”和“星麦5号”实现了令人瞠目结舌的产量和生长周期，而且没有采用人工转基因技术，没有使用催长剂。

    这个成就并不意味着同时也解决了人类的粮食危机，这么高的产量，这么短的周期，从地球农业的角度来看，全是钱堆出来的。人工日光、雾培技术，还有超声波系统，都是耗电大户。

    不过在太空，或者移民行星，最不缺的就是电。在地球上，只能等到可控核聚变被广泛应用的未来，粮食生产的思路才会转到这个方向上。

    不过新希望的“星稻”和“星麦”，在星联、尤纳斯以及安姆星移民里的口碑却不怎么好。小萍的态度就是鲜明的例子，她粗略扫视了下主粮区的情况，就让汪琳带她去蔬菜区，还特意交代了一句：“这里就随便摄制组怎么拍吧”，汪琳也很自然的点着头，感觉完全不重视这里。

    不重视是不可能的，移民的米饭和面包，跟思远号空间站，以及安姆号空间站一样，全来自这种太空粮食。

    但怎么说呢，这种主食虽然还远不如科幻小说里那些不可说的宇航食物那样可怕，可快速催熟后的一个结果就是，口感特别差……

    或许以后新希望或者其他公司能搞出产量既大口感又好的主粮，但高泉市正在扩建，移民规模会不断扩大，新希望的所有技术力量都放在了继续提升产量，缩短周期上，压根没工夫去做这方面的研究。只是想想离那个时候还有多远，就够让人绝望的了。

    所以到现在，不管是星联还是尤纳斯的人，包括高泉市民，都开始习惯把米饭作成有内容物的饭团，不然实在难以下咽。

    进到蔬菜区，小萍的表情就晴朗了很多。

    除了通常的大豆、白菜、萝卜、莴苣、土豆、西红柿、黄瓜等等，还有韭菜等各种时令蔬菜，当然在这里就算不上时令了。同样采用了智能日光和雾培技术，加上超声波催熟，周期和产量都足以供应上千人。

    看到某物，小萍开心的道：“有空心菜了呀？”

    “上一趟飞船带过来的种子，全用来育苗了，差点没成功。”

    汪琳自豪的说着，但后面的语气就沉下去了：“还有豌豆尖和油菜花，都是家里人寄的，花了好几万块，摊下来一斤上千块钱，他们也真是……”

    汪琳是西川人，原本就是菜农，家里就她一个得了星门综合症，就此与丈夫和儿子天人永别。虽然还能通过网络收到家人消息，星联偶尔开通的“星门快递”也能送点东西过来，但这种生活，显然说不上幸福。

    小萍正想说点安慰的话，汪琳笑着揽住小萍：“小政委，别顾着做我的思想工作，大家都在担心你呢。”

    小萍笑道：“我很好啊，成天忙得不行，可没工夫想东想西。”

    “那可不行哟，别把青春都耗在咱们身上”，汪琳眨眼：“该谈男朋友了哦。”

    小萍红了脸：“解决大家的物质生活都忙不过来，汪婶你还想解决大家的精神生活？”

    “说得是呢”，汪琳叹气：“平日里就过得清汤寡水的，飞船运过来的调料贵得不行，大家都在催我们尽快搞调味品，我们这点人哪里忙得过来。而且花椒辣椒那些东西，新希望没弄出种子和工艺，就我们自己，种那么点可解决不了问题。”

    絮叨了一通，汪琳才意识到什么，赶紧道：“啊，我这不是抱怨，老实说，现在的日子过得比地球上还好一些，可人嘛，就是老想着更好的。”

    小萍摆手：“汪婶别在意，我也是一样啊。现在人太少，只能将就下。等人多了，肯定会好起来的。”

    “听说下一批有好几千人，那得搭多大的罩子，农场得有多大，粮食才够吃啊。”

    汪婶也有些向往，高泉市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人太少。她这个高泉农场只有十来个人，就已经是除市政府和学校之外的最大单位了。

    “这样吧，新希望的作物不是重点，汪婶你要向摄制组重点介绍你自己弄出来的蔬菜……”

    小萍正跟汪婶讨论着，一个四五十岁的男子出现，招呼道：“小萍，汪姐，正在忙呢？”

    “魏主任，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魏叔，有事吗？”

    魏江山，高泉市“市民委员会”主任，相当于市议会的议长。对高泉市的市民来说，还不太习惯把人工智能当市长，市委会的主任就被当作父母官。

    “明儿不是摄制组要来吗？接待工作我得亲自过手才放心啊，这是来找汪姐商量食材的。”

    魏江山之前是某市的小领导，说话做事依旧带着官气，其实并不适合议长这个职位。不过平日都是以居委会或者业委会主任自居，很尽心的帮大家办事，大家还是很信任他。

    小萍笑道：“魏叔，官僚病又犯了啊，小欢姐她们可不在意这个。”

    “别人不在意，不等于咱们就可以不上心”，魏江山严肃的说：“这里也算是咱们的家了，贵客上门，什么事都不是小事！小萍啊，你想想，要是夏主席到你家里，你会还是那么随意吗？”

    “呃……这、这不一样啊”，小萍微微脸红的说：“他是我的**oss，怎么做是另一套规则呀。”

    “其实差不多嘛”，汪琳也说：“我们这辈子都欠着星联的，住在这里也算是星联的租客，把日子过下去就是给星联还债，这么一算，夏主席也是咱们的老板哦。”

    “是这个道理！”魏江山扯起了其他的话题：“你看，高泉市的市长是妈祖，咱们都是租客，可还有人心思不对，想搞什么党支部。在这里，妈祖不就是党和政府吗？”

    他神奇的将话题转了回来：“搞好接待工作，也是让那些人摆清楚自己的位置，免得他们越走越歪，搞到最后下不来台。”

    “人啊，是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可也得看场合，讲道理啊”，汪琳摇头，魏江山说到的事情，她也看到了苗头，和魏江山一样，她对那些满心想着靠政治爬高枝的人很没好感。

    “魏叔也不要太敏感，我们星联不会干涉大家怎么过日子的，只要照着程序做决策，执行的事让妈祖搞定就好了。有矛盾，不要去激化，让大家做决定。”

    小萍当然也清楚高泉市最近的暗流，不过她不怎么放在心上，朝魏江山眨眨眼，调皮的道：“相信群众，发动群众，这样就够了。”

    魏江山拍额道：“对对！这条我理解得还不如小萍深，半辈子的官真是白当了！”

    这事也不是生死攸关的大事，说过就放到一边了，三人一同巡视下去，

    魏江山过来，不仅是选食材，还要汪琳帮忙敲定明天欢迎宴会的菜单，小萍也积极的参与到讨论中，假公济私的点了好几个菜。

    巡视完蔬菜区，三人又来到肉食区，这里就不是汪琳的主场了，负责人瞿胜军曾经当过奶农，懂一点畜牧知识，再有pei帮忙，勉强扛起了高泉市的“畜牧业”。

    高泉市“畜牧业”的根子是一批“太空猪/牛/羊”，它们从地球上出发，经过了高g力和零重力的严酷考验，长途跋涉六七亿公里，以十分之一的存活率，为星联、尤纳斯和安姆星移民带去了肉食种子。

    以高泉市的规模而言，肉食区养殖的猪牛羊是远远不够的，所以这里不仅有肉食品供应限制，还得依靠鱼类补充。至于奶牛就更别想了，还是小萍注意到了这事，搭“星门快递”的顺风车，从地球捎了一批奶粉过来，满足小孩的需求。

    瞿胜军帮着魏江山选定肉猪，做好了屠宰的准备，在这方面，人工智能和机器人还帮不上什么忙，幸亏移民里有屠夫，他也懂一些。

    一边准备，他也一边念叨：“新希望在推销他们的人造肉和克隆肉，咱们不是在种豆子吗？人造肉我准备试试，克隆肉就有点怵了。”

    “克隆肉……”

    魏江山和汪琳不约而同的露出恐怖的表情，小萍倒不怎么在意，这玩意她已经吃过了。

    十来年前，由谷歌创始人谢尔盖-布林推动的人工肉研究，就已经搞出了成熟的技术。用肉牛或者肉猪的干细胞进行增殖，再用3d打印机“编织”出脂肪和肌肉纤维，这么制造出来的肉，跟用克隆技术培养整只**动物，之后再食用相比，要方便快捷得多。

    那时候克隆肉还只是实验室里的技术，成本太高，也没什么需求。

    到了现在，克隆肉的好处就凸显出来，产量高，需要的原料（干细胞）少。星际移民只需要养少量的动物，由它们提供干细胞进行克隆生产，就能源源不断获得新鲜肉食。

    不过对现在的人类来说，吃整只克隆**动物的肉都还有极大的心理障碍，更别提直接吃克隆出来的肉。只是想想，人的肉用这种技术也能很方便的克隆出来，就够倒胃口的了，谁知道到时候吃进肚子里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考虑到星际移民的畜牧业是最头痛的问题之一，而且对零重力的空间站来说，畜牧业更是糟糕的研究课题，克隆肉就成了肉食品最佳方向之一，星联的成员也成了最初吃螃蟹的勇士。

    老实说，小萍觉得克隆肉挺好吃的，克隆用的干细胞都是精挑细选的，3d打印也可以精确控制肉质的紧密度。但如果不是星联自己出产的克隆肉，小萍还是决定，除非自己的pei可以精确探测克隆肉的成分，否则她是不会吃的。

    所以，小萍没对克隆肉发表什么意见。

    至于人造肉，魏江山笑道：“我想起**十年代，有一阵子也兴吃用豆腐干做的人造肉，如果还是那种东西就算了。”

    “说的也是呢，跟素斋没什么区别”，瞿胜军也笑了。

    看来在一段相当长的时间里，对安姆星移民来说，吃肉依旧会是个老大难问题。

    当然这不意味着明天的招待会没什么肉，为了接待摄制组，魏江山专门发起了一个接待预算案的全市投票，拿到的预算足够买下肉食区的一半猪牛羊。

    “总感觉这是螺蛳壳上做法场，没啥必要啊，直接调拨就好了，还花什么钱，不都是星联的东西嘛，就连咱们呼吸的空气，都不是自己搞出来的……”

    魏江山用pei付了肉款，瞿胜军看着pei上跳动的数字，有些好笑的抱怨着。

    “试验，这是试验”，小萍有些心虚的说。

    高泉市的“法定货币”依旧是软妹币，星联还没工夫来打理移民区的经济，丢给了星联科学院的社会研究部，当成一项社会试验，由那些靠pei学贯古今中外的经济学家自己折腾。

    现在高泉市执行的是一套过渡方案，基础还建立在软妹币上，由星联提供软妹币，支撑整座城市的经济运转。

    小萍之所以心虚，是因为她也是这套方案的制定者之一，从表面上看，方案的确有些儿戏。

    整座城市都是星联建起来的，移民们的工作也是被安排的，城市的运行和管理，也是由妈祖在支撑，从某种角度上看，移民更像是高泉市的寄生品。

    但在这样的前提下，星联依旧给移民们算工资，再收税，所有的生活物资，甚至包括空气，都算成钱。城市的基建也算成移民的负债，由移民分期负担。

    于是在高泉市出现了很搞笑的情况，比如魏江山，他每个月工资有四五万，但实际拿到手的只有十分之一。还好需要用钱买的东西大多都很便宜，尤其是保证基本生活的食物，也就是移民自己弄起来的服务业，以及肉、调味品等紧缺物资的价格比较可怕。

    即便是这样，大多数人也都清楚，他们的负债，别说这辈子，再有十辈子，也都还不完。

    只是这么弄有些怪异，星联直接搞成计划经济，没多少人会说不。

    “等移民多了，会有变化的”，小萍只能这么说了，毕竟星联都还没理顺自己的内部经济体系。

    “明天厨师忙得过来吗？”搞定了肉材，瞿胜军自告奋勇的道：“要不我也来帮忙？”

    “正要跟你说这个呢……”

    魏江山跟瞿胜军聊着，小萍悄悄呼叫了小欢的pei。

    “小欢姐，大家都很热情呢，连菜单都很认真的讨论了好几遍，明天的招待会千万别爽约啊。”

    “好麻烦哦，我派个机器人来行不行啊。”

    “有红烧牛腩，清蒸鲟鱼，宫保肉丁……”

    “嘶……我来我来！”(未完待续。)

0233 斗米仇？

    高泉市虽小，五脏却算俱全。除了市政府、学校、医院、农场、制造厂和居民区外，还有商业区和休闲区。

    市中心是一座类似礼堂，供大家集体活动的大型舱室，外围分布着几座中型舱室，分别是图书馆、健身中心、电影院和游艺中心。更多也更小的舱室则是市民自己发起的各项服务场所，比如理发店、公共澡堂、盆栽店、玩具店等等。

    这里还有酒吧，虽然只有手工酿造的“高泉星啤”，味道很不怎么样，却是市民极少能享受到的廉价酒类了。星门快递偶尔会从地球运来一些酒，但二两装的小瓶就要卖上千块，没多少人享受得起。

    酒吧还不止一座，“安姆秘语”的自酿啤酒口味清淡，面向工作忙碌，生活节奏快的年轻人，“新青岛”的酒精度高一些，适合追求安逸生活的中年人。

    天顶的人造月光冷冷洒下，按安姆星人工时间算已是深夜，“新青岛”酒吧里，还聚着七八个人。

    “明天的招待会是个摊牌的好机会，咱们在这里把该做的事情捋清楚，大家用脑子记牢了，不要在pei上留记录。”

    说话的人四十多岁，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显得温文儒雅，顾盼间却有一种久居人上的味道。

    张翰，“新青岛”酒吧的老板。他在高泉市可是个大名人，当移民们，尤其是中年男人被高泉市清淡无聊的生活逼得快疯掉时，是他琢磨出了用自产主粮酿造啤酒的法子，再用3d打印机弄出小型化的生产设备，开办了这家酒吧，拯救了酒民们的灵魂。

    对其他人来说，张翰的知名度更多是跟“土豪”有关。靠啤酒有效的吸纳着众多人的收入，他也算是高泉市最有钱的一个人，可以奢侈到让星门快递帮送他在地球订购的高级音响设备。

    不过眼下他说话的气质，却跟他的这个身份很不相称。

    “摊牌？”

    某个五十多岁，头发斑白，一看就是个高级知识分子的人愕然：“在招待会上摊牌？这不好吧，不是说等下一批移民到了，咱们再慢慢发展？”

    程贵思，原本是某家社会科学研究机构的领导，名字也上过国家级的媒体。论在地球上的地位，魏江山差了他老远。

    不过在高泉市，程贵思却只是图书馆的馆长，这个图书馆还是他强烈要求才建立起来的，除了少数中年人跑去那里搞读书会，大多数人都是把那里当休闲消遣的去处。

    “老程，小欢是什么人你也该清楚，咱们把这事摆到她面前，她随口应一声，咱们这个小地方的未来就改变了。”

    张翰深沉的说：“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很不符合我们的原则，可此一时彼一时，我们要抓住每一个可以利用的机会，给组织打下稳固的基础。”

    另一个人愤愤的附和道：“没错！看看这里成什么样子了！市委会，公投，鬼子那一套在这里全用上了！这里的地盘虽然不是咱们华夏的，可人都是华夏人！做什么都得管起来，哪能像现在这么搞，整个一群魔乱舞！”

    程贵思心有戚戚的点点头，但他还有忧虑：“我觉得，还是再跟老魏好好谈谈，不然到了招待会上，很容易起冲突，那就不好了。”

    “魏江山，他恐怕得扪心自问下，到底是什么立场了”，张翰冷笑道：“你知不知道，今天他张罗接待会的事情，跑得有多欢？”

    一个喝得半醉的酒客嚷嚷道：“魏江山现在已经成星联的狗腿子了！一面搞民粹主义，一面跟星联的技术权阀集团沆瀣一气，要一步步把咱们变成星联的奴隶！你们说，他像不像给日本鬼子带路的翻译官？”

    “嘘……现在星联还是《1984》里的老大哥，咱们没争取到权利之前，还是得小心点。”

    张翰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再对程贵思说：“老程，你也看得到，魏江山是铁了心要跟星联走到底了。只有你站出来，才能抵制他的错误路线。”

    程贵思将一口酒抿了好半天，才缓缓道：“咱们都是难民，都是住在别人屋檐下，本来没必要搞这么多事的。你们很多想法，我其实不怎么认同。不过我也觉得，现在搞的这一套不怎么对劲，照这么走下去，说不定要出什么大乱子。把组织搭起来，带着大家稳一点走路，我赞同。”

    “你们也不要对星联抱着抵触的心态，没有他们，咱们还呆在隔离区里，别说喝啤酒，有水喝就不错了。”

    “明天也不要搞成摊牌那种局面，咱们就相当于请愿吧，让星联正视咱们的想法，大家说，这样好不好？”

    程贵思一番话让张翰等人沉默了，好一阵后，张翰绽开笑颜：“既然老程这么说了，咱们当然得听！”

    等程贵思走了，剩下的人议论纷纷，不屑和鄙夷居多。

    “我看老程也没什么斗志了，以后指望不了他。”

    “没他也不行，当成面上的菩萨供着嘛，地位摆在那。”

    “明天他要怂的话，可别跟着怂啊，就当是刺刀见红，拼这一把了！”

    也有人还在担心：“惹恼了星联怎么办？而且那个小萍，号召力很强，不做她的工作吗？”

    “你们啊，要学会换个角度，换种思维”，张翰摇头说：“想想当年抗美援朝的志愿军俘虏，他们在俘虏营里是怎么斗争的？不是说搞越狱，那么搞不仅不现实，还会拖累其他人。他们依靠组织团结起来，反对待遇上的不公平，抵御敌人的洗脑，争取的只是自治权，记牢了……”

    他扫视众人，认真的说：“第一步就只是这个，步子迈得太大，会扯到蛋的。”

    “对！就是这个思路！星联就算是咱们债主，也不该骑在咱们头上，连怎么过日子都要管起来吧！”

    “就得趁着人少，把组织搭起来，把路线走稳了！等下一批移民过来，有了例子，气象就不一样了。”

    “名号咱们得商量好啊，就叫……高泉支部？”

    “这不是把圈子划死了吗？就叫安姆星委员会……”

    一帮人越聊越起劲，角落里一个人将杯子重重落在桌上，咬着牙道：“你们还是在走妥协路线！这是投降主义！难道不知道我们现在就是**试验的标本吗！？都到这个时候了，还什么自治权，革命！只有革命……才有出路……”

    说到后面，他趴在了桌子上，打起了酒酣。

    “小林……靠得住吗？”

    “明天的事别拉上他了，我看挺危险的。”

    其他人纷纷说着，张翰笑道：“喝多了而已，别担心。”

    到了半夜，酒吧的喧嚣才消散，将这些客人兼同志送出门，张翰朝另一座舱室看去，那里竖立着一个巨大的火箭模型，火箭上写着“安姆密语”的字样，正是另一间酒吧。

    张翰扯扯嘴角，眼中闪动的光芒，既有鄙夷，又有怜悯，还有些许像是预支的快意。

    天顶的人造太阳投射下炽亮的光芒，空气也暖暖的，这是妈祖给高泉市安排的晴朗天气。

    市中心的会堂里人头攒动，整个高泉市的移民，不论老小，六百多号人全集中在了这里。

    “小欢！小欢！”

    年长一些的热烈鼓掌，年轻人和小孩子们则是兴奋的呼喊着，主席台上，那个穿着红白相间制服的俏丽身影，像明星般引发了热烈的欢迎声浪。

    小欢的魅力自然无人能挡，再加上摄制组带来的果汁、糕点等在高泉市难得一见的零食，大家自然更高兴了。

    “谢谢！谢谢大家！不过别搞错了哟，我不是主角，你们才是！”

    “我来这里的目的大家应该都知道了，原本我跟小萍说，不想因为这事打乱了大家的生活，可小萍说，大家正好借这个机会聚在一起，吃好吃的，玩好玩的，当节日来过，我也就只能当好这朵红花了。”

    “纪录片的事情，就有劳大家多多协助了。不需要修饰和遮掩，我们力求真实的记录大家的生活状况，再加上高泉市的方方面面，展示给整个人类。告诉他们，我们在安姆星过着怎样的日子，有哪些还算不错，有哪些还不满意……”

    小欢轻松掌握了节奏，很快让市民们的注意力从她身上转开，落到纪录片的拍摄上。

    “是给地球上所有人看吗？我不想再跟他们有什么关系，能不能别拍我？”

    “我觉得还是要多拍好的地方，让他们看看，咱们也能过得很好。”

    “从防护罩拍起吧，好好震震地球上那帮乡巴佬！”

    “别忘了展示这里的重力！咱们高泉市是胖子的天堂哦！”

    市民们兴致高昂的提着各种意见，小欢和摄制组也分散到人群中，由小萍、魏江山等人引领着跟联络感情，气氛欢乐而热烈。

    “有些事情还是不能拍吧，让地球上的人知道，咱们这里乱程了这个样子，那可不是好事啊。”

    某人的一句话，像是冷水一样，浇在火热的碳炉上。

    “老程！你这是说什么呢！？”

    看到说话的是程贵思，魏江山有点着急。

    张翰在一边阴阴的道：“魏主任，小欢不是说有话都可以说吗？怎么，好听的可以说，刺耳的就不行了？”

    周围几个人也都附和着出声，魏江山有些无措的看向小欢，小欢和小萍交换了一个颜色，小欢淡淡笑道：“刚才都说过啦，好的坏的，都可以说，都可以拍下来。”

    嘴上这么说，心中却在雀跃，果然像小萍说的那样，螺蛳壳上也能开法场啊。

    昨晚跟小萍通话的时候，小萍特地提醒她，有人可能会在招待会上找事，这让她无比讶异。

    “难道是有些人的星门病继续恶化，脑子不正常了？”

    在小欢看来，这些人是被星联从集中营似的隔离区带出来的，而且是移民意志最坚决的。星联对这些人只有恩没有怨，硬生生在安姆星造了一座城市，帮他们从零开始过上新的生活，怎么还会对星联不满呢？

    跟星门病当然没关系，这些人都是轻度患者，大脑的异化程度很轻微，不管是自我意识、智力还是记忆能力，都没有受到影响，脑子很正常。

    “有些人是不满做不了独门生意；有些人是不满过不了以前那种人上人的日子；有些人是不满这里不讲国家，不讲组织；有些人既不努力掌握技能找事情做，又抱怨挣钱少被剥削，觉得没有组织那种存在给他们发福利；还有些人纯粹是闲得无聊想找事……”

    小萍跟这帮人从地球一路过来，相处了快半年，各种状况都很清楚。

    “有野心家挑唆，有笨蛋书生当枪，还有革命群众支持，齐活了呢。”

    听了小萍的讲解，小欢既是鄙夷又是无奈，果然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不患寡而患不均，不过这些人心里面的均，跟咱们星联讲的均不一样，他们还想要以前有官老爷有组织那种体制下的均。”

    小萍对这些人也很不屑：“总之吧，他们就觉得不能压在别人头上，心头就不舒服，高泉市这种大家都平等的日子，他们过得很难受。”

    即便高泉市还是用软妹币，还是发工资，同时还可以做生意，能出张翰这样的富翁，但这里的社会状况跟地球比，却变得太多了。

    在高泉市，所有工作岗位都是管事，基本没有管人的，当然管机器人的不少。

    魏江山这个市委会主任也不是管人，而是负责沟通联络，他可没有发号施令的权利。

    汪琳、瞿胜军和张翰这样的“资本家”，跟地球上的资本家也完全不同。他们手下可能有人，但这些人要么是按时或者按件收费的服务者，要么是合作伙伴。而且，只要掌握了新的技能，就能跳出来单干，没有谁会久居于人下。

    在高泉市，没有机械化大生产，所以没有工人，也没有集约式大农场，所以没有农民。小小社会的管理，都由妈祖和各种人工智能承担了，不需要依靠人的意志维持社会运转。需要做什么公共决策，按照议事程序，直接投票就完事，执行就交给妈祖，自然也没有什么贪污、贿赂。

    大多数人都很喜欢这样的环境，对某些人来说，这种环境却很难受，因为他们早已经习惯了畅游在金字塔社会里，依靠经营人际关系获取更高的社会地位和特殊待遇。但在高泉市，既没有这样的金字塔，也没有这样的上升通道。

    “那就让他们认清现实吧”，小欢当时对小萍说，她们都觉得，这压根不是什么大事。

    此时见戏码上演，小欢还有些期待，他们到底会举起什么旗帜，拿出什么借口呢？

    “程馆长对吧，您就仔细说说，哪些事情您觉得不是好事？”

    小欢那双泛着微光的眼瞳看住程贵思，让后者顿时压力山大，讷讷着说不出话，在张翰连番眼色的催促下，才勉强开了口：“就拿我管的图书馆来说，大家都当成印书店，很多法律禁止的东西，比如淫-秽读物，还有各种无-政府主义的书，都在我那里印，我不让印吧，他们弄台打印机自己回家印，根本没人管……”

    这一开口就停不下来，程贵思从书籍说到网络，高泉市的现实生活有很多缺陷，但网络生活却很丰富。对地球上的华夏宅男来说，高泉市完全是座天堂，这里什么游戏都能玩到，什么信息都能接触到。如果按华夏法律较真的话，高泉市的每个人都得蹲监狱。

    小欢很诚恳的道：“程馆长的意思是，高泉市是无法无天的地方吗？这也没有办法哟，根据蓝十字会和各国政府签署的移民协议，移民地区遵从自治原则，原有的国家法律在这里无效。”

    她再皱着眉头，似乎有些不解：“不过，既然是自治，该遵守什么法律，不都是大家自己定吗？程馆长觉得这些东西不好，提出议案就行了啊。我记得高泉市因为人太少，都是直接议事制，每个成年人都是代表呢。”

    这话正中程贵思的g点，他来了精神，声调拔高了：“就因为自己定，结果大家都不把这事当回事！人人都议政，等于人人都不议政，这样的社会是危险的！”

    旁边的瞿胜军嘁了一声：“程馆长，你是说，高泉市这么点大的地方，也要养一群官老爷？咱们的衣食住行，咱们自己都没有主意，得靠领导帮咱们作主？”

    程贵思笃定的点头：“常人只会关注到自己的切身利益，需要有人跳出日常生活的圈子，来做更全面、更高层次的思考和决策。很多事情也不是衣食住行那么简单，就像文化，那就关系到精神文明的建设，关系到长远的发展……”

    瞿胜军被他这副知识分子教育工农群众的态度给气到了，愤声道：“说白了你们还想搞地球上那一套吧？多出来一帮官老爷，骑在大家头上作威作福？都是病人，都是难民，你们不觉得这种想法太可笑了吗？”

    “你这样的态度，连自己都管不好，还想决定整个高泉市的事情？”程贵思冷冷的说：“我知道你们是什么想法，一人一票搞民主嘛，都没认真想过，这么搞下去是民粹！到时候你们投票决定上街不准穿衣服，仗着人多变成了法案，那是什么情形？机器人警察满街剥人衣服？谁来制止？谁有权，谁有力量制止？”

    “老程，你这是抬扛了”，魏江山下场了：“而且你也不清楚咱们的市长妈祖有多大本事，她不是单纯的机器，这种损害个人尊严的法案，在它那就不可能通过。咱们做什么公共决策，不是没底限的，这道底限很清楚，人权法案都在那摆着呢，从华夏到全球，所有国家都认的。就算大家都发了疯，人工智能也能守住那条线。”

    他们的对话让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聊天停止了，大家渐渐围成了圈，关注着这场无形的“交锋”。

    张翰左右看看，也站了出来：“这就是说，咱们高泉市也不是真正的自治嘛，而是星联用人工智能划了个圈，咱们就只能在这个圈里扑腾。”

    他看向小欢，苦笑着说：“这就跟咱们现在过的日子一样，星联建好这座城市，面上让咱们觉得自己还是高泉市的主人，实际上咱们只是难民租客，何必呢？”

    他再扫视众人，脸上露出悲凉之色，摊手道：“何必呢？”

    不少人大声叹气，也引得很多人心有戚戚，就连挤在外圈，看不清楚具体情形，只能听到话语的杜凯和郑雅夫妇，都不约而同的对视一眼，心头闪过一丝阴霾。

    是啊，他们现在过的日子，说起来也挺虚伪的。

    经纪上，他们不过是星际移民社会的小白鼠，那一屁股债是根本还不清的。

    政治上，说是自治，他们自己又能决定多大的事？就连每天的运动量都被规定好了。

    小萍用pei发送给小欢消息：“他在玩花招！要把大家跟星联对立起来！”

    小欢回道：“我知道，他给大家渲染受苦的氛围，拉到大家的认同心理，这点心理学的小伎俩，他玩得还真熟练呢。”

    她再回了个愤怒的表情：“这个人，好讨厌！他想干什么？”(未完待续。)

0234 新高泉市的憧憬与隐忧

    眼看气氛转冷，小欢却像是没听懂张翰在说什么一样，依旧笑着说：“这里是安姆星，没有大气层，没有磁场，地心也是冷的，不靠人工智能给大家划个圈子，随时都会出问题啊。”

    “对啊，就像城市的护罩，不仅做得那么结实，还得建两层，就怕出问题。而且光是护罩的日常检查和维护，如果交给人来做，咱们高泉市所有人都填进去都不够，只能靠人工智能和机器人。”

    小萍摊手说着，虽然脸上是无奈的表情，却让大家觉得很可爱。

    围观市民都纷纷点头，虽然一时没想清楚小欢和小萍这话跟刚才的话题有什么联系，但感觉却很有道理。这里都不是地球了，空气和水都是造出来的，自然得照另一套规矩来。

    张翰压住跳动的眉头，很有耐心的纠正话题：“我说的是人的管理……”

    “我觉得你们有些误会了”，小欢却不想继续为耐心充值了，笑容渐渐收敛：“不管是人工智能给大家划的圈，还是蓝十字会和咱们在这里定的规矩，都只有一个目的，让大家能在这里生活下去。”

    “至于大家想怎么过日子，星联没权力管，也不想管。你们觉得规矩不够，就自己定规矩嘛。至于程馆长说到的事情，大家在地球上那些人眼里是病人，但在我们星联眼里，仍然是正常人，有感情，有理智。就算有分歧，也不会搞出大乱子的。”

    “星联都相信大家，难道大家还不相信自己？”

    小欢这番话走的是感性路线，不仅汪琳和瞿胜军这样的人连连点头，杜凯和郑雅都再度对视，笑容回到了脸上。

    程贵思没被带跑节奏，很坚定的说：“事情不是这么简单，总有些问题得分眼前利益和长远利益，没有一个强有力的组织代表大家做决策，真的很危险……”

    “那就投票嘛”，笑容又回到小欢脸上：“如果大家认为不需要，总不可能给大家强加一个这样的组织呀。”

    “但是……”

    程贵思想说这种前提和常识，怎么也变成了需要投票来决定的事情？

    小欢摆手说：“我明白程馆长的顾虑，不过事情换个角度来想，说不定到后面，大家发现事事都要自己投票会很麻烦，或者大家做的决策经常出问题，那时候说不定就会同意把社会管理的事情交给其他人来做呢。”

    “这个好！”

    汪琳很赞同小欢的话：“我现在就觉得，很多鸡毛蒜皮的小事，压根没必要随时来搞个投票。就像昨天，老魏为了招待会的事情，弄了五次投票，虽然大家都希望把招待会办好，可连招待会的章程清单都要每个人参与，这也太麻烦了。”

    “我这不是怕大家说我官病又犯了，随手就把事情定了，当自己这个市委会主任是市长了吗？”

    魏江山叫屈，顿时惹起一片笑声。

    “我也决定该找个时候，大家好好商量下，哪些事情必须要大家一起拿主意，哪些事情市委会自己定了就行了。”

    保障署的署长关明月是个沉稳的中年女性，管着医院和卫生一摊事，平常很少说话，这时候也站出来表态：“像是招待会的事情，老魏搞得这么细，既是怕大家说他揽事，也是怕花钱上说不清楚。其实呢，只要大家商量个预算总数，怎么花老魏你自己决定就行，反正帐目摆在明处，有疑心的随时看随时查就行了。”

    “很多小事情吧，大家都不在意，有时候说话投票都由着性子来，反而容易坏事。以后小事做个决定，通知大家就行了，大事再来一起商量。”

    这个提议很实在，大多数人都赞同。

    气氛一下就这么拧回去了，程贵思埋着头闷了一会，似乎觉得这也是一条可行的道路，没再说话了。

    张翰那几个人来回对视了一会，某个人又跳了出来：“咱们这点人，还能有什么大事？真正的大事，比如建不建篮球场和游泳池，每月的负债是不是能少点，给市里做活的工资该怎么定，咱们说了也不算……”

    另一人附和道：“对啊，服务业的税有多高，粮食、水电和网费要加多少费，市中心的气密门要不要一直敞开，就跟小孩玩过家家一样。我看啊，不如星联把事情都管起来吧，大家说好不好啊？”

    这话让众人犯了踌躇，从心底里说，这未尝不是个好路子。从本质上说，他们这辈子其实都已经卖给星联了，再让星联把他们的事情管起来，顺理成章嘛。而且星联的信誉摆在那里，敢说不的人估计没几个，就算以后出了什么问题，责任都在星联而不是他们自己身上。

    “我看啊，小萍来当市长，得票率保准百分之百！”

    汪琳拉着小萍这么说，她都觉得这样也不错。

    小萍不迭摆手：“我可没这本事，而且……”

    话没说完，张翰也笑着说：“对对，其实刚才我也是这个意思，我们自己管自己，真的不知道会出什么问题，不如星联来管。要不，咱们发起一个投票，来决定是不是把高泉市的大小事情，都交给星联来做决定？”

    他的态度骤然一变，让小欢和小萍都愕然，这家伙葫芦里又在卖什么药？

    “这一项是不可选的哦”，小欢摇头：“星联不懂，也不会具体管市政的事情，小萍也只是联络员，这一班干完，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谢谢大家的信任，不过我的真正愿望是做个战地医生，到年底就要跟大家说再见了”，小萍的话又引得人心唏嘘不已，很快她就被一圈人围住，七嘴八舌的述说着不舍之意。

    张翰僵着笑脸，再道：“那……蓝十字会行不行呢？”

    确实，让星联来照管移民有些过了。星联成员现在基本只有两类人，一类是科学家，一类是战士，像小欢和小萍这样的，只是极少数。对星联来说，继续爬科技树和保卫星门才是正事，怎么可能扎到移民区里当街道办主任和居委会大妈。

    张翰说的蓝十字会，倒让一些人觉得也是可行的选择。

    严格的说，蓝十字会才是安姆星移民项目的管理者，星联只是提供技术协助。

    这个组织是由星联和unoc，以及各国政府共同出资创建的，属于公益性商业机构。以商业模式，承担星际移民项目，移民们实际是欠蓝十字会而不是星联的钱。

    只是星际移民还在初期试验阶段，星联还得手把手的教蓝十字会怎么做事，因为蓝十字会的人手一直不足，很多人都是星联借调过去的，甚至有时候整个单位都是顶着蓝十字会的名义做事。

    在高泉市民眼里，蓝十字会不过是星联的马甲而已。

    不必小欢回答，魏江山就摇头说：“蓝十字会也不会管移民区的内部事务，他们就只忙一件事，运移民过来。”

    张翰环视众人，笑道：“那我们完全可以用过去那一套嘛？比如程馆长，他来建个支部，事情不就顺顺当当……”

    话没说完，就被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和冷哼声打断，程贵思也摇头道：“路遥知马力，能不能担得起来，不能只靠以前坐天下的历史。”

    “老程还是清醒的”，魏江山翘起大拇指，意有所指的说：“知道得自己走路。”

    小欢那可以明察秋毫的特别视野里，清晰的看到张翰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

    “老程也是够谦逊的，这样咱们就放心了啊！”

    张翰呵呵笑着，说出类似下台阶的话后，整个人在小欢视野里的“灵魂亮度”都黯淡了一截，让小欢直想发笑。

    “这个张翰，到底有什么图谋？”

    再想到张翰之前的一连串转折，小欢依旧一头雾水，通过pei暗中问小萍。

    小萍也有些疑惑：“不清楚他的具体想法，我就知道他三件事情……”

    她跟张翰接触不多，毕竟这个人相当自主，并不需要她做太多关心。

    第一件事是张翰搞出自酿啤酒，建起酒吧不久，另一个人，也就是“安姆密语”的老板，也弄出了自己的一套工艺，在商业区开了酒吧。据说张翰跟对方谈过联合的事情，但被对方拒绝了。

    张翰在不少场合都指责对方剽窃他的技术，可对方说这种技术玩玩《幻象银河》就能搞出来，根本不是什么独门绝技，而且这里也没有专利法庭，就算剽窃也没人管。

    第二件事是张翰找过魏江山，说要在商业区搞个大型超市，想让魏江山跟小萍商量，以后星门快递发送给高泉市的货物，都交给超市来售卖。利润他跟市委会对半分。他宣称这样不仅能丰富大家的物质生活，还能让市委会掌握更多的物资，获得更多预算。

    魏江山说市民完全可以通过虚拟商店购买货物，如果是商业区的商店，也完全不需要私人资本，依靠人工智能和机器人就能解决问题。

    魏江山也没有马上回绝，跟张翰说坚持的话，可以作为议案，让大家来做决定，张翰自然退缩了。

    第三件事则是不久前，张翰直接找到小萍，说有很多人没合适的工作，他想“承包”一些市政工程，希望星联这边把市区的道路整修，居民区环境发展等项目交给他。

    小萍说这事听起来不错，不过还是得交给大家来做决定，但后面张翰还是没把这事当议案提交上来。

    “我看啊，他是变着法子想搞私人垄断，而且是不靠技术和大家的认可，就想走上层路线。到现在一直没走通，才对咱们生出怨气，事事作对。”

    小萍的推测让小欢暗中点头，她虽然对社会和政治了解不多，可跟晓棠那个千真万确做过灭世准备的反-人类分子相比，已经算很接地气了，能理解张翰这种心理。

    “他还笼络了一些人，隐隐有高泉一霸的味道，依我看啊，就该把这种人丢回地球，或者开个单间让他自己一个人玩。”

    小萍愤愤的说，在她看来，没这种人存在的高泉市，才是理想中的移民社会。

    “没了张翰，说不定又出来个刘翰，这种人哪里都不缺啊。只要妈祖把安全方面的事情管好，其他事让他们自己折腾就好了。”

    关于移民社会该怎么发展，gei在社会管理上又能做到哪些事情，小欢经常“聆听”夏鸣的教诲，还有安塔尼亚的例子作为对照，她已经把握到了脉络。

    一句话，自己的日子自己决定怎么过……

    小欢和小萍说悄悄话的时候，魏江山也跟杜凯在一边私聊。

    魏江山抱怨道：“我看啊，张翰那种人，迟早会琢磨出来怎么贿赂妈祖的法子，他就这种事在行。”

    “妈祖能被贿赂，人类也就完蛋了”，杜凯笑道：“还好，人工智能只认规则不认人。”

    “是啊，他们那些人就是接受不了这个，总想着抱人的大腿往上爬。”

    “我看重点不是抱人的大腿，而是没办法把其他人踩在脚下。”

    “如果国家也能像高泉市这样发展，那该多好。”

    “那是做梦吧，上下五千年，没见过自动放弃权力和利益的阶级。”

    “所以……我觉得，我们这些人，说不定真是新世界和新人类的开端呢。”

    “说得好，我相信等我的儿子长大时，咱们的生活空间已经从一个玻璃罩子，扩展到一个宇宙了。”

    两人聊得火热，另一边，张翰跟他几个同志凑到一起，有人颇为沮丧的说：“程贵思那种人果然不值得信任，臭老九就是天生的软骨头！”

    某人很不耐烦：“我就说整这些没意思，直接来硬的！谁不听话就收拾谁！一帮乌合之众，还能斗得过咱们？”

    同伴鄙夷的道：“来硬的？机器人警察是吃素的？别忘了治安管理法案每周都在修正，管得越来越严，把谁打一顿，在地球上那根本不是个事，在这里都算得上重罪了。”

    “议会路线也不是不可以走嘛”，张翰止住争论，信心又上来了：“不就是拼宣传吗，咱们花点功夫，把更多人争取过来，到那时候民意在手，就算是星联看不过去，也不会管的。刚才小欢和小萍说得很清楚了，移民内部的事务，星联既然没工夫管，也没心思管。”

    “我觉得挺有意思的，不过……”

    同伴皱眉道：“大家人人都有pei，高泉论坛又是妈祖管的，弄不了水军删不了帖……”

    张翰脸肉又拧了起来，该死，怎么没想到这个，地球上惯用的操纵舆论套路，在这里也被废掉了啊。

    就在这几个人被一层无形的郁气笼罩着时，会场里响起热烈的议论声，一个看上去跟普通投影差不多的设备，直接在空气里投影出立体影像。能听到隐隐的嗡嗡声，那是空气被持续电离的振荡。

    大家议论的不是这部空气投影仪，这种投影机在高泉市的电影院里也有了，空气里的影像才是重点。

    这是个更大的玻璃罩，不断闪动的数据描述了它的尺寸：直径10公里，高度1000米，一圈二十根五百米高，直径上百米的支撑柱既是空气流通系统，也是居住区，光这些高塔就能容纳三四千户人居住。

    影像正是高泉市扩建工程，更广阔的空间，更多更大的建筑，土壤、林木、草地、河流，各种设施让居住环境的生态更加丰富，更接近地球。

    这些是大家之前都知道的，影像里的一些新东西让大家兴奋不已。

    模拟天空……

    没错，内层护罩会采用有显示特性的超材料制成，看上去像是普通玻璃，但通电之后，就成了显示屏，可以让天顶变成蓝天白云，而不是黑暗幽闭的宇宙。

    轨道交通……

    扩建后的高泉市面积很大，必须得有市政交通设施了，小巧的轨道和车厢，看上去既现代又精致，终于给了人一种回归城市的实在感。

    新工作……

    影像里的建筑虽然主体还是适合于太空生存的舱室，但样式却丰富多了，壁面的各种标识展示了它们的用途。看到“考古所”、“地质所”等招牌，很多人都兴奋起来，星联准备让市民出外活动了？

    真的是呢，由巨大罩子延伸出去几枝触角，用于外部作业的车辆由这里出发，向安姆星深处驶去。还有轨道通向远处的宇航中心，小型飞船正在那里起降，飞向安姆星各处。

    让人们更欢喜的是，影像里的市民们不再穿贴身而单调的太空服，而是跟地球上的人一样，穿上了日常衣物，这意味着新空间的防护标准又提高了。

    现在的高泉市就挨着新的高泉市，对比起来，显得既小又落后，不过当新高泉市的说明文本里亮起“预计居民总数五万”的信息时，大多数人都皱起了眉头。

    那会是个大城市，各方面都很舒适，但仔细想想，好像现在这种小镇般的生活，才是最舒适的。即便加上后一批移民，现有的高泉市，居民总数也不会超过两千人。

    小欢为大家展示的新高泉市，既给人们带来了憧憬，也让大家生出一些忧虑，无形中，更觉得现有的生活值得珍惜了。

    看到一个个同伴都仰着脖子，全神贯注的看那些影像，张翰无奈的叹了口气，沉默了片刻后，抬头盯住新高泉市，眼中再度升起热烈的光芒。

    就在会场气氛再度热烈起来之时，凄厉的警报声在头顶，以及在场所有人的pei上响起。

    “内层防护罩出现破损……”

    看到妈祖发送到pei上的信息，魏江山脸色大变。

    “大家不要慌！妈祖已经启动了应急预案，为防万一，大家赶紧分散到附近的避难所里！”

    “别挤别抢！照着演习做就行了，每个月都练过的！”

    “小萍，赶紧带着小欢和摄制组的人进避难所！”

    妈祖的柔和女声作着情况提示，魏江山和杜凯等市政人员招呼着大家撤离，小欢等人更是重点照顾对象，离得最近的避难所安排给了她们。

    “让学生们去那个避难所吧，内层还只是轻微损坏，时间来得及，我们去远一点的避难所。”

    小欢拒绝了他们的好意，坚持学生优先。

    小萍则急得跳脚，压根没想去避难：“具体什么情况？”

    “发现市民异常举动，市民林自强，触犯治安管理法……”

    妈祖很快就找到了事故的源头，看着屏幕上，一辆正高举铲臂，狠狠砸向护照的铲车，众人都惊呆了。(未完待续。)

0235 高泉市的先行之路很艰辛很漫长

    高泉市有两层护罩，内层护罩损坏并不会造成什么严重后果，就算是外层护罩坏了，只要破损面积不大，也不会出现客机在高空开个洞直接把人喷出去的惨状。护罩内的空气足够多，气压差形成的气流没那么猛烈，人们有足够的时间找地方避难。

    不过不管是太空，还是行星上的移民区，安全重于一切，只是隐患就足以致命，更不用说现实的威胁。在高泉市，只要安全上有事故苗头，就会启动应急机制，让市民紧急避难。

    每月的演习已经让市民们心里有底，腿脚有方向，井然有序的疏散到附近的舱室。魏江山、杜凯几个人则奔去附近的工程署，换上了有动力骨骼的重型太空服，坐着电动车直奔事发地点。

    魏江山一路懊恼的念叨着：“我早觉得小林不对劲了！招待会没来，就该注意上他！”

    杜凯也在训工程署的人：“当初我就说不该弄这种没有联网的大家伙，现在好了，妈祖都管不住！以后除了交通用的小电车，其他设备全得让妈祖管起来！”

    小萍也套着太空服跟过来了，高泉市对她来说就是责任田，出了问题，她难辞其咎。

    听杜凯这话，她急道：“现在说这个干啥，机器人警察应该过去了吧？”

    “那家伙坐在驾驶室里，超声波和微波都没什么用！”

    妈祖传过来的影像里，几部像是长了一对粗壮鸟足的垃圾桶正围着铲车打转，却一点奈何不了铲车。

    地球上正在普及的机器人警察有五花八门的装备，橡皮子弹、豆袋弹、催泪弹都算是通用武器，甚至还有装备狙击步枪等实弹武器的机器人，以及体型庞大，用于清障突击的机器人。

    高泉市人少，也没什么治安问题，就只有十来部装备非致命性武器的治安机器人，搭载了微波、超声波和绳网，之前最醒目的战绩不过是兜住企图拆解自己的熊孩子。

    “内层的石英玻璃已经裂了！里面的有机玻璃扛不了多久！”

    “护罩机器人怎么也滑过来了，妈祖没直接管吗？”

    “怕妈祖出问题，没让她直接管防护罩啊，得有授权才行，老魏，这是你的活，赶紧提醒妈祖！”

    “来不及了……”

    魏江山跟杜凯正嚷嚷的时候，两部长条状的装置沿着防护罩横轴的滑轨，从其他地方滑了过来。

    这种机器人在每层防护罩的内外都有，防护罩的清洁、检查、维修和紧急修补都靠它。防护罩的整个管理系统是一套机器智能，机器人由这套智能调度。

    护罩就是高泉市的生命屏障，妈祖管的事情太多，再让她管护罩，出了问题很难收拾。所以非必要的时候，护罩智能就按照设定好的程序自主运行，在需要的时候，才由市委会授权妈祖接管，处理护罩智能难以解决的复杂问题。

    现在这种状况就是机器智能没遇到过的情形，察觉到护罩破损，直接派机器人过来维修。两部机器人一上一下，在破损的地方定好位，准备喷吐应急用的泡沫材料，密封裂口，防止进一步的损坏，这套技术还是从太空战舰损管技术上发展起来的。

    护罩智能并没将市民开着铲车撞护罩的情况计算进去，下一刻，铲车再度重重撞在护罩上，将两部机器人硬生生撞瘪，趴在滑轨上没了动静。

    杜凯念叨道：“我想起了八年前的一则新闻，也是有人开着铲车上街胡作非为，警察不得已开枪爆了他的头。现在这种情况，把林自强打成马蜂窝都不冤！”

    魏江山叹气：“高泉市没有枪……”

    小萍深吸一口气，语调有些发抖：“我有枪，今天正好带着。”

    不仅魏江山和杜凯，车上其他人也都看向她，再看向魏江山，虽然都没说话，心意却是一致的，让魏江山说服小萍开枪。

    “小萍……”

    魏江山吞了口唾沫，刚开口，小萍就打断了他：“除非他撞裂了内层护罩，开始撞外层护罩，直接威胁到大家的生命，不然我不会开枪，带着只是以防万一。”

    “不过……”

    她的语气变得沉重：“如果你们认为现在这种情况已经是对大家的致命威胁，投票决定开枪的话，我会认真考虑的。”

    高泉市没有致命性武器，小萍是星联的联络员，依照惯例配备了武器，但这还是她第一次带在身上，这是针对小欢的安保措施。

    “要不……问问小欢？”

    电动车已经开到城市边缘，离铲车只有百来米的距离，杜凯踌躇着问。

    虽然小欢在名义上管不了高泉市，但现在的情况跟她的安全也有关系，如果小欢愿意出头做决定，那自然再好不过。

    小萍又气又急：“先试着拦住或者劝住他啊！总是一条人命，没到最后关头不能放弃！”

    他们的心思，小萍当然明白，但她绝对不会把责任丢给小欢的。她也猜得到，魏江山和杜凯这些人肯定也在念叨她是圣母，紧急关头，还想着保住林自强的命。

    她不觉得自己是那种无原则无底线抵制暴力行为的圣母，现在的情况是，内层护罩还没损坏，情况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如果就这么射杀林自强，跟美国警察有什么区别？八年前华夏警察处置开铲车在街上横冲直撞的司机，也是劝说和阻止都无效后才开枪的。

    魏江山叹道：“对，咱们尽力试试，不过投票也是需要的，这个责任，大家得自己担起来。”

    他点开pei上那个醒目的仙女头像，连通了妈祖的交互界面。

    “新青岛”酒吧离中心会堂不远，张翰和几个人都回了酒吧，关上两道气密门，让舱室维生系统上线待机，就成了小小的避难所。

    现场实况正通过网络传到每个人的pei上，戴上ar眼镜就能看到。

    警察机器人依旧在绕圈，工程署的电动车试图靠近铲车，杜凯和魏江山都在朝林自强喊话，小萍也摘了头盔在劝说，但林自强丝毫不为所动，倒车的时候甚至想碾电动车，得亏杜凯反应快加速后退。没了干扰，铲车又撞上护罩，明显能看到中间的有机玻璃也在开裂。

    张翰遮着脸道：“是我不好，昨晚没注意林子的状态，平常他也就是喜欢说点重话发泄，没想到……”

    “那帮拿良民证的总算是慌了吧？”

    某个人却很是快意，这个叫赵兴豪的年轻人，昨晚就嚷嚷着要来硬的。

    “别瞪我！瞧你们一个个胆子小成这样，有啥怕的？这不才是内层护罩吗？小林做得对！就要让那些假惺惺的家伙知道，爷们是有骨气的！不让咱们过舒坦，大不了咱们同归于尽！”

    赵兴豪没喝酒，脸上却泛着半醉似的红晕，不仅其他人跟他争论起来，张翰都皱起了眉头。

    这时候所有人的pei都亮起了绿光，是全民投票，大家都习惯了。

    高泉市的市民全都配备了最新的第三代火种pei，样式倒是多种多样，腕表、腕带、怀表、手持都行，还有人标新立异弄个脚环。配合ar眼镜，沟通交流无比方便。高泉市随处都设有无线充电节点，也不必考虑电量问题。

    pei不仅成了网络工具，身份证、电子钱包以及各种证件都省掉了，没人敢不带pei出门。当然对高泉市民来说，pei也带来了一些烦恼，比如现在的市民投票，大多数人其实并不怎么关心政治，但被星联和蓝十字会强迫着走上“自治之路”，动不动就要投票决定公共事务，挺闹心的。

    昨天魏江山一口气发起了五起投票，全是跟招待会有关，大家觉得是特殊情况可以理解，现在正满心不安，怎么又来投票了？

    张翰跟所有人一样，揣着满肚子不爽去看信息，投票提示不看不投，灯就一直亮着。

    这一看，张翰两眼圆睁，其他人都抽了口凉气，赵兴豪更是一蹦而起：“开枪阻止！？”

    他哈哈大笑：“杀人！投票杀人！这一天来得这么快啊！老程还只担心他们投票伤风化，哪想到人家投个票，就可以决定谁死谁活了！良民们人最多，拳头上干不过，就搞这套翻身当大佬，可以，可以的！”

    旁人不满了：“这不是说实在阻止不了才开枪吗？”

    另一人也看不下去他这态度：“难道要真让小林撞破护罩？”

    “我不管这些有的没的！”

    赵兴豪吐了口唾沫：“我只知道他们可以投票杀人了！”

    张翰不动神色的在选项上点下同意，再对赵兴豪说：“小赵啊，什么时候你也成圣母了？”

    “以其道还其人之身嘛”，赵兴豪捋着袖子，对张翰说：“照这样下去，这个世道，还能过？老张，你有没有想过，小林的死活还是其次，等这事解决了，咱们还能置身事外？”

    张翰等人一愣，这的确挺可怕的。小林平常都跟他们混在一起，出了这事，别说星联那边出不出手，就只是魏江山那些人顺藤摸瓜，就能把他们牵出来，然后定个阴谋集团，有很大的可能把他们丢回地球。

    赵兴豪冷笑：“出了这事，他们还放心跟咱们呆在一起？把咱们弄回地球都算好的了！你们真的还想回地球，十多个人挤在笼子里，过那种集中营一样的日子？”

    张翰头微微一偏，给谁递了个眼色，再平静的问：“小赵啊，看来你已经有想法了，说说看。”

    “想法？还需要想吗？”

    赵兴豪扫视众人，神色变得异常严肃：“拼一把！趁他们忙着处理小林的事情，咱们去找小欢！”

    “找小欢做什么？就请愿吗？”张翰继续问。

    赵兴豪点头：“对，请愿！让小欢给高泉市定下新的规矩！”

    “什么新规矩呢？修改妈祖的核心意志，让张老大当市长，妈祖只听张老大的，这不是很简单吗？”

    他胸有成竹的说：“你看，小欢那么尊贵的人，高泉市怎么过日子这种事情，连她一根头发都比不上，而且她也说了星联不管咱们怎么过日子，这事铁定能成！”

    “你是说……”

    张翰努力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吃惊：“去劫持小欢，胁迫她答应这些要求？”

    “这哪里是劫持，哪里是胁迫呢，请愿而已，请愿！”赵兴豪终于露出以前身为街道活力组织骨干分子的本色，摊着手，狰狞的笑着。

    其他人都被他这个计划给惊住了，要么低头，要么退开，张翰偏头，跟旁边两个人递了个眼色，再笑道：“说得也对，该是拼一把的时候了！”

    他跟着那两个人凑到赵兴豪身旁，催促道：“说干就干！”

    赵兴豪昂着头，正要迈步，三个人拉胳膊压脖子，当场将他压在地上。

    “先绑起来！这家伙也疯了！比小林还疯！”

    张翰喘着粗气，招呼其他人帮忙，见大家都动了起来，这才松了口气。

    “刚才的情况录下了吗？”

    他问旁边一个人，那人戴着ar眼镜，抱着胳膊，像是在看热闹，点头道：“从他说投票杀人那会就开始录了，那时候就觉得他不对劲。”

    张翰朝手脚反绑，像掼猪般躺着的赵兴豪吐口唾沫，再道：“这下只用你回地球了！像你这种蠢货，也敢来蛊惑人？”

    内层护罩边缘，铲车已经将一块护罩中间的有机玻璃撞裂，杜凯也拼了，让魏江山开车，自己准备趁两车交汇的时候跳上铲车，直接拿下林自强。

    “投票结束，69%的市民赞同必要的时候开枪，符合法定要求，决议通过……”

    妈祖的声音响起，听在魏江山耳里像天籁一般，他急急对小萍说：“可以了！可以开枪了！”

    小萍摇头：“等杜凯再试试，现在还不是时候。”

    魏江山咬咬牙：“要不把枪给我吧，我来担这个责任！别担心我打不准，以前好歹也当过三年兵。”

    小萍无奈的道：“我们配发的枪都有指纹锁……”

    小小的手枪也整这么麻烦，魏江山急得想扯头发。

    林自强正在倒车，跟电动车反向擦过，杜凯纵身一跳，可他没注意到自己穿着重型太空服，这一跳距离不够，只抓着了车轮盖，不是赶紧推开落地的话，差点就被卷进了车轮下。

    杜凯摔在地上，大叫出声，看样子摔得不轻。魏江山急踩刹车，但已经开出去了十多米，铲车停下，再度前冲。

    “小杜！”

    眼见铲车就要碾着杜凯而过，魏江山脑子里已经是一片空白。

    砰砰砰……

    枪声响了，子弹打穿铲车驾驶室的玻璃，不知道打中了几枪，只看到林自强的脑袋耷拉下来，铲车在离杜凯三四米的地方拐了方向，绕了大半圈后，终于停下了。

    看看脸色煞白，却在喘粗气的小萍，魏江山想说什么，小萍却摇摇头：“魏叔不必安慰我，我做得对，只是生理上还有些不适应……”

    星联的人，就算是年纪这么小，心性都这么沉稳啊。

    魏江山唏嘘着，再擦起额头上的汗，心思转到眼前的事情上。

    没想到，最终还是这么惨烈的结局。

    “林自强的心理状况一直不健康，这次估计是重度抑郁症导致的狂躁行为。挑选移民的时候，我也注意到了这方面的事情，专门做过心理状况的调查。但是没想到……应该是他在高泉市这种环境里没调整好……”

    “之前他跟张翰那帮人混在一起，我也不够了解，关署长又不懂心理方面的事情，结果，唉……”

    图书馆里，小萍向小欢作着汇报，虽然这事按照程序她直接向蓝十字会和星联移民事务部门提交书面报告就行了，但小欢在这里，小欢就代表星联，她也得做口头报告。

    小萍对小欢歉意的道：“对不起啦小欢姐，本来今天是好好接待你的，却出了这样的事情。”

    小欢摇头道：“小萍啊，不在你责任范围里的事情，你担起来就是妄自尊大哦，注意自己的心态。”

    小萍依旧没释怀，小欢笑道：“不过，你做得很好啊，换了我，我都不一定那么果断呢。”

    旁边程贵思叹道：“看来下一批移民里得找些心理医生了，在这之前，也有必要做一些心理测试项目放到pei上，让医生注意这方面。”

    小欢问：“这会不会让大家不舒服，觉得侵犯了**什么的？”

    程贵思摇头：“大家投票决定嘛，我准备跟老魏还有其他人一起讨论下，弄个这样的议案。”

    见他露出苦恼的表情，就知道这个议案的确让人左右为难，小欢也叹道：“自己决定日子怎么过，并不是很舒服的事情吧。”

    魏江山也进来了，听到这话，脸上满是苦笑：“自由是有代价的……”

    他再说到了赵兴豪的事情，张翰把赵兴豪的事情上传给了妈祖，再把人交给了治安署，暂时关在禁闭室里，要怎么处理，又是一桩麻烦事。

    “说到投票，恐怕你们还得接受一个两难的决定，林自强和赵兴豪的事情，是不是可以放在纪录片里，这要看你们的决定。”

    小欢的话让程贵思和魏江山下意识的呻吟出声，不告诉地球上的人，会让人觉得这里是天堂，移民对这种事情没有认识。但要公开的话，估计也会引发一波争论的声潮。

    “之前我也以为星际移民的事情很简单，不就是搬到新地方过日子吗，没想到也会这么复杂”，小欢的话让两人深有同感。

    这事到底能不能放进纪录片里，还得看大家的意见，总之小欢来到高泉市的第一天，就引发了这样的波澜，而后还会出什么幺蛾子，看小萍缠着小欢想尽早回到星联宇宙军里，就知道很不乐观了。

    作为星际移民的先行者，高泉市民们只能一步步摸索着前进，最终他们决定，不隐瞒，不修饰，将高泉市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人类。

    2024年的冬季，这部《安姆星高泉市移民纪实》的纪录片在地球播放，地球上几十亿人大开眼界，高泉市民并没有料到，除了少数搞社会学研究的学者外，大家压根不关心高泉市民怎么决定公共事务，目光全盯在各种充满了科幻气息的元素上。

    巨大的玻璃罩，小巧的建筑，精密又自主的维生系统，满地的机器人。市民出门都是紧身太空服，胖子也灵巧自如，如此等等……

    纪录片首先掀起的是一股“安姆风”的流行时尚，服装界和工业设计界的设计师们把各种元素糅进设计里，模仿高泉市防护罩扁圆造型的女帽竟然成了最流行的冬装搭配。

    之后引发的是一波星门综合症患者去留问题的讨论，最终发展成一场波及到方方面面的风潮，更是让各方都没料到。(未完待续。)

0236 新世界与旧世界的混沌相织

    透过高泉市的防护罩，能看到两三公里外，扩建工程的防护罩已经拔地而起，一种高山仰止的厚重感扑面而来。

    工程仅仅只完成了外层防护罩，小欢在招待会上展示的新城市要成为现实还有相当长一段时间，不过此时的高泉市，随着后续几批移民的到来，人口已经突破了两千，也开始有了点城市的气象。

    城市里多了不少高层建筑，几根空气系统柱也扩建为摩天大楼，这不仅是在给扩建工程做试验，也是容纳越来越多的单身移民，同时为希望节省一些房租的家庭提供更廉价的公寓。

    最近一批移民刚刚抵达，由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引导着游览各处。小姑娘穿着经过改造的仕女装，唇红齿白，活泼健康，话语逻辑严密，表述清晰，带着一股令大人不敢小觑的气场。

    移民们跟着她来到某处角落，看到有片难得一见的小树林，人们都惊叹出声，纷纷说连泥土都是从地球运来的，也太奢侈了。

    小姑娘纠正道：“这里是复合生态试验区，土壤是人造的，不是从地球运来的哟。”

    “咦，这里还有块墓碑”，有人发现了新大陆：“林自强之墓……”

    小姑娘正要解说，看到一个红白相间的身影出现，交代移民自己看pei的提示，蹦蹦跳跳迎向那个身影。

    “小萍姐！你又来扫墓呀？”

    “哟，小晓？今天轮到你做引导员啊，嗯，我是来扫墓的……”

    小萍揽住黎小晓，有些伤感的道：“这也是最后一次了。”

    黎小晓眼圈顿时红了，不舍的摇着小萍的胳膊：“小萍姐要走？不是说下周办了告别会再走吗？”

    “大家已经弄出头绪，开始习惯自己过日子了，我可不想再招惹出以前的老话题，晚上就走，不要告诉别人哦。”

    小萍宠溺的揉着她的头：“走之前再看看林自强，然后等着法庭的判决，我也就没什么牵挂了。”

    黎小晓撅嘴道：“那我呢？小萍姐就不牵挂我了吗？”

    “你啊，我在宇宙军里等着你呢”，小萍笑道。

    黎小晓重重的点头：“嗯！我一定能进宇宙军！”

    再拍拍小晓的头，小萍看向那块墓碑，心中道，林自强，愿在天国的你获得了永恒的宁静。高泉市会永远记得你，不是把你当做罪人，而是移民之路的牺牲者，是大家付出的代价。

    祭奠了林自强之后，小萍跟黎小晓告别，前往城市法庭，今天就要对赵兴豪做出宣判，这也是她在高泉市挂念的最后一件事。

    赵兴豪被抓后，考虑到他的危险性，小欢同意了市民们的决议，将他暂时转移到星联基地的禁闭室，一直到高泉市建好了法庭，才转过来接受审判。

    林自强真切危害到了高泉市的安全，但他已经死了，赵兴豪的企图虽然令人瞠目，但终究是未遂，要怎么处置，大家都很犯难。

    真正论罪的话，就算是在地球上的华夏，即便把这事跟恐怖主义挂上钩，最多也就是个判一缓一的待遇，人是直接放出来了。

    但赵兴豪的思想却让高泉市民无比忌惮，想搞社会活力组织那一套，不合己意就要用暴力，连张翰都主动拿获他摘清自己，就知道大家有多怕他了。让他就这么出来，谁知道他会不会又跟林自强一样，要搞个大的？

    由林自强和赵兴豪两人，星际移民的两条社会原则就这么凸显出来。

    第一自然是自治，星际移民的自治并不是政治理想，而是现实需要。

    安全是移民社会的第一原则，在这方面不能有一点马虎，只有人工智能才能担起这个责任，靠人是不行的。而人工智能一旦管起了安全事务，自然会延伸到整个社会的方方面面，原本政府的职责就被切走了大半。

    这种状况下，靠人运转的政府自然管得有限，而且依靠人工智能，市民进行公议的效率很高，成本很低，政府正好回归执行者的本质。

    第二则是对反-社会行为，甚至思想的低容忍度。

    也正是因为安全至上，有反-社会倾向以及暴力倾向的人，对脆弱的移民社会来说，就是颗潜在的炸弹。哪怕是未遂，哪怕是思想言论，整个社会都难以容忍。

    “在高泉市有很多自由，又有很多不自由。你会发现，跟地球上相比，没有那么多灰色的地方，红线划得很清晰，也很长，甚至划到了脑子里。”

    高泉法庭的庭长，曾经当过律师和法官的江扬，对程贵思这话深有同感。

    他这个庭长也不是法官，和魏江山的市委会主任等于市议会议长一样，高泉市法庭的庭长也就是个案件审理的主持人。

    他的志向也不是跑到地球之外的星球继续当法官，而是摸索星际移民社会，人工智能接管司法系统的路子。

    之前高泉市民们讨论过赵兴豪的处理方式，大多数人都觉得，似乎只能用投票来决定是不是遣送回地球。

    那时候江扬刚来，听说了这事，认为市民投票决定公共事务没问题，但投票决定司法事务会出大问题，这跟古希腊城邦用陶片投票流放人有什么区别？

    之前投票决定处置林自强已经让一部分市民有些忧虑，再投票决定是不是流放一个人，也让大家在思考，如果这成了惯例，恐怕各种操纵人心的事情都会上演，到时候出了错，甚至自己成了受害者怎么办？

    江扬的意见得到了认可，那么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建立司法体系，用法律来做裁定。正好，可以尝试让人工智能来支撑新的司法系统。

    创建司法体系是项大工程，高泉市民讨论了很久，以至于很多人都快成了司法专家。而人工智能要怎么介入司法，也是热议话题，比如管理司法的gei，是直接让妈祖来当，还是另外建一个，诸如此类的问题，都不得不找来星联的专家提意见。

    “用人工智能消灭律师、陪审团甚至法官，人就只做量刑轻重的把握，这是我的目标！”

    江扬在这里找到了自己的人生目标，干得格外起劲，也因此被推选为城市法庭的庭长。

    理想很美丽，现实很骨感，就只是将大家最熟悉的华夏刑法拿来修修改改，就够让人头痛的了，没有智能帮忙，江扬恐怕早就吐血而亡。

    还好星联科学院听说了这事，专门组建了专家组，到高泉市帮助江扬搭起这套体系。再有妈祖随时启动民意调查，市民的反馈意见也相当快速，最终只花了三个多月，就先弄出了试行版，没让赵兴豪在星联基地的禁闭室里继续呆下去。

    既然是司法，首先得有法。

    高泉市当然不可能从宪法搞起，把刑法民法全部重新捋一遍，之前高泉市、蓝十字会和星联共同签订，移民合同里也写清楚了的一些要则被扒拉出来整合为一个类似声明的文件，上面说清楚了移民的地位，移民城市的定位，以及星联、蓝十字会和移民的权利和责任。

    文件的核心思想是星联提供技术，并且依据《灵魂宪章》审查ei的应用，蓝十字会是基建方和服务商，移民还贷，然后自己管理自己。

    在这份日后被称为《安姆宪法》的文件之下，再整理出《高泉市民守则》，这不是地球上那种只用于创建卫生文明城市的东西，它就等于刑法加治安管理条例，详细规定了市民做了什么事情，会受到什么处罚。

    光有法文不行，还得有一套司法程序，所以又有了《高泉城市法庭细则》。在细则里确立了高泉市用名为“高狴犴”的gei来当法官，确定嫌疑人是否有罪，法庭庭长负责量刑。

    用人工智能当法官是一项巨大的挑战，不过在高泉市，法律环境要简单得多，基本都是可见可确证的行为犯罪，对初生的“高狴犴”来说，压力并不算大。

    细则规定，如果案件超出人工智能目前能够理解的范围，比如经济罪、伦理罪以及思想言论问题等等，就由法庭庭长启动特别程序，对案件进行特殊处理，从召开合议庭一直到进行市民投票，视情况决定。

    赵兴豪的案件倒不属于特例，根据《市民守则》的规定，他不仅有赞同林自强危险行为的言论，还企图劫持小欢，虽然这个打算还没带出门就被张翰拿下了，但两条都严重威胁到公共安全，被判有罪。

    案件的特别之处在于惩罚，这也是高泉市建立司法体系面临的又一个重大挑战，在这上面，市民们产生了很大的争论，以至于星联都不得不出面纠正某些人的想法。

    这些人认为，直接把赵兴豪遣送回地球未免太不人道，而且也不可能因为这事关他一辈子。最好的解决办法是在一段时期内，通过pei对他进行强制监控，核查他的言行，给他纠正思想的机会。时间满了，核查通过，就放松监管乃至取消强制措施。

    这个做法感觉不错，通过pei实时监管，就能随时防范他作恶。

    不过另一部分人却觉得不妥，他们认为，pei记录了人的一言一行，最新一代的pei甚至可以将心跳、呼吸跟接收到的信息结合起来，由此模拟出智能。一旦被强制监控，就等于这个人被剥夺了所有**权，内心赤果果暴露在外。

    如果是十恶不赦的罪犯，这么处置倒没什么，但像赵兴豪这样仅仅只是言论不当，意图不轨，就被剥夺“意志自由”，罪罚不对等。

    而且，pei的监控谁来执行？是人的话一点也不可靠，就算交给gei，现在gei还不是强人工智能，依旧存在被人操纵的可能以及技术上的漏洞，一旦pei信息泄露出去，这个人一辈子也就废了。

    最关键的是，这跟星联的《灵魂宪章》有冲突。

    星联只好出面表态，说只有在ei更加完善的时候，才可以比较放心的由gei进行监管，目前并不适合依靠pei进行这样的监控和审查。

    讨论到最后，市民面临两项选择。

    一是社区监管，也就是仿照轻度犯罪的监视制度，通过pei时刻监控个人的位置，并不涉及核心意志。

    一是遣送回地球，但另建隔离区，确保生活不至于糟糕到以前的状况。

    这又是两难的选择，第一条依旧让人不放心，第二条嘛……路费加隔离区的修建，高泉市民也是要出钱的。

    今天江扬将综合高狴犴的宣判和各方意见，裁定赵兴豪的命运。

    “赵兴豪，散播危害公共安全的不当言论，鼓动他人威胁重要人士的人身安全，两项事实无误，法官裁定有罪。本庭宣布……遣送回地球，委托蓝十字会进行妥善安置，终身不得再回到高泉市。”

    江扬虽然没有敲锤子，话语却如无形的重锤，砸得等候宣判的赵兴豪脸色煞白。

    “我改过了啊！我被关了快半年了，还不够吗？凭什么说几句话就要被送回去！？凭什么啊！我要找律师！”

    他仓皇的叫喊着，可惜，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外加充当法警的两部警用机器人。

    “你有上诉权，但高泉市不接受人作为律师，也没有陪审团。替代律师和陪审团的gei还没有投入实用，你就享受不到这项待遇了。”

    透过影像，江扬怜悯的对赵兴豪这么说，心中暗道，你是小白鼠，受到了特殊对待。但是很遗憾，谁让你是第一个，谁让高泉市所有人都觉得你这种人太危险，宁愿出钱也要把你送走呢？

    “送回地球……那不是更热闹了？”

    听到这个并不意外的结果，小萍在略略为赵兴豪遗憾的同时，开始担心地球上的人类了。

    这时候的地球，尤其是华夏，正因为《安姆星高泉市移民纪实》这部纪录片而大打嘴仗，纪录片如同涡流，将各种想法，各个立场，各方势力的人揉到了一起，催生出的舆论风浪，已经偏离了纪录片本身的方向。

    最初还是就事论事，大多数人看到高泉市民的生活还算不错，在某些地方甚至比他们还强，都很欣慰。毕竟星门综合症患者已经成了人类的一桩心病，华夏就有接近二百万患者呆在隔离区里，时刻不停的提醒着人们，空前的人道灾难正在上演。

    现在高泉市这个样板亮出来，这桩灾难总算有了两全其美的解决方案，虽然全球已经高达千万的患者不可能一下子搬过去，但总算给了患者希望，而不是在隔离区里绝望而无助的等下去。

    高泉市以及正在建设中的新市区，展现的科幻般场景，甚至让很多人，尤其是宅男们心生向往，“求感染星门病”的笑话在网络上大肆流传，一些关心现实问题的人据此提出了新的建议。

    这些人就疾呼，移民去安姆星实在太远，也实在太慢。既然星联已经有了这样的技术，可以不靠地球支持，就完成大部分基础建设，为什么不直接在地球上建这样的隔离区？

    比如在天山或者戈壁建这样的城市，都不用防护罩，或者最多建一层不封闭的，这样成本又低，见效又快，二百万人，只需要几座大号的城市就解决问题了。

    这些意见获得了很高的支持，甚至在华夏政府内部，都开始有这方面的强烈呼声，原因是安姆星移民工程的费用实在太高了。

    高泉市并不是星联出钱修的，费用来自于蓝十字会，蓝十字会又是收各个国家的钱。高泉市作为先行试验项目，全由华夏出资，毕竟华夏的星门病患者最多，压力最大。高达三四万亿的费用，不仅政府心痛，民众也都觉得肉痛。

    高泉市的扩建工程当然不是华夏一个国家担得下来的，未来的高泉市会是一个国际化的移民城市，但华夏依旧还得出钱。

    让星联在沙漠戈壁建这样的隔离区，似乎是个很完美的解决方案。

    正当华夏高层开始认真考虑这事的时候，舆论开始转向了。

    纪录片被一帧帧扒皮，强调了高泉市移民比华夏大多数人的生活水平都高。之前大家不关心的社会管理问题，也被各方媒体一条条掰碎了分析，不仅移民自治的原则凸显出来，华夏法律在高泉市无效的情况也被揭露了。

    尽管政府多次表态，移民虽然保留了华夏国籍，但在高泉市遵从治地法则，并不受华夏法律的管辖，可很多人已经被媒体煽动起来，开始追问移民的立场，以及政府凭什么这么优待患者，为什么不把钱花在民生上？

    “中产白领不如星门病人，谁是难民？”

    “星门病不是数典忘祖的护照！”

    “不要继续当冤大头了！华夏该走自己的路！”

    诸如此类的言论喧嚣尘上，紧接着，原本已经埋进尘土里的阴谋论又纷纷出炉，而后的言论升级到“星联把用我们的钱讨好星门病人，这是别有用心”，或者“事情很清楚了，谁是星门病的最大受益者，谁就是幕后黑手！”

    在官方媒体沉默的时候，互联网媒体再度追问一个个尖锐的问题，星门综合症到底是怎么来的？星联到底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从扩展智能到星联网，从星门到星门综合症，不得不说，星联落子如神。黑锅是unoc和各国政府背了，星联却收获了上千万跟正常人类无法再面对面接触的新人类。”

    “大家有没有认真想过，pei在给大家带来便利的时候，同时也给大家的灵魂戴上了一副镣铐。共济会已经成为过去，星联的布局，让它已成为下一个共济会，并且力量要强出百倍都不止！”

    某位多年前靠这战那战炒作舆论的过气专家，在某门户网站上发表了长评，被顶到首页最显眼的位置，引得其他网络媒体纷纷跟进，开始酿造“砸烂pei，重做自由人”的新酒。

    几位医学界的专家也站了出来，声称星门病比星联和政府宣传的更为可怕，传染更为广泛。他们认为，全球至少已经有几亿人得了星门病，只是还在潜伏期。潜伏期越长，发病后越不明显，但到中老年之后，都会因为大脑受损而变成老年痴呆。

    在这个时候，福乡医疗的广告开始通过“星门搜索”之类没有连接上星联网的渠道铺开，“你已经得了星门病，还不来福乡治疗”这种粗暴直接的宣传语，渐渐渗透到没有接触pei的中老年群体里。

    另一方面，依旧没有签署《灵魂宪章》的美国政府，宣布通过血液、心率和体温等身体表征，判断星门病感染状况的技术已经成熟。在这个基础上，美国政府开始推动“实时监测”计划，一方面准备立法，规定美国的火种pei用户必须加装探测系统，另一方面也加紧研制基于iei神经元芯片和编程智能另外开发的pei。

    “事情在起变化……”

    安塔尼亚，星联总部大楼，代理常务的李迪罗皱着眉头，思绪在最近收到的各种消息之间跳跃。

    某篇文章刚发布在没有连接上星联网的小众论坛上，千颜就抓取过来，发送给李迪罗，他片刻间就将几千字长文扫过，然后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恨声骂道：“下三路手段都用上，欺人太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