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0：布局（中）
“我之前之所以没有回到联邦，就是因为这个……不小心流落到了截月星，这些资料都是那个时候弄来的。”仲孙沅刻意压低声音，带着些神秘的口吻说道，“这份数据有很大的猫腻。”
万景宸用复杂的眼神看着仲孙沅的发顶，不知道这时候该摆出怎样的心态。
他不得不承认一件事情，仲孙沅让他看重，除了她的潜力和实力之外，还有另一个重要因素——她的家世渊源，后者的分量甚至超过前者，但现在他得摆正心态了。
他不能因为她是元帅阁下的闺女，就否定她背后的努力和聪慧。至少在这件事情上，她的表现令人惊艳。直觉告诉他，这份资料至关重要，而仲孙沅似乎也看出了什么猫腻。
“你有备份数据么？”万景宸蹙了蹙眉头，出于谨慎考虑，他并没有将芯片内的备份数据拷贝到自己的智脑数据库。若是仲孙沅这里没有备份，他手里的芯片一旦出问题，可就糟了。
仲孙沅笑了笑，说道，“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可能只有一份，当然是多做几手准备。”
将所有的鸡蛋放在一个篮子，一不小心鸡飞蛋打，那不就亏死了？依照仲孙沅的性格，怎么说也会拷贝好几份芯片存着，有备无患。所以，万景宸手里这份只是众多备份之一。
总教官大人似乎松了口气，点点头赞赏道，“你这么做很正确，不过也要小心备份的内容，千万别丢了。另外，你千万别将数据储存在数据库……最好用实物保存，免得泄露信息。”
万景宸知道的内情没有仲孙沅多，但他也不信任那些虚拟保存手段。
倒不是说他怀疑天脑不靠谱什么的，而是他作为一名经常接触机密信息的联邦上校，他深知虚拟世界的漏洞。不管是什么秘密，一旦弄到虚拟平台，就再也没有秘密可言了。
普通人觉得将信息储存在智脑数据库十分安全，但从某种角度来讲，这也是最不安全的。
“这个我当然知道，怎么说也是这一届最优秀的军校学生么，旁人知道的我知道，他们不知道的我也知道。”别看仲孙沅目前才是联邦军校一年级学生，但很多理论知识她甚至不比毕业生差，又有一个当元帅的母亲，很多入伍之后的常识细节她也了解。
新兵守则就有一条关于证物保存的条例，举了不少例子，让人知道该怎么正确应对。
“不能大意。”万景宸觉得自己不能继续夸奖她了，这家伙的尾巴要翘上天了，“到达联邦境内之后，要第一时间去联系元帅阁下或者太叔家族，务必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要不是任务特殊，万景宸肯定不会让仲孙沅一个人回去，更别谈还让她带着那么重要的数据。不过考虑到她的身份，似乎这个决定又是极其合适的，至少没人能比仲孙沅更能胜任。
“我会考虑。”会考虑却不代表一定会这么做，整个太叔家族，仲孙沅就只相信太叔妤瑶一个人，至于其他人，她都保持怀疑和疏离的态度。既不是很亲近，又不会彻底拒绝。
若是不能直接联系到太叔妤瑶，仲孙沅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行踪。
“我也会尽快调查这件事情……”万景宸当然听出她话里的意思，但他又不能揪着对方的耳朵让她听话。他明白仲孙沅是个聪明人，而一个聪明人是不会轻易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所以，他相信仲孙沅会做出最正确的决定，根本不需要他在一旁指手画脚。
“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回联邦？”总教官大人收好芯片，猩红色的眸子带着些担心和无奈，絮絮叨叨像是老头子，“路上别贪玩，也别逞强惹麻烦。这段时间混乱星域和联邦之间的关系十分僵硬，颇有些风雨欲来的意思。就你那点儿实力，还是别到处作死比较好。”
仲孙沅在一旁听着，越听越想翻白眼。她像是那种不知轻重缓急的人？
“总教官大人还是多操心自己的安全比较好，毕竟你可比我危险多了。”仲孙沅挑衅地看了一眼对方，哪怕万景宸知道她在关心自己，仍旧被看得有些憋屈，“千万别说不行哦。”
顶着万景宸想发火又不能发火的怒瞪眼神，仲孙沅笑着挥别，转身之后就收敛脸上的笑意，眼中闪过几缕算计的光芒。当然，这份算计不是冲着万景宸去的，而是幕后的敌人。
“若是总教官能成功，情势就不会那么被动了……”回去的路上，她不停在脑海中模拟推演。她按部就班地开始布局，而万景宸就是这盘庞大棋局之中最有分量的棋子之一！
只要万景宸能调查出最关键的环节，有了他提供的证据，主动权就相当于倾向她这一方，能大大缓解如今束手束脚的被动局面。只要走出这一步，以后就能慢慢扭转战局！
仲孙沅知道联邦存在的隐患，但她一个人空口无凭，哪怕太叔妤瑶愿意相信她的话，但人类联邦其他人呢？民众是不可能相信的，甚至会觉得她在污蔑造谣，引起社会恐慌！
她很清楚，若是没有证据证明她的话，太叔妤瑶就算相信她，多半也是因为母女这层身份。对方也只会以个人身份支持她，顶多再添上一个家族族长的身份，而非联邦元帅。
在外人看来，太叔妤瑶、太叔家族族长、联邦元帅，这三重身份不是一个人么？有啥区别？但真正说起来，三者代表的立场是不同的。前者代表个人，中间代表家族，后者代表联邦！
太叔妤瑶不是那种会因私废公之人，而仲孙沅也没有强迫对方去无条件信任自己，万事凭证据说话！当然，在仲孙沅看来，敌人太过神秘，万景宸此次调查，恐怕收获有限。
不过这不要紧，她并不需要多么详细的东西，只需要一点儿苗头就够了。
从之前种种布局来看，敌人的图谋远比她想象中要大得多，说不定还和人类联邦的总体利益相悖！她不急，只要对方没有达成目标，总会再出手的。到时候，狐狸尾巴就藏不住了。
仲孙沅笑了笑，一扫面上的阴霾，旋即又恢复成平时冷静自持的表情，看不出半点儿喜乐。
回到下榻的房间，仲孙沅在门口碰到像木头一样伫立在门外的阿琢，对方顶着那张伪装的人脸面具，眼底透着些疲倦和担忧。她心中一动，出声打断疑似神游天外的阿琢。
“阿琢，你一直在等我？怎么不进去？”抬手将客房的门打开，侧开身子示意阿琢进去。
阿琢面上露出一丝恍然，似乎大梦初醒，眼神带着些呆滞，“仲孙小姐，您回来了。”
“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了么，我发现你这两天的情绪似乎不大对劲。”准确来说，从昨晚半夜阿琢突然从梦魇中惊醒，对方的情绪就有些不对劲了，时不时还会走神。
阿琢怔了怔，然后猛地将头摇得像是拨浪鼓，似乎极力想要隐瞒什么东西，“大概是因为……因为属下这些日子总是绷着神经，一时没有休息好，所以才会没办法集中注意力……”
这个说辞放到别人身上，似乎没什么出格的。可仲孙沅知道她在搪塞自己！
阿琢的真实身份，她很清楚，怎么可能会因为“疲倦”这种理由而心不在焉？
仲孙沅迈动的步子顿了一下，然后低声嗯了一句，算是勉强接受她的解释。
不过没过多久，她又突然开口，将阿琢问了个措手不及，“叶尚秀，或者说司马脩出事了？”
话音刚落，阿琢的身子就猛地僵了一下，仲孙沅心中一沉，看样子她是猜对了。按照阿琢和叶尚秀之前的讲述，两者之间似乎有什么紧密的契约联系，一方出事，另一方肯定有感觉。
“仲孙小姐怎么……会突然这么问？”阿琢脸色苍白，不仅仅是因为仲孙沅猜中了她的心思，还有另一重原因，谁告诉她叶尚秀和司马脩之间的关系？告诉她，他们是一个人？
仲孙沅垂下眸子，自然地说道，“这不是很好猜么？除了我，这世上也就叶尚秀能引起你的关注了。你会这样，不是我出事，那么就是他碰上麻烦了。算算时间，他这会儿也该赶到母亲那边了。我算过，母亲将有劫难，他是唯一可以扭转不详的人。”
然而，逆天改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叶尚秀的确可以带来生机，但不意味着就没有风险了。他需要承受同样大的危机，一个不好说不定会将自己也折进去。
仲孙沅很肯定地问道，“所以……他现在是碰上麻烦了？”
阿琢用复杂的眼神看了眼仲孙沅，旋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看得人一脸雾水。
“属下心中有隐忧，不仅仅是因为宗主那边进行不顺，还有另一个原因。”阿琢似乎在隐忍什么，五官表情比往常僵硬很多，“是谁告诉您，叶尚秀和司马脩是一个人？”
仲孙沅：“……”不是一个人，难不成是万景宸总教官驴她吗？
似乎看出她眼中的疑惑，阿琢缓缓说出一个惊天秘密，“宗主大人的本名的确是司马脩，不过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自从他逃离联邦，又受到整个联邦势力的清剿，几次历经生死，险象环生……宗主大人为了以防万一，做了一个十分大胆的决定……”
461：布局（下）
阿琢忍不住苦笑，叶尚秀是她从老宗主手里接过来的，从小养到大，她对他再了解不过。
“宗主大人其实并没有外界传言的那么可怕，实际上他是个相当软弱的人。当然，我不是说他真的软弱无能，而是面对自己在意的人和事情，总是容易变得感性，喜欢心口不一。”
对于这点，仲孙沅挺赞同的。叶尚秀要真是狠绝无情的人，他就不会跑去救太叔妤瑶了。至于那些傲娇的说辞，不过是丢给外人看的……实际上傲娇得无可救药，病入膏肓！
“其实，他一开始是真的想要放下一切的。不过中间出了些差错，他的身份被有心人揭露，几乎是狼狈着逃了回来。”阿琢忍不住闭眸，脑海中的记忆走马观花一般闪现。
联邦的人都以为他嚣张桀骜，阴谋败露之后还能扬长而去，看着潇洒而气人。可事实上真心没有那么帅气……阿琢找到他的时候，对方几乎只剩一口气了，狼狈得看不出人样。
阿琢平静地叙述，“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宗主大人真正意识到自己身上的缺点。他没有办法真正割舍作为人的感情，如果真的碰上以前的朋友，亦或者是太叔阁下，哪怕表面上再怎么镇定，但真正下手的时候，他一样没办法动真格。这对他而言，十分危险。”
“所以，宗主大人必须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阿琢说到这里，歪了一下头，视线偏转到仲孙沅身上，“最后，他也的确做到了，只是这个办法在外人看来有些疯狂……”
仲孙沅心中一个咯噔，结合阿琢之前遮遮掩掩的话，她心中冒出一个极其大胆的猜测。
阿琢不意外她会猜到，点头给予肯定，“是的，宗主大人的确留了后手。他克隆了另一个‘自己’，有选择性地复制了一部分记忆，剔除了所有感情，只剩下冷静和理智。”
哪怕他发生意外狗带了，这个克隆人也会继承他的遗志，更加坚定地按照计划执行。
克隆技术在古代华夏时代就已经萌芽，直至人类进入星际时代之前，这项技术已经趋向完美。不过因为涉及到人伦和社会安定问题，除了必要的医用领域，其他领域都是禁止的。
未来医学那么厉害，很大程度要将这份功劳推给这项技术。
当然，克隆技术被静止用在其他领域，除了上面那些，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
克隆出来的智慧生物，大多数都存在不可挽救的生理缺陷，就算有小部分能避免这些与生俱来的缺陷，他们也活不长久。这对于被克隆出来的智慧生物，极其不人道。
虽然克隆人类在联邦是完全禁止的，但对于叶尚秀这种离经叛道的家伙，法律就跟茅厕里擦屁股的草纸一样，不值一提。经过几番试验，他也的确弄出一个相当完美的克隆人。
不过这个克隆人也不可避免存在寿命短暂的缺陷，从诞生起就处于冰冻睡眠状态。
“如果，宗主大人当初没有意气用事去人类联邦，没有遇见那些人，说不定他也该是那样的。狠绝果断，不受感情牵连。”阿琢叹了一声，“然而，这个世上并没有如果这种东西。”
一但叶尚秀出事，冰冻沉睡的克隆人就会自动解冻苏醒，然后继承“司马脩”之名。克隆人没有任何感情牵连，该怎么做就怎么做，绝对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心软，更不会手下留情！
有这个后手，叶尚秀在作死的大道上一去不回头，越作死越开心，看得人不禁为他捏把汗。
“这么说来……你之前是预感到那个克隆人即将苏醒么？”仲孙沅的心不由得沉了沉，克隆人苏醒意味着叶尚秀遇险，等同于太叔妤瑶碰上死劫，生死未卜。
阿琢蹙了蹙英气的眉，略显迟疑地说道，“不敢肯定，我的确预感到克隆人有苏醒的迹象，但宗主大人那边却没有传来十分危险的讯息。这意味着他碰见了危险，但还没威胁到性命。”
这个回答并不确定，但也给仲孙沅吃了一颗定心丸。
她是真心将太叔妤瑶放在亲人的位置上，对方一旦出了什么事情，她恐怕没办法淡定接受这个事实。哪怕自欺欺人也好，以目前这个情势来讲，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我担心的，不仅仅是宗主大人的安危，还有那个克隆人。”没有人比阿琢更加了解，剔除所有感情的“叶尚秀”会是多么危险，“一旦被有心人利用，危害指数远比宗主大人更高。”
虽然说这个克隆人继承叶尚秀的记忆和智慧，但那些东西毕竟是强制性复制粘贴的，而不是克隆人自己亲身经历的。在理智和智慧方面，他不输任何人，但在阅历方面却异常稚嫩。
这就好比一个一出生就拥有傲人记忆和能力的天才婴儿，看似聪慧无比，但本质上依旧是一张白纸，这样的人远比亡命徒和疯子更加可怕。若是被人故意染黑，也极其容易走上歧途。
“属下记得很清楚，当初宗主大人亲手将他对方冰冻的时候，曾在冰冻室设定了苏醒指令。而这个苏醒指令要建立在宗主已经死亡的基础上，不然指令不会发挥效用。”
阿琢作为和叶尚秀结下契约的一方，她十分肯定对方没有死。既然如此，长眠冰冻的克隆人也不该在这个时候苏醒，除非……他的苏醒是受到另一股外界能量的影响。
仲孙沅也想通了其中关节，产生和阿琢一样的疑问，“你是怀疑，那个克隆人不是因为叶尚秀的指令苏醒，是因为有外人让他苏醒？如果是这样的话……事情就更加复杂了。”
要是放在平时，顶多骂叶尚秀离经叛道，没事弄什么克隆人备胎。但放在这个关键而暧、昧的时刻，就让人觉得意味深长了。希望那个克隆人的出现，不会弄出什么意外。
“希望如此……”阿琢有些没底气地符合一句，只是她的眉头仍旧皱得死紧。
正所谓怕什么来什么，在遥远星际的某一处，一个身形匀称的赤、裸男人表情祥和地躺在专门解冻的容器之中，双手交叉放在小腹。因为长时间的沉睡，他的肌肉虽然能看出明显的轮廓，却少了几分男性特有的力道之美，远远瞧着，仿佛在城堡长眠的无害公主。
周围的气温十分低，看着也是白茫茫的一片，没有丝毫人气。除了这个沉睡的男子，附近就只有一面面闪烁的虚拟屏幕，上面跳动着无数复杂数字，时不时还响起短促的红色警报。
滴滴滴滴滴滴——一声又一声短促的声音响起，正中央最大的那块虚拟屏幕跳动着几个数字，数字下方还有一条缓慢推进的读条。终于，读条爬到了终点，跳动的数字定格在100。
不知过了多久，冰冷的容器已经染上温暖的颜色。沉睡男人的睫毛颤了颤，一直僵硬的手指也不自然地发生了小幅度的颤动。他的身体沉睡太久太久了，对于常人来说，这些动作自然得像是呼吸。可对这个男人来说，哪怕是那么小的动作，也耗尽了他的气力。
他苏醒之后，哪怕意识已经苏醒，可机体依旧处于极度缺失能源的状态。所幸这里的设备十分完善，容器检查到他活跃的意识，从两旁爬出几根触角贴在他的皮肤上，以此传送能源。
那几根导管像是**经脉般蠕动几下，原本虚软无力的身体倏地有了力气，让他能成功睁开眼睛，第一回真正“看到”这个世界。意识清醒之后，他就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
“这家伙终于醒了，也不知道少爷为什么那么看重一个克隆人……”男人正在沉默思考，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同时传来的还有几个人低声抱怨的声音。
克隆人？是在说他么？
虽然是被创造出来的克隆人，但他脑海中的记忆很完全，他也知道自己为何会在这里沉睡，以及苏醒的条件。很显然，现在还不是正常苏醒的时间，有蝼蚁打搅他了。
“虽然是个克隆人，但他的数据优秀得不可思议，估计少爷也是因为这个才高看一眼吧。”另一人回答，听着是劝说的话，但细细体会，却能发现其中蕴含的轻蔑。
“再优秀有什么用，还不是个有缺陷的克隆人，能活多久？”对方不屑地轻哼一声。
他的确有理由生气，一般的克隆人从冰冻到苏醒，顶多三天，可这个古怪的男人却花了整整七天。解冻苏醒的途中几度出现意外，害得他们必须时时刻刻守在主控室，不敢松懈一分。
要是这个克隆人出什么事，他们的少爷——柳亚德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既然他已经醒了，我们还是快点将他带走，免得夜长梦多。”同伴没有继续劝说的意思，直接转移话题，“要不是少爷给我们的详细设计图，我们恐怕还没办法潜入这里将那个克隆人带走。夜长梦多，谁知道这块地方的主人什么时候回来……”
虽然是一个克隆人，但从这里的昂贵设备和紧密防卫系统来看，这个克隆人很受重视。
“说的也是。”其中一人输入一串复杂密码，顺利打开冰冻容器，准备将人带走。
“蝼蚁，你们打搅了我的宁静。”对方还没碰到克隆人，他已经倏地睁开眼睛，冰冷的眸子像整个冰冻室一样冷，不带半点人气，“罪当万死！”
番外：死则同穴（上）
任务开始的时候，太叔妤瑶就隐隐有些预感，此次任务恐怕没有那么顺利，但她也没有想到，任务最大的危险会来自内部！
“你们……竟然全部选择背叛联邦？”辅助太叔妤瑶一起执行任务的军官，多半都是她提拔起来的，个别还是她相当看好的后辈，准备再打磨两年，以后留着给下一任元帅当班底。
等她千辛万苦达到任务目的地，却发现要取走的东西已经被人抢先一步，冷静的表象再也维持不住。任务失败还是小事，可那件东西却被人抢先一步拿走了，这才要人命！
要是换成平时，哪怕太叔妤瑶的情绪再怎么波动，该有的防备也不会放下。可现在，她依旧防备来自外界的威胁，却没有防备和她一块儿险象环生才来到这里的同伴，然后情势骤变！
原本没有任何问题的同伴，竟然齐刷刷向她发难，其中一人距离她还不足半米！
别说这个距离，哪怕再近一些，她其实也能躲开的。可是她在之前为了保护其中一人，脚踝部位受了点儿伤。虽然这点伤势根本算不上什么，但多多少少也会影响她的闪躲。
她的闪躲速度和反应能力已经优秀至极，可仍旧被其中一人碰到了手手臂。只听嘶啦一声，她身上特制的战斗装束竟然被不知名的利刃划破，被蹭到的皮肤传来一阵阵火辣辣的剧痛。
“您错了，我们并没有背叛联邦，仅仅只是背叛了您而已。”因为任务的特殊性，所有人都从头包裹到脚，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肌肤。光从外表装束来看，也只能靠彼此的身形辨认。
太叔妤瑶的观察能力极其优越，这些人虽然都没有正式露面，但她却能根据每个人身形的细微区别，将他们和真实身份对上号。说话的这个军官正是她之前最看好的。
她虽然是太叔家族出来的元帅，但本身却没有很强的阶级观念，提拔人才的时候也是以实力作为第一判断标准，选贤举能，唯才是用，和其他元帅喜欢任用与世家有牵扯的人不同。
可以说，她的脾气虽然是十位元帅中最差的，但要论军部的威望，她却是最高的。
协助她执行任务的五个军官，三个是从普通人奋斗到这个位置，其他两人则有世家背景。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多多少少都受过太叔妤瑶的提拔或者指点，现在却齐刷刷地……
“没有背叛联邦……却选择了背叛我？”太叔妤瑶笑了笑，心中翻涌的情绪带着说不出的怒意和无奈，她早该有警惕的，“你们背后的人都是谁？我倒是要看看，谁有这么大胆子和自信，胆敢算计我……想要一位元帅的命啊，呵，看样子图谋不小。”
那双凤眼微微眯起，眼底闪烁着算计。说实在，她以前得罪的势力多了去了，一个一个罗列出来，她自己都记不清楚。不过，稍微找一找，其中也不乏有这么大手笔的。
要知道这次任务是联邦议会统一意见下达的，哪怕她是元帅也不能抗拒。而其中有一部分议员还是从太叔家族出来的，但他们却没有任何警示的意思……难不成……她成了弃子？
应该不至于！这桩事情，家族那些人应该不知道，这个时候踹掉她，能有什么好处？
太叔家族正值青黄不接的尴尬状态，中坚力量完全不够看，这些年要是没有她在军部撑着，恐怕早就被其他势力盯上了。虽然不至于弄得落魄，但也得消沉一阵子。
妍儿到底还太年轻，要是自己出了意外，她怎么能扛得起家族？
所以，不管从哪一方面来看，太叔家族应该不会在这个时候放弃她。那么，是议会？
电光火石之间，太叔妤瑶脑子里已经闪过无数猜测，将现下的局势完完整整分析了一遍。
结果有些不容乐观，这些人既然在这个时候发难，将她有可能后退的路线完全堵死，摆明了要她的小命。既然如此，针对她的布局恐怕不仅仅是偷袭和围攻那么简单。
看仗势，是想完全将她留在这里！不过，她也不是喜欢束手待毙之人，要她的命，难！
“元帅如此聪慧机警，这个问题留到死后慢慢想也来得及。”说这话的是队伍唯二女性，不过因为蒙着脸，声音失真，听着反而多了男性的沉闷，语气也是极其嚣张。
“呵！”太叔妤瑶也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了，既然如此，那就将这些人全部制服，一个一个慢慢刑讯好了。说起来，她当了元帅之后，还真没几次机会能亲自动手刑讯逼问了。
交谈崩溃，其余五人相互递了个眼神，同一时间动了起来。
太叔妤瑶双手在工具包摸了一下，光束粒子刀在灵活手指的转动下，乖顺地被她握在手里。
近身战并非是她的强项，不过这也要看和谁比。若是叶尚秀，她的确稍逊一筹，但要是换成面前这几个，自然算强了。看样子是她坐办公室太久了，竟然让人轻视了。
任务地点在星球地下千余米的秘密废弃基地，太叔妤瑶也不敢有太大动作。若是这里坍塌了，她想要在基地完全毁灭之前冲出去，可不容易。更加重要的是，她要抓活的！
这五人似乎也有什么顾忌，哪怕彼此间的配合默契得不像话，但依旧让她抓到了破绽。
双手猛地涌起一片猩红色的光芒，以极快的速度瞬间蔓延全身。这些光芒还顺着她的手涌入手中的武器，借着格挡交错的瞬间，猛地冲入对方的身躯，从指间逼向手臂！
这是太叔妤瑶的基因解锁能力，攻守一体，普通人接触到那些猩红色的光芒，就会产生极其痛苦的灼烧感。它不仅能作用于身体，对人体肌肉神经造成不可逆的损伤，还会使对方产生被烈火灼烧的神经痛觉。哪怕事后接受治疗，这部分躯体的机体功能也彻底报废了。
其他人不知道为何，但仲孙沅却知道，因为那些猩红色的光芒还能直接伤害魂体。
魂魄的伤势极其难治愈，太叔妤瑶这份力量太过霸道强势，强则强，也容易反噬己身。
她当初为了获得力量，就牺牲了不少。这也导致她的魂魄虚弱，在这种情况下多次施展解锁能力，也难怪仲孙沅初见她的时候，太叔妤瑶的魂魄会弱到那种随时都能崩溃的程度。
魂魄被灼烧是什么感觉？哪怕是有大毅力的人，也未必能抗的过去。
那个家伙受到伤害的一瞬间，他就做出了壮士扼腕的举动，直接砍掉那只手，这个过程中间，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也是这个小小的细节，让她感觉出不对劲来。
这五个人……虽然不知道他们私底下有多少交集，但在明面上并没有很多接触的机会，更别说进攻防守都默契得像是一个人。特别是刚才砍掉手的那个，性格有些桀骜，做事也有些特立独行的意思，很少融入其他群体，让他专门配合谁，挺困难的。
几个明面上没有多少交集的人，有可能一下子就配合得这么完美？
那个砍掉手的军官，她还记得对方的体检数据。神经敏锐度是普通人的三倍有余，哪怕他忍耐力强横至极，面对刚才那个阵势，多多少少都会露出一些生理性的痛感表情……
可他没有，反而平静得像是砍掉什么无关紧要的部位，简直……冷静得不像个人！
太叔妤瑶反应过来，顿时收敛想要抓活人的心思，这桩事情看着太古怪了。冷静下来一想，这五人突然暴起发难到现在，一个一个都冷得没有生气，不像活人，更像是被控制的机器……
被控制？太叔妤瑶掩藏在保护面罩下的表情猛地一凝，不过瞬息之间，她已经做出决定。
“不好，她想跑！”同一时间，五个人心底都冒出这个念头，然后同时追击。
太叔妤瑶不能第一时间制住这五人，但铁了心想要逃，她自认为应该没人能拦得住她。可结果却出人预料，相较于她手上拿到的残图，这几人对这个废弃基地的了解熟得像是自己家。
不仅各个路道了然于胸，还知道那些设备能用，甚至连各个密道都清清楚楚。
太叔妤瑶几乎要咬断牙齿，这次的任务根本就是子虚乌有吧？完全是冲着她来的，目的就是将她悄无声息地摁死在这里？这个废弃基地，果然是玩坑杀的好地方。
既然如此……那么前不久，她的王级机甲出事，也是坑杀她计划其中一环？
“环环相扣，为了引我入局，你们也是煞费苦心了。”若是机甲没有损伤，她不顾一切冲出去没有问题。可现在，她能感觉到，这片区域，至少有上千枪口对着自己。
其中一人轻笑，“您还是别做无用功了，好歹给您的不败神话，留点儿遮羞布。”
“既然做了万全准备，就没打算让您有逃出去的可能。”另一人沉着声音，怪异的是，他们明明处于上风，却没有立即下杀手。比起这个，似乎更倾向于活捉她。
就在这时，整个地面倏地开始小幅度晃动，然后幅度越来越大，越来越猛烈，头顶上的建筑还不停碎裂剥落，砸在地上，发出簌簌的声音，这个废弃基地开始不堪重负。
上方地面，有人在交战？
番外：死则同穴（下）
太叔妤瑶刚冒出这个念头，地面晃动的幅度又一次加剧，上方掉下的碎石和建筑残骸也多了起来。这个废弃基地要撑不住了！她的脑海中冒出这个念头，其余五人也是一样想法。
趁着这几人愣神的一瞬间，太叔妤瑶抓住这个稍纵即逝的机会，身形迅如闪电。
下一瞬，只见一道黑影略过其中一人，那人的脖子遭受一阵巨力扭转，脖子发出一声咔吧声，整个头颅被扭转一百八十度，渗人的骨裂声在一阵地动山摇的巨响中，显得那么不起眼。
解决一个！太叔妤瑶在暴退的同时，掷出四把光束切割刀，每一把都定准了敌人的要害。趁着他们格挡的瞬间，她反手掏出一把能源枪，连头也没回，已经干脆利落地扣动！
因为任务，她准备的能源枪械都经过特殊的消音处理，根本听不到一点点和空气摩擦的爆音声。虽然没有回头看，不过她丰富的经验和手感告诉她，已经命中目标。
按照这个大架势，废弃基地根本撑不了多久。没有机甲的协助，她想要依靠个人力量冲出千余米深的地底，太有难度。这个时候，她只能尽量给自己争取有利优势。
现在最要命的就是时间，争分夺秒，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她想要逃！”太叔妤瑶的枪口没有对准任何人，而是直接瞄准四人所处部位的上方，借着坍塌的基地建筑，暂时性阻碍他们的行动。无疑，她成功了。
那个活着的女性冷嗤一声，周围都是纷纷落落砸下的建筑物，而她丝毫没有一点儿自己也许会被活埋的意识，冷静得不像是人，更像是傀儡，“外头也有天罗地网，她逃不掉。”
为了这次计划，他们的布置不可谓不齐全，不仅阻断了太叔妤瑶有可能逃脱的路线，还对她本人做了手脚。她的基因解锁，能力很强势，但副作用也一样强势。
她准备的行军营养食物，里面都掺杂了某些不该有的成分，平时吃下去没有任何问题，可一旦长时间动用基因解锁能力，副作用就会显现出来。可以说是杀人于无形的利器！
失去了最可靠的伙伴——她的王级机甲座驾，实力本身就被削弱了大半。血肉之躯，战斗力再强，又怎么可能强得过藏在暗处的无数炮火和陷阱，这是个必死之局。
整个基地已经开始崩塌，要是没躲好，下场不是被砸死，就是被活埋。太叔妤瑶身形灵活地闪避那些落石，藏在面罩下的脸色越来越阴沉。这条道通向救生口，却被堵住了。
这个基地各个关卡之间都有特制的金属门，不管是质地还是厚度，哪怕是一般的能源炮火都无法在上面留下印子。之前潜入的时候，这门还是开着的，现在却被关上了。
“嘶——这个时候怎么会……”
太叔妤瑶正准备动用基因解锁能力，尝试能不能将这扇巨门打开，四肢猛地传来一阵强烈过一阵的剧痛。这种痛觉，太熟悉了，曾经如影随形跟着她十多年。
不过，自从她和那个古怪的白衣男人见过面之后，得到了遏制恶化的办法，那种痛觉造访的次数才渐渐少了。特别是最近这段时间，更是安安静静，好像从未出现过一般。
现在又来势汹汹，哪怕她克制力极强，这会儿也受到不小影响，行动肯定没有之前灵活。
地面还在剧烈摇晃，掉落的东西个头越来越大，整个基地已经坍塌一部分，灾难正向她蔓延。太叔妤瑶稳了稳心神，立刻取出几件专门用来暴力切除金属或者防护墙的工具。
然而，还未等她动手，这扇金属大门体表隐隐有些发热。太叔妤瑶挑了挑眉少，手中握紧了能源粒子枪。时间一秒一秒跳了过去，她静下心神之后，能清晰听到怦怦跳动的心跳声。
大门被切割出一个直径约莫六十厘米的圆形，金属门对面的家伙抬脚踹了一下，那块被切割出来的金属彻底从大门剥落，然后贯通门内门外……玛德制杖！
太叔妤瑶看到的画面很喜感，那个让她想起来都咬牙切齿的男人，这会儿竟然双手拿着一把特制切割工具，他似乎没想到会看到她，表情有些呆若木鸡……不过，也只维持一瞬而已。
叶尚秀就更简单了，他还以为要找上大半天，然后救人于生死瞬间。没想到弄了个大动静，刚暴力拆除第一扇门就碰到目标了。这让他意外，也让他稍稍松了口气。
不过……要是她能将对着自己脑门的枪口放下，那似乎更好一些。
“你……”太叔妤瑶刚开口说了一个字，对方已经丢掉手里的工具，伸手猛地握住她的手腕。鬼使神差的，她猛地忆起以前的亲密合作，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想的是什么。
“走！”叶尚秀没有多说什么废话，直接一个字，难得的，对方竟然没有任何反抗。
基地的损毁已经越来越剧烈，叶尚秀在前头将掉落的障碍物击开，太叔妤瑶抿着嘴沉默。她再蠢，也知道这个男人出现在这里绝对不是偶然……而且，还是冲着她来的。
突然，地面动摇得更加剧烈。叶尚秀被打乱节奏，没有注意到头顶正上方落下的那块。
太叔妤瑶看得真切，没等对方回过神，已经出手将它清理掉了……因为这个几乎反射性的动作，两人都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是……对方握着她手腕的力道隐隐重了几分。
“现在不能上去……上面全是埋伏，为了突出重围，我携带的东西已经用了大半。”叶尚秀果断说道，“待在这里，弄出被活埋的假象，我们反而有一线生机……”
“可是，这个基地似乎启动了自爆装置……”太叔妤瑶刚才就发现了，基地的震动不仅仅是来自上方，还有下方。看样子，那些人是真的想要她死，不然也不会做得那么绝。
现在留在这里是死，上去也是死……问题是他们两人还未必能在基地自爆之前逃出地面。
叶尚秀沉默一下，然后拉着她的手陡然变了行动方向。对于太叔妤瑶来说，既然前无生机，后无退路，这会儿去哪里都是一样的，也就没有阻拦，跟着他行动了。
太叔妤瑶看他行动自如，在这样混乱的情况下还能找到可以走的路，不禁问了一句。
“你对这里很熟悉？”那股子熟悉劲儿，比之前那五个古怪的家伙也不逊色。
“我查过这里。”叶尚秀随口回答，算是给她解释，“这个基地被废弃之前，曾是司马家的。”
怪不得他知道得那么清楚，太叔妤瑶垂下眸子，掩住眼底的深思。
按照他的说法，这个基地被废弃的年份应该有好几千年了，根本不可能继续运作，可她之前仔细观察过，基地虽然是被废弃的，但时间应该不超过五十年……这又是怎么回事？
“往这里走，希望那条逃路线没被毁掉。”叶尚秀刚说完，猛地伸手将对方拉入怀中，一手扣着她的后脑勺，然后带着她转身。上方落下的东西砸中他的背，疼得他龇牙咧嘴。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司马家族是将基地废弃了，可是架不住有人继续用着，所以才会到现在还能运作……”叶尚秀对这块基地的了解仅限于以前的设计图。
不过经过后来者的使用和改变，他也不能盲目相信初版的建筑设计图了。
往上是死，待在这里也是死，想要寻求生机，只能继续向下。运气好能活下来，运气不好直接被活埋，还省了下葬的礼钱，甚至连买墓地的钱都节省下来了。
“叶尚秀……不，司马脩……你到底想要做什么？”这个问题，她憋在心里很多年了。
从对方离开自己开始，她就不止一次想要问个明白，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多年积郁心中的怒气和不愤，几乎在这一瞬间喷薄出来，让她险些失去控制。她对这个男人曾有多爱，现在就有多恨，要是能狠狠掐住对方的脖子，然后一下子拧断它，那再好不过。
看着有些疯魔迹象的女人，叶尚秀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他舌灿如莲，这会儿却连一个字都蹦不出来。以前的她，明明不是这样的，会变成如此，都是自己一手推动的……
“我有我的理由。”他回答，“我发现沅沅的身世了。”
太叔妤瑶倏地勾了勾唇，想要挣脱开他的手，“呵，这就是你的理由？”
“还有另一个理由，你只能死在我手里。”叶尚秀近乎苦笑地看着前方被堵死的路，心情却诡异地放松下来，丝毫没有即将狗带的自觉，“我来救你，若是救不了，就亲手杀了你。”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叶尚秀这会儿反而放开了，也不想继续勉强自己，英俊的眉眼看不出半点儿即将面对死亡的惶恐，反而添了几分邪气，“生则同衾，死则同穴，听着挺浪漫。”
“阿瑶，你知道谁背叛了你么？”叶尚秀一手抵着墙，给对方一个壁咚，要是换一个场景，说不定还有些浪漫，“我想你也不想死不瞑目吧？背叛你的人，从头到尾，都只有一个！”
“不是我，不是司马脩，是……”叶尚秀俯身靠近，吐出两个另对方瞠目的字，“天脑！”
话音刚落，本就逼仄的空间瞬间就被乱石彻底掩埋。
462：呵，蝼蚁
“呵，原来是这样。”得到自己想要知道的内容，稍显病态的苍白脸色多了几分讥诮。
男人冷笑着站起身，随手捡起一件白色大衣披在身上，遮挡住没有丝毫遮掩的赤、裸身体。
在男人脚边，此时正横七竖八躺着几个模样狼狈的黑衣人，其中有男有女，从表面上来看他们都挺年轻，这几人面色呆滞，眼白上翻，嘴边挂着涎水，手脚呈现极其诡异的扭曲状。
那个男人就是刚从冰冻室中解冻苏醒的克隆人，模样和叶尚秀二十岁时候别无二致。只是他常年在冰冻室沉睡，看着没有叶尚秀那么健康，反而多了几分柔弱和病态，仿佛大病初愈。
和其他克隆人不同，他一直知道自己是克隆人的事实，也并不觉得这个身份不能接受。
正相反，他不仅知道自己是先天有寿命缺陷的克隆人，还十分平静地接受了这个设定。
他的诞生就是为了完成叶尚秀的遗志，对方想要做的事情，就是他需要完成的人生目标。
任何试图干涉他完成这一目标的，不管是人还是物，都应该消失。所以，当他从冰冻中提前苏醒，他不仅没有觉得愉悦，反而十分恼怒，胸腔之中蔓延着无尽的杀意。
如果这几人是无意间将他解冻，他也许不会那么火大，可惜，这些人都是冲着他来的。
“比蝼蚁还弱小，竟然还试图驾驭我，让我为你们卖命？”
克隆人，或者说司马脩冷眼看着唯一还有神智的幸存者。对方这会儿已经被吓破胆子，努力瑟缩身子，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小颗球，内心不停祈求这个变、态的克隆人别盯上自己。
从克隆人从冰冻状态苏醒之后，他们一开始是欣喜的。只要将这个古怪的克隆男人带回去，他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到时候不仅能平步青云，还能获得主人最先研制出来的解锁药剂。
然而，这个富贵美梦很快就破碎了，灾难来得太快，仿佛一阵龙卷风，脸都被打肿了。
谁能告诉他，为何一个据说从诞生起就被冰冻的克隆人，刑讯手段竟然那么高超娴熟？
他眼睁睁看着这个克隆人制服众人，那姿态轻松闲适，仿佛闲庭信步一般没有丝毫压力。
不仅如此，对方还当众演示了一遍，什么叫做教科书一般完美科学的刑讯手段！
身体和精神双重施压，那一幕幕让人不忍直视，看一眼都觉得两股战战，全身脊背冒汗。别说被刑讯的人，就算代入刑讯者角度，也会有莫大心理压力，偏偏对方还弄得像艺术一般。
一开始，被刑讯的几个人还能嘴硬撑一下，不过很快就兵败如山倒，精神世界和**双重崩溃。克隆男人问什么，他们就回答什么，一点作假的余地都没有，底子被人掏得干干净净。
“你、你……你饶过我，我可以为你卖命，你只要让我活着，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发现司马脩的视线落到自己身上，那个幸存者险些吓破胆子，顾不得害怕，手脚并用，几乎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爬到司马脩脚下，狼狈又卑微至极，看不出半点嚣张的影子。
他是真的怕了，这个克隆人根本不像柳亚德说得那么柔弱，只有脑子没有实力……呸！要是对方真的没有实力，有可能刚苏醒就用雷霆手段将他们手脚经脉都打了个半残？
这哪里是沉睡好几年的克隆人，特喵根本是披着人皮的星际异兽，简直是怪物！
他长这么大，还没听说哪个克隆人长时间沉睡之后，一醒来就能有那么强的战斗力。
克隆人不同于正常人，他们的身体虽然能调整到完美状态，但因为长时间的沉睡，身体和意识并不同步。就好像将一个婴儿的魂魄塞到成年人身体，哪怕外表看着很成熟，但婴儿的精神太脆弱，还没成熟到可以控制身体。别说和人动手，就连下地走两步都不可能。
可是，眼前这个克隆人却打破了常识，根本不像是从诞生初就沉睡的克隆人。
他一醒来，直接跳过身体和意识的磨合期，不但行动自如，还三两下就将他们全部制服。更加惊悚的是，他的刑讯手段专业又果断狠辣，短短几分钟，就只剩一个幸存者。
所以说，现在还不识相一点去抱大腿，等对方反应过来收拾他，他不就死定了？
“一只蝼蚁，有什么资格为我卖命？”司马脩有说话的记忆，但这具新生的身体并不习惯这个动作，声线也带着不协调的稚嫩和艰涩，“你，还不够格！”
幸存的那个人僵了一下，心中越发惊恐，有些不死心地求饶道，“我知道很多关于柳亚德的事情，你只要别杀我，你要知道什么，我都能告诉你……你……”
“聒噪。”司马脩白皙修长的手指从对方扭曲的脖子上松开，然后抽出两张湿巾擦了擦手指，似乎上面沾染了什么肮脏的东西，冰冷的面容带着几分厌恶，“最恨被威胁。”
他想要知道什么东西，他自然会去查。这个蠢货想要借此拿捏自己，脑子坑大了。
至于那个试图将他拐去当幕僚小弟的柳亚德？呵，他会好好招待一番的。
不过，在玩死对方之前，他倒是要仔细了解一下，对方为何会知道他的存在？
要知道这世上能找到叶尚秀的行踪的人寥寥无几，知道他折腾出备份克隆人的知情者，更是凤毛麟角。知道克隆人的存在，还知道这个克隆人被冷冻在哪里……除了叶尚秀，就只有他的心腹阿琢知道了。不过，克隆人司马脩却没有怀疑过阿琢。
虽然他是个克隆人，但他和本体叶尚秀的想法是一样的，这世上谁都有可能背叛他们，唯独阿琢不可能。那么问题来了，到底是谁泄露秘密给柳亚德知道的呢？对于这个问题，他十分好奇。当然，等他解开谜题，柳亚德没有任何价值之后，该死还是要死。
他刚才刑讯过每一个人，关于柳亚德的一些事情，司马脩多少也了解到一些。
一个落魄柳家的后代，小小年纪就有不俗的手段和能力，做什么事情都能先知先觉，总能快人一步做好万全准备。不仅如此，他身上似乎还有其他更加神秘的地方……呵，有趣！
“滚！废物！都是废物！”柳亚德不久之后就收到任务失败的消息，气得暴跳如雷，几乎将整个房间能砸的东西全部砸光，噼里啪啦的声音弄得别墅寝室其他室友万分不满。
他可不管那些室友是怎么想的，高涨的火气根本降不下来，若是这会儿量一下血压，说不定能将血压表冲爆。他不明白，他处处比李轩优秀，为何李轩能办到的事情，偏偏他做不到！
哪怕那是司马脩的克隆人，但说白了也只是一个短命又没什么能力的残废！
想他柳亚德，从重生之后就事事顺利，想要做到的事情几乎没有失手的时候，什么时候能被一个克隆人忽视了？一个克隆人而已，上辈子肯为李轩办事，凭什么自己就不能降服他？
柳亚德气得全身冒火，却又不敢做得过火，更加不敢派遣人手去收拾对方。
这情况就跟哑巴吃黄连一样，有苦说不出。克隆人司马脩不能为他所用，这就意味着他没办法接手叶尚秀留下的庞大势力和资源……难不成让他眼睁睁看着这些成了李轩的？
他记得很清楚，上辈子李轩和叶尚秀在一个酒吧相遇，两人兴趣相投一见如故，后来叶尚秀心灰意冷，将自己留下的庞大势力和资源都送给了李轩，其中还包括那个冰冻的克隆人。
虽然是个短命的克隆人，但不得不承认，对方的才华和能力都优秀得令人咋舌。
也因为他的身份以及对李轩的支持，才让李轩有机会全盘接受叶尚秀留下的一切。
不然的话，要是没有克隆人的从旁帮助，李轩和叶尚秀非亲非故，凭什么让曾经忠诚叶尚秀的人，心甘情愿以李轩为首？柳亚德派遣人去解冻克隆人，也是打着占个先手的打算。
然而，万万没想到，这个克隆人的实力远远超出预料，不仅没有被带回来，反而将柳亚德勉强能拿得出手的手下弄没了。现在可好了，鸡飞蛋打，没弄到好处，反而沾了一身腥臭。
“真不甘心，难道还是让李轩占了便宜？”柳亚德气得血管都想爆炸了，差点没憋出血。
最后，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安慰自己，李轩就算得了好处，以后这些好处也都是他的，不值得生气。柳亚德眼中闪过浓郁的阴鸷，最后还是将这口闷气狠狠憋了回去。
当然，柳亚德不知道的是，他所知的那些事情，其实都十分片面。
例如，上辈子叶尚秀将势力资源送给李轩，并不是白送的，他们之间另有一场不为人知的交易。克隆人之所以会帮助李轩，也是存着其他心思，借助李轩身上的气运，更加容易成事。
李轩看似得到莫大好处，但真相如何，也只有当事人知道，这份交易到底值不值！
柳亚德捶胸顿足，被她嫉恨的李轩却过得如鱼得水，小日子别提多么滋润了。
尽管之前受了很多波折，但自从和叶莲娜开始双、修之后，破损的丹田气海逐渐修复凝实，修为速度更像是坐着火箭上天，那速度看得人眼热，让人想要怀疑人生。
和李轩如沐春风的小日子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整日阴沉如水的仲孙沅。
463：长明续运灯
“阿琢，你说十三娘最近怎么了，一副谁都欠她八百万的模样？”
李轩端着餐盘，选了好几种自己爱吃的食物。别看这艘航舰的速度不怎么样，但是服务倒是到位，自助餐厅的食物多种多样，一次性能吃到好多星球的特色美食，哪怕他不是吃货，这会儿也吃得满嘴流油。不过他还算克制，没将这种幸福大大咧咧摊到仲孙沅面前。
不是他不想这么做，而是不敢。这两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仲孙沅的心情一直低到了谷底。
阿琢捧着一杯鲜榨果汁，小口抿着，眉眼也微微蹙起，光从表面来看，她的心情也不咋地。
“至亲之间总有一种莫名的羁绊，一方有难，血脉相连之人也会有感应。”阿琢苦涩地说道，虽然没有点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只要稍微有点儿脑子，就该猜出来她暗指的内容。
别看李轩有些不靠谱，但他的双商都很高，特别是情商，几乎点到满级了。阿琢这么一指，他瞬间就反应过来了。仲孙沅的情况他也知道一些，要说血脉至亲……也就只剩下元帅阁下。
难不成，阿琢这番话是暗指太叔阁下出事了？可是，这也不对啊。
“不是吧……要真是那位阁下出事了，十三娘这会儿怎么会忍得下去？”早就闹翻天了好么，怎么可能是端着一张讨债的脸色，“而且心电感应什么的，哪里又能作数？”
为了防止被叶莲娜的家人锲而不舍地追杀，李轩一行人拿到造价的户籍之后，立刻准备了星际航舰的贵宾票，包袱款款就准备偷渡走人了。也就是上了航舰飞船之后，仲孙沅的脾气就变得阴晴不定，整个人活像是能走动的定时炸弹，看得李轩心里慌慌的。
现在又从阿琢这里得到这种提示，李轩第一反应就是质疑。这事情搁谁身上，都不会是仲孙沅这个反应啊。世上唯一的老妈出事了，当女儿的要是知道准确消息，还不伤心欲绝？
当然，就算没有仲孙沅这层关系，李轩也相信元帅阁下不会轻易狗带，毕竟是他女神么。
“这个……谁知道呢，小姐的心思一向让人猜不透。”阿琢勉强勾了勾唇，易容之后的表情显得鲜活了不少，她一直挺喜欢李轩这个小子的，也不希望他这段时间跑到仲孙沅勉强作死，不由得提点两句，“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小姐近来的心情的确不好，你别惹她生气。”
李轩乖巧地听着，阿琢说一句他点头一次，那么乖顺的模样另一旁的叶莲娜看呆了眼。
她可是见识过李轩的倔脾气和阴冷多变，一下子就从深度中二病变成乖巧兔宝宝，总觉得不管看几次都难以接受。不过，她不得不承认，不管李轩是什么模样，她都不讨厌。
李轩想想仲孙沅生气的模样，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全身上下的骨头和筋肉都在抽疼。
没办法，仲孙沅给他的心理阴影太大了。他在军校的时候就没办法反抗她的暴力统治，现在身边又没了甘苦与共的好兄弟墨肇，仲孙沅要是发火，他这条小命少说要去掉一半。
“放心，我嘴巴严得很，眼睛又那么明亮，不可能招惹十三娘的霉头。”李轩状似轻松地打哈哈，心中却没有多少底。就凭他那点儿缺心眼，谁知道什么时候就惹毛仲孙沅？
思来想去，他觉得自己还是乖乖窝在自己的房间，和叶莲娜一块儿修炼也好，手里有实力，心里不慌张么。真切感受到双、修带来的好处之后，李轩对双、修这件事情已经不排斥了。
虽然这个词汇挺惹人瞎想的，但他们修炼的时候，还真是清清白白，彼此都保持相当安全的距离，完全没有一点点少儿不宜的画面。又因为他对叶莲娜保持着复杂感情，不自觉增加了双方的交流，日渐熟悉之后，也让两人修炼的默契平缓增长，修炼速度也一日快过一日。
“嗯，小心就好。”阿琢揉了揉眉心，当她视线落到叶莲娜身上，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我们登机的时候，小姐察觉到有人跟踪我们，伺机下手，图谋不轨。我想，他们应该是冲着叶莲娜来的。李轩，你和叶莲娜相处的时间最长，平时细心一些，别让她落单了。”
虽然是上等贵宾票，但这艘民用航舰的规模并不是很大，哪怕是贵宾票，档次也比不上那些上号航舰的头等票，内部装饰只是和普通的两室一厅差不多，一间房能住两个人。
考虑到李轩和叶莲娜的特殊关系，仲孙沅和阿琢分到一室，李轩住她们隔壁的贵宾房。
李轩几乎是拍着胸脯应下来，阿琢起身准备离开餐厅，临走之前还仔细观察过周围，确定没有可疑之人，这才安心离开。她走了之后，刚才还纯良的李轩立马恢复中二病常态。
叶莲娜：“……”玛德制杖，这个变脸技术也是一绝！
阿琢走的时候还给仲孙沅领了一份自助餐回去，对方已经将自己困在房间两天了。哪怕她知道仲孙沅碎丹结婴，早已经辟谷，但依旧习惯性去做这些事情，务求让她过得更加舒心。
“小姐？”阿琢正要打开门，却发现门已经自动打开，门内站着精神有些萎靡的仲孙沅。
低头看了眼阿琢端着的餐盘，仲孙沅蹙着眉说，“我现在没什么胃口。”
“我知道您在关心太叔元帅的下落，但您想要卜算，总该调整好自己的精神状态。若是元帅阁下知道您为此变得憔悴，她也不会安心的。”一向木讷的阿琢突然变得能说会道，一番劝导的话直接说进旁人心坎，让仲孙沅想拒绝也不忍拒绝，干脆让她端着盘子进屋。
“放心，我的身子没那么脆弱。”仲孙沅随便叉了两勺子，全然没有平时的大胃口，神色间依旧充斥着阴郁之色，哪怕是不懂看脸色的人都能发现，“而且，我也不是全然担心母亲。”
李轩和阿琢都知道她这两天心情不好，精神总显得颓靡不振，但他们并不知道更加深层次的东西。仲孙沅会变成这样，的确和太叔妤瑶，但也不全然是因为她。
前两天，她突然感到一阵没有来的心悸，心脏似乎被一只手慢慢捏紧，疼得她全身冒冷汗。后来休息了一会儿，好不容易缓过劲来。仲孙沅作为修士，她的直觉有很强的示警效用。
这次没由来的心悸肯定有源头，她掐指一算，源头直指父母。再算算太叔妤瑶死劫的时间，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得到这个结论，仲孙沅心口一痛，喉头涌上丝丝甜腥血锈。
她真心诚意认可了太叔妤瑶，那么对方出事，作为子女的她多多少少就会警示反应。所幸没有造成什么大的危害，仲孙沅只需要安静调养修炼几天，就能恢复活蹦乱跳的状态……
但她不相信太叔妤瑶会终结在这里，不甘心地想要算到更加清晰的内容！
按照正常情况，她是没办法算到周围人的命运，特别是关系越近的，那就越难算到。像太叔妤瑶这种关系的亲人，若是她强行卜算，哪怕能得到只言片语的内容，多半也是含糊不清。
仲孙沅深知其中危害，仍旧不顾一切去算了，得出的结果差点让她喷出一口心头之血。
将星有深土之灾，其旁有小人作祟。
解释起来，内容十分简单，太叔妤瑶此时埋于千米地下，起因则是因为小人算计。
仲孙沅还想算得更加清楚一些，不管怎么说，至少要找到太叔妤瑶目前所在的方位！她不能想象，对方会寂寞地走了！难不成她仲孙沅就是个寡薄亲缘的命格，注定没有这缘分？
结果出乎预料，第二次卜算，仲孙沅却发现任何和太叔妤瑶有关的天机，全部归于迷雾！
冒出这个情况，原因基本只有两个。要么太叔妤瑶很有来历，真正的出身十分不凡，她算不到对方的脚跟，要么就是有人发现她的动作，刻意出手遮掩天机……
若是前者，她还能庆幸一下，太叔妤瑶不会轻易被害，要是后者，她就顿生杀意了。
仲孙沅看着卦象，不由得低声喃喃，隐隐有些咬牙切齿，“第二次了……”
打从她来到这个世界，算不到丝毫天机的情况一共有两次。一次是现在，她想要找寻太叔妤瑶的下落，被人遮掩天机，第二次是她在摇光星寻找当年那个少年，一开始罗盘还能运转，可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天机一片混沌，有关那个少年的下落也就此断了。
“到底是谁在阻拦我……”仲孙沅不由得紧紧捏起拳头，有能力遮掩天机的，无一不是大道有成的大能，哪怕是在沧溟界，这样的大能也是屈指可数，更别说这个修真文明已经彻底消失的星际时代！现在突然冒出这么一个劲敌，仲孙沅心中既是仇恨恼怒，又是斗志昂扬。
然而，不管是谁，既然有胆子阻拦她，试图伤害她至亲之人，她又怎么可能放过？
仲孙沅冷冷地呵了一声，干脆耗费极大精力布下天机阵，用正大光明的阳谋狠狠阴了一次对方。这个天机阵也没多少用处，不过用得好了，的确可以阴人，摁不死对方也能让对方狠狠吃点苦头。也许是天机阵起了作用，本来迷蒙的天机终于清晰了一些。
仲孙沅又趁机以心头血点燃长明续运灯，现在天机稍稍清明，等天机再度被遮掩，她就得不到消息了。看着悠悠亮着的两个豆大烛光，她急促的心跳终于缓和了一些。
464：姜阮之危（上）
长明续运灯，非至亲不可点燃。
两点灯光分别代表父母，灯亮着，就说明对方目前安然无恙……不能保证过得如何，至少小命还是在的。不仅如此，此灯还能将仲孙沅的气运转嫁到太叔妤瑶两人身上，凭借这些气运，他们两人也不会轻易狗带。别看气运什么的虚无缥缈，但远比这个时代的救援更加及时。
毕竟还有天灾**一说，要是运气不好出个门被车撞了，坐车出车祸了，爬高楼不小心摔死了……阎王爷那里可不收留老人，只收留死人。谁的气运耗尽了，甭管几岁，都得死！
仲孙沅趁着天机还算明朗的时候，为太叔妤瑶和叶尚秀点了长明续运灯，只要她不主动灭掉这盏灯，两人的安全绝对有保证。哪怕碰上再糟糕的事情，也能否极泰来，逢凶化吉。
仲孙沅以前没有点这个灯，倒不是说她没想起来，而是气运这种东西关乎修士命脉，不到非不得已，不能轻易点燃。仲孙沅能算出其他人的气运，却不知道自己身上的气运如何。
要是瞎比点灯，不小心把气运全转嫁完了，她说不定出个门就遭遇**死翘翘，喝口水都会把自己呛死，运气背起来，哪怕她实力高超，也应付不了这些突发事件，该死还得死。
她要是因为这个理由跪了，那更加没人能帮助太叔妤瑶化解此次死劫……本以为叶尚秀可以做到，哪里晓得这个男人这么靠不住，到最后还是要靠她出手把两个人都拉出来。
看着静静燃烧的长明续运灯，仲孙沅心中一叹，先前天机模糊，她隐隐算出了一点隐晦的东西。她和太叔妤瑶以及叶尚秀的缘分，似乎不仅如此，指不定还有前世今生的羁绊牵扯。
这时候，她不禁想起沧溟界某个小伙伴说过的话，出来混的总要还的。她仲孙沅以前有多嚣张，让多少人蛋疼菊紧，总有一天也会冒出这么几个克星，将她克得死死的。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啧啧，心中略略感慨。虽然她算出太叔妤瑶两人现在应该没有危险了，但又吃不准他们现在的状态，不敢出手灭了长明续运灯，想了想，还是咬牙让它继续燃着。
“经历仙墓一役，自爆之后还能夺舍重生，我身上的气运应该比旁人更加充沛才是……”
所以说，长明续运灯再多点燃一段时间，应该也没多少妨碍吧？仲孙沅蹙着眉头，一挥袖，将那盏长明续运灯收进芥子空间，燃烧转嫁气运的速度不快，安全起见，还是继续燃着吧。
修士对己身的危险感知很强，要是她气运濒临枯竭，依照她如今的实力，肯定会提前十来年收到警示。就好比仲孙沅的师尊栾绛，他即将坐化之前，早已经看到自己大行之年。
虽然长明续运灯燃烧转嫁气运的速度十分缓慢，但气运和修士休戚相关，动了这东西，仲孙沅这段时间的脸色自然好不到哪里去。不过她的手段隐蔽，长明续运灯又是极其罕见的续运手段，哪怕是阿琢都发现不了，更别说李轩这个半吊子体修了，瞒着他们，分分钟的事情。
不过，仲孙沅能瞒得了所有人，却无法隐瞒一直暗中护着她的人。
此时此刻，姜家主宅人心惶惶，仆人走动之间都小心翼翼的，表情也绷得死紧，生怕自己露出一点点异样神采，惹怒主家。他们会这么慌张，自然是因为姜家大少爷出事了。
说来也奇怪，姜阮这些时间都在书院回廊查阅古籍，周围还有不少暗卫守护，按理说应该没人能伤到这位大少爷。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大少爷收到一份密报之后，表情变得极其阴沉。
不仅如此，更加令人惊吓的事情随即发生，看完密报之后，姜大少爷还突然吐了一口血，脸色猛地煞白，仿佛毫无生机一般，瘫软在轮椅上，差点把所有暗卫的三魂七魄都吓飞了。
这可是姜家嫡系的宝贝根子，真要出事了，估计整个联邦上层都要被震动。
姜家家主，姜阮的父亲收到宝贝儿子突然吐血昏迷，人事不知的消息，吓得全身冷汗直冒。
不过姜还是老的辣，姜父一开始又担心又惊恐，满脑子都是儿子莫名出事的念头。
不过半世沉浮的老家主很快就反应过来，镇定地远程指挥，第一时间将人心安稳住，安排好各方面的抢救措施，强大完善的医疗团队更是第一时间到位……围着姜校花团团转。
最后的抢救结果却令人无语至极，按照检查报告讲述，姜阮之所以会昏迷，原因有两个，
一个是气血两虚，近一段时间太过疲倦，耗费太多心神，第二个原因则是他的感知精神遭到莫名打击，两个原因加起来，这才导致他会吐血昏迷，他现在不需要抢救，只需要充分的营养和休息，修养期间不能动用太多心神，一定要乖乖当小公举，无忧无虑。
这不扯淡么！老家主听了主治医生的回禀，差点气得掀了手边的办公桌。
“查！给我狠狠查！我倒是要看看，哪个不长眼的敢在姜家主宅地界上伤害我儿子！”
亏损的气血还算好解决，每天都用好烫好水好补品供着，什么大补上什么，哪怕姜阮气血亏得再厉害，几轮狂补下来也能恢复。但感知精神方面的损伤却不是那么好处理的。
“另外，你们这些办事不利的，到底给阮宝贝看了什么东西？”姜父险些抓狂，他一年见不到儿子几面，从小就在手心里捧着长大的儿子，竟然被人欺负了，欺负姜家没人是么？
回禀的暗卫只能硬着头皮将那份密报弄给老爷子看了一眼，说到底，他们虽然是姜阮的暗卫，可现在当家作主的还是姜父。姜阮想要完全继承家主之位，最快也要等到成年。
姜父大致扫了一眼，表情变得十分凝重，眼中闪过几缕深思。
虽说十大超级世家之间的羁绊和联系十分深，祖上先辈也颇有渊源，但今时不比往昔，人心本来多变，在利益面前亲人都能争得脸红脖子粗！目前各人都处于各扫门前雪的状态，偶尔落井下石，交情好些的就选择冷眼旁观，至于雪中送炭，拉一把什么的，那是不可能的。
如今太叔家族即将变天，碍着学生时代的友谊……哪怕太叔妤瑶那个女人一直和他不对付，他也不会落井下石，这种行为太小人。但也不会雪中送炭，因为没有价值和必要。
“你说，阮宝贝看了这份密报就突然吐血了？”他儿子应该没有那么圣父吧，姜父暗忖。
太叔家族这些年本来就独木难支，家族风光还不是靠太叔妤瑶一个女人扛起来的，现在骤然失了这根主心骨，上下肯定会乱成一团，这个时候也是趁火打劫捞好处的好时机。
姜家不屑这么做，但也不会主动妨碍别人去打秋风，说得难听一些，这是太叔家族的家事，他们姜家掺和什么。他儿子看了密报就吐血了，甭管是被人偷袭还是咋地，这个时机略敏感。
“是……”暗卫不敢隐瞒，事实上姜阮吐血之前，暗卫都没有丝毫预警。
“我记得……阮宝贝似乎挺喜欢太叔家的闺女？”哟，感情是因为红颜呐，姜父将相关的记忆从犄角旮旯扒拉出来，之前他还张罗着给儿子相亲什么的，最后还是黄了，“好像说，那个闺女不是太叔妍，而是太叔妤瑶的亲女，叫什么仲孙来着……”
“是仲孙沅小姐，大少爷同学校的学妹，也是大少爷好友的妹妹。”暗卫老老实实回禀。
姜父将这些消息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眼神闪过几缕微光，很快就消失不见。
大约从太叔妤瑶出征开始，他心中隐隐就有种不详的预感，不管是军部还是议会，两者的气氛都有些异样的凝滞。他甚至有些猜测，太叔妤瑶此次出征，恐怕很难安全回来，果不其然，竟然阵前失踪了……只是，儿子怎么会弄到这么隐秘的消息？
目前前线还没传回任何相关消息，甚至每日的定时检查和文件处理，都源自“太叔元帅”之手……暗卫部队虽然会听他讲话，但大部分权利都在儿子姜阮手上，怎么折腾他也没有关心。他的想法也简单，姜阮迟早要继承家主之位，这些小事情就算是他的历练。
没想到，他家阮宝贝竟然不声不响给了这么一个“大惊喜”！
“要是密报消息是真的，等‘元帅’回来，太叔家族的家主之位恐怕要更替了，不大乐观。”姜父轻笑着做出预言，哪怕太叔妤瑶已经给养女太叔妍造势，但到底还是军校在校生。
那个孩子他见过，无论是天赋实力还是心性，比当年的太叔妤瑶差太多了。
太叔家族本就势弱，现在又碰上这么一桩事情，恐怕这次的家主之争会相当激烈。
记得之前有消息说太叔妤瑶的兄长，那个为爱远走家主的弱鸡带着一家子小丑回来了，也不知道太叔妍能不能争得过那只吸血虫……啧啧，估计是争不过。
“等阮宝贝醒来了，你就跟他说，太叔家族的事情，他别掺和，因为他现在还没个正经插手的身份。他有好心，但人家未必能接受这份好意，指不定还以为他是来打秋风的。”
姜父嗤了一声，这世上什么都能吃，就是不能吃亏！
殊不知，姜阮现在正面临一场无妄之灾！更加准确来说，他应该是被牵连的。
465：姜阮之危（中）
特护病房之内，姜阮带着苍白的病容躺在病床上，周围的仪器有条不紊地工作着，分分秒秒监控他的身体状态，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怠慢，时不时还有医生护士进进出出，记录什么。
姜阮突然吐血昏迷，最受惊吓的不是暗卫，而是专门负责他身体健康的专业医疗团队。
谁出事都行，偏偏这位小祖宗不能！稍微有个三灾五难，打个喷嚏都会把他们吓得如临大敌。鉴于姜阮体质特殊，哪怕是昏迷都不允许有异性触碰，所以医生护士的工作量比普通同行都要沉重。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位大少爷没有那些贵族病，好伺候得很。
因为气血两亏，姜阮此时的脸色十分虚弱，平时带着健康红色的唇也变得干燥苍白，呼吸轻微，连胸膛的起伏十分微弱，要是不仔细观察，还以为病床上躺着一具没气了的尸体。
要不是机器监控他此时的状态还在安全范围，众人都要怀疑大少爷是不是命不久矣了。
病房内的温度控制在恒定数值，不冷不热，空气湿度也十分宜人，非常适合病人居住。不过姜阮此时的状态有些怪异，额头不停有珠子大小的虚汗冒出，呼出的气也带着偏高的温度。
此时，谁也没有看到薄被下姜阮的手臂上，正有一条肥胖的玉质般的小虫子慢慢蠕动，小口紧紧依附姜阮的肌肤，隐隐约约之间，似乎有什么丝线将他们连接起来。
暗卫和医疗团队的人都熟知自家大少爷养着一条胖虫子，有事没事喜欢拿出来逗弄。
据说这是大少爷的学妹送给他的，自从那位学妹失踪之后，这条胖虫子越发得宠，对外界来说价值连城的凝晶石只是小家伙的零食，被它吃掉的凝晶石，加起来可以买好几颗星球啦。
呵呵，不少暗卫心中嘀咕，要是这条胖虫子换一个主人，还不饿死？
其实，哪怕仲孙沅来了，估计也认不出这条胖虫子就是她送给姜阮的补元蛊。
原本才小婴儿小拇指粗细大小的补元蛊，在姜阮毫无原则的投喂之下，已经胖得可以和成人大拇指相比，身体肤色也越发偏向白玉一般的质地，摸着冰凉细嫩。
这补元蛊本来是仲孙沅当成补品送给姜阮的，哪里知道这小家伙成了精，哄得姜阮舍不得将它吃了，反而像宠物一样供了起来，渐渐养成了如今这个样子，小日子幸福赛神仙。
要是按照蛊虫的品级划分，这条补元蛊已经脱离寻常蛊虫的境界，成了蛊虫界的王霸！
虽然还未成精，但这条补元蛊和姜阮****相处，对他的依赖之情十分深厚。姜阮出事的第一时间，它就察觉到了。别看它身子小，但体内储存的精纯灵力，却庞大得吓人！
正常来讲，补元蛊都是下锅做饭，直接吃进肚子。不过这种方法只适用于普通的补元蛊，像这种蛊虫王者，直接吃下去太浪费了。姜阮一念善意养着这条小家伙，没想到却帮了大忙。
它自愿将平日里吸收储存的灵力反哺给姜阮，一点儿都不浪费，百分之百落到实处。
医疗团队的人给姜阮做检查抢救的时候，也发现这条小家伙，不过没人敢动它。它身上可是打着大少爷爱宠的标签，谁敢碰一下，等大少爷苏醒知道了，还不给那人排头吃！
所以，在众多因缘巧合之下，这条肥胖的补元蛊才能安安稳稳给姜阮补充灵力，帮了大忙。
“嗤——聪明反被聪明误，自家养着的熊孩子，不破坏不知道，一破坏就把老师父给坑残了。”紫衫男子看似悠闲地半躺在幻化出来的贵妃椅上，笑看旁边那位脸色煞白的白发男子。
“我有我的理由，不用劳烦圣君担忧。”栾绛抬手抹去唇边溢出的刺目鲜血，在他旁边躺着人事不知的姜阮……或者说是姜阮的魂体。原本凝实的魂体竟然有些微的虚幻。
被称为圣君的紫色华服男子继续嗤笑，细白如玉的手指捻着一朵盛开正艳的牡丹，似乎透过这朵花儿怀念什么东西，“你两次出手遮掩天机，吃力不讨好。”
第一次阻碍仲孙沅找到姜阮，这个他还能理解，哪个当师父的会喜欢徒弟因为一段错误孽缘爱上旁的男人？尽管这个男人和栾绛同出一源，不过，男人的嫉妒心也是很强的，能理解。
第二次则是为了遮掩太叔妤瑶和叶尚秀的消息，却不想仲孙沅吃了秤砣铁了心，不撞南墙不回头，愣是摆下天机阵，狠狠反噬了出手遮掩天机的人……也就是坑了栾绛。
不过这份反噬不是此时的栾绛能承受的，所以顺带将姜阮也给坑惨了。
“何必呢……那丫头要是知道她和姜阮之间的缘分纠缠，确定太叔妤瑶他们的安全，有什么不好的？”真不明白，栾绛刻意掩藏这些东西做什么。
要知道栾绛可不是曾经风光无限的剑尊，如今的他不过是个躲着天道法则，做事畏手畏脚，不能随意出手的“偷渡者”。他每一次动手，都要承担极大的风险，一个不慎就会被抹杀！
“我又不是嫉妒，而是十三娘的个性本就是如此，那桩真相她不该那么早知道。”
要是让她在没有任何感情基础的时候，知道姜阮和她之间的纠葛，以后再怎么发展，也只会停留在十分安全的范围之内，等一切真相大白，他们师徒更是缘分到头，两人别刀剑相向就算不错了。自己一手养大的徒弟，他又怎么不了解？
“更何况，太叔妤瑶他们已经‘死’了，叶尚秀是个聪明人，他知道之后的路该怎么走才是正确的。要是因为十三娘而暴露这一事实，太叔妤瑶他们反而危险……”
栾绛表情冷淡，他出手遮掩天机，不是为了防着仲孙沅，而是另一位。只有瞒着那家伙，太叔妤瑶他们才有一线生机，之后的计划才能顺利进行。这可是定胜负的最关键的一步棋！
不过他家徒弟性格执拗，竟然摆下天机阵，还动用长明续运灯。
大水冲了龙王庙，徒弟坑死老师父……他现在很心塞，旁边还有个家伙落井下石。
他想静静，也别问他静静是谁！
紫衫男人苦恼地道，“好吧，你说的有理，我辩不过你。不过，这长明续运灯可不能继续燃下去，叶尚秀他们的气运越浓厚，越容易被那人发现他们没死……而且，我们也会有麻烦。”
仲孙沅和栾绛、姜阮以及他的气运是相连共享的，光她一人的气运就可以燃烧很久，但她往后还有很多灾劫，气运稍微低一些都会让她陷入莫大麻烦。不管是他还是栾绛，都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那怎么办？当然是将己身气运转嫁到她身上，保证她别将自己作死了。
那么问题来了，气运接连燃烧转嫁，总数却没有减少，真当这片天地的天道法则是眼瞎的？
所以，他和栾绛两人被抓到狐狸尾巴就是迟早的事情……这徒弟，真是坑死老师父了。
栾绛抿紧薄唇，淡淡道，“我会找个合适的时机托梦给她，让她熄了长明续运灯。”
自家徒弟惹出来的烂摊子，当师父的只能在后边勤勤恳恳收拾。熊孩子再熊也是心头肉，打不得骂不得，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沧溟界那会儿他就习惯了。
“你懂就好，退下谢恩吧，本君要歇下了。”紫衫男子抬了抬纤细如玉的手指，一副娇羞妖媚的模样，看得栾绛嘴角抽了抽。有这么一位“同伴”，他也是心塞的。
明明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人作死作出来的烂摊子，为什么最后却是他在收拾？
栾绛看了眼魂体慢慢恢复凝实的姜校花，眼神有些复杂和怀念，抬手挥袖，将其送了出这片虚空。姜阮承受一半天机阵的反噬，他的魂魄强大，但是架不住身体孱弱，才会一下子昏迷过去。所幸没有什么大事，只是被分走一小片气运，最近做事有可能会走背运。
然而，栾绛尊者没有发现姜阮进入这片虚空的时候，他的手臂正上趴着一小条胖乎乎的小家伙。它逸散出来的灵力也慢慢被这片意识虚空接纳吸收，只是量很小，极难察觉。
外界，姜阮的呼吸渐渐强劲起来，检测的精神数据也在缓慢恢复到正常水平。看如今这个恢复情况，不出两个小时，这位牵动不少人心的大少爷就该醒了，一众医疗人员都松了口气。
谁也不知道，姜阮被送出那片意识虚空之后，原本被刻意模糊的记忆又渐渐清晰起来。
他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噩梦，那是一片十分混乱的仓库，周围的空气混浊又沉闷，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全身上下都在渐渐麻木，燥热又难受，一种熟悉的恐惧蔓延全身……
一如医生推测的那样，不到两个小时姜阮就从深睡中醒来。不过……怎么说呢，总感觉大少爷像是变了一个人，不复以前的温暖和煦，整个人反而有些怏怏的，好像被摧残的花骨朵。
“暗卫……”姜阮的嗓子很干，嗓音带着几分艰涩和压抑。
一名暗卫回答道，“大少爷！”
“把当年那件事情再调查一遍……我要完完整整的调查结果！”
暗卫错愕，“啊？”
466：姜阮之危（下）
姜阮口中的那件事情，对于暗卫来说是一个禁忌，因为这是他们守护不利的产物。虽然自家大少爷有被各种绑架的日常DEBUFF，但这不意味着他们这群当暗卫的就能心安理得划水。
暗卫也曾冒出过调查到底的念头，奈何自家少爷对这事情讳莫如深，甚至连提及都不想提及，后来再想调查，证据线索都已经被抹得差不多了。现在怎么又旧事重提了呢？
“我说，让你们去查清楚。”姜阮一向是温和内敛的，极少说重话，像现在这样冒着火气地命令，更是少之又少，吓得暗卫不敢抬头看他，“还需要我重复一遍么？”
“是。”暗卫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然后俯身恭敬道，“属下遵命！”
他们都没有发现，姜阮放在薄被下的手正紧紧抓着床单，手臂的肌肉因为用力而鼓起，一条条青筋清晰浮出，似乎在隐忍什么。等那名暗卫退下去，姜阮这才慢慢松开双手。
“你们都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别问他静静是谁，他现在需要一点儿个人空间。
过了小半响，隐在暗处的几名暗卫依命退下，姜阮猛地松了口气，脊背绷紧的肌肉也舒展开来，双手捂脸埋进无力支起的膝盖。脑海不停回放刚才的噩梦，全身部位都克制不住颤抖。
姜阮对异性有着强烈的排斥，打小就有这个毛病，不过以前还能克制，亲近的女性家人想要捏捏他的脸或者举高高，他都能苦着脸忍了。至于那些不熟悉的，想碰他也不敢上前。
毕竟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姜家大少爷，他的脸蛋儿和小手，不是谁都能捏捏拉拉的。
可是那一件事情发生之后，这点洁癖小毛病就进化了，升级为排斥所有至亲之外的女性，连碰都不能碰，稍微触碰一下，全身的肌肉都会抽搐，严重一些的甚至会昏厥。
医生检查之后说这是遭遇重大创伤之后留下的后遗症，是一种很严重的心理疾病，想要彻底医治必须先克服内心的障碍。但姜阮却觉得不是这样，他的心理承受能力真的有那么差？
恐惧和心理阴影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恐怕是他本身就存在的洁癖……那桩事情算是导火索，彻底让他变得恐惧旁人的接触，也排斥任何陌生气息的靠近，洁癖也更加严重。
除了至亲女性之外，姜阮现在唯一不排斥的人就是仲孙沅，这个事实不仅他本人觉得惊奇，甚至连一众暗卫都觉得不可思议。要知道为了照顾大少爷的毛病，以前的女性暗卫都统一换成了男性，而那些女性暗卫每一个都能毫不犹豫为姜阮付出性命，忠诚经得起考验。
这么忠诚可靠的女性暗卫都不能让姜阮卸下心防，一个来历不明的学妹竟然办到了。
姜阮至今还记得他和仲孙沅半推半就合作的那部短剧，两人之间有必须触碰的戏份。他一开始很拒绝，但最后的结果却出人预料，他并不排斥她的靠近，甚至隐隐有些说不出的兴奋。
意识到自己对学妹产生这种情绪，姜阮克制了一段时间，将那种莫名的熟悉和兴奋压了下去。可是就在刚才，他做那个噩梦的时候，却产生了同样的情绪，连触感都似曾相识。
他的眼睛明明看不到的，可在那个噩梦之中，他却能影影绰绰看到对方的侧脸，在自己眼前闪动。仅仅是那么一眼，就让他有种如遭雷击的感觉，对方的侧颜和学妹竟然有几分相似。
因为视力缺陷，姜阮并没有真正看见过仲孙沅的脸，但他曾经仔细摸过，脑海中已经有一张十分清楚的“脸”，噩梦中那张侧颜和自己心目中的面容竟然有些相似……
相似的侧颜，熟悉的触感和兴奋，学妹也是来自西萨兰帝国天辰星，除了两者截然不同的气息，其他地方有太多太多相似的地方。这意味着什么，聪明如他，也不敢继续深思。
不仅如此，这个出人预料的发现也让姜阮情绪变得极其暴躁，只是因为性格使然，他永远不会将这种焦虑和烦躁体现出来。顶多收敛唇边经常噙着的淡笑，让气势增添几分冷冽严肃。
等待调查结果的过程是缓慢而煎熬的，他甚至有一种自己是即将上断头台的犯人，每时每刻倒数着行刑来临的时间，越是靠近越是焦虑，同时也越发抗拒，甚至产生屡屡胆怯。
他不禁告诉自己，不管结果到底是怎样的，仲孙学妹都已经不在人世，他就算证实两者之间的关系又能怎么办？既然如此，还不如干脆放弃调查，让真相永远掩藏着……
他的内心很挣扎，一面想要知道真相，一面又想要逃避即将摊在自己面前的事实，生怕调查结果和自己的猜想不谋而合。要是这样，他又该拿出怎样的态度面对那位学妹？
与此同时，恐怕连他自己也没有注意到一个事实，他内心隐隐还希望猜测成真。只是这个声音太小了，他的理智又在克制这种胡闹的想法，所以连他自己都没有真正意识到这个念头。
毕竟是四年前的事情，事情发生之后又有几股势力插足，大部分证据和线索已经被清理干净，姜家这会儿想要将中间的细节调查清楚，那还真是痴人说梦，调查险些进行不下去。
不过很快就有人发现太叔家族两度调查过这件事情，第一次调查的时间是在事件发生后不久，第二次调查则是事件发生后的两年半。绝大部分线索都是第二次被清理干净的！
太叔家族介入一次，姜阮觉得正常，但二度调查却显得有些古怪。考虑到学妹和太叔家族之间的关系，他心中的慌张和忐忑越发浓烈，哪怕调查结果没出来，但答案却已经呼之欲出。
“既然证据线索已经被清理得差不多了，你们也别继续费工夫，毕竟是太叔家族的暗卫，办事能力不会弱。对方铁了心要清理，哪里还会留下重要线索？”姜阮这会儿其实已经冒出退怯的意思，要是暗卫顺着他的话接下去，说不定他就顺着台阶下了。
反正学妹已经不在了，那人是不是她，结果还重要么？姜阮即希望是，又希望不是，反正内心矛盾得很。当然，他会那么矛盾，仲孙沅“已死”的消息也占了很大分量。
偏偏暗卫没有察觉到大少爷的纠结，反而觉得自己没有办好差事，让对方失望了。
当下就拍着胸脯保证，誓死完成任务，绝对不能辜负大少爷的期望！
姜阮：“……”没见过这么没有眼色的暗卫，新来的菜鸟小哥么？
因为证据和线索已经被清理，姜家暗卫不得不将调查方向拐了个弯。他们没办法从源头查，但可以从太叔家族下手啊。查出他们当年查出的东西，也变相算是完成任务了么。
感谢上天，此时的太叔家族没有元帅坐镇，只有一个懦夫太叔庆绪，一个太过稚嫩的太叔妍以及一堆别有心思还倚老卖老的家族长老，绝对是浑水摸鱼的好机会。
太叔庆绪当年为爱远走家族，过得不好又腆着脸滚回来，想要和外甥女抢夺家族继承权，太叔妍则输在年纪太小，经验太少。
元帅阁下出事的消息还是个秘密，他们到先乱起来。
趁着这个绝好时机，他们还真想办法弄到了想要的东西，然后完整呈在姜阮面前。
这份资料和当初太叔妤瑶给仲孙沅看的差不多，资料最后一页就是事实的完整真相。不过仲孙沅那时候和太叔妤瑶对峙，她并没有看到最后几页，自然也错过知道真相的绝佳先机。
现在，姜阮正在仔细“阅读”仲孙沅也没有看到的那部分内容。
他从君沂那边听说过君沅以前的日子过得很惨，但却没有想过会苦成那样，等他看到君沅吃下实验课上弄出的成品药剂，全身抽搐休克昏迷的时候，脑海中不停闪现一幅幅片段。
“仲孙沅……君沅……果然是两个人……”姜阮将资料合上，表情冷得似乎能冒出冰碴子。
他一早就从仲孙沅那边知道一件事情，她并非君沂的亲妹妹，当时还以为两者是没有血缘关系，仲孙沅和君沅是一个人，只不过是改了名字，可看到这份资料，他有了另外的想法。
“学妹果然聪慧，模糊概念的本事当真不错。”这话带着点儿无奈和释然。
仲孙沅当初和君沂坦白，的确模糊了概念。
她说君沅和君沂并非亲生兄妹，可那时候众人一直将君沅和仲孙沅画上等号，没人怀疑过君沅和仲孙沅其实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不能说仲孙沅撒谎，只能说那时候的君沂和他都没有想过小说中的“死而复生”会发生在现实。也难怪，学妹的气息和那时候的气息相差那么大，他认不出来也正常。
瞎子终究是瞎子，哪怕他感知能力再厉害，没有眼睛，很多事情依旧不方便。若是能看到，他有可能在仲孙沅入学第一天就将她分辨出来，可惜，他只是一个依赖感知的盲人。
谜题已经解开，可姜阮却越发迷惘了。
“学妹……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姜阮忍不住低喃，猜测被证实，还知道了一些很惊悚的真相，他的确是生气愤慨的，甚至想要厌恶在他心中优秀而夺目的学妹。
467：绑架
在很多人看来，这种事情不管从哪方面来说都是男性占便宜，女性更加吃亏。可从如今的法律来说，哪怕姜阮是男性，他也是受害者，他也的确因为这件事情受到莫大的心理创伤。
仲孙沅呢？错误全在她身上么？至少以当时的状态，哪怕姜阮也不能说她该负全部责任。
姜阮是个很温和且做事周全的人，哪怕是在这种应该歇斯底里的时候，他依旧能维持相当冷静的心态去思考，细细梳理其中的脉络，站在仲孙沅的角度思考整件事情，不偏不倚。
这么思考之后，他不得不面对一个近乎死结一般的结果。
他是受害者，却没办法去讨厌或者憎恨她，心中甚至还有些庆幸那人是自己。
真的是庆幸！至少，他不能想象要是不是自己，而是换了一个人……结果会如何？一想起这个猜测，心中就忍不住升起一股极其陌生的负面情绪，恨不得将双手能碰到的东西都毁掉。
再高的智商也拯救不了负值的情商，特别是男女感情方面的情商，说的就是姜阮。
面对仲孙沅，他生出太多陌生的情绪了，只是那些情绪都被没经验的他归咎为正常范畴。
仲孙沅是君沂的妹子，是他的学妹，两人一开始的定位就是兄长以及需要呵护的妹子。
学长本就应该关照学妹，他和君沂又是君子之交，所以对仲孙沅好一些、照顾一些怎么了？
至于有异性或者同性靠近她，他担心她会被骗，心里偶尔不舒服也很正常吧？不知道这世界上有一种生物叫妹控？谁家妹子被坏人骗走，当哥哥的会欢欣鼓舞？
以上，都是姜阮给自己那些异样情绪找出的理由。可是现在，当他主动跳出那个怪圈，以旁观者的身份再回头看看，他却觉得过去的自己有些蠢萌……那些心思，明明就不正常。
“暗卫。”姜阮将资料销毁掉，上面的内容不宜让其他人看到，“回答我一个问题。”
暗卫以为又有什么任务等待他去解决，正准备挺胸抬头，光荣接下任务。然而，猝不及防的他被自家大少爷塞了一把狗粮，因为他竟然问自己，“我喜欢仲孙学妹……很明显？”
好么，这还是82年的陈年狗粮！至今单身的暗卫觉得自己作为单身狗的尊严被侵犯了。
自家少爷喜欢那位仲孙小姐很明显吗？
拜托，这个八卦，整个姜家有谁不知道？作为八卦来源的情报部门，更是时时刻关注他俩，还以为会有什么进一步发展呢。万万没想到，自家少爷竟然问了一个明显是送分题的问题。
不过，喜欢不喜欢的，貌似现在问这个问题有些晚哦诶，女方现在已经狗带了好么？等女方跪了小半年之后，男方才摇摇晃晃地想要确认自己的心意，这反射弧……忒长了……
暗卫沉默一会儿，有些迟疑地说道，“大少爷平时的确挺关注仲孙小姐的。”
人都已经死了，自然是活下来的人更加重要。哪怕自家少爷是真的喜欢那位小姐，这会儿也不能直接捅出来。至少在这个时候，含糊其辞地和稀泥才是最好的应对办法。
聪明如姜阮，自然发现暗卫避重就轻的回答。他怔了一下，倏地浅浅一笑，笑容的弧度带着些苦涩，然后挥手让暗卫退下，“你下去吧，这里不需要你们看着，我想静静。”
他最近想静静的次数比以往加起来的次数都要多，他也的确需要时间平复一下心中波澜。
然而事与愿违，他还没冷静多久，一个消息险些将他炸得六神无主！
“你说什么——”姜阮一反平时的矜持，直接倾身上前，一手撑着床沿，另一手抓过暗卫，本就苍白的脸上写满焦急，声音带着焦急和慌张，“你你再说一遍，澜月她怎么了？”
姜阮对情绪的控制相当克制，鲜少有强烈的感情波动，能让他做出这么失态的举动，从侧面也能看出来这个消息对他的打击有多大。暗卫更是暗暗叫苦，硬着头皮将消息重新复述。
“澜月小姐失踪，绑匪发来通知函。”短短一句话，几乎耗尽了所有勇气，现在连抬头看着一下姜阮的勇气都没有。姜澜月莫名失踪，这可是戳到这位大少爷的死穴了。
“月月失踪了……等绑匪嚣张发来通知函，你们才将这事情告诉我。那么，之前是你们擅自瞒着大小姐失踪的消息，还是根本就没发现她被绑架了？”姜阮的心情本就差到谷底，现在暗卫又朝他丢了一个重量级的炸弹，这个消息直接将他隐忍已久的负面情绪引爆出来。
暗卫暗暗咋舌，脊背已经被冷汗打湿，姜阮大少爷这个问题已经超纲了，他现在根本不能回答。因为这个问题本就有些责问和刁难，不管怎么回答都是错误的，特别是姜阮还在冒火。
“大小姐消失的时间并不长，守卫人员以为小姐……”
尽管姜澜月也不知道保护她的人藏在哪里，但怎么说也是女生，她也需要一定的私人空间。
偶尔和闺蜜好友出门逛个街，泡个温泉买买衣服，这个时候暗卫就要稍稍避开一下。避开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反正姜澜月是在摇光星，应该不会出事……没成想，真出事了！
谁能想到，姜澜只是从视线稍微离开一下，没几分钟绑匪就嚣张地送上一张通知函。真是有恃无恐啊，按照时间来说，绑匪和姜澜月应该还在绑架发生地点附近，竟敢发通知函炫耀。
“通知函上说了什么，放人的条件又是什么……”姜阮稍稍冷静一下，很快想通其中隐藏的细节，面色不由得沉了沉。绑匪绑走姜澜月没多久就发通知函，可见对方有多大自信心。
看目前这个情形，估计暗中保护澜月的人也没信心能将澜月安全救回来，不然早就将功折过，将人救回来了。现在把这个坏消息捅到自己面前，看样子情形很不容乐观呢。
暗卫将头垂得更低了，不敢看自家大少爷的脸色，“对方只是发了通知函，说大小姐现在正在他们手上，至于绑架目的是什么，并没有提及……这个消息已经传遍整个军校了……”
姜阮捏紧了拳头，努力将心中涌起的戾气压下去。仲孙沅失踪的时候，他也生气愤怒，但心中总有一个声音告诉他，学妹能力过人，她肯定不会出事。结果呢？人没了。
现在轮到自家妹子，姜阮再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直觉。姜澜月在绑匪手里的时间越长，越是危险。可恨他现在在姜家主宅，距离摇光星不知多少光年，想赶去帮忙都做不到。
“试着和绑匪联系，问清楚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只要是姜家能拿出来的，一应答应下来，之后的事情再慢慢详谈。要是大小姐出了什么事情，你们也掂量着办吧。”
姜阮极少说重话，也很少因为这些事情牵连自己身边的人。可现在出事的人是他少有的至亲，他性格再好，也不可能真的无动于衷。比起下属，自然是至亲妹子更加重要。
绑匪绑架人，肯定有目的。姜家财大气粗，别的没有，但绝对不缺钱财，只要能换到姜澜月的安全，给了就给了。当然，等救回姜澜月，转头就该找绑匪好好算账了。
敢动姜家大小姐，这些绑匪真是吃了豹子胆了，还是欺负他姜家无人，连一个大小姐都护不住？绑架他姜阮，极少有秋后算账的时候，但是将爪子伸到旁人身上，可就不一定了。
“是！”暗卫立刻应道，心中却忍不住忐忑打鼓。
“这件事情姑母知道么？”姜阮想到姜蓉和郭晟隽，前者还在经营她的佣兵势力，有些事情做起来比姜家方便很多，后者则是曾经的天之骄子，人脉和势力也不容小觑。
姜蓉在姜家仍旧是一个禁忌，但姜阮身边的暗卫却知道姜蓉已经得到姜阮的承认。
姜澜月是姜蓉的女儿，闺女都被人绑架了，当妈的自然有资格知道这事情。
最宝贵的就是时间，越早将人救出来越好。姜阮自个儿是被绑架习惯了，别看他目盲腿瘸，但他能和绑匪周旋较量的同时保护好自己，而姜澜月是被呵护的姜家公主，哪里经历过这些。
暗卫恭敬说道，“属下已经遣人通知，这会儿应该已经收到消息了。”
正如暗卫所言，姜蓉这会儿也正好收到这个消息，顿时气得睚眦欲裂，恨不得将那些胆敢伤害她女儿的绑匪一个一个捏死。过了好半响，她才勉强冷静下来，后槽牙磨得咯吱咯吱响。
“他们绑架澜月，到底想要图什么？姜家的暗卫都死光了么，竟然让人在眼皮子底下将澜月绑走？”姜蓉从没想过，铁桶般的姜家暗卫，竟然会闹出这么大岔子。
“阿蓉，冷静一些。”郭晟隽在一旁听到这个消息，翻着新闻报纸的手猛地一顿。
冷静，让她这个时候冷静？
姜蓉盛怒，咬牙道，“闹清楚，被绑架的人可是你的女儿，郭晟隽！”
对方抬手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眸色阴暗晦涩。他一向不喜欢将感情流于表面，但熟悉他的人都能发现，他的内心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冷静，“可你现在生气又能如何？”
姜蓉噎了一下，又见对方冷笑着关了虚拟屏幕，收起报纸，意味深长地嘲讽了一句。
“看样子，太叔妤瑶已经凶多吉少了，不然的话，又怎么会如此沉不住气？”
468：姜阮是师尊转世？（上）
姜蓉怔了一下，澜月被绑架和太叔妤瑶又有什么联系？
郭晟隽这些年慢慢恢复以前的记忆，但有些事情早已发生，也挽回不了，一如她和他的感情。不是说已经没有爱，只是没办法像以前那么纯粹无暇，中间总像是隔着什么。
与其说他们现在是一对久别相逢的爱人，不若说是一对心有灵犀却隔着一道墙的挚友。
“相信我，澜月不会有事的，而且……呵，他们不敢亏待她。”郭晟隽十分笃定地说道，给姜蓉吃了颗定心丸，稳住局面，“至少在他们拿到想要的东西之前，澜月不会有任何事情。不过依照对方的势力，除非他们主动交出人，不然我们找不到澜月被藏身的地方。”
姜蓉捏了捏发胀的眉心，忍住想要揍郭晟隽的冲动。无形装比最为致命，郭晟隽现在就是一副“我知道内情，但是我就不告诉你真相”的欠扁表情，这让她忍不住想要暴躁。
“你到底瞒了我什么？”姜蓉眸子转了转，掩住其中闪烁的颜色，“为何绑架澜月？”
“为了一件很重要却又不受重视的东西，他们可以绑架姜阮，但他正在姜家主宅，不容易下手。相较之下，澜月反而是最合适的人选。比较容易绑架，又有足够的分量。”
郭晟隽垂了垂眸子，平静的表情之下似乎酝酿着什么，“这件事情，我也是最近才想通的。”
所以当听到姜澜月被绑架的时候，他除了气愤和担心之外，还有一种“终于来了”的感觉。
“阿蓉，不是不想告诉你，而是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郭晟隽起身将对方揽入怀中，安抚着顺着她的背，“放心，不管如何，我都会保证我们的女儿安然无恙。”
“好吧……我懂……”姜蓉有些泄气，她知道自己身上曾被种过移魂蛊，哪怕郭晟隽相信他，可有些消息依旧会瞒着，不仅仅是他，连自家那个侄子也是这个态度。
郭晟隽看出她心中的忧虑，不由得叹息道，“我去和姜阮那个孩子谈一谈……”
这个世界有太多“科学”所不能解释的力量，例如姜蓉碰见的移魂蛊，例如暗中主谋此次谋划的那件东西。郭晟隽看到叶尚秀留下的东西，感觉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他要好好思量谋划，看看姜阮是不是一个可以合作的人。总感觉那个少年，会给自己惊喜。按照叶尚秀留给自己的信息来看，最好的合作人应该是仲孙沅，可是……那个孩子……
郭晟隽眸子半阖，掩住眼底流淌的异样神采。仲孙沅好是好，可惜人已经不在了。算起来，这可是挚友唯一的血脉，却被人算计至死。这个仇，不管如何都要好好清算干净！
相较于人类联邦的暗流涌动，仲孙沅这里也不平静。追杀叶莲娜的人果然不少，甚至一次比一次疯狂。也是，丢了叶莲娜，他们没办法讨好上面的势力，也没办法交代，能不慌张？
仲孙沅一开始会帮着收拾，不过渐渐就不理会了。倒不是她嫌麻烦，而是李轩的气海丹田恢复之后，实力像是坐着火箭一样暴涨。筑基初期，等同于基因解锁二阶入门！
要知道在此之前，李轩可是堪堪摸到练气的边缘，经历几乎断绝后路的灾难之后，竟然不退反进，一举冲到筑基……不得不说，这份气运和天赋，不服不行。
“人老喽，该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能者多劳么。”仲孙沅就用这么一句话打发了李轩，除非他和叶莲娜碰见生死关头，否则都待在一旁看热闹，丝毫没有插手的意思。
李轩只能端着有苦难言的表情，仲孙沅年纪明明和他一样，端什么老年人架子！偷懒直说！
接近人类联邦边境的时候，这些断断续续的追杀才消停了。
也是，这段时间他们人没抓到，倒是赔进去不少人力物力，简直是亏了夫人又折兵，与其想着将叶莲娜抓回来好好磋磨，还不如趁着这些时间去找一个可以代替叶莲娜的祭品。
等他们得了上面的支持，到时候再回过头来收拾叶莲娜这个没心没肺的小白眼儿狼！
平日里一起修炼，危险时刻又一起御敌，李轩和叶莲娜的好感也在蹭蹭上涨。经过这段时间的培养和之前那段关系的催化，不知不觉，两人之间的相处竟然多了份难言的默契。
用通俗的话来讲，这份默契就是“酸腐的恋爱气味”，能对单身狗造成百分之百暴击伤害。
仲孙沅忍了两天，最后忍不下去了，丢下碗筷就离开航舰的自助餐厅。妈个叽，还吃个毛，那个酸臭味让她的味觉都产生差错了，吃什么东西都没味道，继续呆着就是自虐。
李轩倒是没有半点虐狗的自觉，他和叶莲娜之间那层隔膜还没捅破呢。说恋爱也不准确，因为两人正处于有点儿暧、昧好感，却又没有浓烈到互相表明心迹的地步。他不懂自己那些好感算不算喜欢，但至少不讨厌，至于叶莲娜是怎么想的，他也拿不准，更加不敢多想。
更加重要的是，虽然他是新手上路，不过他还挺喜欢这种朦朦胧胧的感觉，很享受呢。
“十三娘怎么了，好不容易放晴两天，脸色又变回去了……”
李轩往咖啡里丢了两块糖，慢慢搅拌，空气中飘散着点点甜香。
说是咖啡，但味道却和去了膳味的羊奶差不多。不过这种饮品的植物原料酷似咖啡豆，煮出来的颜色也和寻常咖啡差不多，所以它也有咖啡的别名，只是两者味道相差很大罢了。
看着仲孙沅离去的方向，李轩暗暗憋了瘪嘴，嘀咕道，“也许是她家亲戚又来了……”
在学校的时候就听墨肇提及一些关于仲孙沅的忌讳，不仅包括她的脾气和习惯，还有一些生理毛病。例如每次到了女生都有的那几天，她的脾气就变得格外糟，像是得了狂躁症一样。
不仅如此，她还会觉得身体异常疼痛，经常被疼得脸色煞白。当然，也别以为仲孙沅的实力会因此下降，事实证明她越是这个时候，战斗力越恐怖，也很少有手下留情的时候。
这可是亲身经历之后的血泪教训！想想过去的日子，李轩都忍不住同情自己。
“我倒是觉得，小姐是单纯不想看到你而已。”阿琢笑着眯了眯眼，看得李轩毛骨悚然。
面对叶莲娜，李轩总喜欢端着阴冷的表情，恨不得将中二病深度患者的标签挂脖子上，但他的视线又忍不住往叶莲娜身上飘，明明很关心却要装出漠不关心的表情。啧，真别扭。
事实证明，仲孙沅离开只是因为受不了那股含情脉脉的恋爱气氛而已，可不是因为大姨妈。
说实话，自从她晋级元婴境界之后，每个月都要骚扰她的亲戚也的确没有再来过一趟。
倒不是说她身体出了什么毛病，而是元婴境界开始，她的身体就渐渐脱离凡人的范畴，各方面都向着最优良的状态进化。用这个时代的话来说，就是这具身体的基因变得越来越好，慢慢剔除那些生理“缺陷”，其中也包括每个月都有的生理期。
也许对于普通女人来说，生理期没了意味着不完整，但对于仲孙沅来说，生理期没了简直就是福音。这具身体以前吃苦太多，哪怕她后来努力调养，在女性生理期方面依旧吃足苦头。
修士修行最忌讳气血两亏，每次生理期都要损失大量气血，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快回到联邦了……明明才短短一年有余，可我却觉得过了许久……不过，能再度归来，倒是一件令人极其幸福的事情。也不知道待在联邦的诸位，如今过得如何？”
取出那盏长明续运灯，看了眼依旧燃烧的豆大油光，又将它收了回去。对修士来讲，一年两年都是一样的，她以前也没有多少时间概念，可到了这里，却觉得原来一年也能那么漫长。
她对人类联邦没有多少归属感，可临近关头，却隐隐有些近乡情怯的感觉。
星际航行旅程长，娱乐活动稀少。醒了就吃，吃饱了就去修炼，修炼无聊了再去睡觉，日复一日也没有多少波澜。仲孙沅却从中找到难得的静谧，颇为享受这段宁静的日子。
不过，这份宁静很快就被打破了。打破它的不是别人，正是仲孙沅许久未曾想起的人。
“师尊？”仲孙沅左右环顾，只见周围白雪苍茫，远处高峰耸立直至云霄，稍近一些的地方长了几株挺拔的百年松，松叶上挂着皑皑白雪……这场景，分明是踏剑峰的峰顶。
“嗯？可是十三娘？”听到她的呼唤，坐在雪地上的白衣男子回首望向她的方向，然后伸出手招了招，清冷的声音中透着几分亲昵和暖意，“十三娘，过来。”
仲孙沅知道这是梦境，却也无可奈何，只是心中多少有些不自然。因为啊，她恋慕此人。
只是师尊早已故去，她厚着脸皮承认自己对师父有些师徒之外的感情又能怎么样？反正人都已经没了，他总不能活过来斥责她不孝吧？只是现在做梦又梦见了，这特么就很尴尬了。
更加尴尬的是……她总觉得对方看向自己的眼神，带着点儿了然和笑意……明明对方早已经将双目封印，根本看不见东西的……自己怎么就产生那种荒诞的错觉？
“师尊……”平日里喊得顺畅的称呼，这会儿却显得有些艰难。
仲孙沅乖顺跪坐在他身旁，只是刚一接近，眉心就微不可察地蹙了蹙。
469：姜阮是师尊转世？（中）
本不该怀疑的，可是为何……师尊身上却有那种熟悉的气味？不该有的！
“嗯。”栾绛应了一声，抬手抚了抚她的发髻，动作温柔而细致，仿佛在抚摸亲密的恋人。
仲孙沅被自己的形容吓得全身鸡皮疙瘩都要飞起来了，甚至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不正常。
要知道他们师徒之间的互动不算多，但也不算太少，就跟普通师徒一样维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这种鼓励性的抚摸发髻，明明很正常啊，为何自己却觉得……有点儿说不出的不自在？
噫，貌似从她的心境发生变化开始，她家师尊任何动作都带上不可言说的色彩。
仲孙沅意识到自己的转变，不由得多了分不自在，身子扭了扭，打算稍稍远离这个男人。
“坐没坐相，你虽然不是普通女子，但该有的仪态也不能没有。”栾绛不轻不重地点了一句，仲孙沅立马乖巧地跪坐端正，脊背挺得直直的，目不斜视，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没办法，师尊余威还在，她听了对方的斥责，身体就忍不住哆嗦。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似乎听到对方发出一声很轻很轻，却又愉悦的笑声？仲孙沅忍不住抬头瞧了瞧天空，难不成是踏剑峰变天了，她竟然听到万年不化的玄冰师父笑了？
“你我师徒二人，不用这么拘谨。”栾绛又改口，冰冷的脸庞多了几分柔色。
仲孙沅：“……”说坐没坐相的人是你，说不用拘谨的人也是你，依你依你都依你——
她从未想过，自己跑到异世界待了几年，心里弹幕竟然丰富得连自家师尊都敢吐槽。
栾绛双手搭在桌案的红酥琴琴弦上，微微偏头，似乎在思考什么，模样十分专注。
过了好半响，栾绛这才吐出一句另仲孙沅全身如遭雷击的话，他说，“难得雪景，谈这些事情倒是扫兴。为师记得十三娘于琴艺一道也颇有研究，可知有一名曲，名曰凤求凰？”
仲孙沅几乎连想都不想，直接改了一下跪坐的姿势，对着师尊跪下，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不用怀疑，她觉得对方下一句就是斥责她，让她滚回去好好反省一下什么叫一日为师！
徒弟对师父产生那种大逆不道的绮念，栾绛没被自己气活过来，说不定也是祖宗保佑了。
“你这是什么反应？为师何曾怪过你一句？”栾绛似乎一点都不知道仲孙沅的心思，反而疑惑地面向她跪下的方向，叹息一声，“这一曲，是为师弹给你听的。”
“啊？”仲孙沅错愕，等她听到袅袅琴音响起，整个人都呆了，赫然便是凤求凰！
一曲终了，仲孙沅还是没有反应过来，甚至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师尊身上隐隐含有的特殊气息。不是她不想去思考，而是……这一曲凤求凰，直接碎掉她三观了……
“师尊……”仲孙沅猛地抬头看向对方，有些迟疑地问道，“你被姜阮学长附身了么？”
她宁愿相信那个对谁都温柔的学长会对自己弹凤求凰，也没想过自家师尊会干这事儿，哪怕是在梦境之中，可修士的梦能和普通人一样么？这一手，真是把她吓得不敢吱声了。
栾绛心中一动，他的徒弟他了解，仲孙沅这个问题包含陷阱，不能随便回答。
他不动声色地反问道，“被姜阮学长俯附身？十三娘，你口中的姜阮又是何许人也？”
而且，姜阮……栾绛……这名字，他这会儿有点方，确定不是偷工减料么=_=
“一个自身魅力跨越种族性别的好人……”仲孙沅给了姜阮一张绝世好人卡，两人在合作拍短剧的时候，她甚至有一瞬的心乱，“姜阮学长的确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哦……”栾绛应了一声，内心却有些呵呵，这张好人卡，他真不想接受。
仲孙沅脑子有点儿乱，她要弄清楚那曲凤求凰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是师尊兴致所起弹奏的普通曲目，还是另有玄机。这个时代的人不像未来世界那般热烈开放，告白大多含蓄，要是没点智商去理解，说不定就将人家的表白当成平常的交流了。
“师尊刚才弹奏的凤求凰……额，难不成是弹给师娘的？”仲孙沅仿佛get到了真相。
栾绛：“……”师尊目前不想和徒弟说话，并且给徒弟仲孙沅丢了一个沉默。
“你想当自己的师娘么？”栾绛抬手一抚琴弦，那张红酥琴变收进袖里乾坤。
仲孙沅：“……”这话信息量好大，她有点儿方脏。并且……师尊，你的画风歪了。
“不用多想，知道心意便好。”栾绛看出仲孙沅的沉默，也知道她此时的内心估计已经凌乱不堪了，不忍再给她增添压力，“为师都已经是坐化之人，说了就说了，不要有压力。”
说白了，他的态度就和仲孙沅如出一辙。老子都已经死了，承认一句喜欢徒弟有什么难的。
“多谢师尊。”仲孙沅沉默一会儿，似乎想通什么，满脸羞愧，对着他恭敬一拜。这态度看得某人眉头大皱……这剧本不对啊，他们现在算是两情相悦吧，徒弟为啥反而更加恭敬？
其实，仲孙沅这是脑补过头了。她对栾绛的心思不明显，但因为九头媚蛇主动将其挑了出来，所以多少在她心中留下了执念。修士的执念，还是与情有关，一个不好就容易执念入魔。
自古以来，情劫难度，也更加容易万劫不复。仲孙沅以为栾绛此时出现，又莫名其妙弹奏凤求凰，还说了类似告白（或者算调、戏）的话，其实就是隐晦地让她放下这段情思。
聪慧的师尊想了想自己之前说过的话，顿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按照正常修士的思维，仲孙沅这个脑洞是最为合理的，也是最符合栾绛一贯形象的。为了徒弟，舍身大义，承认师徒之恋，简直不要太伟大了好么！仲孙沅当然羞愧了。
栾绛彻底面无表情了，徒弟脑洞太大，他觉得是自己以前矫枉过正了，现在真是现世报！
“起来吧。”栾绛见自己扭转不了仲孙沅的想法，只能呵呵地接受现实，继续端着一贯的表情，“剑修者，贵在诚心。要是碰到犹豫不决的事情，问问自己内心的声音，情劫亦然。”
说出这话的时候，栾绛就知道自己成了姜阮的神助攻。
等日后那个小子对十三娘剖明心迹的时候，面前这个姑娘也会认真去直面内心的感情。
她对栾绛有情，五分师徒情谊，另五分才是夭折的朦胧爱慕。哦，这还得怪他自己，当年刚看出一点儿苗头，就硬生生将她的念头扼杀在萌芽之前。对于姜阮，反而更加纯粹一些。
“是，徒儿明白。”仲孙沅没想那么多，她对男女之情仅限于理论，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痴男怨女的戏码不知看了多少。但轮到自己身上……她的情商就有些捉急了。
“十三娘，你明白就好。”虽然他觉得一点儿都不好，不过死要面子活受罪，他现在还不能露出破绽，“另有一事，为师还要告诫你一番，长明续运灯，灭了吧，这对你无益。”
仲孙沅略一松怔，猛地坐直腰杆子，说道，“此事，徒儿恐怕不能答应，这关系到……”
“他们不会有事。”栾绛直言道，“但是长明续运灯长此以往下去，你会有事。”
“师尊……你都知道了？”仲孙沅垂着头，借着姿势掩盖眼眸中闪烁的缕缕思索。
“为师也是因此而来，再晚一些，难不成你还想过来和为师作伴？”栾绛这话说得有些严厉，他最清楚这个徒弟怕自己什么了，毕竟是童年阴影，几乎形成反射性的畏惧。
他知道这个徒弟的性格，一昧严肃强求没用，还会激发她的逆反心理，特别是这会儿自己已经“坐化”，除了托梦，几乎没有其他手段能让她忌惮，语气不由得松了一些。
“你这一世，父母缘分极深，你不用担心他们的安危。关键时刻总能逢凶化吉，否极泰来的。反倒是你，长明续运灯一点，消耗的可是你本身的气运。作为一名修士，为师难道没有告诉你其中的要害？”气运深浅，也关系到以后的成就，哪里能轻易给旁人续运？
栾绛不知道该说这个徒弟多情还是无情，上一世的血亲，对她来讲就和街边的乞丐一样，连多余的眼神都不想施舍，她对父母一词也有着反感情绪，这一世倒好，就差掏心掏肺了。
他就纳了闷了，什么时候，他家这位徒弟的好感度这么容易刷了？
当然，最大的原因还是上一世的父母太过无情，若非他当年到得及时，这世上恐怕已经没有仲孙十三娘这个人，有的只是邻居桌上的一桌肉……这样的父母，有了还不如没有。
也正是因为徒弟这个童年经历，栾绛对她相当宽容，极少去强求什么。
仲孙沅起初不愿意，但听到太叔妤瑶他们相安无事，不由得松了口气，“徒儿遵命。”
只要人没事就好，其他都无所谓。长明续运灯长期点燃，对她的影响很大，短期看不出来，但时间长了，她未必能受得住。既然师尊都开口了，等她梦醒之后，就去灭了好了。
仲孙沅答应的事情，只要能做到的都会做到。所以，得了承诺之后，栾绛心头也是一轻。
“师尊，徒儿心中还有一件疑惑。”仲孙沅见栾绛的表情，就知道这个梦也该到了苏醒的时候，但她又不是好糊弄的人！她家师尊，似乎将她当成什么都不懂的顽童了。
470：姜阮是师尊转世？（下）
修士的梦境和凡人不同，特别是元婴期之后的，每一个梦境都有一定寓意。一般来讲，修士不会做梦的。像栾绛这样三番五次入梦，本就是不正常的表现，只是她一直没点出来。
“师尊和姜阮学长到底是什么关系？”仲孙沅直言不讳，一个问题差点让对方失态。
栾绛不动声色，光从表面上根本看不出他的想法，“为师并不认识此人，自然无关系。”
依照以往，栾绛只要否认了，仲孙沅就不会继续追究。可这次不一样，她手里有证据，加上心中那点儿小九九，对他的否认更是不满，直接戳穿道，“师尊，您在撒谎！”
栾绛：“……”噫，徒弟，这和说好的剧本内容不一样啊！
“师尊要真是和姜阮学长没有丝毫关系，您身上怎么会有补元蛊的气息？”
仲孙沅一接近对方的时候，就察觉到了。这是修士的梦境，不存在那种光怪陆离的场景，要是她修为再高深一些，梦境几乎能成为一个暂时性的独立空间，一切都是真实的！
修士的梦境再荒诞，每一个细节也都是有现实根据的，所以师尊身上出现补元蛊的气息，这本就不正常。这只能说明，他和姜阮之间存在不为人知的联系。
仲孙沅炼制的补元蛊，绝大部分都成了一号手中的食物材料，剁吧剁吧端上餐桌了。
唯有一条小家伙极其好运，它不仅没有轻易狗带，反而成了姜阮学长的心头宝，当成宠物养！那条补元蛊本来是送给姜阮当补品了，不过人家爱好独特，不仅没有要了小家伙的命，反而养了起来，****精细地照顾，过得日子比很多土豪都要舒适。
只要小家伙不吃撑了，凝晶石无限供应，那生活待遇好的，应了一句话——人不如蛊！
也正是因为姜阮的偏爱，仲孙沅对那条补元蛊也是极其上心。特别是它隐隐有了进化蜕变的趋向之后，形成了独特的灵力波动。那种波动极其微弱而且特殊，不是蛊修很难发现。
仲孙沅自然不是蛊修，但她是炼制这条补元蛊的创造者啊，自然记得格外清楚！
如今，师尊栾绛身上却出现补元蛊的气息，还是姜阮身边那条补元蛊，这个消息就值得人琢磨了。要么，她师尊的转世就在姜阮身边，要么……姜阮就是他的转世！
“师尊，您……一直都在的，是么？”仲孙沅看得清楚，“当年在沧溟界五百余年，师尊坐化之后，徒儿梦到您的次数少之又少，可到了这里，每每碰见意外，师尊总是入梦点醒……”
要说这是一个意外或者巧合，傻子都不相信好么！
栾绛木着脸，虽然仲孙沅的猜测是错误的，但也无限接近真相，让他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
“师尊，您还想用什么理由搪塞我？”仲孙沅双眸直视对方，带着不容闪避的强势，大概是觉得自己态度略强硬，她倏地转口说道，“若是师尊不想回答，大可以脱梦离去！”
然后让你这个熊孩子继续点着长明续运灯么？栾绛不用睁开眼睛，都能猜出这个徒弟心中的小九九！熊孩子，这么多年过去了，本以为她已经稳重起来，没想到还是那么熊！
事实上，栾绛还真没猜错，他要是敢逃避回答，直接脱梦走人，仲孙沅还真敢一直点着长明续运灯。她的脑瓜子也灵光，将入梦以来的对话捋顺一遍，直接猜出栾绛此次的目的。
栾绛叹了口气，他好歹也是上一任剑尊，没想到万年老司机会在徒弟这里翻了车。
“姜阮并非为师转世，不过和他有些渊源罢了。”栾绛微微摇头，他很清楚，仲孙沅不会满足这点儿回答的，“你也别想着找寻为师的转世，找到又如何，终究不是一个人了。就算找到了，你看到的是为师的转世，还是透过这个转世看着为师？对谁都不公平。”
仲孙沅心中一紧，脱口而出，“可是……徒儿至少能照拂师尊……”
栾绛嘴角暗暗一抽，照拂他？别把他坑惨就不错了……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丫头的心思，多半是想找到他的“转世”，然后收徒，听一听以前的师父喊自己师父父是啥感觉……呵呵。
“你照顾好自己，为师就放心了。”栾绛真想技术性下线，和这个狡猾的徒弟交谈再多一些，他真怕自己马甲会掉光。千算万算，真没算到一条补元蛊会让他露出破绽。
仲孙沅偏过头，依旧不死心，试着问道，“和姜阮学长有些渊源……是莫忧？”
莫忧，十字星少主，模样长得和师尊前世一模一样，还是极好的绝阳体质，要是真正修炼，十分方便。虽然绝阳体质有那么一些缺陷，不过要是师尊的话，应该可以想办法弥补。
“不是。”栾绛否认，莫忧和他有点关系，不过却不是转世和前世。
仲孙沅气闷，她认识的人不算少，但真正有可能符合栾绛转世，又和姜阮有渊源的，真是想不出几个。看师尊现在这个模样，应该是打定主意不肯告诉她真相了。
烦闷归烦闷，可一想到师尊的转世和自己在一个世界，心情又好转了不少。她以为对方早已经轮回不知几生几世，将她这个徒弟忘干净了，现在一试探，结果出人预料啊。
“一入轮回，前尘尽忘，为师也不例外。”栾绛是个瞎子，可他依旧点亮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看不出半点儿破绽，“十三娘一向是个通透的人，该看清楚这些。”
只要转世了，就不再是同一个人，他不相信仲孙沅不明白这个道理。转世是谁，很重要？
“若是我们师徒有缘，偌大尘世，总会再相见。”栾绛给这件事情盖了个戳。
他表示有些心累，好不容易才将事情圆了过去，要是再出破绽，下次可没那么好糊弄了。
“那么，徒儿还能看到师尊么？”仲孙沅指的是面前这个“栾绛的执念”。
栾绛有些迟疑地说，“你过得很好，为师执念已了，恐怕以后没有再见的机会了。”
当然，真正原因是他之前积蓄的力量已经耗尽。上一次入梦和这次相隔太近，他也是昨天才积蓄好足够的力量，不然还能更早一些。长明续运灯越早灭掉，对仲孙沅来说越好。
这个答案也算预料之内，仲孙沅虽然失落，但也没有纠结太久。
为了她修炼顺利，师尊坐化之前将一生修为醐醍灌顶封印在她体内。也就是说，栾绛坐化之后，自身能保留的力量已经十分有限。仅凭一缕执念就能多次入梦，已经十分不易。
“为师倒是想多和你相处一会儿，不过时间不多……”栾绛抬手抚了抚仲孙沅的发髻，不管是因为自身原因，还是为了保证马甲不掉，他都不能和仲孙沅继续见面了，太危险。
只要过了那一劫，他们师徒自然还有再相见的一天。若是连那一劫都过不去，世间就不会再有栾绛，也不会再有仲孙沅。这是一场豪赌，他早已经输不起，只能赢！
“临走之前，赠你一卦。”栾绛在剑道上的造诣很高，卜算的本事也不弱。
仲孙沅收敛好内心的复杂情绪，端正坐姿，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师尊请讲。”
“两处起始之地，一曰故人，二曰盟友。”栾绛碍于天道限制，不能和仲孙沅讲得太清楚，不然的话，他也不用遮遮掩掩隐藏身份。这不仅是为了保护自己，也是为了保护仲孙沅。
仲孙沅暗暗琢磨这话蕴含的意思，只见周围的空间像是镜子一般龟裂崩碎，白衣胜雪的栾绛依旧维持那个优雅端正的仪态，对着她露出一抹浅笑，隐约间，阖起的眸子有睁开的意思。
只是，不等仲孙沅定睛看，他的身影已经化作一缕青烟彻底飘散，梦境碎了！
“啊！”仲孙沅从梦中猛然惊醒，一抬手，摸到额头布满细珠般的冷汗，“师尊？”
她睡觉有布下隔音结界的习惯，所以刚才那点儿动静并没有惊醒隔壁房间的阿琢。她想了想，起身紧了一下睡衣，然后从芥子空间取出那盏正在燃烧的长明续运灯，怔怔看了半响。
良久，仲孙沅单手结印施术，两点豆大的油光慢慢熄灭，仅留两缕悠悠青烟。
“两处起始之地……故人……盟友……师尊这话是什么意思？”
仲孙沅抬手抚额，然后掐指一算，心头微微一跳。她明白这一卦中的一般意思了！
“周身诸人有血光之灾，看凶兆闪烁的色泽以及星宿方位，应该是指我的女性朋友，最近会碰到一劫血灾……所谓的故人应该指的是她？不过起始之地在哪里……”
仲孙沅将室内的灯打开，搜出星际方位图，然后对照卦象内容，寻找有可能符合起始之地的星球。她来到这个世界多年，去过的星球数量不算少，但也不多，除了天辰星和摇光星之外，大部分星球对她而言都是中转站，或者不得已逗留几天……
整理出这些数据，找起来就方便多了。循着方位，最后只剩下一个目标，天辰星！
“天辰星么？”她要想要去摇光星，按照最安全的航新路线，的确会经过这里。
不过既然是故人有难，别说顺道，就算是绕道，她也不能坐视不管。
471：警署看押室
这是一个不足二十平米的小黑屋，墙面由特殊防爆材料制成，为了增加安全性，由室内向外，四面八方还都装着密集又粗壮的高强度金属栏杆。一旦被关进去，几乎插翅难飞。
为了方便进出，墙面一侧留了一道不足一米的窄小小门，不过此时小门已经闭上，和周边墙面融为一体，丝毫看不出任何痕迹。小门旁还有个巴掌大小的口子，方便通风以及送食物。
姜澜月双手抱着小腿窝在角落，额头抵着膝盖，呼吸始终平缓如一，仿佛在深寐。
这个暗室没有白日和天黑的区别，她只能依靠每次送餐判断时间。不过敌人也很狡诈，每次送餐的间隔时间都不一样，极大迷惑她对时间的判断，久而久之，连她自己都分不清楚了。
一开始被绑架的时候，她也想过自救。
她不想事事都靠着自家哥哥，也不想他为了自己的事情而分心，然而姜澜月再怎么优秀，依旧是在校学习的军校生，不管是经验还是阅历都不是那些绑匪的对手。
从她被绑架到转移这一过程，她几乎是在昏睡中度过的，就算醒着，也是混混沌沌。绑匪给她断断续续注射安眠药剂，捏着她的身体承受极限，在不损伤身体的同时又让她逃不掉。
等她被转移到这个暗室，绑匪也中断了安眠药剂，姜澜月清醒之后不由得心中一沉。
中断药剂，对她来说是一件好事，同时也是一个不好的讯号。
说好，那是因为她终于能摆脱终日沉睡的现状，有时间思考如何自救。
说不好，自然是绑匪已经将她从摇光星转移走了。并且，她现在所在的地方对绑匪来说应该十分“安全”，不然也不会那么自信停掉安眠药剂。这是吃准了她没办法从这个暗室逃脱！
好吧，她现在的确是没办法从这间暗室逃脱。身上暗藏的仪器、亚空间装备以及可以联络外界的私人智脑都已经被搜走，她现在没有任何可以利用的工具，想逃也逃不走。
难不成要她在这里乖乖等着，等自家兄长派人过来？姜澜月不禁泄气，却又无可奈何。
她很有自知之明，有能力逃脱，这是实力的证明，要是没有能力从绑匪手中逃走，还不自量力去作死，这就是愚蠢了。她不能做到自救，但也不能将绑匪惹毛了，至少要稳住他们。
当不成神队友，至少不能做拉兄长后退的猪队友，她毫不怀疑，这会儿姜家已经乱了。
咚咚咚——
清脆的敲声将姜澜月从假寐中唤醒，一束亮光从小黑屋唯一开着的小口子投射进来。
那群丧病的绑匪似乎生怕姜阮会从那个A4大小的小口逃跑，还将小口用透气材质封了口，遮住外界透进来的光。要是小黑屋没有通风装置，仅靠这么一个小口，姜澜月早被闷死了。
现在还不是送饭的时间吧？姜澜月心中微沉，暗暗蹙眉，上一次送饭还是一个小时前的事情，按照这些绑匪的尿性，应该不会那么快就送第二次……难不成发生了什么事情？
长时间关在小黑屋，除了清醒就是睡眠，她的神经反应比以前迟钝了一些，灵活性也比过去差了不少。她稍微挪了一下僵硬的双腿，屏气凝神，将所有感官都集中在听力。
一番聚神之后，她终于隐隐听到外头的讲话。没办法，这暗室的隔音效果太强，哪怕她已经很努力了，依旧只能听到模糊的只言片语。她将那些消息凑一块儿，倒是拼凑出大致内容。
也是靠着这些只言片语，她终于摸清楚自己现在所处的地方是哪里。
按照外头几人的叙说，她现在应该是在某一处专门关押重罪犯人的特级看押室。
为什么这么判断？因为那几人正在谈论某个棘手犯人该关在哪间看押室，据说她现在待的这间是那个惯犯的“专属贵宾房”，要是将惯犯关到其他看押室，恐怕会让对方轻易逃脱。
姜澜月听完，呼吸不由得略略加粗，心跳也快了一拍。她以为自己被绑匪关在某个秘密据点，没想到竟然被关在某一处警署的看押室！警署看押室……绑匪……其中有猫腻啊。
哪怕她的时间并不准确，但她也能判断出来，自己应该还在人类联邦。既然是在联邦范围，又是在警署这样比较正面的官方组织地盘，她作为姜家大小姐的身份，应该……
就在这个时候，外头又来了一道略显熟悉的气息，那是之前绑架她的绑匪之一！姜澜月心中一凝，猛地将之前的念头扫出脑海。她不能因为这里是某一处警署，就傻乎乎相信旁人！
“这……看押……已经关着……重罪犯……”新来的那道气息阻止同伴再往看押室塞人的举动，姜澜月一边屏气凝神，精神前所未有的清明，额头也因为紧张而冒出热汗。
不管从哪一方面来讲，姜澜月还真不希望这间看押室多一名危险的犯人。虽然小门打开，她也多了逃跑的机会，但姜澜月很清楚自己和外头那些人的武力值差距，根本逃不走！
在这个既定事实下，所谓的机会自然没什么卵用。正相反，若是让那个重罪犯人进来了，最危险的反而是她。姜澜月再独立，也是姜家众人捧在手心的公主，连被人绑架都是头一回，哪里接触过那些危害社会的危险分子？更别说两人还被关在同一个狭小的暗室！
过了半响，也不知道外头到底嘀咕争执了什么，那扇不足一米高的小门突然响起一阵轻微的摩擦声音。姜澜月脊背一僵，脸色煞白，一边暗暗叫苦，一边松动手脚，退到暗室阴影处。
看这个架势，那个重罪犯人是一定要被关进来了。
要是他们能和平相处还好，要是不能……自己一定要想办法将对方制住，不然到时候倒霉的可就是自己了！呼吸因为紧张而变得急促，手脚更是因为长时间维持一个姿势而暗暗发麻。
“进去！”外头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听着竟然有几分发虚。
“啧。”一声沙哑又带着不屑的声音灌入姜澜月的耳畔，然后一个身形修长又略显精瘦的人猫着身，从小门钻入暗室。等对方完全进来了，本就狭窄的暗室更加逼仄。
借着小门投射进来的光，姜澜月能勉强看清那个陌生的高大男人……啧，竟然是个男的。
那人长着一头嚣张而细碎的红发，仿佛火焰般耀眼炙热，两道剑眉几乎要揪成一团，整张脸上写满了【老子很不耐烦】六个大字，双眼带着几分不耐和阴鸷，一看就是凶狠面相。
他的脊背并没有挺得笔直，反而微微弯着背，是个慵懒而又危险的家伙。不知是不是错觉，自打对方进来之后，整个暗室的空气都升温了好几度，变得干燥而炽热，让人很不舒服。
小门很快又关上，暗室重新恢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姜澜月越发紧张，和这么一个全身上下都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家伙待在一个暗室，她的神经几乎要绷到极限，大脑也活泛起来。
那个男人似乎对这个狭小暗室的布局十分熟悉，一进来就走向姜澜月所在的角落。
正当她准备动手制住对方的时候，那人用沙哑的声音说道，“辣鸡，走开！”
姜澜月不禁啊了一声……这和她设想的剧本不符合啊，怎么说也该动手打一架吧？
也正是这个愣神的功夫，姜澜月的手腕猛地一紧，对方偏高的体温通过手腕传入她的皮肤。
她几乎是放射性反击，攻击对方的身体要害，却不想被轻易制住。下一瞬，身体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丢开，脊背撞上冰冷粗壮的金属栏杆，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嘶——”姜澜月脊背一阵钝钝的疼，趴在地上，一时半会儿竟然动弹不了。
她被绑匪绑架了，绑匪知道她身份不好惹，一路上除了注射安眠药剂，关她小黑屋，并没有其他不敬的举动。没想到头一回受伤，不是绑匪干的，而是一个很危险的同牢犯人？
“闭嘴！”那人将姜澜月丢开之后，不耐地警告了一句，然后掀被翻身，背对着她躺在那张十分狭小的折叠式牢床上。相较于牢床，他的身高有些超标，所以只能蜷缩着侧卧。
玛德制杖！
姜澜月缓了大半天才缓过劲来，幸好脊椎没受伤，不然的话，她恐怕就得一直趴着了。
窝在另一侧的墙角，姜澜月一边暗暗忍着脊背上的疼，一边嘀咕。她之前还以为这间小黑屋是专门为她弄的，现在一瞧，特喵是为了关这个危险的男人而弄的吧？
事实上，姜澜月还真没猜错。
没多久，角落就传来男人平稳的呼吸声。
姜澜月嘴角一抽，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的担心还真是多余。
她抬头看了眼黑漆漆的四周，却没有因此放松警惕。和一个全身上下只剩下危险的犯人待在一个不足二十平米的房间，她除非胸大无脑，否则怎么可能彻底放松下来？
哦……更别说她的事业线其实并不大……
472：故地重游
“答应他们的要求。”姜阮冷静听完暗卫转述的内容，一贯温柔的表情只剩下冷静和淡漠，嘴角还噙者些微的冷意，“只要他们能保证月月的安全，我答应交换人质。”
姜阮很清楚，这些绑匪的目标应该是他，姜澜月不过是受了无妄之灾。
从小到大，他的存在感就一直比澜月强，价值也比没有继承权的澜月高，又因为他目盲腿瘸的先天毛病，绑架他远比绑架澜月来得更加容易。对绑匪来说，他是一块容易下嘴的肥肉。
估计这次绑匪的目标也是绑架他，不过因为他不在军校，而是在守卫重重的姜家主宅，根本下不了手，那些绑匪一时没了目标，这才将魔爪伸向防备力量不足的澜月。
现在他们提出交换人质的要求，姜阮也不意外。因为投鼠忌器，他不得不暂时答应，和绑匪虚与委蛇，以求稳住绑匪，别伤害澜月。表面上答应了，暗地里也抓紧调查。
只是，这次绑匪的段数明显比以前的更高，也更加难对付，他找不到关押姜澜月的地点。
拖一天就危险一天，姜阮赌不起。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澜月现在的境况，哪怕他知道那些绑匪在没有达成目标之前，不会对澜月做什么，可一些“无伤大雅”的举动也不会少。
要知道姜澜月自降生以来，除了童年在假姜蓉手上吃了苦头，其他时候都过得好好的。十大超级世家之一的姜家公主，众人只有捧着哄着供着，哪个敢让她吃苦头，当姜家死光了？
也是因为这样，他才更加担心。没有受过这种待遇的妹子，现在该多么委屈？
“属下办事不利，没能找到大小姐的所在地。”不管是情报部门的主管还是暗卫首领，当听到姜阮答应绑匪要求，交换人质的时候，纷纷告罪，一个一个满脸的羞愧和担心。
古时便有主辱臣死的说法，姜家势力之大，岂止是一个古代王朝能比的？
所谓君臣之说，其实也能套到姜家，姜阮现在是君主，让“君主”以身犯险去交换公主姜澜月，这本来就是他们这些“臣子”的罪过。谁叫他们办事能力不足，抓不到绑匪？
“算了，这个结果完全在意料之中，吩咐下去，准备吧。”
姜阮抬手捏了捏胀痛的眉心，不是姜家人员办事不利，而是这次的绑匪段数太高。在摇光星将人抓走，神不知鬼不觉转移出去，一路上根本不留下丝毫线索。
这种缜密手段，的确令人忌惮头疼，他倒是很想深入敌方，好好过过手。
虽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以他现在的身份也不该只身犯险，但几次交涉之后，绑匪那边咬得很紧，不管姜家抛出多少令人眼红的条件，就是不肯轻易放人，他们只要“姜阮”。
丝毫没有转圜的余地，他要是不亲身过去交换，对方便扬言要撕票，他赌不起。
一旦绑匪下定决心撕票，姜澜月作为姜家大小姐的身份，便不再是保护符，而是催命符了！
不过，尽管这样，他也不会让自己陷入不可挽回的危险之中。若姜阮当真那么没用，以前那些绑架经历岂不是喂狗了？派人下去准备，姜阮凝神垂眸，思索着以后的出路。
他要保证姜澜月的绝对安全，也不能将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作为姜家继承人，他相信自己可以处理好这件事情。至于那些绑匪……呵，以后有的是时间秋后算账。
不久之后，姜家收到绑匪发来的讯息，交换人质的地点——天辰星！
听到这个名字，姜阮一贯冷静的表情略略扭曲，似乎在纠结什么，又似乎在怀念什么。
“天辰星……说起来，也是仲孙学妹的籍贯所在星球吧？曾经去过一次，可惜……”姜阮低声喃喃，听到他讲了啥的暗卫恨不得将脑袋埋进地缝，生怕自己听了不该听的。
整个姜家，有谁不知道大少爷害怕异性的毛病就是从那次天辰星绑架案之后出现的？大少爷本人也对天辰星发生的事情讳莫如深，提都不提，没想到事情那么巧合，竟然会是那里！
至于被提及的仲孙沅，暗卫也只以为是大少爷情深，一时放不下已经挂掉的前任暗恋对象。
“又回来了。”仲孙沅透过航舰的窗户向下看去，此时还处于降落阶段，航舰在大气平流层，她能透过云层看到下方的景色。自从那年离开天辰星，这还是她第一次回来。
“这里就是十三娘的故乡？”李轩闻言也凑过去瞧了瞧，天辰星不愧是西萨兰帝国旅游业最为发达的旅游星球，光是从高空往下看，他就发现这颗星球的绿化面积相当高。
仲孙沅不置可否，只是一手托着腮，一边看着窗外的场景。
这里是君沅的故乡，却不是她的。不过天辰星对她来讲的确有不一样的意义，也正是在这里，她开始慢慢接触了解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真正融入其中，变成芸芸众生的一员。
天辰星是仲孙沅新生的起始，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还真是“故乡”。
不过，为了隐瞒身份，她现在是从混乱星域偷渡过来的偷渡客，名为君十三娘，可不是天辰星考试区域联考第一的学神。压了压帽檐，仲孙沅微微小憩养神，脑海中想着其他事情。
因为害怕爆出身份，仲孙沅一路上都是小心翼翼的，哪怕已经到了联邦地界，她也不敢轻易联系以前的熟人朋友。她倒是想要和太叔家族接触一下，可一直没机会。
按照万景宸的猜测，仲孙沅出现在联邦之后，应该会有太叔家族的人过来接应。
可事实上别说是人，连根毛都没有，公众新闻除了世家和明星的八卦，又没有其他可用的消息。仲孙沅实在不知道这些日子太叔家族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按捺内心的担忧。
要不是故人劫难，仲孙沅还真不想在天辰星逗留，直接想办法去摇光星了。到了那里，她才能稍稍松一口气，不用每天都紧张兮兮，仿佛身后有一群洪水猛兽追杀一般紧迫。
仲孙沅在天辰星有房子，权五会定时找清洁公司打理卫生，不过以她现在君十三娘的身份，还真不适合去那里。幸好这里是旅游星球，各种酒馆旅店满大街都是，倒是不用担心睡大街。
“阿琢，你和我出门一趟。李轩和叶莲娜，你们爱去哪里就去哪里，记得别玩丢了。”仲孙沅已经不想对空气中恋爱的酸腐气味吐槽什么了，她惹不起，躲还是能躲的，“注意安全。”
阿琢和仲孙沅并没有刻意收敛身上的气势，事实上，作为一名来自混乱星域的偷渡客，她要是“伪装”得像是寻常联邦人类一样，那才可疑。在气势压迫之下，周身空出一大片。
好歹是元婴期实力，仲孙沅哪怕不用罗盘，也能进行定点卜算。不过那个故人和她关系似乎很亲近，除了一个模糊的位置，她得不到更多详细的信息，这才是令人头疼的。
左转右转，仲孙沅突然觉得周围的环境有些眼熟，不由得停下脚步，暗暗思索相关记忆。
阿琢一直眼观鼻，鼻观口，口关心，不疾不徐地跟在仲孙沅身后，她停，她也停。
“哦……我说这里怎么有些眼熟……”半响，仲孙沅眯了眯眼，又迈开脚步，不过却转了一个方向，语气带着些不快，“原来是这个地方……没想到那么多年过去了，这里还没改建。”
天辰星的确是一个十分繁华的星球，每年来来往往的旅客为这里创造了极高的GDP，可以说天辰星就是西萨兰帝国最为赚钱的隗宝。然而，再繁荣的地方也有阴暗和贫穷。
在一街之隔的地方便是天辰星数一数二的繁荣地段，而在这里，却是一片阴暗的低矮房屋，阴暗巷内布满坑坑洼洼的臭水沟，一些小本经营的黑色酒吧和成人旅馆交错其中。
仲孙沅记得很清楚，曾经的君沅便是在这里断送了年轻的性命，闭上眼睛之后再也没有醒来，而睁开眼睛的，却是另一个人……想起这事情，她也是感慨。
要说“故地重游”，哪里有比这里更加适合的地方？
仲孙沅循着记忆停下脚步，面前是一家黑色无证经营的酒吧，门两旁歪歪斜斜站着俩招待，男的扑粉妖娆，女的暴露妩媚，他们的面色都不是很好，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气息。
一般酒吧对年纪有严格界限，不过这种黑色酒吧就没有了。一些不甘学业压迫的学生也喜欢来这里寻找刺激，仲孙沅虽然没来过一次，不过对这里却不陌生。
“进去看看。”鬼使神差的，仲孙沅开口说了这么一句，“感觉这里还有些熟悉呢……”
阿琢拧着眉头，“这里的酒吧氛围，倒是和混乱星域那边有些相似。”
当然，两者还是有区别的。在这里，什么黑色交易都要捂着，不可能正大光明摊开来讲，例如以前刘忻妍出卖君沅，虽然那个女人的态度嚣张，但也不敢将这件事情大大咧咧捅出去。
要是在混乱星域，一个不高兴就能随意动手打杀，根本不用顾忌任何法律。
比起混乱星域那边的酒吧，这间黑色酒吧的秩序已经算得上优良了。
叮铃——推开酒吧的门，仲孙沅和阿琢踏入这间曾给她留下阴影的故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