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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郡主威武全文阅读

作者:月色阑珊     重生之郡主威武txt下载     重生之郡主威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章议归程(上)

    “近日风沙不绝,小姑姑还是缓些时日再动身吧。”一个肤色微黑两颊暗红的中年妇人斜签着坐在季无忧的下首,陪着笑容劝说。同样的话,她已经说过四五次了。

    这妇人是季氏族长的大儿媳妇季大奶奶,如今的季氏族长与季无忧同辈,所以这妇人虽然已经快四十了,也不得不实实在在的称季无忧一声小姑姑。

    季无忧微微蹙眉,自她送灵返乡以来,何曾有一日断过风沙,她从前也听父亲说过西北一年中足要刮七八个月的风沙,总以这个为借口挽留自己,族里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是……

    也不怪季无忧想的多,她心里清楚自己和弟弟虽然被封为郡主郡王,可是在族中却没有话语权,任谁都把她们姐弟两个当作做不得主好糊弄的小孩子。特别是弟弟,他的身份可谓是季氏族中第一人,可是族中人除了面上唤一声郡王爷,实际却没把他当回事儿,什么事都是族中议定了便直接作主,甚至连事先告诉一声都欠奉。要不是自己拿出郡主的款儿,又让徐嬷嬷崔嬷嬷拿出皇家教养嬷嬷的谱儿敲打了一番,指不定她们姐弟要怎么被做贱呢。

    所以季无忧不得不多想,是不是京城已经递了什么口信儿过来,族中才会这般生事。

    季大奶奶见季无忧没有理会自己,脸上便有些挂不住。她是族长的儿媳妇,是宗妇,平日里族中之人谁见了不得恭恭敬敬叫一声大奶奶,如今到了个七岁小孩儿跟前倒连这点子体面都没有了。

    一旁服侍的徐嬷嬷什么人没有见过,季大奶奶的一点子小心思她早就看的清楚明白,因此便似笑非笑道:“世人都知道西北风沙大,大奶奶也已经为此留了几次,若一直这样下去,王爷和郡主就不必返京,只在这里住下去了。”

    季大奶奶真不是个聪明人,她竟然连连点头道:“住下好住下好,平日里想孝敬小姑姑小叔叔都不能,如今小姑姑小叔叔既回来了,我们定要好好孝敬的。”

    徐嬷嬷真没想到这季大奶奶二五眼子到了这般地步,被噎的不知说什么是好,只能摇了摇头。

    季无忧并不听季大奶奶说什么孝敬之类的话,只淡淡道:“兼儿媳妇的意思我知道了,我累了,你先回去吧。春草送客。”

    季大奶奶没得个准信儿有些不想走,可是春草已经快步走到她有面前,笑着说道:“大奶奶请。”

    季大奶奶不得不站起来行礼告退,春草将她送到廊下,看着她走远了方才松了口气,摇摇头嘀咕了一句:“真没见过这么没眼力劲儿的。”说罢才跑回季无忧身边服侍。

    “春竹,到外头问问三老爷在哪里,若没出门就请过来商量事情。”春草一进屋便听到季无忧吩咐下来。

    春竹脆生生的应了一声,便跑出去到二门上命小厮传话,她莫约能猜到郡主是要和三老爷商量回京之事,想到终于能回家了,春竹心情自不是一般的快乐。

    “郡主,小王爷醒了,命奴婢来回郡主。”春竹刚跑出来,赵嬷嬷便从里头走出来,向季无忧回话。自从杨氏过世之后,季无忧便以雷霆手段将季无忌身边的刘嬷嬷打发了,命赵嬷嬷专门服侍季无忌。

    那刘嬷嬷还曾到季无忧面前哭闹过一回,却被季无忧一句话“小王爷的紫金福寿如意锁何在?”给问的哑口无言,刘嬷嬷这才知道自己偷拿小主子的东西给自己儿子之事发了,不得灰溜溜的走了。

    “无忌醒了?他睡的可好?用了豆乳不成?”季无忧一听弟弟醒了,张口便问了起来,听得一旁服侍的徐崔二位嬷嬷同春草春兰等丫鬟一阵心酸,可怜她们的郡主过了个年才八虚岁,就得比个大人还要操心劳神。

    “回郡主的话,小王爷睡的香甜,一醒来就囔着渴,已经用了一杯豆乳,还吃了一块梅花糕。小王爷说今儿的梅花糕味道好,命奴婢送来请郡主用一些。”赵嬷嬷是季无忧的奶嬷嬷,自是比别人更心疼自己的小主子,她忙掩下心酸飞快的回答起来。

    季无忧一想到弟弟的贴心脸上便浮了笑意,轻轻点头道:“既无忌说好,便拿来我尝尝。”

    赵嬷嬷将梅花糕奉上,季无忧尝了半块儿便停了手,轻声道:“怪道无忌喜欢,比平时甜了许多。”

    赵嬷嬷忙道:“小王爷用了梅花糕便立刻用清茶漱了口,并不会伤着牙。”

    季无忧听了这话方才罢了。命人将梅花糕撤下,此时春竹进来回话,说是三老爷并没出府,听了小厮回话便立刻赶了过来。

    季无忧命人相请,少时,身着靛蓝素缎皮袍的季光慎快步走了进来。

    季无忧站起相迎,浅笑唤了声:“三叔。”

    季光慎因走的急脸上微有些发红,他揖首躬身见了个礼,口称:“见过郡主。”

    季无忧浅笑虚扶,轻声道:“三叔坐下说话。”

    季光慎这才在下首坐了,恭敬的问道:“不知郡主有何吩咐?”

    季无忧轻声道:“想和三叔商量起程返京之事。”

    季光慎一听这话心中暗喜,离开京城的时候他的妻子叶氏已经有六个月的身孕了,现在起程返京,他还能赶得上妻子分娩,身为被边缘化透明化的庶子,季光慎知道妻子受自己牵连,必不会被府中重视,若他不在家,万一有个什么可让他到哪里再找这么好的妻子。

    “大哥大嫂的事情都办妥了,西北苦寒也非久居之所,郡主若打算回京,光慎现在就去安排。”季光慎强压心中欢喜恭敬的说了起来。

    季无忧见三叔始终谨小慎微,处处陪着小心,心中有些不忍。三叔季光慎不是个有本事的人,却是个有良心的人,前世之时,他和三婶夫妻两个亦于暗中帮过自己姐弟,只可惜他是庶出,在府中说话终究没有份量。季无忧清楚的记得,前世出嫁之前,三婶借添妆之机,悄悄给了自己两千两私房银子,这两千两看着不多,可对三房来说却已经是他们财产中不小的一部分。季无忧想象的出来,三叔三婶要积蓄多久才能存出这些银子。

    “三叔,无忧虽然被封为郡主,却也是三叔的侄女儿,您很不必这样的。咱们快些返京,应该能赶上三婶生小弟弟。”季无忧看着季光惧,眼神中透着亲近的暖意。

    季光慎脸上一红,竟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了头。其实他现在不过也就二十多岁的青年人罢了。

    一时商议已毕择定了日子,季光慎立刻去安排动僧事。一听说要返回回京城,前来送灵的上下人等无不心中欢喜,终于可以离开这苦寒的西北,回京城与家人团聚了。

第三十二章议归程(下)

    “什么,你小姑姑小叔叔要回京了?怎么这样快,你媳妇不是说已经请她们再住些日子么?”一个胡子半苍三角眼睛微眯的干瘦老头惊愕的问了起来。这老头正是季氏族长季臾。

    “儿子媳妇是这么说的,可是刚才儿子见京里来的人正收拾行装,想是就要回京了。”回话之人是季臾的大儿子季兼,季大奶奶的丈夫。

    “这怎么行,这怎么行?你媳妇真没用,算了,我亲自去说。”季臾连连说了两句,便气呼呼的站了起来。

    自从季无忧一行送灵回乡以后,当地大大小小的官员没有不来拜访的,自然谁都不会空着手来,季无忧以居丧守孝为由并不见那些官员,她并不知道季臾来者不拒,将过府拜访官员们所送的礼物一丝不落的全都收下,还平白的许了好多空头承诺。

    季臾从没得到这样大的好处,自然想让季无忧和季无忌长长久久的住下来,如若她们一走,岂不是活活断了他的好大一条财路。季臾此人最是贪财,让他眼看着好处扎翅膀飞走,简直比活剜了他的心都疼。

    “父亲!”季兼急的叫了一声拦住季臾的头里,不让他去找季无忧。

    季臾三角眼一瞪骂道:“混帐东西,给老子滚开。”

    季兼扑通一声跪下哀求道:“父亲,这些日子您已经收了不少了,咱们家使费小,已经尽够过了,您千万别去找小姑姑,若然让小姑姑知道了,咱们一家子可都没有好处啊。”

    季臾黑脸涨紫,指着季兼骂道:“混帐东西,你老子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

    季兼忙磕头道:“父亲,只看着您孙子吧,远哥儿进了学,要考科举还指着小姑姑小舅舅帮忙,若是这会儿得罪了他们,远哥儿的前程可就完了。”

    季臾一想到自己最疼爱的小孙子季远,便迟疑了起来,季氏一门只出了靖国公府这一支有出息的,若是他的孙子能考上科举,那他这一支改换门庭有望,日后也会成为官宦之家,到那时好处才是长长久久的。

    想通了这一节,季臾这才将儿子拉起来,粗声道:“我儿说的有理,快去张罗着给你小姑姑小舅舅送行吧。”

    季兼这才松了口气,忙爬起来跑出去安排送行之事,必要讨了季无忧等人的喜欢,日后等他儿子上京赶考,才有脸求郡王府帮忙。至于他父亲瞒着私自收下的礼物钱财,季兼在心里对自己说就当是这些日子小姑姑一行人的吃住使费,以求个自欺欺人的心安。

    季光慎虽然自小被嫡母往废物点心上养,可却架不住他有个通情达理的好大哥,自小季之慎便没暗中帮扶教导这个庶出的弟弟。原本季之慎还说等此番出征回来就给季光慎选官,让他带着媳妇到外地做官,也省得再被圈在家中受搓磨。不想季之慎竟阵亡疆场,兄弟两个再也见不上一面了。

    季光慎心里一直念着大哥的好,是以对季无忧季无忌姐弟两个也格外上心,特别是出京之后,季光慎行事不必顾忌嫡母,所以对无忧姐弟的照顾可以说是无微不至。如今季无忧只说了一句要起程回京的话,季光慎便立刻亲自带人安排起起来,不过半日工夫便打点的停停当当,只等起程了。

    季光慎刚安排妥当,便见季兼小跑着过来,高声唤道:“三叔公,三叔公……”

    季光慎转身看过去,见是季兼便含笑站着等他,季兼来到跟前行了礼,方才急急的说道:“孙儿听到三叔公小姑姑小舅舅要回京了,特来看看有没有会要帮忙的,再者,父亲听说您们要回京,已经备了席面为三叔公小姑姑小叔叔送行。”

    季光慎在这里住了近一个多月,岂能不知身为族长的季臾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更知道季无忧和季无忌是皇上亲封的郡主郡王,身份极是贵重,岂是季臾这种平头百姓说请就能请的。想是季臾这阵子见多了陪笑脸的官员们,已经忘形的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此番回乡归葬已经给够了季臾的脸面,着实不能再任由他蹬鼻子上脸,惯的没个四两沉了。

    “兼哥儿有心了,回京之事俱已安排妥当,并没什么要兼哥儿帮忙的,至于贱行之宴,我看就免了罢,郡主的小王爷在热孝之中,岂有心思吃什么酒席。”季光慎并没有给季兼什么面子,直接了当的回绝了他。

    季兼有些沮丧,自打季无忧他们到来之后,除过在下葬那日他们这些族人远远看了无忧姐弟一眼之外,竟是连句话儿都没有说的上。虽说家中的女人去请安时偶尔也能见一次两次,可是到底隔着好几个丫鬟嬷嬷的,根本说不上什么贴己的话儿,也没法子拢着小姑姑的心。至于小叔叔,更是一面都不曾见着。想来也是堂堂郡王爷身边还能少了人,何况这个郡王爷还小,哪里能轻易让他见着生人被腌臜了。

    季光慎之所以不那么客气,一则他占着长辈的身份,二则,此番送他大哥归葬,皇上特旨批了一百守陵卫兵携眷在此永居守陵。是以季光慎根本不怕自己一行人回京后季臾敢对自己大哥的陵寝不敬。要知道那一百守陵卫兵可都是跟着他家大哥出生入死,受过季之慎之民之恩的将士。

    季兼见说不通这位比自己小了十多岁的三叔公,只得低头耷脑的回去禀报,季臾听了又气又羞,却也一点儿办法都没有,还得打点起笑脸准备送行。

    却说季光慎回绝了季臾的送行宴,回头便入内告诉了季无忧。季光慎是个知道感恩的人,他大哥对他好,那么大哥大嫂过世了,他就得把对大哥的好百倍加于侄子侄女身上。况且季无忧姐弟身上都是皇封,是以季光慎不独有一份疼爱怜惜之心,更有一份敬重之意。

    “多谢三叔推辞了,无忧若知道也必是如此回绝,族中之人众多,若是应了一家不应别家岂不平白得罪了众人,还不如都不应。”季无忧浅笑应了一句。对于季光慎方才的解释她又做了一番看似随意的注解。

    季光慎心中一酸又是一喜,酸的是无忧小小年纪就不得不想的这么周全,喜的则是大哥大嫂虽然过世了,可有无忧这么聪明的孩子,必能撑起大房的天。

    叔侄两个正说着话,季无忌揉着眼睛走了出来,见季光慎在此,季无忌便软软嚅嚅的叫了一声:“三叔。”然后才直扑入季无忧,高声叫道:“姐姐,真的要回去了么?”

    季无忧接住弟弟扑过来的身子,笑着拿开他揉眼睛的手,用洁净帕子给他擦擦眼,方点头道:“对啊,才三叔说了,我们明天就动身。”

    季无忌欢呼一声,扭着送给季光慎一个大大的笑容,开心的叫道:“谢谢三叔。”

    季光慎被季无忌叫的一颗心都软的快化成了水,忙笑着说道:“不谢不谢,忌哥儿,出来这几个月,必是想家想的狠了吧?”

    季无忌却是没有丝毫迟疑的使劲摇了摇头,握紧小拳头大声道:“无忌不是想家,无忌想早些回京就能早些跟严伯伯学本事,只有学好了本事才能保护姐姐。”

    季无忌不知道自己这一句话说的三叔和姐姐都时落了泪,这是才刚四岁的孩子啊,他得受多大的罪才能这么的懂事!

第三十三章迷心窍

    有季光慎的仔细安排和卫国公府的亲兵护卫,季无忧等人的返京之程非常顺利,不过二十余天便已经到了京郊的折柳镇。因天色已经暗了,便没有继续赶路,只与早早得了信儿前来迎接的陈国公主夫妻一同住进官驿,准备歇上一晚明天早上精精神神的进京城。

    季无忧季无忌姐弟二人沐浴之时,陈国公府将崔徐二位嬷嬷叫到跟前,自出京之后细细问起,直问到季无忧等人起程返京。

    听到季氏族人虽然有些贪婪,可对季无忧季无忌却都很是恭敬尊重,并没因他们年纪小而看轻了他们,陈国公主方才点了点头,直接吩咐道:“原本依本宫之意,让无忧无忌一回京就去郡王府的,不过怕伤了他们的名声,所以明日还是要先回靖国公府,等父皇颁了旨再名正言顺的搬过去。虽然郡王府有内府配下的宫人,不过无忧无忌也不能一个靖国公府的人都不带,你们也在那府里住了一个多月,什么人可带什么人不可带应该也能辨的出来,这眼可得掌好了,不能叫一个有贰心之人混进去。”

    崔徐二位嬷嬷听了陈国公主之言俱是一喜,郡主和王爷能单独搬出去住是再好不过的,省得那陈老夫人与二房人等日日纠缠不清,想想便是在那守灵的七七十四九日之中,郡主和小王爷都没曾真正得了安生。

    “还有,大房的财产你们也得看好了,一样不少的带到郡王府去,再不许让人私吞了。当日叫你们过去一则看顾无忧和无忌,二则便是替她们守住家业,你们可做到了?”陈国公又问了起来。

    崔徐二位嬷嬷异口同声道:“请公主放心,奴婢们都安排好了,若然没有那份贼心也就罢了,若有,凭谁都逃脱不了。”

    陈国公主满意的点了点头,赞了一声:“两位嬷嬷办事本宫再是放心不过的,要不然也不会单单挑了你们两位过去。”崔徐二位嬷嬷闻言立刻挺直了腰杆子,觉得能得公主的夸赞格外的有面子。

    且不提陈国公主问过崔徐二位嬷嬷之后如何同季无忧季无忌姐弟亲近,只说京城靖国公府的慈萱堂中,陈老夫人高高在上的独坐黄花梨镂雕福禄寿喜罗汉榻,看着在下面直转圈子的二儿子季重慎,没好气的说道:“老二,瞎转悠什么,天还塌下来不成,还不安安稳稳的坐下说话。”

    季重慎在挨着罗汉榻左首的四出头黄花梨官帽椅上坐下,身子前倾的急切问道:“母亲,老三刚叫人送了信过来,明日他们就到京城了。”

    陈老夫人沉声不悦道:“到便到了,难道还要你母亲我亲自出迎么?”

    重慎急的直叫:“母亲,咱们砸了锁拿了东西,她们回来必定要闹的。”

    陈老夫人面色更沉,只怒道:“都推到那不识好歹的贱人身上,正好借机收回大房的管家权,大房笼共就忧姐儿忌哥两个主子,还都那么小,自然是由我们这祖母替他们打理,这话便是说到皇上跟前,也没有说不通的。”

    季重慎还是觉得心里发虚,只小声问道:“母亲,那老贱人虽说伤的极重,可她到底逃走了,如今生死不知,若是她寻到忧姐儿跟前……”

    陈老夫人不屑的冷哼一声道:“便是算她命大又如何,一个逃奴之言难道还比我这个亲祖母的话有份量么?老二,你很不必管这个,只安安心心的待着,别什么都挂在脸上,便是没事也让人看出事来。”

    季重慎连连点头表示受教,又压低声音道:“母亲,这事咱们虽做的机密,到底有个外人知道,若是……”

    陈老夫人闻言没有说话,想了许久方点了点头,然后又低低说了一句:“为娘自有分寸,等出了你哥哥的孝,为娘做主把香雪丫头给你做姨娘。”

    季重慎立刻明白了,点头道:“是,儿子明白了,儿子必会抬举香雪的。若是她生个一男半女,儿子就抬举她做二房奶奶。”

    陈老夫人笑着点头,二儿子总是这么知道她的意思,这才是她亲手养大的孝顺好儿子。

    那香雪不是别人,正是邓嬷嬷四十岁那年生的女儿,因是小女儿,生的又好,是以邓嬷嬷极其宠爱这个小女儿,虽然她是家生子,邓嬷嬷都没舍得让她进府里服侍,平日在家里当小姐一般的娇养着,因她是家生子儿,却又不愿嫁给府中的小子们,而外面的平民百姓纵然是娶不上媳妇,也不愿娶个入了奴籍的女子为妻,连累得三代以内的儿女都是贱籍没有改换门庭的希望。是以香雪的婚事很是艰难,她如今都十八了还在家里做姑娘,这可是邓嬷嬷如今最大的心病。

    如今陈老夫人以二房的姨娘甚至是二房奶奶许给邓嬷嬷,自然会让邓嬷嬷感激不尽,日后必当更加忠心,那么让邓嬷嬷做的那些个不得见光之事,邓嬷嬷为了小女儿也会死死的埋在心里一个字都不吐落出来的。

    季重慎见母亲已经做好的准备,便起身告退,出门之时他看到邓嬷嬷正守在廊下服侍,便微笑着招呼了一声,让还没拜倒的邓嬷嬷不必多礼。

    邓嬷嬷早就被陈老夫人告知女儿能给二老爷做二房,是以对季重慎比平时更多了几分巴结,而季重慎也有心拉拢邓嬷嬷这个在母亲身边最有份量的嬷嬷,于是二人正对了心思,说话也格外投机。

    季重慎随手解下腰间的白玉螭首带钩递给邓嬷嬷,笑着说了一句:“拿回去给香雪玩吧。”

    只这一句,邓嬷嬷立刻知道老夫人同二老爷说了,二老爷也很乐意这门亲事,再等半年自己就能做二老爷的丈母娘,也算是老夫人的亲家了。她忙双手捧住白玉螭首带钩,点头哈腰的对季重慎千恩万谢,高兴的简直找不到北。

    季重慎见状哈哈一笑,便大步流星的走出了慈萱堂。那邓香雪从前他见过一次,的确是个好颜色的姑娘,嗯,比柳氏只好不差,想到半年之后又有新美人儿在怀,家私也增长了许多,季重慎也有些个找不着北了。全然不想他肆意强夺大房的财产,会不会惹怒大房背后的两尊全大燕最大的靠山。

第三十四章下马威

    在折柳镇的官驿歇了一宿,次日东方将将破晓,陈国公主同季无忧一行人便起身用过早饭,起程往京城而去。折柳镇距离京城差不多两个时辰的路程,早些动身刚好能要午饭前赶到京城。

    季无忧姐弟随陈国公主坐车子,大驸马严谨安在前头骑门,季光慎也是骑马,为表示恭敬特意落后大驸马一个马身的距离。严谨安回头笑笑招呼道:“季三爷不必拘谨,往前来咱们边说话边行,免得路上气闷。”

    季光慎这才催马上前,与大驸马并辔而行。

    “季三爷,昨日可曾命人回府报信?”严谨安一直没见到靖国公府的人出城迎接,便随意的问了起来。

    季光慎心中暗暗叫苦,他早在七日前就命随从快马赶回京城报信,就算那名随从的速度再慢也早该到京城了。按说,他们一行人还没到折柳镇,靖国公派出来迎接的人就应该先一步到折柳镇相迎,可是到现在他连靖国公府的一个人影子都没见着,难道是……

    季光慎真没法子往下想。见大驸马问的急,他只得涩声道:“七日前已经派了两名随从快马回府报讯。”

    大驸马严谨安“嗯”了一声,沉沉点了点头,便没再就这个话题继续问下去,而是转了话题问起西北的情况。季光慎也松了口气,赶紧将自己所见的西北情形细细讲了起来。

    两个时辰很快过去,一行车队顺利进了京城,只见严谨安来到车窗外低声说了几句,坐在车中的大公主便道:“就依驸马安排。”

    严谨安应了一声立刻调转马头离开,没过多一会儿,车外便传来三个内侍的声音:“恭请大公主,郡王爷,郡主升舆。”

    车中的季无忧将站起来的弟弟拉到自己的面前,替他整理了身上的孝服,轻声道:“无忌,你继承爹爹的爵位,是堂堂忠勇郡王,要象我们爹爹一样,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凭在哪里都不能让爹爹的声名受损。”

    陈国公主看着季无忧姐弟那般郑重的神色,心里又是欢喜又是难过,只将手放在季无忧的肩上,轻声说道:“无忧无忌,你们还小,今日只把架势摆足,等搬进王府之后,便只需和寻常孩子一般就行了。”

    季无忧和季无忌同时抬头看着陈国公主,异口同声道:“是,我们听灵儿姐姐的话。”

    陈国公主微笑的轻轻拍了拍无忌的小脸,柔声道:“无忌真乖,你是姐姐见过最懂事的好孩子。”

    同无忌说完,陈国公主看着季无忧,心疼的说道:“无忧,弟弟到底还小,以后担子都落到你肩上了。在外头,不论遇到什么都要坚强应对,便是受了委屈也只来同姐姐说,姐姐必不会让你白白受委屈的。”

    季无忧眼神坚毅,决然说道:“灵儿姐姐,如今的季无忧绝不是半年之前的季无忧,那个季无忧已经死了,现在的季无忧是时时以爹爹为榜样的季无忧。”

    陈国公主欣慰的笑了起来,“好无忧,灵儿姐姐果然没看错你。”

    一时姐弟三人下车各自升舆,三副銮驾沿着架起青幔蔽街,黄土铺路净水泼街的大道缓缓往靖国公府行去。

    车驾还未到靖国公府所在的东华街,六名内侍骑了快马已经飞奔到靖国公府,便阖府之人出府躬迎大公主,忠勇郡王和萱华郡主的大驾。

    陈老夫人一听管家报信,气的脸都紫了,这算什么事,两个小孩子回家竟然摆出那么大的排场,还要阖府之人尽数出迎,岂不是活活打了她的老脸。

    季重慎也听了管家报信,他的脸色也变了,倒不是气的,而是吓的。陈国公主和驸马去接季无忧季无忌,事先他可是一丝消息都不曾听到。只看公主如此行事,必是恼了府中不曾派人迎接,若是公主问罪下来,他可该怎么办!

    靖国公府中各色人等只能先按下各自心思,飞快的准备接驾诸事,陈老夫人季重慎柳氏按品级穿戴起来,季绣云季弄云姐妹也都换上素服去了钗环,以素白丝绦束发,两岁的季延云和一岁多的三房嫡长子季维也都由奶嬷嬷给穿了素服抱出来迎接。

    一行仪仗车马来到靖国公府大门前,陈老夫人已经率一众儿孙在此跪迎,陈国公主左手携了季无忧,右手携了季无忌,缓缓往前走了几步,才扬声道:“陈老夫人和叶三奶奶免礼。来人,送叶三奶奶回去歇着。”

    陈老夫人一听这话心中气的不行,什么叫陈老夫人和叶三奶奶免礼,她竟和没品没级的庶子媳妇同一待遇了,这对她来说实在是种羞辱。

    陈老夫人在丫鬟的搀扶下站了起来,见季无忧和季无忌分别站在陈国公主的左右,她眼神微微一暗,正要开口之时,陈国公主忽然松了手,季无忧和季无忌同时上前一步,一个行万福礼一个行千礼,口称:“孙女(孙儿)请祖母安。”

    陈老夫人心里的怄劲儿就别提了,她可是刚想用话暗点季无忧和季无忌不孝,不想这两个孩子便先一步堵了她的嘴,先向她行礼问安,让她挑刺儿都没的挑。

    “好,好,无忧无忌,祖母一直盼着你们早些回来,如今可算是到家了,真难为你们两个小小年纪就这么辛苦,快随祖母回家好好歇着。”

    陈老夫人脸上立刻浮了笑容,上前一步将季无忧和季无忌搂入怀中,亲亲热热的说了起来。

    陈国公主也不说话,只淡淡的看着,陈老夫人忙又对她说道:“多谢公主高义送两个孩子回家,老身来日必备厚礼前往公主府道谢。”

    陈国公主淡淡道:“老夫人这话可说错了,无忧无忌是本宫的表弟表妹,可怜他们两个小小年纪就成了孤儿,本宫照顾他们是责无旁贷,老夫人不必言谢。”

    陈老夫人听了陈国公主之言,别提有多堵心了。虽然无忧姐弟的父亲都过世了,可她这个祖母还在,听人说自己的孙子孙女儿是孤儿,这话可是怎么听怎么别扭的。

    陈国公主眼角余光扫过跪在地上的季重慎等人,见季重慎和柳氏身子都有些发晃,便在心里暗暗算了算时间,说起来他们跪了也有小半个时辰,也差不多了。收拾他们日后有的是时间,也不急于一时,若一下子玩残了以后还玩什么。

    “都起来吧。”陈国公主淡淡说了一句,季重慎等人这才有些狼狈的慢慢站了起来。如今正春寒料峭的早春二月,在外头跪上半个时辰的滋味可不好受。

    “无忧,无忌,姐姐就送你们到这里了,赶明儿你们搬府姐姐再过来。好好照顾自己,若有不开眼让你们受委屈,也不必忍着,只打发人来告诉姐姐姐夫,姐姐虽然没多大本事,可护着你们的能力还是尽够的。”

    陈国公主撂下一句警告,这才回身升舆回公主府。

    陈老夫人再不甘愿,也得跪下相送,而季无忧和季无忌因着身份品级,则只需站着目送,一时之间靖国公府门前两个孩子直直站着,旁边跪了一地的人,此情此景,让陈老夫人和二房一家子恨的差点咬断了牙。

第三十五章针锋对

    陈国公主走远,陈老夫人便沉声道:“回慈萱堂。”说罢转身便向府中走去,连看都不再多看无忧姐弟以及刚刚赶过来的季光慎一眼。因刚才被狠狠的下了面子,陈老夫人这会再不可能有好声气。

    季无忧也不恼,只拉着弟弟的手走在陈老夫人的身后,她们姐弟的品级在那里摆着,便是柳氏再不甘心,也不敢明晃晃的越过她们,满府下人那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呢。

    到了慈萱堂,陈老夫人一个眼色,邓嬷嬷便将房中半数以上的丫鬟嬷嬷都撵了出去,能留下服侍的自然都是陈老夫人的心腹之人。此时陈老夫人便是说什么出格的话,也不用担心下人乱传。

    陈老夫人这才不悦的开口道:“忧姐儿忌哥儿,你们回家便回家,摆这大排场做甚,没的生分了一家子骨肉至亲,岂不是让人白瞧了笑话去!忌哥儿还小,并不懂什么,忧姐儿,你是姐姐,怎么也这般不懂事?”

    季无忌最容不得别人说他的姐姐,两道浓黑的眉毛一竖便要发作,季无忧一把抓住弟弟,将他拉到自己的身旁,硬是压住了他将要冲出口的话。

    季无忧站起来淡淡的说道:“祖母容禀,昨日灵儿姐姐特特迎至折柳镇,因见无忧姐弟赶路辛苦,这才特命摆起仪仗车驾,只为让我们姐弟少受些辛苦。灵儿姐姐拳拳好意,无忧无法拒绝。无忧年纪小见识浅,原以为不论坐什么样的车子,都不会有损骨肉之情,看来无忧想错了,若有让祖母不高兴之处,还请祖母看在我们姐弟年幼失怙的份上,便原谅些吧。”

    陈老夫人被季无忧一席话堵的说不出话来。双眼直视季无忧,眼中尽是愤怒之意。

    柳氏见此良机,便立刻上前斥道:哟,过了个年忧姐儿果然是长大了,瞧这小嘴皮子麻溜的,说起话来都一套一套的,莫不是跟乡下丫头学的吧,从前你可不是这样,从前的忧姐儿温柔娴淑大方得体,再没个尖牙利嘴的时候。忧姐儿,你可是大家闺秀,万不敢学歪了,要不大哥大嫂在天之灵可怎么安心啊!

    “你……坏人……我……”季无忌一听姐姐被柳氏如此指责,气手小脸通红,攥紧小拳头如小老虎一般向柳氏冲去,季无忧瞥见柳氏眼中闪过的一丝得意,立刻冲上前死死拉住季无忌,捂着他的嘴将他硬生生拉了回来。

    季无忌哪里肯愿意,只拼命摇头挣扎。可是他到底还小,季无忧又用足了力气,季无忌一时根本挣扎不出来。

    “无忌听话。”季无忧在弟弟耳旁低低说了一句,季无忌气的胸膛剧烈起伏,却没有再继续挣扎下去。

    “二婶如此说无忧,无忧自不好辩驳什么,不过会将今日之事原原本本的说与姨妈听,娘亲不在了,姨妈自会代娘亲教导无忧,相信姨妈会指点无忧大家闺秀应该如何行事的。”季无忧挑眉展眼逼视着柳氏,用平淡的语气说出足以让堂上之人背生冷汗的话语。

    有上一世的经验,季无忧深深知道有靠山不用是世上最愚蠢的行为。上一世她被祖母二婶等人哄的与皇家生分,先自抛了这样大的靠山,结果落个任人鱼肉的悲惨结局,这一世她再不会了,便是她狐假虎威又如何,管用就行。

    柳你的脸刷的白了,她惶恐的看向婆婆,陈老夫人气的在心中暗骂:“蠢货,蠢货!”

    陈老夫人也只是在心里骂一骂,面上还是要替柳氏做主的,她立刻用缓和的语气安抚道:“忧姐儿你真是不晓事,皇后娘娘每日要处理那么多宫务,岂可以这等小事去打扰凤驾,你二婶心是好心,不过她不会说话,最是个直心直肠的人。咱们一家子至亲骨肉,就不要计较了吧。”

    季无忧展眉望着陈老夫人,浅浅笑了一下,轻声道:“既然祖母替二婶说话,无忧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不过二婶是二叔的妻子,自是要替二叔同夫人们交往,若都这般直心直肠,再遇上那等爱计较的,二婶岂不是平白替二叔结怨么?怪不得呢!”

    柳氏的脸色立时由白转青继而发黑,她恨恨瞪着季无忧,却因为忌惮无忧会向皇后娘娘告状而不敢说什么,最多只能瞪瞪眼睛。

    一旁的季重慎听了这话,便立刻脑补起来,他任礼部员外郎已经四五年了,一直都没有得到升迁,以靖国公府的地位和他大哥季之慎在皇上心中的份量,这很不应该,难道是柳氏这个蠢女人在平日与同僚夫人的交往中得罪了人而自己却不知道?

    季重慎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极大,因此看向柳氏的眼神也透了几分怨忿之意。季重慎不说自己本事不够,只一股脑儿将不得升迁的怨意尽数算到柳氏的头上。

    陈老夫人心里越发惊诧,眼前这个小女孩儿哪里是她那性子绵软容易拿捏的大孙女儿,分明是浑身长刺的刺儿头,别说是拿捏了,就是略略靠近一些都被扎的满身血窟窿。

    季无忧此时真心不愿意再同陈老夫人柳氏等人说话,她只想快些回到乐宜院安排搬府之事,皇上的旨意一到便带着弟弟离开靖国公府,再不理会这些烂人烂事。

    趁着陈老夫人等人各怀心事之时,季无忧上前微微躬身说道:“祖母既然不想问问父亲母亲安葬之事,那就容无忧姐弟回房梳洗吧。”

    陈老夫人眼神一滞,却不得不压着火挥手道:“那些事问你们两个孩子你们也说不清楚,回头只问你们三叔就是了,你们去吧。”

    季无忧同弟弟向陈老夫人行了个礼便携手而去,竟是一句话都不在多说。

    陈老夫人看着两个消瘦的白色背影,眼神中充满了阴鸷之意,等无忧无忌走出门,陈老夫人便将身边桌上的茶盏狠狠的扫到地上,愤怒的大骂一声:“混帐,蠢货!”

    走在院中的无忧姐弟自是听到这般动静,季无忌气鼓鼓的叫了一声:“姐,你听!刚才你干嘛不让我说话!”

    季无忧却没有动气,只淡淡一笑道:“无忌,你是男孩儿,将来要顶门立户做大事,这些内宅之事你很不用理会,没得看低了自己。内宅,从来都是女子的战场,姐姐自然会应付。”

第三十六章失忠仆

    回到乐宜院,季无忧先安排季无忌在厢房睡午觉,看着他睡沉了方才命徐嬷嬷守着,自己回了上房。回房之后季无忧方缓缓出了一口气,然后皱眉问道:“宁嬷嬷怎么一直不见?”

    当日宁嬷嬷并不曾跟着无忧姐弟返回西北送灵,而是留在府中看管大房的财产,按说今日两位主子归来,宁嬷嬷必会率先迎出来的,可是直到季无忧在上房中落了座,也不见宁嬷嬷上来请安回事,季无忧心里一沉,便急急问了起来。

    季无忧话音刚落,春竹便哭着从外头走进来,在季无忧面前双膝跪倒,伏地痛哭道:“郡主,宁嬷嬷没了……”

    季无忧大惊,猛的站起来叫道:“什么叫没了,春竹,你快说清楚。”

    赵嬷嬷与宁嬷嬷交情极好,一听说宁嬷嬷没了,也扑上前将春竹拽起来,胡乱抹了她脸上的泪,催促道:“先别哭,快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好端端的人怎么会没了?”

    春竹哭道:“奴婢知道郡主一回来必要问宁嬷嬷话的,刚才没见宁嬷嬷出来迎接,奴婢便往宁嬷嬷屋里去找,谁知宁嬷嬷的东西全都没了,奴婢问了住宁嬷嬷隔壁屋子的孙嬷嬷,孙嬷嬷说宁嬷嬷偷盗太妃娘娘的财物,被抓住活活打死了。”

    季无忧身子一阵颤抖,连连摇头道:“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崔嬷嬷一听这话立刻出来跪下道:“请郡主屏退左右,奴婢有话回禀。”

    季无忧强自稳住心神,向赵嬷嬷春竹等人点了点头,赵嬷嬷立刻带着所有的丫鬟们退了出去,在门外廊下将房子严严实实的围了起来,不留一个可能偷听屋中谈话的死角。

    “郡主知道这些年来一直是宁姐姐替太妃娘娘管着库房,自太妃娘娘有喜之后,太妃娘娘更是把整个大房的财产都交给宁姐姐打理。”崔嬷嬷低声说了起来。

    季无忧急道:“这个我早就知道,崔嬷嬷,你就直接说吧。”

    崔嬷嬷忙道:“是。库房的钥匙是宁姐姐收着的,除了宁姐姐再没有知道钥匙在何处,当日郡主动僧前,宁姐姐曾将库房的帐册清单抄录一份交给奴婢,并言说若郡主归来之时她出了意外,便让奴婢将帐册清单交给郡主,请郡主照着单子查验库房。”

    季无忧惊道:“崔嬷嬷你是说宁嬷嬷事先已经知道自己会出事?她到底出了什么事?”

    在季无忧的记忆中,前世之时宁嬷嬷并没有出事,只是在母亲过世之后回家荣养,她还记得宁嬷嬷走之前来给自己磕过头的。可是现在宁嬷嬷出事了,她竟被活活打死。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崔嬷嬷还没来的及回话,季无忧便抓住她问道:“宁嬷嬷预料到会出事,她可曾说过会出什么事,我绝不相信宁嬷嬷会偷东西,这绝不可能。”

    崔嬷嬷重重磕了个头,含泪道:“当着郡主,奴婢要说一句僭越的话,宁姐姐之所以会被污蔑,全是因为她对太妃娘娘太忠心,她便是死也不肯将属于郡主和小王爷的东西让人抢走,招了人忌恨才会被……”

    季无忧愣愣的站着,眼泪扑落落的砸到地上,瞬间便被青莲色的如意云纹地衣吸尽了。

    崔嬷嬷抬头紧张的看着季无忧,眼神中透着不忐忑与期盼。

    终于,季无忧抬手擦去脸上的泪,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崔嬷嬷你起来,去厢房叫醒小王爷,叫上徐嬷嬷春草赤霄她们随本宫一起去昊极院。”

    崔嬷嬷眼中闪过欣慰欢喜,立刻爬起来应道:“是,奴婢立刻就去。”说罢崔嬷嬷便往外走。刚走了两步便听身后传来一句:“慢!”

    崔嬷嬷愕然站住,转过身子叫了一声:“郡主?”

    季无忧摇了摇头,低声问道:“先不去昊极院,崔嬷嬷,你可知道皇上何时才会降旨?”

    崔嬷嬷一想便明白了,眼中的欣慰之色更浓,立刻走回来低声道:“适才听大公主说旨意早就拟好,只等郡主和小王爷一回府便会立刻来颁,奴婢想应该就快了。”

    季无忧点了点头,低低道:“好,嬷嬷,你先叫赤焰过来我有事交待给她,再去打探谁是传旨之人。打探清楚速来回禀。”崔嬷嬷应了一声赶紧快步走出去,她生怕慢一慢便误了事。

    赤焰是服侍季无忌的丫鬟,今年七岁,最是聪明淘气,而且对大房极为忠心,季无忧就是看中赤焰的聪明与忠心,而且她身形小不容易引人注意,由她去打探消息再合适不过的。

    少时赤焰进了上房,季无忧轻声道:“赤焰,回头悄悄去昊极院瞧瞧有没什么特别之处。”

    赤焰忽闪的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轻快的应了一声:“是,奴婢换了衣服就去。”

    季无忧浅笑点头,这就是同聪明人说话的好处,她只要点一下,赤焰便都明白了。

    莫约过了两刻钟,扮成小厮的赤焰便回到了上房,看着赤焰的样子,便是季无忧再有心事也不由轻笑起来,赤焰本是个眼睛又大又亮,皮肤白白嫩嫩的漂亮小姑娘,结果现在却成了个灰头土脸丢人堆里都找不出来的寻常小厮。

    赤焰举起袖子在脸上抹了把,蹭掉一块灰迹,这才露出白嫩的皮肤。她跪在季无忧脚旁,低声道:“回郡主,昊极院的库房门锁附近有被砸过的痕迹,门上的锁虽和原来的锁样子一样,可明显有磨旧的痕迹,奴婢以为那锁一定是新换的。”

    季无忧点点头,又问道:“其他的呢?”

    赤焰忙又说道:“看房子的素锦姐姐和瑞香姐姐被关起来,如今昊极院里里外外都换了人,个个瞧着都挺眼生,断断不是咱们大房的人。”

    季无忧轻轻哦了一声,昊极院的情况和她猜测的差不多。看来,必是她的祖母和二叔二婶对大房的财产下了手。季无忧真的想不明白,她的祖母为何如此狠心,她的父亲可是祖母的亲生儿子啊,怎么亲生儿子尸骨未寒,做母亲的就能做出这样狠毒无情之事!

第三十七章守家业(上)

    赤焰禀报过后不久,徐嬷嬷引着季无忌走进来,季无忌见姐姐脸色肃然,便噔噔几步跑到季无忧的面前,拉着她的手急急的问道:“姐姐,出了什么事,是谁欺负你了么?”

    季无忧蹲下来看着弟弟的眼睛,一字一字说道:“无忌,回头不论发生了什么,你都只听着看着而不说话,将你看到的牢牢记在心里,好不好?”

    季无忌撅起小嘴,不高兴的问道:“姐姐,为什么无忌不能说话?”

    季无忧也不瞒着他,直接了当的说道:“无忌,姐姐回头要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本不该让你参加的,可是你不在姐姐身边,姐姐心里就不踏实,只有你在姐姐身边,姐姐才不会有后顾之忧。你以后是要做大事的人,姐姐绝不允许你的声名受到一丝一毫的损伤,所以姐姐要你只听着看着而不说话。你明白么?”

    季无忌似是而非的点头又摇头,季无忧便又解释道:“无忌,方才回乐宜院的时候姐姐告诉你内宅之事男子是不可以过问的,一但过问便会给人以中伤的口实,你是爹爹唯一的儿子,将来必要继承爹爹的遗志,所以家里的事情你只需要知道,却不要干涉。”

    季无忌仿佛是又明白了一些,乖巧的点了点头,轻声道:“无忌听姐姐的。”

    季无忧伸出手指郑重道:“大丈夫一诺千金,说到一定要做到,我们打勾勾。”

    季无忌立刻伸出嫩生生的手指,与季无忧郑重其事的打了勾勾。

    季无忧站起来后吩咐道:“赤霄,服侍小王爷更衣,将前次宫中赐下的素珠银朝天冠并雪缎素袍取来给小王爷换上。”

    赤霄应了一声忙去开箱子取衣裳冠带,春兰见状忙也去将前次宫中赐下的宫制素服备好,服侍季无忧重新穿戴起来。

    姐弟二人刚刚换好衣服,崔嬷嬷便快步走了进来,向季无忧屈膝回禀道:“回郡主,前来传旨之人是陆公公,奴婢已经将这里的情形告诉给陆公公,陆公公即刻遣人回宫请旨,估计还得一个时辰才能到府。”

    季无忧点点头道:“如此甚好,嬷嬷请起。有劳嬷嬷了,只现在还不能让嬷嬷去歇息,还请两位嬷嬷做好准备。”

    崔徐二位嬷嬷同时屈膝道:“请郡主放心,奴婢早就准备好了。”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勤政殿总管陆炳手捧圣旨,身后跟着四位嬷嬷四名女官和十名小太监。似这般的传旨阵容,的确非常不寻常。

    陈老夫人一听回禀便气的直捶扶手,恼怒道:“再没见过如此行事的,她们才刚进门就来传旨,就算是皇家也不能这般打脸!”

    陈老夫人之言吓的季重慎慌忙摆手连声道:“母亲小声些,万不敢这么说啊!”

    陈老夫人恨恨的瞪了季重慎一眼,怒道:“没用的东西,若有你大哥一半的出息,为娘也不必为你操这些心。”

    季重慎被骂的抬不起头来,心中却是怨意频生,自小他听的最多的就是长辈说他不如大哥季之慎,季之慎之于季重慎,就是一个永远不醒的恶梦。

    柳氏也站在下面,她见婆婆骂自己的丈夫,心里自不是个滋味,季重慎再不好,也是她的丈夫她女儿的父亲,婆婆何至于这般给他没脸,难道说丈夫不是她亲生亲养亲自惯出来的?

    柳氏心里怨归怨,可该说的话她还是得提。“母亲,春熙堂正在设香案,儿媳这就服侍您更衣接旨吧。”

    陈老夫人愤愤的哼了一声,却也自罗汉榻上站了起来。她心里也清楚,便是有再多的不满意,这旨意她也是必须去接的。

    换上玄紫二色诰命服,陈老夫人在儿子媳妇的围绕下来到春熙堂,她们到春熙堂之时,季无忧已经带着弟弟在此等候了。看着无忧姐弟身边的素色郡主服和王服,陈老夫人只觉得分外的碍眼。每每想到大儿子战死,皇上对他只是封妻荫子,对自己这个生身母亲却任何表示都没有,陈老夫人心中便恨的不行。

    陈老夫人完全不知道,皇上如此安排是她的大儿子临死之前的请求。季之慎最担心的就是母亲若得了比妻子儿女更高的诰封,他的孀妻弱子必会受尽委屈,唯有让妻子儿女的品级不比母亲低,季之慎心里才能踏实一些。皇上正是因为了解靖国公府的情况,才会在季之慎战死之后颁下那样一道加封旨意。

    靖国公府之人到齐了,陆柄展开圣旨宣读,陈老夫人对那些四六骈文完全没有兴趣,她只想知道皇上到底要颁什么样一道旨意。

    当陈老夫人听到:“……着勤政殿总管陆柄与懿坤宫掌事常氏率内府人等助萱华郡主忠勇郡王核查家产,三日之内搬入王府守制读书”之时,陈老夫人的脸色已经黑的不能再黑了。

    不独陈老夫人,便是季重慎和柳氏也都忍不住变了脸色,他们已经想到皇上下旨搬府,可是他们着实没有想到帝后会派出自己身边最得力的内侍前来帮着无忧姐弟清查大房的财产。这可怎么办,那些东西他们已经拿到手了,如何能舍得还回去。

    陈老夫人在最初的愤怒之事,很快就冷静下来。她心中暗自盘算了一回,便有了计议。

    无忧姐弟接了圣旨小心供好,便与陈老夫人等人还有陆柄和常嬷嬷一起移到偏厅说话。

    陆柄当先说道:“皇上命郡主和小王爷三日之内搬府,这时间是够紧的,老夫人,这便清点起来如何?”

    陈老夫人皱眉道:“各房私产都是各房自己打理的,公公不必问老身的意思。”

    陆柄淡淡一笑,向季无忧颌首道:“郡主,那便清点起来?”

    季无忧轻叹一声,无奈的说道:“先母跟前的宁嬷嬷管着钥匙帐册,此番她并不曾跟着回乡,回来后一直未曾见着她的人,祖母,您可知道宁嬷嬷到哪里去了?”

    陈老夫人早就想好了说辞,只做出极为气愤的样子怒道:“你的娘真真没有识人之明,竟将家私托付给一个不忠不义的下人,你们一走她们偷盗财物,被管家抓住后还抵死不认,不得已才动也刑,谁想她熬刑不过已经死了。”

    季无忧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可是再听一次,她依然心里如刀绞一般难受,脸色变的惨白,身子晃了几晃险些儿站不住,季无忌一直听话的站在姐姐身边,见姐姐身子晃,他立时急了,小手一甩想挣脱姐姐的手,不想季无忧手上越发用力,还低下头给了弟弟一个安抚的眼神。

    季无忌撅着小嘴,真的信守了自己的承诺,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竟是这样么?祖母说宁嬷嬷偷盗,可有证据,她偷盗了些什么,赃物何在?宁嬷嬷尸身何在?”季无忧直接问了出来。问的陈老夫人心里一滞,她竟不知道才刚刚八岁的大孙女儿已经能如此的心思,能这般敏锐的抓住重点了。

第三十八章守家业(中)

    陆柄在一旁静静的看着,眼神虽然没有什么变化,可是心里却是暗自赞叹,以季无忧的小小年纪,能立时抓住被盗财物和宁嬷嬷尸身这两点的确是非常不容易。宁嬷嬷的为人陆柄也是了解的,那是再忠心不过的一个人,她怎么可能监守自盗,这里头必有蹊跷。

    季无忧问过之后便一句话也不多说,只静静的望着祖母二叔二婶。她的目光很平静,却看得季重慎和柳氏心中发虚,更是让陈老夫人暴怒起来。

    “忧姐儿,这就是你对长辈们说话的态度,实在是太不孝了!”陈老夫人色利内荏的叫了起来。

    出乎陈老夫人和季重慎夫妻的预料,季无忧被祖母指责不孝,她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害怕,甚至脸上的神色都没有一丝的变化。绝不象一般人一听到被斥责不孝,便赶紧跪下来请罪。

    陆柄眉头微皱,他怕季无忧年纪小到底应付不住便想开口替季无忧说话,只是他还没有开口,季无忧却已经先开口了:“祖母责备的极是,身为先父先母的嫡长女,无忧不能为弟弟守住家业,的确是不孝。待追回所有家业之后,无忧自会向皇上请罪,求皇上治无忧不孝无能之罪。”

    陈老夫人被堵的说不出话来,只能用哆嗦着的右手指着季无忧。站在季无忧身边的懿坤宫的常嬷嬷见惯世事,立刻猜出陈老夫人下步要做什么,便一个箭步冲到陈老夫人面前,一把抓住陈老夫人的手腕,用袖子遮住手,狠狠的刺激她的内关穴,陈老夫人只觉得手腕极痛,不由“啊……”大叫一声,一双眼睛立刻瞪圆了,这晕,自是怎么都没有办法装了。

    常嬷嬷拿住陈老夫人的内关穴,语带双关的说道:“老夫人,郡主到底年纪小,又没经过事,如今遇上家业被盗抢之事也不是她的过错,老夫人何必如此责备郡主呢,便是老奴们看着,心里也怪不忍的。老夫人您说呢?”

    陈老夫人不得不干干的说道:“嬷嬷说的是,原不是忧姐儿的错。”

    季无忧立刻微微躬身道:“谢祖母不怪罪无忧。如今皇上给的时限很紧,无忧少不得要请祖母二叔二婶告知家业被盗抢的详情。若然不能追回所有被盗抢之物,无忧上对不起皇上娘娘,中对不起先父先母,下对不起幼弟无忌,请祖母垂怜,不要叫无忧做那等无义之人。”

    柳氏一见季无忧口口声声要追回被盗抢的财产,心里急的不行,这一回砸开大房的库房,她可是很得了几件能传家的宝贝,她是断断不舍得将之还给大房的。

    “谁知道宁嬷嬷都偷了些什么,她已经带着东西逃走了。”柳氏一时着急迷了心,便不管不顾的叫了起来。

    季无忧神色一冷,立刻追问道:“适才不是说宁嬷嬷被打死了么,如何二婶又说宁嬷嬷携物遣逃?”

    柳氏话一出口也知道自己说错了,便死死闭上嘴巴不再说话,反正大房的财产她得的是小头,真正的好东西可都在老夫人那里收着。

    季重慎狠狠瞪了柳氏一眼,然后赔笑道:“无忧贤侄女儿,事情是这样的,宁嬷嬷偷了东西逃出府被我们发现,追了好久才将她追回来,只是那时她携带的财物都已经被她另外藏匿起来了,是以我们只抓到人,并没能把东西都追回来。”

    季无忧挑眉看着季重慎,有意重重叫了一声“二叔”后问道:“宁嬷嬷一个人带着所盗财物逃走了,二叔,是这样么?”

    季重慎此时只能点头,季无忧也轻轻点了点头,然后从袖出取出一只泛着紫褐光华的铜钥匙并一本有些泛黄的帐册递给陆柄,轻声道:“这是昊极院的库房钥匙和帐册,陆总管,烦请你和常嬷嬷并四位女官一起查验,看看宁嬷嬷到底偷走了什么。”

    季无忧一拿出钥匙帐册,陈老夫人和季重慎还有柳氏齐齐变了脸色,陈老夫人惊问道:“钥匙帐册怎么在你这里?”

    季无忧看着陆柄双手接过钥匙帐册,带着常嬷嬷和四名女官往外走,这才抬头看着祖母平静的说道:“先母过世之前交于无忧。”

    陈老夫人脸色变了几变,到底是等陆柄带人走出房门,才气急低吼道:“忧姐儿,你到底想怎么样,难道非要闹的家不成家么?”

    季无忧不惊不怒不惧,用很寻常的语气淡淡说道:“祖母这话无忧不懂,自始至终无忧都不曾闹过,只是要守住爹爹娘亲留给我们姐弟的财产,怎么祖母以为不该如此么?”

    陈老夫人气道:“你才八岁,你弟弟才四岁,你们能懂什么,自是由我们大人替你们姐弟打理。为点子蝇头小利就闹的沸反盈天,你……你太……太不孝了!”

    陈老夫人说来说去,也只能拿“不孝”二字来说话了。这若是在前世,陈老夫人一句“不孝”足以压的季无忧立刻生出寻死之心。可这一世不一样了,在季无忧心里,她要孝顺的只有亲生父母,祖母再别想用孝道将她死死捆住。心里不在意了,季无忧自不会弱了气势,反正自父母过世之后,她和弟弟为父母至诚守孝,这是连皇上皇后都下旨褒奖过的。她和无忌的孝顺名声早就已经传扬开了。这会儿自不必怕丝毫不占理的祖母。

    “祖母可是忘记了,适才陆总管刚刚颁了旨,皇上命无忧清点家产三日之内搬府,这清查家业之事是皇上的旨意,孙女儿岂敢抗旨不遵?”季无忧占足了理,嘴上自是不饶人,直接将一顶意欲抗旨的大帽子甩给陈老夫人,噎的陈老夫人说不出话来。

    季重慎见此情形真的急了,他立刻上前向所有服侍的下人挥手道:“你们都退下。”

    陈老夫人等人带来的丫鬟嬷嬷都顺从的退了下去,而季无忧身边的徐嬷嬷等人却是一动不动,象是完全没有听到季重慎之言一般。

    季重慎也知道自己指挥不动季无忧身边这些个来头大的嬷嬷们,只得看向季无忧哀求道:“忧姐儿,让她们下去,二叔有话同你说。”

    季无忧缓缓向徐嬷嬷等人点了点头,徐嬷嬷等人向她行了礼方才鱼贯而出。

    此时房中只剩下无忧姐弟和陈老夫人,并季重慎夫妻两个。季重慎又说道:“忧姐儿,让忌哥儿也出去吧,他还小呢。”

    季无忧这回却是不答应了,只紧紧抓着弟弟的手正色道:“无忌虽小却是爹爹唯一的根苗,没什么是他不能听的。二叔要说便说,若不说,就请不必开口了。”

    季重慎着实没有办法,只得长长叹了口气,一撩袍子便双膝跪倒在无忧姐弟的面前……

第三十八章守家业(下)

    季重慎这么一跪,陈老夫人便怒喝道:“老二你要做什么,还不快与我站起来。”

    柳氏忙上前去扶季重慎,却被季重慎一把推开,他只看着季无忧,神色戚然的说道:“无忧,二叔没替你们姐弟看好财产是二叔的过错,二叔认了。你们是大哥的亲生骨肉,一笔写不出两个‘季’字,我们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一家人啊,若然将此事闹的众人皆知,就算你们不念着靖国公府的名声,也该想想你们父亲的清名吧!千万不能让闲言碎语伤了大哥的声名体面啊,再者无忌将来总是在长大入朝为官的,万不能给人攻击无忌的理由啊!”

    季无忧只是定定的看着,静静的听着,与季无忌两个人俱是一言不发。季重慎说着说着便落了泪,看上去好不可怜。柳氏一听丈夫之言忙也帮腔道:“是啊,忧姐儿忌哥儿,你们二叔一心为你们着想,你们可得知道好赖才是。千万不能让外人瞧了咱们家的笑话。”

    陈老夫人听完二儿子的话,也连连点头沉声道:“忧姐儿,你二叔说的你都听见了,他是为了你们好,为了忌将来的前程着想,你若是个懂事的,便就此罢了吧。”

    季无忧将目光移向祖母,皱眉不解的问道:“难道说家里的东西被盗抢之后,主人家连追问寻回也不可以么?无忧年纪小不晓事,的确不曾听过这样的道理,无忧只知道爹娘辛苦创下的家业,做儿女的必要牢牢守住方是孝顺。祖母,可是无忧想错了?”

    陈老夫被噎的着实没法子回答,只重重的干咳几声以掩饰心虚。

    此时季重慎忙又说道:“无忧贤侄女儿,话不是这知说,大哥辛苦创下的家业自不能不守,只是东西已经被宁嬷嬷偷走藏匿起来,一时也难以找到。皇上给的时间又短,不如这样,二叔补贴你们姐弟十万两银子,就当是二叔被人偷了东西,再怎么着也不能让你们姐弟受委屈不是?”

    柳氏一听这话立时急了,忙忙高声叫道:“老爷,您说什么呢,咱们家哪有十万两银子!”

    季重慎想要堵柳氏之嘴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狠狠的瞪着柳氏喝骂道:“蠢妇住嘴,再没钱也不能让侄儿侄女受了委屈,这里岂有你说话的份,与我滚到一边去。”

    柳氏素来惧怕季重慎,见他动了怒,只能瘪着嘴站到一旁,果真不敢再说话了。

    陈老夫人此时也明白了二儿子的意思,便点点头道:“忧姐儿,你该明白你二叔是一心为你们姐弟好,为了咱们靖国公府好,你是个懂事的孩子,自然不会把家里的事情闹到外头去,就依你二叔之言吧。”

    季无忧神色沉郁,牵着弟弟的手走到陈老夫人的对面,避开跪着的季重慎,季重慎也不好追着跪过去,只得自己站了起来。刚才他是一时着急,此时冷静下来,他才发觉自己根本不应该跪下。这一跪反而显了心虚。

    “祖母,二婶方才说二叔家里并没有十万两银子,世间也没有大房丢了东西让二房赔钱的道理,无忧只想为弟弟守住家业,让爹娘在天之灵可以安心。刚才已经请陆总管常嬷嬷去清查库房,想来很快就能有结果,不如先看看失了哪些东西再说好么?”季无忧一丝不乱的说出这一番话,成功的让陈老夫人脸色数变。

    “你……你这丫头好不懂事,我们这么说你怎么就是不明白!”陈老夫人气恼的叫了起来。

    季无忧很是倔强微微昂头,一字一字说道:“祖母息怒,孙女儿只知道孝字为先,凭什么也不能越过无忧对父母的孝心。”

    说罢这番话,季无忧便扬声高呼:“崔嬷嬷徐嬷嬷进来吧。”

    不等陈老夫人并季重慎夫妻再说什么话,崔徐二位嬷嬷便快步走入房中,侍立于季无忧姐弟的左右,俨然如护卫一般。

    陈老夫人和季重慎什么话都不能说了。他们有心离开,却因回头陆柄常嬷嬷等人还要过来而不能走,只得在此枯坐等候。

    莫约过了大半个时辰,陆柄带着两名女官过来,只见他脸色极为沉重,将两张写满密密麻麻小字的纸张递给季无忧,沉声说道:“回郡主,这是库中所失财物清单。”

    季无忧接过来细细看了一回,只气的小脸涨红双唇直颤。在前世的记忆中,这单子上有一半以上的东西都在慈萱堂出现过,还有一些曾出现季绣云和季弄云的嫁妆单子上,当时她并不知道那些都是大房的财产,还曾暗自伤心没了爹娘连份象样的体面嫁妆都没有人帮着准备。现在看来所有那些给祖母和二房争来体面的财物原来竟都是属于她和弟弟的。

    “竟然被偷了这么多东西?我记得这个青铜螭首方尊个头极大,据说得有上百斤,宁嬷嬷将这么大的东西带出府,难道竟没有一个人发现?还有那个半人高的紫金百花薰笼,平时移动起来少说也得三四个人抬着,怎么宁嬷嬷一个人就都偷走了?若然真是宁嬷嬷做的,那我们府里岂不成了无人之地,由人随意进出了?”季无忧随意点了两样,便让陈老夫人和季重慎身上冒了冷汗。

    当时她们只挑值钱的东西搬,全然没有想到这些问题。或者说在她们眼中季无忧和季无忌根本不足为虑,两个小毛孩子能有什么本事!

    “忧姐儿,你这么说是不相信祖母与二叔了?”陈老夫人愤怒的喝问。

    季无忧微微躬身,用不解的语气问道:“当日爹爹曾教导过无忧,不懂便要勇于提问,孙女儿如今有不解之处,自当如实提出。还有,二叔说宁嬷嬷被抓回受刑不过死去,那么宁嬷嬷的尸身何在呢?无忧倒要问问宁嬷嬷,当日先父先母待她不薄,她如何这般冷酷无情,为了些许财物便将这些年的情义全都抛了。”

    陈老夫人哪里说得出宁嬷嬷的下落。她在用刑逼问宁嬷嬷大房的财产帐册和库房钥匙未果之后,的确是下了命令将宁嬷嬷活活打死的。可是宁嬷嬷在府中多年,对人素来和蔼厚道,府中受过她恩惠的人很有几个。宁嬷嬷一被抓起来关进柴房,受过宁嬷嬷恩惠的两个家丁便趁夜偷偷将宁嬷嬷送出靖国公府,让她自己逃命去了。

    陆柄在一旁看着,一直没有说话,此时他已经看明白了,心中深恨陈老夫人母子欺人太甚,只冷冷道:“郡主所言极是,咱家也深以为奇怪,如此怪事真是难得一闻,不如说与圣上听听,也让圣上知道世间还有此等奇事。”

    陈老夫人和季重慎一听这话立刻慌了,母子两人立刻叫道:“不要!”

    陆柄眼角一挑,颇带威势的看着陈老夫人和季重慎母子,沉声道:“老夫人,季二老爷何意?”

    陈老夫人忙道:“让陆总管见笑了,我们府上出了这种事情,真真是丢死人了,如何敢污了圣听?既然已经有了单子,便照价算银子,丢了多少便由我们补上好了。便是自家吃些亏,也不能伤了我们府里的名声啊,求总管大人体谅些吧。”

    陆柄还想说话,却见季无忧悄悄给了他一个眼色,陆柄便没有张口,只是沉沉的看着陈老夫人。

    陈老夫人不得不向季无忧问道:“忧姐儿,那单子上头的东西得合多少银子?”

    季无忧摇摇头道:“孙女儿不懂经济,确实不知能合多少银子,从前听爹爹说陆总管最有眼力,不如您给掌个眼?”

    陆柄立刻说道:“回郡主,咱家刚刚合了一下,少说也得值二十万两白银!”

    陆柄话一出口,站在一旁的柳氏便“啊……”的大叫一声晕倒在地上……

第三十九章分家产(上)

    陈老夫人见二儿媳妇突然晕倒,便想借机脱身,立刻大声叫道:“老二家的你怎么了,老二,还不快去请大夫!”

    季重慎忙应了一声,拨腿便往外走,只是他刚走了两步,便听常嬷嬷唤道:“季大人请留步。”

    常嬷嬷是皇后面前的红人,她的话季重慎不敢不听,只得停下转过身来,苦哈哈的问道:“不知嬷嬷有何见教?”

    季嬷嬷笑笑道:“适才老奴瞧二夫人的气色尚好,想来只是一时迷了心,老奴有个万试万灵的方子能唤醒突然晕倒之人,不如让老奴先试试,若是不行再请大夫也不迟?”

    身为皇后身边最得力的嬷嬷,常嬷嬷自是要懂些个精浅的医术,而且她素来体察入微,一眼便能看出柳氏是装晕,自然不会让柳氏得了逞去。

    季重慎不敢拒绝,只得点头道:“那就有劳嬷嬷了。”

    常嬷嬷上前一手搭在柳氏的手腕上,另一手就便拨下柳氏头上簪的一丈青银簪,那银簪是新制的,簪铤尖头雪亮尖细,还泛着淡淡的银光。常嬷嬷诊了脉心中更加有数,只见她下手既稳且快,不偏不倚的正刺在柳氏的人中之处,疼的柳氏尖叫一声,险些儿从地上跳起来。

    常嬷嬷将那枚一丈青银簪放到旁边的圈足海棠八瓣几上,向陈老夫人和季重慎说了一句:“二夫人只是迷了心,如今已经醒了便不会有事。”说罢她就退回到季无忧的身边,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做过一般。

    陈老夫人脸色阴沉,狠狠瞪了柳氏一眼,然后向季无忧说道:“忧姐儿,你二婶身子不适,不如今日先到这里,有什么等明天再说吧。横竖也不急在一时。”

    季无忧轻蹙眉头迟疑的轻声说道:“祖母说的是,只是皇上命陆总管前来,若不把事情办完,他回宫可怎么复旨呢?又不好请陆总管在府里留宿啊?无忧年纪小不晓事,还请祖母教导。”

    陈老夫人被堵的都快喘不上气来了,她死死盯着季无忧,那眼神不是看孙女儿的眼神,而是冰冷的怨毒的眼神。

    陆柄听了这话点点头,深以为然的说道:“郡主所言极是。老夫人许不知道,适才咱家出宫之前,皇上曾有旨意,说是咱家能办便办,若是咱家办不了,那少不得要请淳亲王爷和卫国公爷劳动一番了。”

    那淳亲王爷是如今皇上仅存的一位皇叔,专管皇亲及宗卯事,淳亲王爷性子最是护短,刚巧淳亲王跟前唯一的女儿是无忧姐弟的表舅妈。卫国公严信就更不必说了。若由淳亲王爷和卫国公主持,只怕能将七成的靖国公府全都划给无忧姐弟。

    陈老夫人心中暗恨,却也知道此时再不能不让步了。只得咬牙说道:“适才不知道宁氏那个贱人到底偷了多少东西,既然陆总管已经算出来了,那就由老身和老二拿二十万出来以补这份损失,忧姐儿,这样总行了吧?”

    季无忧仍是双眉蹙起,略带忧虑的说道:“祖母这话无忧当不起,大房的损失怎好让祖母和二叔补呢,无忧只想追回属于大房的东西啊。”

    陈老夫人牙咬的更紧,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来,“忧姐儿不必在意,这是祖母和你二叔心甘情愿的。”

    季无忧想了想,仍是轻皱眉头小声道:“长者赐不敢辞,无忧谢谢祖母和二叔的厚意。”

    陈老夫人一听这话便立刻道:“翡翠,去帐上支取二十万两银票过来。”

    季无忧一听这话便立刻出声道:“祖母且慢。”

    陈老夫人本就心里憋着火,一听季无忧阻止,便没好气的喝问道:“你还要如何?”

    季无忧却是不急不燥,只用轻轻淡淡的声音说道:“无忧曾听先父说过,当日祖父过世之前曾有过安排,已经给先父和二叔三叔分了家。只是……”

    “不可能!”陈老夫人不等季无忧说完便厉喝一声,打断了季无忧的话。季无忧的这一句话在陈老夫人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季无忧竟然连这等隐密之事都知道。

    事实上不论前世还是今生,八岁的季无忧的确不知道这件事。那还是前世季无忧出嫁之后,才从她的丈夫,也就是陈老夫人的侄孙口中听说了这个消息。只是那时,她已经一脚迈进了阎王殿。

    “祖母可否容无忧将话说完?”季无忧不软不硬,不卑不亢的问了一句,问的陈老夫人尴尬不已,只用那要吃人的眼光死死瞪着季无忧,此时她看季无忧,是在看不共戴天的仇人。

    陆柄听了这话初时也是吃了一惊,既而便是暗自赞叹,赞叹过后又有些伤感,若非季之慎早亡,如何要季无忧这个才八岁的小姑娘来顶起这般的重担。

    “季无忧你是失心疯了不成,连这种无稽之言也能编的出来,你不要以为有皇上和娘娘护着就能为所欲为!”陈老夫人气红了眼,指着季无忧便骂了起来。

    季无忧眼中含泪,摇了摇头悲声道:“祖母这么说真是让无忧死无葬僧地了。祖父临终分家,确是先父告知的,并且请了老兴国公爷做见证,祖母,难道这也是无忧能编出来的么?”

    陈老夫人心里大惊,当初请老兴国公见证,此事知道的人极少,若非季之慎告诉她,季无忧再不可能知道的。一想到大儿子竟然留了这么一手,陈老夫人心中的恨意便如翻江倒海一般不可遏止。她气的浑身乱颤,愤怒的大叫道:“谁不知道老兴国公爷去年就死了,你倒会讨巧,竟拿个死人说话。季无忧,季之慎是你的父亲,却也是我的儿子!”

    季无忧想的就是和祖母二叔彻底断绝关系,自然不会退让,只坚持道:“老国公爷虽然过世,可书信凭证却不会过世,老国公夫人也没有过世,此事一查便可。”

    陈老夫人恼羞成怒,气的说不出话来。一直没有说话的季重慎此时痛心疾首的悲声道:“无忧,你不要再说了,你想要什么就都列出来好了!”

    季无忧轻声道:“二叔,无忧只要先父应得的。”

    季重慎此时再也不敢小看季无忧这个刚刚八岁的侄女儿,当日分家之事他自然是知道的,想到六成家业尽归大哥,自己只得三成,还有一成得给庶出的三弟,季重慎心疼的都揪了起来。

    柳氏替杨氏管了近一年的家,对府中的家底子自是再清楚不过的,她也知道当初分家之事,所以在管家之时可没少做手脚,如今听了季无忧要分家产之事,柳氏不免暗自得意,若非她有先见之明,偌大家私岂不能归了大房的两个小毛孩子。

    柳氏看向季重慎,向他打了眼色,季重慎对于妻子亏空公中财产之事也不是不知道的,见了妻子的眼神,他心里才算略略踏实了一些,只沉着脸道:“无忧,既然你闹着要分家,全不顾你父亲的母子手足之情,那便分罢!”

第三十九章分家产(中)

    季无忧听完二叔季重慎之言,便看向祖母陈老夫人。陈老夫人心知此时情势比人强,由不得她不低头,只得铁青着脸撂下一个字“分”,便再也不说一句话了。

    少时柳氏着人将府中的帐册取来,打开后刚说了一句:“今年府中事多花销大,如今公中帐上只余白银二十七万两三千六百五十一两七百钱。”

    季无忧便皱起眉头出言打断道:“二婶且慢往下报,请略等一等。”

    柳氏心中一沉,立刻抬头看向季无忧,不高兴的说道:“忧姐儿,你如今打断长辈之言已经成了习惯么,怎么我们一说话你就打岔子?”

    陈老夫人和季重慎都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柳氏之言,然后同时瞪向季无忧。

    季无忧并不在意这些,她只用略沉的声音问道:“先母有喜之后将家务移交给二婶,当时是和二婶对过帐的吧?”

    柳氏还没有想到季无忧的用意,只微微撇了撇嘴轻哼道:“这个自然。”而陈老夫人却已经想到了季无忧要说的是什么,脸上顿现厉色,立刻高声叫了一句:“忧姐儿……”

    陈老夫人说的慢了一步,到底没有拦住季无忧的话,只见她轻轻点头,扬声唤道:“春草,把当初与二夫人对帐的底册拿来。”

    柳氏脸色大变,当初接帐之时,公中余银足有百万之巨,如今才一年工夫便只剩下二十七万两,说破大天也没有相信,便是个瞎子都能看出柳氏从中动了多少的手脚。

    陈老夫人脸色也大变,她以和自己年纪不相符的敏捷飞速夺过柳氏手中的帐册,假意扫了一眼便急急喝道:“老二家的你这是什么眼力,帐上余银分明是一百二十七万两。”

    陆柄和常嬷嬷等人都是见惯世事的,岂能不明白,只是有些时候明白也不必说破,心里有数就好。陆柄暗暗观察季无忧的神色,见她也没有将柳氏往死里治的意思,心里就更加明白了。

    陆柄似笑非笑的说了一句:“到底是老夫人眼力好。”然后便什么都不说了,继续拢着手站在季无忧旁边。

    季无忧听了陈老夫人报的数字,在心中暗暗一对,虽比当初交帐之时少了几万两,不过也差不多了。便轻声说道:“祖母说多少便是多少。”

    陈老夫人立刻道:“扣除二十万两,剩下的六成分与大房,三成半分与老二,半成分与老三。库中财物和庄子铺面土地也如此分。”

    季重慎和柳氏如同被人狠狠从心口挖下一块肉的,疼的揪心扯肝,若季无忧不提分家之事,他本想将此事混过去,便可一房独得靖国公府所有的财产。可季无忧偏偏说话了,说的也不多,只是轻描淡写的几句,便让他的财产立时缩了六成半。

    柳氏怨毒的瞪着季无忧,那眼神象是要活吃了她一般。季无忧却不在意,只疑惑的说道:“祖母,无忧有两个不解,请祖母为无忧解惑。”

    陈老夫人差点儿要把牙根咬断,才勉强挤出个“讲”字。

    季无忧绝不客气,只条理清晰的问道:“第一,为何祖母要扣下二十万两?”

    陈老夫人立刻没好气的说道:“那是我们补给你的损失。是看着你们姐弟两个可怜的份上,你二叔才肯吃的亏。”

    季无忧立刻摇头道:“祖母也说是二叔被给我们姐弟的,缘何从公中出?不是应该分完之后再由二叔补给我们么?”

    柳氏一听这话立时如同被摘了心肝儿一般,她狠狠的补向季无忧,勾起尖尖的指尖便往季无忧脸上抓去,此时柳氏什么都想不了了,只一门心思抓花季无忧那张令她愤怒至极的脸。

    然而柳氏注定不能成功,站在季无忧身边的陆柄可是身负极高武功的高手。他身子都不用动,只是左手食指微微一曲,一道凌厉指风便打中柳氏腿上的麻穴,柳氏脚下一软便以五体投地之式仆倒在季无忧的面前,狠狠的啃了一嘴地衣毛绒。

    因为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除了陆柄就没人知道柳氏是怎么了。陈老夫人憋了一肚子的火却不能向季无忧发泄,只能将柳氏当做出气筒,她狠狠骂道:“没用的东西,还不与我滚下去。”

    宋嬷嬷忙上前将柳氏扶起来,几乎是半拉半拽的,硬将她拉了出去。柳氏犹自不依,一个劲儿的要回来。宋嬷嬷只得在她在耳畔低声道:“好小姐,老夫人都吃了大亏,您还能占着便宜?快回房让老奴看看可曾摔伤了没有,横竖有老夫人和老爷在呢,您这会出这个头算怎么个事儿。”

    柳氏平日最听宋嬷嬷的话,这才气咻咻的让宋嬷嬷扶着走了。

    季无忧并没有揪着柳氏的行为不放,只平静的看着陈老夫人和季重慎,面上无悲无喜,象是看不相干的外人一般。

    陈老夫人心知来硬的不行,便先软了态度,缓声道:“无忧,你总不能让你二叔活不下去吧?”

    季无忧脸上立刻笼起很受伤的表情,含悲轻声道:“无忧岂有那般想法,无忧一直没有说要二叔补偿,只是要追回失却的财物,是二叔要无忧顾着府中的体面,不许无忧追讨失物,还一再表示要自己补偿的,祖母,刚才您可是都听见的。”

    陈老夫人刚想说什么,却见陆柄抬眼看了自己一下,她心里咯噔一声,整个人立刻从对财物的贪婪中清醒过来,立刻说道:“好,就依无忧你的意思,先分,然后让你二叔再给你二十万两。”

    季重慎急了,本来他只能分得三十几万两银子,这还没到手要就拿出二十万,他如何能舍得。季重慎叫道:“母亲……”

    陈老夫人横了他一眼,威严的沉声道:“就这么分。”

    季无忧又说话了,“祖母,当初听先父说祖父分给三叔的是一成家业。”

    陈老夫便是再能忍,此时也忍不住了,只厉声道:“季无忧,你太过份了!”

    季无忧并不害怕,只皱着眉头自说自话道:“难道是无忧想错了,嗯,看来还是要请老国公夫人将老国公爷的书信拿来对一对才好。”

    陈老夫人听着这明晃晃赤果果的威胁,真是活吃了季无忧的心都有。季无忧所说的没错,当初老国公爷分给三房的的确是一成家业,而非陈老夫人刚才说的半成。事实上当初老国公分给大房的是七成家业,二房二成三房一成,季无忧之所没在刚才没有提出来,就是要替三房争取应得的一成,至于大房少了的那一成,季无忧以后自有办法得回来,却也不必急于一时。

    季无忧说的如此清楚,陈老夫人心里便什么都明白了,她狠狠剜了站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如同隐形人一般的庶子庶光慎,从牙缝中挤出一句:“好,给老三一成。”

    季光慎本就没打算能从嫡母手中得到什么财产,如今见季无忧硬是替自己多争了半成,心中岂能不感激,只是他很清楚此时不能对季无忧有任何的表示,便走出来向嫡母陈老夫人跪下,诚诚恳恳的说道:“谢母亲大人。”

    分家方案便这么定了下来,季无忧心知陈老夫人等人会在库房里动手脚,便早早将当初母亲与柳氏交接之时的帐册当着陈老夫人等人的面交给陆柄,请他暂时代为保管。陈老夫人见了便什么手脚都不敢做了。

    季无忧知道有些财产已经被陈老夫人和柳氏转移了,她们需要时间将这些东西退回原处。于是季无忧便说道:“今日天色已经晚,不如明日上午进行交接,祖母以为如何?”

    陈老夫人正想这么说,听了季无忧的话自是无不答应,甚至还暗暗庆幸,心中略略松了口气。若是立时交接,那她可真是要丢人丢大发了。

    陆柄见状心中极是欣慰,向季无忧姐弟行礼道:“郡主,小王爷,既然事情已经定下来了,那咱家便回宫复旨,明日若得奉旨,必来为郡主和小王爷做个见证。”

    季无忧和季无忌同时颌首为礼,陆柄心念一转,便有意多说了一句:“哦,还有一事要回郡主和小王爷,适才郡主所赐的钥匙并不能打开库房门锁,咱家倒是从一个管库的嬷嬷处搜到了钥匙。”

    陈老夫人和季重慎一听这话魂都飞了,刚才那么紧张,她们生把这一节给忘记了,这可赤果果的把柄啊!

    陆柄见目的达到,方才带着两个小太监告辞而去,至于常嬷嬷和四名女宫八名太监,则被陆柄留下来保护季无忧姐弟,免得今夜再生出什么事端。

第三十九章分家产(下)

    众人各自回房,一直憋着没说话的季无忌眨着那双困惑的大眼睛直看着季无忧,季无忧见弟弟一副想说又不能开口的憋屈小模样儿,不由抿嘴轻笑,蹲下来看着季无忌的双眼道:“无忌,现在想什么都行啦。”

    季无忌大大的松了口气,抓着姐姐的手连珠炮似的问了起来,“姐姐,刚才祖母好奇怪,明明二婶说只有帐上只有二十七万两银子,怎么姐姐只说了一句话,祖母就立刻改了口呢?难道帐也可以说多少就是多少的么?还有,是不是我们搬出去之后就再也不见祖母二叔他们了?”

    季无忧见弟弟聪慧,心里自是高兴,她牵着季无忌的小手到椅上坐下,轻声细语的给季无忌解释起来。

    “无忌,本来咱们娘亲交帐之时,帐上的余银足有一百三十多万两,而府中一年的销也就在五万两上下,是以怎么都不可能一年之中就花销了上百万两银子。二婶欺我们姐弟年纪小不懂这些,想占我们的便宜,才会那样报帐。姐姐只提一提当初交帐时的数字,祖母便知道姐姐是知道内情的,有皇上派的陆总管在跟前看着,祖母自然不能将这事闹将出来,所以才会立刻改了口。”

    季无忌一听祖母和二叔二婶欺负自己姐弟,气的小脸通红,噌的跳下椅子挥舞着小拳头愤怒的叫道:“气死我了,姐姐,我要找他们算帐!”

    季无忧看着弟弟通红的小脸儿,不由苑尔道:“傻无忌,姐姐不已经和他们算过帐了么,你倒想想看,刚才咱们姐弟可曾吃亏了么?”

    边说,季无忧边将弟弟拽到身边,按下他的小拳头,仍将他拉到身边坐着。

    季无忌细细一想,方才自己姐弟的确没有吃亏,好象生气的只是祖母和二婶,这才撅着小嘴挨着姐姐坐了下来。

    “无忌,你虽然才四岁,可是咱们家就只剩下我们姐弟两个,所以不论什么事姐姐都不会瞒着你。你现在跟姐姐去昊极院,我们边看边说。”季无忧不想给祖母和二叔一丝的可乘之机,让他们有哄骗季无忌的机会,当下便带着季无忌去了昊极院。

    现在守着昊极院的是陆柄带来的小太监中的四人。至于原本那些被陈老夫人派到昊极院的心腹则被隔离在昊极院的门房之中。

    进了昊极院,季无忧带着弟弟直奔西院库房,她并不说什么,只让赵嬷嬷将季无忌抱起来,让他看库房的房门和锁。

    季无忌看了一会儿,指着库房门问道:“姐姐,这门被砸过了。”

    季无忧点点头道:“无忌真聪明,一眼就看出问题所在。在咱们回乡的时间里,库房被人砸开,房中好些东西都被人抢走了。”

    季无忌气鼓鼓道:“我知道,是宁嬷嬷偷的。”

    季无忧立刻摇头道:“无忌,你想想刚才在春熙堂姐姐说过些什么?宁嬷嬷是娘亲生前最信任的人,自从娘亲嫁给爹爹,宁嬷嬷便一直为娘亲掌管库房帐册,当初我们动僧前,宁嬷嬷还将库房册子连同钥匙一起交给姐姐保管。无忌,若是宁嬷嬷真有私心,她怎么可能主动将那些东西交给姐姐呢?”

    季无忌眨巴眨巴眼睛,困惑的说道:“也是哦,那是谁砸的门呢?”

    季无忧轻声道:“无忌,你和延云都有一把檀木宝剑,可延云的被他自己弄丢了,与你并不相干,你会不会二话不说就把自己的宝剑给延云?”那把雕着精美纹饰的檀木宝剑是季无忌目前最心爱的玩具,爱的什么似的,就连睡觉都要抱着不放。

    季无忌想也不想便大力摇头道:“才不给,又不是我把延云的宝剑弄丢的,凭什么要把我的给他。”

    季无忧眼含讥讽的轻道:“是啊,与无忌不相干,凭什么拿无忌的东西给延云。”

    季无忌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忽然“啊”的大叫一声,“姐姐,无忌明白了!我们的库房门就是被二叔他们砸的。”

    季无忧含笑点头,轻声道:“无忌真聪明。”

    季无忌气鼓鼓的叫道:“姐姐,那你为什么不把二叔抢走的东西要回来,反而答应收那二十万两银子呢?”

    季无忧轻轻抱了抱弟弟,在他耳边低声道:“无忌,这个姐姐以后慢慢告诉你,你只记住一条,姐姐断断不会让我们姐弟吃一丁点儿亏。”

    自从季之慎夫妻相继过世之后,季无忧时刻将弟弟带在身边,事事亲自照顾,所以季无忌对姐姐的信赖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凡是季无忧说的,季无忌都百分百无条件的相信。

    教过弟弟,季无忧又带着他吃了晚饭,消了食之后看着季无忌睡着了,季无忧方才回房躺下。

    这一夜季无忧睡的很好,而靖国公府里的其他人便难以入眠了。

    陈老夫人回到慈萱堂,也顾不得发作二儿媳妇,只厉色命她将所有的亏空立刻补回来。柳氏还想哭闹挣扎,却被陈老夫人一句:“若不想被休就立刻按我吩咐的去作,否则……”

    柳氏吓的浑身乱颤,双手死死的捂住嘴巴再不敢多说一个字。便是让她舍了一切,她也不能让自己落到被休回娘家的境地。

    柳氏娘家庆阳伯府这些年来一直紧紧巴着靖国公府,好歹才在京城有一席之地,若是她被休回娘家,庆阳伯府就没了靠山,她不仅不会被娘家接纳,还会被娘家的兄弟姐妹们狠狠羞辱欺凌,以报她从前仗着自己国公府二夫人的身份对娘家亲眷颐指气使让她们受的气。

    当下柳氏咬着牙应了,恭敬的退出慈萱堂回去安排。她只将管家以来侵占的家产都退回公中便也够了,还不至于要她倒赔嫁妆。其实在季之慎出事之前,柳氏虽然管家却也不敢动手脚,她所做的手脚全在季之慎夫妻过世之后,也不过是数月的时间,那些东西和银票不过是换了个地方存着,却也不曾少了多少。柳氏虽然肉疼的紧,可她知道若不将那些都拿出来,自己的下场会更惨。

    莫约过了一个多时辰,柳氏便将从库中偷出来的大小物件还了回去,又亲自捧了装满银票的小盒子去了慈萱,双手高举过头呈给陈老夫人。

    陈老夫人接了过来,打开匣子清点了一番,这才沉着脸点了点头,命柳氏回去了。

    柳氏走后,陈老夫人命邓嬷嬷将挪入自己私库的部分公中财物送还公中。至于那些在她管家之时已经私吞的东西,陈老夫人自不会再将之还回去。

    如果折腾了大半夜,婆媳两个才将将按着杨氏交帐之时的册子将公中财产恢复的差不多。

    想到明天天一亮那些东西六成以上都要归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子,陈老夫人和柳氏都是又气又恨,婆媳两人皆是一整夜没能合眼,在心里不知诅咒了季无忧多少回。

第四十章名初扬

    却说陆柄回宫之后,自是将在靖国公府所看到的一切全都照实向隆兴帝禀报。

    听罢陆柄之言,隆兴帝眼含一丝惊诧的问道:“陆柄,任安的女儿果然处处占了先机,只凭她自己便让陈氏和二房生生吃了哑巴亏?”隆兴帝对于心眼儿偏到脚后跟的陈老夫人一向没有什么好印象,是以连一句陈老夫人都不愿意称呼。

    陆柄立刻道:“回皇上,老奴所言句句属实,老奴自服侍皇上之后也算见了不少亲贵家的孩子,以老奴浅见,不要说是与郡主同龄的千金小姐,便是大上四五岁的,也没人能比的上郡主的聪慧果决。”

    “哦,竟是如此,朕仿佛记得任安家的闺女是个性子极绵软的孩子,可听你这么一说,朕倒有些个糊涂了,难道是朕记错了不成?”隆兴帝眼含笑意,轻松的说了起来。

    陆柄忙道:“皇上有所不知,郡主本性纯善,若非小小年纪就失了双亲,她又有个年幼的弟弟的看顾着,但凡有一丝软弱就会被人活吃了,郡主又何必如此逼自己呢。老奴在一旁瞧着郡主所为,处处都是为了守护忠勇王府的尊严。不是老奴说嘴,靖国公府也太凉薄了。老奴这一辈子也没听到儿子媳妇前脚过世,做母亲弟弟的后脚便砸了库房明火执杖的抢东西。”

    隆兴帝脸色一沉,冷声怒道:“混帐,简直岂有此理,怪道任安临终之时会那般托付于朕。任安,你放心,你的一双孩儿朕必为你妥贴照顾,养育教导他们成人。”

    陆柄在昊极院清查库房之时,见被抢走的都是极好的东西,有好几件都是隆兴帝赏赐,经由他之手送过去的,所以陆柄心里极为生气,自然会在不违背事实的前提下给陈老夫人和季重慎等人好好上回眼药。

    陆柄见眼药上的差不多了,这才又回道:“皇上,明日靖国公府分家,也不知道他们会请哪位大人做见证。郡主和王爷到底年纪还小啊。”

    隆兴帝想也不想便说道:“明日你早早出宫请淳亲王叔去靖国公府为两个孩子撑腰,明日你也不必回宫了,只在靖国公府帮着料理搬家之事,搬好之后再回宫复旨。”

    陆柄立刻应喏称是,心中已经开始盘算着明天一早见了淳亲王爷,应该如何说话才最合适了。

    隆兴帝知道皇后必也在等着无忧姐弟的消息,便传旨摆驾懿坤宫,此时天色已晚,隆兴帝去了懿坤宫自然会歇在那里,他一时倒忘记了中午在御花园中遇锦棠宫的丽妃,已经允了她晚上驾幸锦棠宫之事。

    锦棠宫的丽妃自下午便开始沐浴梳洗打扮,又命御膳房精心准备了一桌全是隆兴帝平素喜欢的美味佳肴。然而她一直等到天黑透了,也一直没有等到隆兴帝的踪影。丽妃心中着慌,忙命心腹出去打探。

    隆兴帝驾幸中宫并不是什么秘密,是以丽妃的心腹宫女瑞莲很快便回到锦棠宫,小声将皇上去了懿坤宫的消息说了出来。

    丽妃勃然大怒,手一挥便将一桌子的美味佳肴尽数扫到地上,摔的当啷乒乓一阵乱响。

    “杨清蘅,贱人……不要脸……”丽妃心中怨妒极深,又因殿中尽是她的心腹,是以便毫不客气的咒骂起来。

    殿中宫女太监无不垂头屏气,都尽可能的缩着身体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别看丽妃生的纤柔娇弱,可折磨起人来的手段却是层出不穷,便是对这些个心腹,丽妃上了性子也是毫不留情的。

    丽妃兀自诅咒痛骂了一番,这才尖声叫道:“死奴才,还不快把这里收拾干净!”

    瑞莲和瑞梅是丽妃的陪嫁丫鬟,平日最得俪妃看重,她们两个见主子的气发的差不多了,这才上前轻声细语的劝着丽妃回寝殿。看着主子转身走了,其他的宫女太监们这才长长出了口气,赶紧收拾起来。

    回到寝殿之后,瑞莲瑞梅服侍丽妃卸妆,丽妃看着镜中娇美的自己,再想想青春已逝的皇后,心情才略好了些,沉沉问道:“皇上怎么突然去了懿坤宫,去查查是怎么回事。”

    看上去生的忠厚老实的瑞梅屈膝应了一声,轻道:“奴婢服侍娘娘安歇了就去。”

    丽妃点点头,这才将隆兴帝失约之事暂且按下。

    再说懿坤宫中,皇后本没想到皇上会来,因此只淡扫蛾眉,胭脂香粉一概不用,只穿着一袭品蓝月华缎家常裙袄,黑鸦鸦的头发也只松松的用一双白玉长簪挽成垂鵠髻,耳上只戴一对净面白玉耳扣。虽然她贵为皇后为必为妹妹服丧,可皇后还是穿的简单素净以示对妹妹的哀思。

    上天很厚待皇后,虽然她已经青春不再,可是岁月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痕迹,卸下皇后常服的她反比平时更多了些成熟女子的韵致。

    隆兴帝的脚步很快,当皇后得到皇上驾临之时,隆兴帝已经到了永华殿外,皇后没有时间再更衣了。

    匆匆迎出来,皇后急急拜上,隆兴帝只觉得眼前一亮,感觉皇后如清风一般拂来,浑身每个毛孔都透着舒服二字。

    一把拉住皇后的手,隆兴帝笑着说道:“清蘅快起来,朕有好消息说与你听。”

    皇后被隆兴帝这么一拉手,白净的面颊立刻透出红晕,有些不好意思往后抽了抽手,可隆兴帝抓的紧,皇后没能抽出来,只得轻声嗔道:“皇上,到里头慢慢说吧。”

    隆兴帝呵呵一笑,与皇后携手进了永华殿,将陆柄所说的话竟是原原本本的学了一会。

    皇后听罢比皇上当时还惊讶,只瞪大眼睛奇道:“皇上,您确定说的是婉儿的女儿季无忧么?”

    隆兴帝一见皇后那吃惊的表情,不由心情更好,立刻点头道:“朕还能诓你不成?自然是任安和婉儿的女儿季无忧,这孩子真不错,不愧是任安的女儿,好!好!”

    隆兴帝连说了两个好,欣赏之情逸于言情,皇后不由闭上眼睛双手合什喃喃道:“婉儿,婉儿你听到了么?你的无忧是最出色的,她已经替你和任安撑起门户看顾无忌了!”

第四十一章证分家(上)

    次日凌晨宫门刚开,陆柄便派了一名小太监飞马前往穆国公府,向穆国公冯至忠和国公夫人说了一番话。这穆国公冯至忠不是别人,他的父亲是季无忧外祖母的嫡亲长兄,他的夫人正是淳亲王爷唯一的宝贝女儿。

    穆国公夫人听完小太监的话便立刻回房梳妆打扮,然后乘上八抬大轿火速回了娘家。陆柄还没到淳亲王府之时,穆国公夫人已经在淳亲王面前说了许多替自家表外甥诉苦叫屈的话,激的淳亲王爷那一部钢针也似的胡须根根竖起,拍着桌子哇吖吖的怪叫,直嚷着要去靖国公府给两个小娃娃撑腰。

    就在淳亲王爷火气正旺之时,陆柄恰到好处的前来传了皇上的旨意。淳亲王一听旨意便大叫道:“阿瑟,跟父王一起去靖国公府,本王倒要瞧瞧靖国公府的那些混帐的胆子有多肥,连本王的外甥孙子孙女都敢欺负。”

    陆柄一听这话不由偷偷一乐,果然他早先与穆国公夫人通气的办法再是灵验不过的,瞧瞧这还没见到着,淳亲王爷便已经叫上外甥孙子孙女儿了。

    淳亲王爷是急性子的火暴脾气,他也不耐烦等着王府下人备车轿,只命随身伺候的小太监去马厩里牵出他那匹追风神骓,跳上马便飞奔靖国公府,急得一众服侍的下人护卫慌忙各自上马赶紧追上去,说起来淳亲王爷如今已经是六十开外的人了,若然有个闪失可不是玩的。

    追风一路风驰电掣,不过盏茶工夫淳亲王爷便已经到了靖国公府的大门前,只见宝刀未老的淳亲王爷一个纵身跃下马背,倒提马鞭龙行虎步向靖国公府正门走去。

    因淳亲王爷还没更衣就跳上马前来,是以此时他身上并没有穿代表身份的王服,穿的只是一件玄色贡缎家常袍服,只在衣领袖口绣了金银二色云纹,腰间束了一条错金镶玉腰带,看上去就是个有点钱的老头儿,不认识他的人绝对不会认出这就是连皇上都要敬他三分的当世唯一皇叔淳亲王爷。

    靖国公府的门子一见来这么个普通老头竟敢闯国公府的正门,只三步并做两步冲过来,指着淳亲王爷喝叫道:“老头,眼瞎了啊,敢闯我们国公府的大门,滚滚滚!”

    淳亲王从来都不是个讲理的主儿,便是在皇上面前,他都能无理搅三分,如今被个门子指着鼻子骂,淳亲王如何受的住,只见他右手一抖,那条用牛筋细藤掺了银丝编成的马鞭刷的在半空中击出一记漂亮的鞭花,便如灵蛇一般缠住那个大叫的靖国公府家丁,淳亲王右手轻轻一抽,便将家丁如同抽陀螺一般抽的原地旋转起来,那家丁足足转了二三十圈儿,才勉强卸去这一鞭抽打的力道,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正摔在淳亲王爷的面前,摔了个狗啃泥。

    门上的众家丁一见同伴被打立刻都围了上来,淳亲王爷扫了他们一眼,右手马鞭一甩,只见那鞭头如同长了眼睛一般,刹那间在每个家丁的胸口点了一下,所有围上来的家丁无不应鞭倒地。

    只是眨眼的工夫,除了淳亲王爷之外,靖国公府门前便再没有一个能站着的靖国公府家丁。

    此时陆柄和淳亲王爷的护卫还贴身太监们都赶了过来。自从季之慎过世之后,陆柄很走了几回靖国公府,是以府中的家丁都认得他,一见陆总管又来了,这些家丁们忙都硬撑着爬起来,行礼兼寻求保护。到这会他们还是不知道刚才得罪的是哪一位煞星。

    不等陆柄说话,得了消息的季重慎和靖国公府总管季忠都赶了出来。季重慎是认得淳亲王爷的,一见这位最让人头大的王爷驾临,季重慎便觉得头顶乌黑一片,不论淳亲王爷是来做什么的,单只看他刚才那露的那一手,季重慎便知道这位王爷是来找茬儿的。他只是一时还没想到找的是什么茬儿。

    季重慎忙向淳亲王爷赔罪,然后命管家将刚才在门上的所有家丁都拖下去重重惩罚,然后才陪着笑脸哈着腰请淳亲王爷入府用茶。

    后宅的陈老夫人听说淳亲王爷忽然到来,心里头顿时一惊,淳亲王爷的护短可是满大燕都出了名的,他来该不是为了给已经被封为郡主和王爷的无忧姐弟撑腰吧?陈老夫人只想着淳亲王爷要护皇室的短,却忽略了淳亲王爷和无忧姐弟之前的亲戚关系。

    陈老夫人忙穿戴整齐来给淳亲王爷见礼。穿戴之时她还特意命人压一压淳亲王爷过府的消息,想设计无忧姐弟落一个怠慢尊长的罪名。让淳亲王爷先入为主的厌了无忧姐弟,也好叫淳亲王爷回头不那么真心的护着无忧姐弟。

    陈老夫人算计的倒好,只是她忘记了府中还住着常嬷嬷以及四名女官和十名小太监,淳亲王爷一到靖国公府,常嬷嬷等人便立刻得了消息,已经飞快的服侍无忧姐弟穿戴整齐,并簇拥着她们去了春熙堂。

    陈老夫人到春熙堂之时,正见到无忧姐弟给淳亲王爷见礼,她的计划还没实施便已经落了空。

    淳亲王爷一见瘦瘦弱弱的无忧姐弟,那股保护弱小的同情心便立刻泛滥起来,他一手一个将无忧姐弟拉起来,看看虽然纤弱却显得格外坚强的季无忧,再看看身高还不到他的膝头,却小脊梁挺的分外笔直,一双黑亮的大眼睛无比有神的季无忌,淳亲王爷的祖父之心大发,抄手便将季无忌抱到膝头,看着他问道:“娃娃,怕不怕我?”

    淳亲王爷这话绝对有本儿,他生就一副纠纠武夫的相貌,平日里小孩子见到他总吓的哇哇大哭,这让淳亲王爷很是郁闷,他其实是个很喜欢小孩子的人。

    季无忌年纪虽然小胆子却大,而且他从小被父亲季之慎抱着见至交同袍,做武将的相貌多半不会太英俊,他们又是沙场拼杀出来的,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杀气。是以季无忌早就习惯了,他非但不害怕,而且还很喜欢和那些叔叔伯伯们相处。

    只听季无忌脆生生的叫道:“不怕!”

    淳亲王爷乐的哈哈大笑,狠狠的在季无忌脸上亲了一下,全不顾他那钢针一般的胡须会不会扎痛季无忌的小脸。

    季无忌早就被亲出经验来了,淳亲王爷一亲,他便机灵的往后微微一闪,卸了淳亲王爷的一亲之力,却也没有躲的很开,还是让淳亲王爷轻轻扫了他白嫩的面颊一下。

    淳亲王爷从没见过季无忌这么有趣的孩子,心中越发的喜欢,立刻扯起笑脸夸道:“真是个好孩子,告诉爷爷几岁了?”

    季无忌竖起四指手指大声宣布道:“无忌四岁。”

    淳亲王爷哈哈一笑,点头道:“才四岁啊,好!”说完便将手上戴着的墨玉扳指撸下来套到季无忌竖起的手指之上。

    季无忌可不会客气,立刻大声说了一句:“谢谢爷爷。”喜的淳亲王爷越发开怀,只觉得季无忌这个小娃娃怎么看怎么对自己的脾气。

    那扳指对小无忌来说实在太大,将他的四指都圈进去还在打晃儿,季无忌立刻抓着扳指送到季无忧面前叫道:“姐姐收着。”

    季无忧轻轻一笑,伸手解下无忌腰间的荷包将扳指装进去,然后系回无忌的身上,轻声说道:“回头姐姐给你结个络子络起来就能戴了。”

    淳亲王爷看看无忧,不由尴尬的笑了一下,他出来的急什么表礼都不曾准备,刚给了小无忌一个常年戴着的墨玉扳指,总不能什么都不给无忧吧。

    淳亲王心里一急便习惯性的去盘腰间的玉佩,一摸到玉佩淳亲王便笑了,他扯下玉佩递于季无忧,笑着说道:“丫头,拿着玩吧。”

    季无忧一看不由吓了一跳,那是枚方形的极品羊脂玉佩,材质和雕工自是极好的,然后那不是重点,重点是这玉佩中间刻着一个“煌”字,而煌是淳亲王的名,这块玉佩是皇族子弟出生之时特雕制,象征皇子身份的玉片。

第四十二章证分家(中)

    那方玉佩所代表的意义太重,季无忧本不想收下,可是她忽然想起前世曾听说过淳亲王爷的脾气很怪,凭是多么珍贵的东西,只要是他送出手就绝对不会收回,若是自己执意不收怕是会惹他生气。还不如先收下来,反正只是一块玉佩而已,她只好生收着不拿出来招摇也就是了。反正就算没了这块玉佩,淳亲王爷仍是淳亲王爷。

    想通了这一节,季无忧双手托玉高举过头,清清亮亮的说道:“无忧谢您赏赐。”

    淳亲王爷见季无忧大大方方的接受了自己的赠与,满意的点点头道:“好丫头,爷爷喜欢。”

    陈老夫人一见无忧姐弟先一步来与淳亲王爷套了近乎,心中暗恨顿生,只是在淳亲王爷面前,她一丝一毫也不敢表现出来,这位淳亲王爷可是满京城都知道的浑人,他若是上了性子,别管对方是谁都会抡鞭子抽的主儿,绝对是京城中头一号不能得罪的人。

    “王爷千岁安好,老身不知王爷驾临有失远迎,还乞王爷恕罪。”陈老夫人陪着笑脸上前深深躬身问安,态度极为恭敬。

    淳亲王爷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沉声说道:“听说今日你们府上分家,本王特来做个见证,看看分的到底公不公平,想来没有人有意见吧?”

    陈老夫人心中发苦,脸上却不得不陪了笑容,连声说道:“求之不得求之不得。”

    淳亲王爷手一挥,大声道:“那就赶紧分,叽叽歪歪的做甚!”

    陈老夫人只得命人将府中诸般帐册全都取来,又将按昨日说好的分法列出的单子送上,淳亲王爷不耐烦看帐,便沉声叫道:“管家何在?”

    靖国公府的管家忙跪下回话道:“回王爷,小人在。”

    淳亲王爷将眼睛一瞪,喝了一声:“哪个叫你,还不与本王滚开。铁头,管家何在?”

    站在旁边服侍淳亲王爷的一名小太监立刻上前回道:“回王爷,彭管家在外头候着,奴才这就去传。”

    淳亲王爷嗯了一声,小太监铁头一溜小跑将淳亲王府的总管彭升引了进来。

    淳亲王爷一指两份帐册单子说道:“彭升,仔细查对清楚。”

    彭升是淳亲王爷用了五十多年的管家,最是知道淳亲王爷的心意,只见他应喏称是,便站在一旁捧起帐册一目十行的看了起来。

    陈老夫人和季重慎见彭升看的飞快,心里暗暗松了口气,似彭升这般看法,便是帐册做了些细细的手脚,他也是查不出来的。

    彭升只用了两刻钟便将靖国公府的所有帐册全都看了一遍,接下来他又用了一刻钟的时候看了分给大房的帐册单子,看完之后彭升躬身向淳亲王爷回禀道:“回王爷,银两器物分的还算公平,可田庄铺子分的就有失公允了。老奴刚才细细看过,帐册所记的三十二处田庄之中,上等庄子共有九处,中等庄子十七处,下等庄子六处,其中分给大房的二十处庄子,尽是中下等,而九处上等庄子尽数归了二房,三房所得三处庄子尽为下等。如此分法着实不公。”

    陈老夫人一听这话脸色便沉了下来,愤愤道:“这位管家岂可如此信口开河,我们府上的庄子是优是劣岂是你一张嘴便能说的。”

    淳亲王爷冷冷扫了陈老夫人一眼,然后向彭管家道:“继续说铺子。”

    彭升完全不理会陈老夫人,又说道:“府中在各地共有铺子十家,四家绸缎庄,三家粮号,一家兵器铺子一家书铺一家首饰铺子,其中分给大房的是书铺兵器铺子和一家粮号一家绸缎庄,分与二房的是首饰铺子和两家粮号,三房只得一家绸缎庄。王爷,老奴看了一下,位于神武大街的三家铺子地段最好规模也大,全都被分给了二房。从方才的帐册上看,二房的三家铺子一年少说盈利也有十余万两,而大房六个铺子加起来一年盈利也不过万两,至于三房的铺子,能不亏本便就三房的福气了。”

    陈老夫人被彭升说的冷汗直流,她几乎要怀疑这彭升在她和二儿子分配家产之时就站在旁边看着,怎么竟说的一丝不差。

    陈老夫人哪里知道,因为淳亲王爷是个懒的打理府务的人,因此先皇特意给了他一个素有过目不忘之能的精明总管,彭升刚才看了府中总帐,对于各个田庄和铺子的出息已经了如指掌了,因此才能如此准确的指出陈老夫人暗存的私心。

    淳亲王爷大怒,一拍桌子喝道:“混帐!彭升,立刻与本王重做一份分府单子,一定要公平。”

    彭升应了一声,提起笔飞快的写了起来,片刻之后,彭升便列出一份极细致公平的帐单。他素知淳亲王爷不爱看这些,就按着刚拟好的单子汇报起来。

    彭升的声音传入春熙堂每个人的耳中,除了陈老夫人和季重慎之外,个个都觉得这份新的分家单子着实公平合理。在一旁的季光慎心中暗道:“若是依着这份单子,自家分府单过也不会太艰难了。”他总不至于再用妻子叶氏的嫁妆来填补家用的不足。

    陈老夫人脸色发青身子轻颤,她看着站在淳亲王爷身边的季无忧,心中的恨意无法用语言来表达,在陈老夫人看来,这一切都是季无忧惹出来的,若是她安份守己,府中又何至于落到这般田地。陈老夫人却完全不想是她自己先算计着刚刚失了爹娘的孙子孙女儿,才引来这一切的后果。

    季无忧已经想到祖母和二叔会在田庄铺子上做手脚了,她本也没在意这些。其实大房的私产很丰厚,绝不比整个靖国公府的公产少,那些田庄铺子的地契宁嬷嬷也早就在她动身去西北之前尽数交到她的手中,只是那些金玉器物没办法收起来,宁嬷嬷才自请留下来看守的。

    不想淳亲王爷的突然到来让她连这一点儿亏都不必吃,连带着还替三房争取了最大的利益,季无忧心知淳亲王爷不会无缘无故的过来,必是皇上皇后怕她和弟弟受委屈才特特请出了淳亲王爷,感受到这深切的关爱,季无忧觉得心里温暖极了。

    淳亲王爷见陈老夫人竟然还敢做手脚,勃然大怒喝道:“好个偏心到极点的陈氏!陆柄,彭升,你们两个看着一样一样的装箱打封条装车,立刻送往忠勇郡王府。若有人再出夭蛾子,陆柄,你直接回宫向皇上禀报,看皇上绕得了那个!”

    陈老夫人面色如土,季重慎心疼的肝儿都抽了,却不僵着一张笑脸,任淳亲王爷说什么他都只有一个“是是”相对。

    季无忧站在淳亲王爷的身边,将春熙堂上众人的表情都看在眼中,当她看到三叔眼中含着忧虑之时,她心里立刻明白了,便看向一旁服侍的崔嬷嬷,然后将眼光在三叔季光慎身上飞快的扫了一圈。崔嬷嬷会意,便悄悄走了出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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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郡主威武介绍:
王府嫡女季无忧七岁失双亲,遵祖母之命低嫁逸阳侯府,怀胎七月惊闻幼弟身死,又逢小妾投毒,只落得一尸两命孤独惨死。死前无忧以血为誓,若有来生,她绝不再任人利用欺凌,所受种种必百倍还之。
一梦醒来,赫然竟是痛失双亲之时。这一回,季无忧抚养幼弟弹压族亲独掌王府暗选夫婿,一朝出阁为王妃,弹笑间斩光夫婿滥桃花,展眉际报尽姐弟前世恨。
端看重生孤女如何活的风生水起意气飞扬,一时妒煞多少闺中女儿。重生之郡主威武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生之郡主威武,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生之郡主威武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