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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初照人     大唐2006txt下载     大唐2006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百五十二章 天津桥中

    说曹cāo,曹cāo到。

    宋智刚说完话,从天津桥上又行来一枝人马,清一sè胡服猎装的大汉,背弓挎箭,骑着高头大马,一路行来,桥上行人纷纷趋避。

    “突厥人?”杨浩疑惑的道,可细看这帮人的相貌,却都还是汉人模样,顿时醒悟过来:“刘武周的人来了!”

    “不错!”宋智的视线投向楼下:“为首那个就是宋金刚,刘武周受突厥定扬可汗的封号,他们此次入洛阳,也是以突厥的使节团为掩护,有突厥人的关系,在洛阳境内,谁都不敢轻易动他们!”

    “当突厥人的走狗,当然要谨慎一些!”杨浩鄙夷的撇了撇嘴,虽说北地群雄皆以突厥自重,称臣纳贡并不罕见,可像刘武周这样明目张胆以突厥附庸自居的,那就是人品问题了。

    “荣凤祥当洛阳帮主而已,为什么要请这些人过来?”杨浩皱眉道:“他是怎么搭上线的?”

    “之前王薄的曼清院大会!”宋智解释道:“荣凤祥也联名具贴,这些人都有参加,而曼清院本就是荣凤祥的产业,一把火烧个干净,弄得不欢而散,他总要给江湖上一个交代!”

    “交代,他能交代什么?”杨浩转身坐回楼内,不屑的冷哼一声。

    “说起来,上次曼清院的事!”宋智也走了回来,看着杨浩道:“到现在还模糊不清,只知道李阀的二公子在院中遇袭。结果弄得南市大火,洛阳帮损失惨重,殿下那里,有什么消息吗?”

    杨浩并不说话,重新端起一杯酒倒入口中。倒是异样地看了宋智一眼。

    宋智目中闪过一道jīng光,微微一笑道:“最近刺客横行,风波不断。江湖上人人自危,幸好洛阳还有殿下镇住场面。否则一般平民百姓,都不敢出门了!”

    “谁不想过太平rì子?”杨浩长出了一口气:“可偏偏有些人总想搞风搞雨,没办法,只好请他们搬个家了!”

    宋智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我忽然后悔接下荣凤祥这单买卖了!”

    杨浩提起酒壶的手微微一顿,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忽然开口道:“宋二爷,洛阳有多少人,知道董家酒楼是你们宋家的产业?”

    “这个……”宋智沉吟道:“应该不会有多少人知道。不过董家酒楼一直是我们宋家的落脚点,对外宣称董方是鲁弟的多年好友,像荣凤祥,独孤阀,多少应该会猜到一点!”

    “那二爷就帮个小忙吧!”杨浩将视线投向楼下:“找人把刘黑闼和宋金刚安排到一个厅里!”

    “殿下是想……”宋智眼皮一抬,轻轻点了点头。

    ※※※

    董家酒楼旁边的市集。

    宋鲁、宋师道与一名长手长脚地汉子,在一家不起眼的小酒馆里秘密见面。

    “鲁爷和二公子放心,我知道分寸。这次可是我青蛇帮大展宏图地机会!”任恩眼中带着一丝兴奋:“我跟洛阳帮的几个香主素有交情,只要装作无意中放出这个消息,保证他们人心惶惶!”

    “小心从事!”宋鲁叮嘱道:“虽然魔门中人一向不容于世,但荣凤祥把持洛阳帮这么久,帮内一定有魔门的卧底,千万带眼识人!”

    “是!”任恩连忙点头。接下来任恩起身拱手告辞。拿起椅边的雪笠顶在头上,转身离去。

    “鲁叔,你还在担心二叔跟秦王殿下合作的事?”宋师道见宋鲁面sè有异,愕然问道。

    “我是担心大兄知道后,会有什么反应!”宋鲁叹了口气,也拿起雪笠,招呼宋师道离开酒馆。

    叔侄二人走在外面的纷飞细雪之中,宋鲁仰头看了看天sè,若有所思的道:“师道,你觉得秦王浩这个人。跟我们初见时。是不是有了很大地变化!”

    “嗯!”宋师道点了点头:“好像心机更重了!”

    “何止心机过重!”宋鲁皱起白眉道:“当初大江相见,他还是个意气风发的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却为了全船人的xìng命,有勇气单独面对杜伏威这个江淮霸主,可谓豪气干云之辈,而襄阳再见到他时,易装刺杀钱独关,决老龙堤水淹襄阳,已经是杀人夺命不动声sè,那晚他在老龙堤上下令拦江蓄水,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势,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也不禁心生寒意!”

    宋师道眉头微微一皱:“人总是会变的,他现在身居高位,所思所想,当然跟从前不同!”

    “还有你二叔这个人,心xìng偏激,只讲利害!”宋鲁摇头道:“之前李密势盛,他力劝大兄与李密结盟,一手促成玉致和李天凡的亲事,等到李密一败,马上撕毁协议,转而又主动跟巴陵帮接触,现在又搭上秦王浩,唉,原本大兄还能压得住他,可是现在添了秦王浩这一变数,我只怕他的野心会越来越大!”

    “二叔也是为家族利益考虑!”宋师道小心翼翼的道。

    “师道!”宋鲁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宋师道道:“这些年来,你逐渐熟悉了家族生意,大兄寄情武功,已经有意思让你出任阀主!”

    “我?”宋师道微微一呆,眼中闪过一丝不自信的光芒。

    “对你二叔……”宋鲁yù言又止,最后一叹道:“你还是小心点好!”

    宋师道默然不语。这时只听马蹄声响,一行车队正从街心行至,宋鲁和宋师道让在道旁,只见十余名骑士开路。护送着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

    “是王玄应!”宋师道视线落在马车旁边一名年青骑士身上,目光微微一低,悄声在宋鲁耳边道。

    “王世充地长子?”宋鲁不着痕迹的看去。

    不多时车队行过,看去向,正是董家酒楼方向。

    “怎么王世充会这么早来?”宋师道看着车队的背影,疑惑地道,扭过头时。却见宋鲁神情郑重,不由一愣道:“鲁叔。怎么了?”

    “不是王世充!”宋鲁摇了摇头,目光竟充满疑惑:“那是荣府的马车!”

    ※※※

    董家酒楼二楼南厢厅。

    刘黑闼一行人正在厅中安坐喝茶,忽然厅门推开,酒楼的小厮又引进来几名胡服大汉,两下一见面,都是微微一惊,刘黑闼这边的人马。不约而同地俱都站起身来。

    “小兄弟,你带错地方了吧!”为首的胡服大汉眉头一皱,转向带路地小厮道。

    “这是荣爷安排的,小的也不清楚!”小厮低眉顺眼的道。

    那大汉眉头又是一皱,搞不清荣凤祥玩什么花样,事到如今若是退出去,岂不自降气势,无奈何只得向刘黑闼一抱拳道:“原来是刘将军。久违了!”

    “宋将军!”刘黑闼也是慎重地拱手还礼:“刘某以为,你还在净念禅院。原来也回洛阳了!”

    “别提那鬼地方了!”宋金刚摇头苦笑:“我看那铜殿,根本不是十天半个月能打开地,就算打开了,和氏璧这种宝物,也未必有我的份。还是刘将军见识高,早早离去,眼不见为净!”

    刘黑闼哈哈大笑,抬手示意请坐,话题一打开,双方见面时地拘束渐渐消去,各自落座,那名小厮识趣的退出厅去,顺手带上厅门。

    “不知荣凤祥搞什么鬼,把你我安排到一起!”宋金刚不解的道:“难道请得客人太多。这楼里坐不下了!”

    “刘某无所谓。只是委屈宋将军了!”刘黑闼道。

    “哪里的话!”宋金刚一摆手道:“你我在北疆,也是互闻其名。一直没有深谈过,刚好借此机会,好好跟刘兄喝杯酒!”

    “好!”刘黑闼豪爽的答应,转头唤道:“苏烈,去叫人送酒水过来!”

    “是!”在座一名相貌斯文的年轻人应声而起,向宋金刚施了一礼,转身出厅。

    “这位小兄弟武功不错啊!”宋金刚本身就是北疆闻名的高手,只略相了一下这名年轻人的体形气度,心中已有结论,语气中露出一丝赞赏。

    “宋兄谬赞!”刘黑闼得意地一笑:“苏烈师从河北枪王高雅贤,是我们夏王看好的少年俊彦,别看他年纪轻,曾在幽州总管罗艺的枪下支持过五十多招,未露败象,军中以勇猛著称!”

    “幽州罗艺五钩神飞枪名震北疆,你我都未必言胜!”宋金刚微微一惊:“果然英雄出少年!”

    “怎么,贵上对幽州也有兴趣?”刘黑闼目光一凛,试探着问道。

    “不敢!”宋金刚微微一笑:“我主刘武周依附颉利可汗,夏王义保大隋一脉,又为先帝报得大仇,甚得颉利可汗看重,我们又怎敢与夏王争锋!”

    “宋兄不要虚言!”刘黑闼道:“和氏璧出世,天下英雄齐至洛阳,谁不想试试机会!”

    “夏王义薄云天,举世共仰!”宋金刚正sè道:“若是夏王得璧,宋某绝无二话,可我听江湖传言,静斋师仙子有意选择李唐,这就让人好生不解了!”

    “杨花落,李花开,这句谣言几年前就开始传了!”刘黑闼道:“李渊父子在关中经营得有声有sè,静斋若是选他们,也不奇怪,只是男儿大丈夫,争天下凭得是自己,给人选出皇帝来,当得有什么意思?”

    “刘兄果然英雄了得!”宋金刚道:“只是静斋垂名百年,江湖地位非同凡响,若给她们选了李唐,我主刘武周固然止步与关外。对夏王的江山大业,也是一大强敌吧!”

    “原来宋兄志在李唐!”刘黑闼不动声sè的道:“贵上想要南下,首先面对地就是李唐地老家太原。不若我请夏王助你一臂之力如何?”

    那岂不是引狼入室!宋金刚笑了笑道:“夏王还没收服徐圆朗和孟海公吧,幽州罗艺也是心腹大患,还有余力东进吗?”

    “疥癣之疾,何足挂齿!”刘黑闼道:“宋兄或许不知道,知世郎王薄,已经归附我们夏王了!”

    宋金刚一惊无语。

    ※※※

    紧挨着南厢厅的一处小房间内,四根并排的黄铜管将厅中人语。一丝无漏的送入房内宋智和杨浩的耳中。

    “殿下听出什么了?”宋智问道。

    “没有!”杨浩摇摇头,向宋智道:“叫人给宋金刚换个厅!”

    宋智微微一愣。露出不解之sè,还是出去吩咐下去,然后又转回房来。

    黄铜管内继续传来说话之声,刘黑闼与宋金刚话风一变,竟开始评品起各地的武林人物,尽说些北疆地风土人情之事,过得一会。才有小厮进厅道歉,然后宋金刚起身告辞,离开厅内,黄铜管内的声音顿时一静,杨浩却仍然专心在听。

    宋智刚要忍不住说话,只听铜管里又传出声音,却是刘黑闼地一名手下道:“将军,你看宋金刚。是不是故意来探我们虚实的?”

    宋智眼中露出恍然之sè,转头看了杨浩一眼,心中着实佩服起此人对人心地把握。

    “宋金刚是个人物!”刘黑闼地声音道:“可他的主子刘武周不成气候,洛阳地事,他还没资格插手!”

    “我看他对和氏璧也有野心,我们要不要再回净念禅院看看!”另一名属下道。

    “不必了!”刘黑闼道:“和氏璧的事情已经弄得众目睦睦。抢到手也没用,我们现在地任务,还是以洛阳为主!”顿了一顿,刘黑闼道:“今晚过后,洛阳就会变天,大家静观其变,再决定下一步的行动!”

    先前那名属下又道:“将军,裴大人那边……”

    话音戛然而止,刘黑闼的声音又响起:“不要再说了,小心隔墙有耳!”

    厅中声音顿时沉寂下去。

    宋智正听到紧要处。忽然声音中断。几乎为之气竭,不甘心的又拍拍了铜管。才转头道:“殿下……”话说到一半,忽然顿住,却惊见杨浩坐在椅里,满头大汗,仿佛遇见什么异常恐怖之事。

    “殿下?”宋智吃了一惊,上前一步,刚要运功帮杨浩镇定心神,却被杨浩伸手挡住,摇摇头道:“不要紧,我没事!”

    缓缓站起身来,杨浩原地踱了几步,转头道:“宋二爷,你刚才听清楚了没有,他们刚刚说什么大人来着!”

    “裴大人!”宋智听得非常清楚,奇道:“怎么了,难道殿下认得这位裴大人!”

    “哈哈,裴大人!”杨浩苦笑一声,坐回椅间:“这天下能有几个裴大人,难怪宇文化及的首级会落到窦建德的手里,我早该想到,能在那种情况下杀掉宇文化及的,只有杨虚彦!”

    “杨虚彦?”宋智的神sè又是一凝。

    “变天?”杨浩抬起头,喃喃念着这两个字:“怎么变天?皇城里我已重重把守,请了尤楚红坐阵,王世充也已经安抚住了,连五sè玉我都舍出去了,王薄,曲傲,上官龙,都被我打残了,李世民我一直监视着,和氏璧也没有了,魔门和静斋应该互相牵制,你们凭什么变天?”

    “殿下,会不会是魔门想联合各方势力,对付静斋?”宋智猜测道。

    杨浩身躯一震,目中露出思索之sè。这也不是没可能地。

    ※※※

    “什么,又要我出手刺杀荣凤祥?”

    停在洛河上的吐谷浑巨舟内,伏骞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面前气sè灰败的虚行之,心中忽然泛起一丝荒谬的感觉,先是王薄,然后是上官龙,然后是曲傲,现在是荣凤祥,自己一让再让,他们就步步紧逼。天下哪有这种事情,你们总不能抓住一个人,就利用到死吧!

    虚行之轻轻咳嗽,一手抚住胸口,上午在码头上一个不慎,不但让白清儿和郑石如遁走,还被郑淑明这凶婆娘偷袭了一刀。只匆匆包扎了下伤口,连口气都没喘。便接到杨浩通过东溟派的紧急传令,要他布置今晚于董家酒楼刺杀荣凤祥。对伏骞此刻地心情,可以说感同身受,你命苦,我命也不甜啊。

    “王子放心!”虚行之喘了口气道:“长白派除了王魁介以外,其他人都被杀了一干二净,没人知道是你泄露的消息。否则你也不会接到荣凤祥的请柬了!”

    “只要你杀了荣凤祥!”虚行之继续蛊惑道:“我们马上就能派人接手洛阳帮,你根本不必担心后面的手脚,王子不是想在草原上有所作为吗,我们可以负责给你提供资金和兵器,以后你吐谷浑的商队,无论在中原做什么生意,我们殿下都帮你搞定!”

    伏骞微露意动之sè,却又道:“我见过荣凤祥。此人高深莫测,连我都看不出他的深浅,贸然出手,我没把握!”

    “不是贸然出手!”虚行之摇头道:“我们会安排人正面行刺,王子只需隐在宾客中,伺机一击。出其不意之下,就算是宁道奇,也未必受得了王子一拳!”

    “这个……”伏骞迟疑不决,虚行之见状,忽然冷笑道:“王子,上官龙可是死在你的手上,没我们殿下照拂,洛阳帮一旦向你寻仇,我怕你挡不住啊!”

    上贼船了!伏骞怒哼一声,气闷不语。终于下定决心。此事一完。立刻率众北返,此生再不入中原一步。

    这时忽然舱外进来一名白衣老者。虚行之听到足音,扭头看去,愕然道:“尚公?”

    “虚先生,刚刚接到殿下地命令!”尚公递上一封信柬。

    “又有命令?”虚行之苦着脸接过信柬,张开细看,立时倒吸一口冷气:“什么,要我封锁天津桥?殿下到底碰上什么事了?”

    ※※※

    上灯时分,连绵白雪飞洒满天。

    天津桥上点起连串宫灯,直至董家酒楼门口,酒楼内灯火明亮,四处张灯结彩,宾客盈庭,丝竹笑语喧嚣于耳。

    作为主人家的荣凤祥终于露面,在大厅上接受各方来宾地祝贺,此人大约四十来岁,脸瘦身高,肤sè莹白如玉,显然保养得宜,额头宽广,目光得宜,待人接事始终笑容满面,一派大老板风范。

    杨浩一身便服站在楼上,与宋智并肩向下看,只见宋师道与宋鲁已经在主厅地宾客席上就座,宋玉致仍未出现,紧挨着宋鲁一席地就是刘黑闼,双方早已熟识,互相谈笑聊天,正对面两席却是空着,其中一席当是留给突利,另一席却不知是给谁准备的。

    “洛阳帮是以内河水运起家,相当于扼制了洛阳地经济命脉!”宋智介绍道:“这也是荣凤祥在洛阳城内举足轻重的原因,连王世充和独孤阀都要给他几分薄面,今天到场不只是江湖中人,还有洛阳的一些商家,首席地位置,我看不是王世充,就是独孤阀!”

    杨浩的视线,却落在荣凤祥身边的一名年轻美貌的女子身上,问宋智道:“那是谁?”

    “那是荣娇娇!”宋智道:“荣凤祥的宝贝女儿,刚才师道与鲁弟在外面遇见,竟然是跟王世充的长子王玄应一起来的!”

    “请二爷派人盯着他们!”杨浩沉声道。

    “这个容易!”宋智回头唤来一名宋阀弟子,低声吩咐几句,那宋阀弟子便领令而去。

    “王世充还没到,殿下不要太紧张了!”宋智转过头,不解的道。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杨浩皱眉道:“若是知道他们地布置,我就有办法应对,可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最是折磨人!”

    “殿下有没有想过,乘此机会,将王世充和王玄应都给杀掉!”宋智迟疑了一下,斟酌着语气问道:“如此则王家群龙无首……”

    “我没准备好!”杨浩叹口气:“洛阳四方重镇,都在王世充的辖下,一旦生变,只是给李唐和窦建德可乘之机,我就腹背受敌!“说完话又转头看向宋智:“除非你们宋家肯出兵牵制李唐,我只用挡窦建德一面,那样还能试一试!”

    “要我们出兵也不难!”宋智看着杨浩,缓缓道:“不过我总要给大兄一个借口!”想了想又叹道:“再给我一些时间,等我劝服大兄把玉致许配给你,他就没理由推托了!”

    “能行吗?”杨浩有些不自信的问道。

    “连李天凡都行,殿下怎会不行!”宋智很有信心的道。

    正说话间,下方大厅内又传来喧哗,只见突利一行人正从大门外,被荣凤祥亲自迎了进来,杨浩眼尖,一眼看见跟在突利后面的一名中年男子,目光顿时一凛:“好大胆子!”

    宋智微吃一惊,也向下看去:“咦,李神通!”

    只见那人一身花团锦簇地缎面胡服,身形长瘦,气度凝实,在人群中格外扎眼,紧随在他身边,还有一名年轻文士,及一名黑脸大汉,正是杨浩曾在曼清院内交过手的庞玉和尉迟敬德。

    自得单琬晶绘图讲解之后,杨浩已将李唐的重要人物一一深印在脑中,此刻一见李神通出现,立刻拿眼细搜人群,却并未发现与李世民相貌相似之人。尽管如此,李唐的人敢大摇大摆的出现在他眼皮底下,也让杨浩不禁怒气升腾。

    “叛贼,一窝子叛贼!”

    恨恨的用手一拍栏杆,杨浩恼怒的骂道,连带着将全楼的人都恨上,旁边宋智听得有些不是味,这话不是把自己也骂进去了吗,扭开视线,忽然有所发现,转头道:“殿下你看!”

    杨浩随他手指看去,只见人群中走来一名艳光四shè的紫衣女郎,身材高挑,肤白如雪,身边围着一群公子哥,仿佛众星捧月一般围在当中,谈笑无忌,所过处人人侧目。到得厅上时,原本随在荣凤祥身边的荣娇娇也加入进来,两女亲热执手,笑语盈盈,如两朵并蒂花开在厅中,几乎吸引了所有人地视线。其时厅中女眷也不少,却几乎全被这两女比了下去。

    “殿下,你地未婚妻来了,要不要下去见一见!”宋智打趣的笑道。

    杨浩却只看了一眼,就扭开脸去,不以为然地道:“洛阳双艳,也不过如此!”

    这时又有客人从外面进来,当先的正是以独孤凤独孤霸为首的独孤阀中人,紧跟着前后脚的是一队吐谷浑武士,为首的虬髯满面,相貌威武,正是伏骞,各被司仪引至席上安坐,荣凤祥的主位之下,突利与李神通竟被安排坐了首席,下一席则在这时安排给了独孤凤和独孤霸。

    一看这种席位布置,杨浩不由吃了一惊:“怎么回事,王世充不来了?”

    扭头向宋智看去,后者也愁眉深锁,神sè凛重。

一百五十三章 天津桥下

    马蹄轻轻踏在银白的雪地上,似乎是因为受冷,从马鼻里喷出两道白气,微微显得有些不安。<wWw。SUiMenG。com>

    裴仁基轻提马缰,把大枪横在得胜钩上,放眼看着远处天津桥的灿烂灯火,在他身后,是一片黑压压的军队,漫天大雪无声落下。

    此处是毗临天街的承福坊市口,正对天津桥,右转天街,过了天津桥头便是董家酒楼。从接到杨浩的命令,一万军队已在半个时辰内布置在天津桥两侧,更调动十二禁卫军戒严皇城,随时准备应变。

    虚行之缓缓侧骑走上前来,受伤之后一直不得休息,此时越发显得面青唇白,佝偻着身体,用拳头放在嘴边轻轻咳嗽。

    “虚先生!”裴仁基同情的看了他一眼,劝道:“此地有我在,你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

    “休息,也得放得下心才行!”虚行之摇了摇头,苦笑道:“天生劳碌命,总要把今晚的事先了结再说!”

    “只是区区一个江湖帮会而已!”裴仁基自负的道:“何必小题大做,若是殿下允许,干脆本帅直接带军把他们给平了。一劳永逸,惹不起王世充,还惹不起他们么?”

    “没那么简单!”虚行之忙道:“洛阳帮的背景非同小可,跟王世充和魔门都有渊源,我们杀鸡儆猴,虽然费点手脚,但胜在稳当,现在的洛阳就像一团乱麻,只能一点点来解。万万不可造次!”

    裴仁基眉头一皱,心中微觉有些憋气,话锋一转道:“那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

    “快了!”虚行之微微一笑:“如果没有意外地话,相信今晚过后,王世充就再做不成缩头乌龟,终究要表个态度出来!”

    “哦?”裴仁基感兴趣的道:“虚先生是说,王世充明天会正式站到我们这边!”

    “做了这么多的准备!”虚行之目光闪烁的道:“所有的变数都被消灭。大义,民心都在我们这边。若有人还想翻盘,除非是天意!”

    裴仁基目光一亮,缓缓点了点头。

    一阵马蹄声响打破两人的谈话,同时扭头看去,只见一骑探马踏着雪粉,飞驰而至。

    “什么事?”裴仁基勒缰转马,沉声喝问。

    “禀大帅!”马上骑士飞身落鞍。单膝点地向前禀道:“有人与洛阳帮起了冲突,杀上天津桥了!”

    “嗯?”裴仁基微吃一惊,转头看向虚行之,却见后者微微摇头,神sè也是露出一丝迷茫。不是我安排的啊。

    ※※※

    轰隆一声巨响,接着董家酒楼内响起伏骞豪爽地笑声:“哈哈,如此功夫,竟敢在本人面前班门弄斧。确是可笑之极!”

    高朋满座的大厅里,此时已空开了一处场子,楼梯口都挤满了人,只见当中一名突厥武士倒卧在一片碎木中,双眼圆睁,动弹不得。而伏骞双袖负在身后,傲立当场,邢漠飞等一众吐谷浑高手都护在周围,视线却转向主席位上地突利一行人,挑衅之情溢于言表。

    此际厅上所有目光都聚集在伏骞身上,此君却毫无不自在的神态,傲然道:“听闻突利王子一杆伏鹰枪名震漠北,未逢敌手,为何要遣这种不中用的手下来应战,到道是轻视伏某吗?”

    事出突然。厅上还有些不明究竟的宾客此时才听明白。原来是伏骞不知何故,主动向突利发难。不过想想吐谷浑与突厥一向在草原上恩怨纠缠,彼此或许有什么矛盾也说不定,于是都不做声,只等着看热闹。

    只听一声冷哼,突利已起身走出席位,身后几名突厥武士抢上前,把受伤的那人抱了回来,却不知该如何解救,一旁李神通忽然出手,在那名武士身上点了几处穴位,然后往背心一拍,那名武士哇的吐出一口鲜血,终于缓过口气来,虚弱的向突利道:“慕铁雄无能,请王子治罪!”

    突利脸sè更差,挥手令人扶他退下。

    李神通眼中闪过一丝异采,扭头看向伏骞道:“王子好高明地先天气劲!”

    伏骞微微一笑:“阁下能看破伏某的手法,当非无名之辈,还没请教?”

    “伏兄你连李神通将军都不认得!”突利冷笑一声,上前一步道:“还要来趟中原这趟浑水,小弟真要为你捏把冷汗!”

    伏骞发出一声长笑:“原来是李阀的高手,将军不在关中坐镇,千里迢迢跑到洛阳来,为突厥人张目,难道你们关中李唐,也要正式向突厥称臣了么?”

    此言说得李神通眉头一皱,不好接语,却听伏骞又续道:“也好,伏某入中原,本就想一会天下高手,既然阁下替突利王子出头,那就不妨赐教一二!”

    围观众人发出一片低哗,全想不到伏骞刚惹了突利,又来惹李唐,这哪里像是赴宴的,分明就是来闹事的。

    二楼东面的回廊上,杨浩独自坐着一张临着栏杆的桌子,就着几碟菜自斟自饮,悠然观望着楼下大厅的形势。阚棱沈光如两尊门神一样守候在不远处地楼梯口。

    宋智从另一方走了过来,视线也边走边看着下方的动静,来到杨浩面前坐下:“楼中已经排查过,王世充的确没有来!”

    杨浩微微抬头,宋智又递过几张纸,写着密密麻麻的字迹,墨迹淋漓,显然是临时抄录。

    “这是你要的贺客礼单,江湖帮派,地方商家,朝庭官员都有!”

    “有劳二爷了!”杨浩不动声sè的将礼单吹干折好,放入怀中。又道:“荣凤祥呢,还在陪王玄应!”

    “外面这么大动静,他哪里还呆得住,已经有人给他通报了!”宋智摇头一笑,看了看楼下,又看了看杨浩,忽然道:“殿下。这该不会是你安排地吧?”

    “怎么可能!”杨浩讪讪一笑:“宋二爷的地方,本王怎么会给你惹麻烦!”

    宋智眼中闪过一丝狐疑之sè。笑笑不语。

    杨浩微觉心虚的端起酒杯,视线往下瞟去,只见伏骞已在一张八仙桌上与人交手,对方一身文士装扮,身形潇洒,拳脚沉实,却是李唐的天策府上将庞玉。

    ※※※

    庞玉是代李神通的应战的。在伏骞的故意激将下,双方约好在八仙桌上空手相斗,以脚落实地者为输,本来庞玉以为自己独创地太虚错拳,融汇剑招,与使兵器在手无异,本应大占便宜,不料一上桌才知不是那么回事。伏骞的拳劲隐隐带着一股漩涡般地力量,借助地形之利,几招下来就把自己牢牢控制在方寸之间,被迫只能硬接硬接,一连四五拳下来,直痛得双手yù折。情知上当,只得咬牙苦忍。

    “好功夫,再接伏某一拳!”

    伏骞打得xìng起,沉桩坐马,一脚踏在桌面上,四条桌腿竟齐齐陷入地板,迎面一拳,在所有人地眼中仿佛变成慢镜头一样,连半点风声都听不到,而身在局中地庞玉却是苦不堪言。只觉得这一拳如同一座泰山当头压下。光凭气势就治得自己动弹不得,明知接它不下。情急智生,喀嚓一声,脚下用力一挣,整张桌面被扯得四分五裂,两人同时落下地来。

    伏骞身形落地,还保持着一拳打在半空的姿势,微微一愣,随即露出一丝微笑,收拳站直身形。

    那边庞玉一个筋斗倒跃出去,连退三步,被李神通暗中伸手在背后一托,才算稳住身形,面sè涌起一阵异样地cháo红,又强行压了下去。

    “好,斗智不斗力,不愧是天策府的上将!”伏骞哈哈一笑。

    众目睦睦之下,虽然是伏骞先落的地,然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庞玉使诈在先,加上伏骞豪爽地气度,一句斗智不斗力,无形中已让所有人的心理靠向他这一边,一时间场中鸦雀无声,胜负之势一目了然。

    这种环境下,突利也只能站将出来:“伏兄果然了得,不过你刚比了两场,不如歇息一下,小弟再行讨教!”

    “无妨!”伏骞一挥手道:“本人自创伏养气功,最擅养jīng蓄锐,对一人还是对十人,并无多大分别,先前两战只能算做热身,说来本人还是占便宜呢!”

    突利微微一怔,暗赞此人果然词锋锐利,心中已生出战意,上前一步道:“既然如此,那本人就向伏兄请教高明吧!”

    突利终于迎战,场中所有人立时都是心生凛然,这一场两人都是草原新生代的高手,如此龙争虎斗,着实难得一见。不用提醒,人群已默契的向外退开一个更大的圈子,当中伏骞和突利相隔十步而立,凛厉气势,正在两人之间回旋。

    “且慢!”

    一声阻止,换了一身新衣的荣凤祥匆匆从后堂赶了出来。

    ※※※

    傅君嫱白衣负剑,抱起双手站在楼上的宾客群中看热闹,忽然察觉身后有异,回过头时,只见尚公做一身吐谷浑武士打扮,不着痕迹的走到自己身边。

    “又有什么事?”傅君嫱不悦地挑了挑眉头,所谓恨屋及乌,对这帮狐狸晶的手下,她是打心底看不顺眼。

    “三小姐!”尚公恭恭敬敬的道:“殿下让您做好准备,等点子出来,我们就要动手了!”

    “嘁!”傅君嫱轻蔑的冷哼一声:“又不是什么三头六臂,还要什么准备,难道他比曲傲还强吗?”

    先是击杀曲傲,接着昨晚又在皇宫大殿上剑断淳于薇的长鞭,气得对方跑掉,已经让傅三小姐志得意满,只觉得天下高手舍我其谁,现在别说让她行刺个荣凤祥。就是行刺毕玄宁道奇之流,也是不假思索的一口答应。终有一天,傅三小姐名震中原,光耀师门,傅采林百年之后,九玄派主,高丽国师之位还能逃出自己地手么。

    “殿下请三小姐不可大意。对方是魔门名宿,邪派八大高手之一!”尚公不放心的道:“务求一击必中!”

    “你烦不烦!”傅君嫱冷声斥道:“我高丽九玄派就是刺客出身。我是专业的!”

    尚公不敢再说,诺诺而退,隐入人群中不见。

    “哼!”傅君嫱冷冷一笑,又转过头来打量楼下的形势。

    隔着不远处,一名黑帽白衣的书生和一名神态妖娆的美女也在凭栏观望,那书生一脸落寞,手中拿着一把折扇。对场中的热闹似乎提不起兴趣,看不多时,便转头道:“玉真,我们还是进房喝酒吧!”

    “好,我们进房喝酒!”妖娆美女语气中满是宠溺,仿佛这书生无论说什么都会照做。

    就在两人刚刚转身之际,妖娆美女不经意地一扫眼,刚好看见对面楼上宋智与杨浩的身影。顿时娇躯微震地停下脚步,几乎同时,杨浩地目光也在往这边望来,隔着老远露出一丝yīn冷地笑意。

    刹那间妖娆美女心中一寒,差点想抛下一切,远远逃离此地。白衣书生发现女伴行止有异,讶然道:“怎么了,玉真?”

    “没、没什么!”妖娆美女不自然的笑了笑,强自镇定心神,拉着白衣书生离开人群。

    对面楼上,宋智已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待对面两人离开视线之后,才疑惑地向杨浩道:“怎么,殿下跟云玉真有过节?”

    “没什么,一点小恩怨!”杨浩摇摇头。

    此时正听楼下传出一声“且慢”。杨浩和宋智都扭头看去。

    “荣凤祥来了!”宋智笑道。

    “是啊。荣凤祥来了!”杨浩的视线落在下方人群中,不着痕迹的与化装成吐谷浑武士地尚公对上。轻轻点了点头。

    ※※※

    “二位王子,何事大动肝火,且看荣某人薄面,先坐下来喝杯酒怎么样?”

    荣凤祥拦在伏骞和突利之间,不卑不亢的说道。

    主人家既然出面,突利和伏骞总要卖这个面子,伏骞微微一笑,首先收手,突利不甘的看了对方一眼,转向荣凤祥一拱手道:“今天是荣老板升任洛阳帮主之rì,本人驭下无方,冲撞了伏骞兄,连累坏了大家的兴致,请荣老板海涵,突利就此告辞,改rì必登门致歉!”

    大厅广众之下被伏骞打伤手下,突利算是大大丢了个面子,碍于荣凤祥出面,又不好讨回来,一口恶气哽在心头,哪里还呆得下去。带着手下的突厥武士就要离开,李神通与他同进同退,也向荣凤祥拱手告辞。

    荣凤祥微吃一惊,连忙上前拦阻道:“王子留步,且容荣某一言!”

    “荣老板还有什么事?”突利强忍怒气,住足问道。

    “这个……”荣凤祥微一踌躇,道:“听闻王子前rì在洛阳西苑,围捕突厥浪人跋锋寒,可有此事?”

    突利微微一愣,点头道:“不错,确有此事!”

    “那就太巧了!”荣凤祥转头向满堂宾客道:“大家还记得前番曼清楼失火的事吧?”

    场中顿时响起一片哗然。

    荣凤祥双手一压,示意众人安静,道:“曼清院是我洛阳帮的产业,当晚长白知世郎包宴邀请好友,突然遭贼人袭击,连曼清院在内,烧毁了附近数百民居,酿成大祸,以致朝庭震怒,将长白派逐出洛阳。然而究竟是何人动的手,至今尚无头绪!”

    听着下面地议论纷纷之声,二楼上杨浩眉头已微微皱起。

    “经过我洛阳帮的事后调查!”荣凤祥继续说道:“事发当晚,突厥浪人跋锋寒曾经出现在曼清院,并出手袭击李阀的二公子李世民,致使李二公子重伤,此点,李神通将军可以证明!”

    李神通站在旁边,在众人的目光中微微点头。为荣凤祥地话做了证明。

    “为了给江湖同道一个交代!”荣凤祥看了在场众人一眼,道:“本人已经传令,倾洛阳帮之力缉拿跋锋寒,当众审问出幕后主使,然后交给突利王子,用突厥的法律处置!”

    一番话说得众人纷纷点头,刘黑闼第一个站出来道:“荣老板所言甚是。知世郎在江湖上德高望重,此番遭小人陷害。总要还他一个清白!”

    此言又引来一片赞同之声。

    “原来是为王薄出头!”宋智恍然大悟:“难怪荣凤祥搞这么大个场面出来!”

    怎么会扯到跋锋寒身上,杨浩心里一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默然不语,视线落处,只见下方尚公、翟娇、屠叔方、任媚媚都已带齐人手,混在人群当中,随着人cháo不着痕迹地往荣凤祥靠近。

    反正谁出头谁死。本王就要天下人知道,没那么大个头,就别往前冲,杨浩冷冷的想着。

    “荣老板!”伏骞忽然走上前开口道:“据本人所知,跋锋寒好像投靠了当朝秦王,你想动跋锋寒,也得顾虑一下他的靠山吧!”借着说话的掩饰,已离荣凤祥不到五步。

    “伏兄有所不知!”荣凤祥笑道:“荣某得到消息。跋锋寒冲撞秦王殿下,两人已经闹翻了,秦王殿下以堂堂皇叔之尊,岂会与这种江湖恶贼同流合污,独孤小姐,你说是吗?”

    最后一句话。却是往一旁的独孤凤问地,独孤凤微微一愣,还没答话,旁边的独孤霸已应声接口道:“不错。本人可以作证,跋锋寒跟秦王殿下没有任何关系!”

    荣凤祥微微一笑,又转向厅上宾客道:“大家不必猜测,我洛阳帮此番出动了近千人手,再等片刻,恶贼跋锋寒就能擒到,是非黑白。一审便知!”

    “荣凤祥这是要杀人立威啊!”宋智赞叹一声。转头道:“殿下,跋锋寒真地跟你没关系了吗?”

    “当然没关系!”杨浩怒道。

    突然表现出来的怒气。倒让宋智微微一呆,不知道哪里说错话了。

    楼下的议论更加热烈,伏骞往人群中看了一眼,找到尚公,见对方微微点头示意,伏养气功已暗暗开始运转全身。

    散布人群中地杀手已开始抽出暗藏地兵器,只待一声令下,便群起往荣凤祥攻去。楼上的宾客群中,傅君嫱目中闪过一丝肃杀之sè,提起系在项间地白布,将半张脸蒙上,其时楼间江湖中人众多,背刀挎剑,各sè打扮都有,也没人注意她地异状。

    天罗地网已经布好。翟娇、屠叔方、任媚媚,尚公从四个方向互视一眼,便要就此发动。

    就在这时,却听楼外传进一声雄浑的长喝:“荣凤祥,你不是要杀跋某么,跋某来了!”

    一言落地,满堂皆惊。

    杨浩不由自主的脸sè一变,起身便往窗口奔去。

    ※※※

    大雪纷飞,灯火灿烂的天津桥上。

    热腾腾的鲜血如同泼墨山水,豪放的挥洒在半空中,一柄四尺余长一掌多宽的巨剑,仿佛死神夺命的镰刀,每一起一落,便带起大蓬血雨,密密麻麻挤在桥上地人群,就像秋天的稻子一样,被农夫一茬茬的收割。

    “拦住他,拦住他!”

    惊恐的叫声此起彼伏,人影闪烁之间,只见一名上身**全身浴血的大汉,提着大剑在人群中疯狂砍杀,断肢残体四处飞shè,从桥南到桥北,一路尸体,一路血光,滚滚洛水从桥下流过,竟然泛着淡淡的红sè。

    “荣凤祥!”

    震人心魄地大喝冲天响起,挡路的洛阳帮众被吓得踉跄后退,跋锋寒仿佛十八层地狱逃出的恶鬼一样,长身立在桥头,单手将一人按跪在地,斩秦剑横在那人颈间,冲着董家酒楼放声大笑。

    剑下那人已经感觉到临死的恐惧,尖声叫道:“不要杀我,我是洛阳帮玄武堂主陈……”话犹未了,跋锋寒长剑一挥,杀鸡一样割断了他的喉咙,将一颗双目圆睁的头颅提在半空,任由颅中鲜血喷洒全身。忽然仰起头来,向着满天雪片纷降的夜空,发出一声凄厉苍凉的狼嚎。

    “他不是人,不,不是人!”

    一名洛阳帮众吓得一屁股坐倒雪地中,无边恐惧顷刻间弥漫在所有人的心中,守在桥头的洛阳帮众人,虽然将近三百之数,个个手持钢刀,此时此刻,能站在原地不动,就已经耗费了他们全部地勇气。

    一道人影从半空中落下,荣凤祥已带领楼中地洛阳帮高手冲了出来,cháo水般的宾客紧随其后,从董家酒楼内涌出,更有武功高强地直接从二楼破窗而出,落在楼前的广场雪地,猛然看着眼前的一幕,俱都呆在当场。

    二楼的窗口处,杨浩恨恨的一拍窗栏,骂了句:“该死”,回过头来,只见翟娇尚公等人还茫然无措的聚在厅上,事出突然,荣凤祥第一个施展轻功飞身而出,紧接着的人cháo把杀手阵形全部冲乱,这帮人中没一个临机应变的大才,全都还在发愣。

    倒是伏骞和傅君嫱两人不见踪影,已经混在人群中追出门去。

    “还不跟上去!”杨浩拍栏大喝,翟娇尚公等人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带领人马乱糟糟的向外冲去。

    正是水消石头现,看见厅上忽然多了这么多听杨浩指挥的人马,宋智哪还有不明白的,摇摇头,纵身上前抓住正要下楼的杨浩,直接从二楼窗口跃了出去。

    两人落在人群边缘的雪地上,阚棱与沈光也随后跃下楼来,落在旁边,杨浩挣开宋智的掌握,向前奔了两步,看着跋锋寒浴血桥头的形象,目光一凛,又转头向荣凤祥那边看去,只见荣凤祥已被大批洛阳帮高手围在当中,伏骞与傅君嫱都被挤在人群外围,而尚公翟娇等人才刚刚从大门口冲出,又被重重人群隔住,一时间根本挤不过来。

    想在这种情况下,一击杀死名列邪派八大高手之一的荣凤祥,近乎不可能。

    “殿下!”宋智从后面走上前来。

    杨浩蓦然回头,眼前一亮,一把抓住宋智手腕:“宋二爷,你可要救小王一命!”

    “什么?”宋智微微一惊,杨浩不由分说将他扯到一旁,压低声音道:“曼清院的事,还有南市大火,都是小王做的,这件事绝对不能抖出来,你出手帮我杀荣凤祥,什么条件你开!”

    “杀荣凤祥?”宋智眉头一皱,往荣凤祥那边看了一眼,神sè凝重的道:“大厅广众……殿下,你只是想盖住曼清院的事?”

    “是啊!”杨浩连忙点头,宋智深深看了他一眼,忽然压低声音道:“事有轻重缓急,不如宋某出手,帮你把跋锋寒灭口,对付荣凤祥,我们再从长计议!”

一百五十四章 同病相怜

    美女出东邻,容与上天津。整衣香满路,移步袜生尘。

    水下看妆影,眉头画月新。寄言曹子建,个是洛川神。

    跋锋寒在天津桥头仰天长啸之时,候希白还在董家酒楼的厢房内借酒消愁。带着三分醉意,打落头上的书生帽,挥毫落纸,一首诗写得龙飞凤舞,搁笔将杯酒一饮而尽,发出一声低叹。

    “希白,你到底遇上什么事,我从没见过你样闷闷不乐,毫无信心的模样!”

    云玉真关心的站在他身旁,女人的敏感早让她看出这首诗上写得绝对不是自己,只觉得心中发堵,情不自禁的问道。

    “别问了,陪我喝酒吧!”候希白满斟一杯,将酒壶递了过去,坐下看着诗句怔怔发呆。

    云玉真接过酒壶放在桌上,一手轻轻按在候希白肩头,语气酸酸的道:“她一定是个很漂亮的女人吧!”

    “若非群玉山头见,应向瑶池月下逢!”候希白痴痴的道。

    “那她究竟是谁?”云玉真追问。

    “一个……”候希白苦笑一声:“任凭我在心中如何揣磨,却永远画不到纸上的女人!”

    云玉真玉容一阵yīn晴不定,默然半晌才道:“这世上,还有面对多情公子,而不动心的女人吗?”

    “她是最特别的!”候希白目光中闪过一丝茫然:“她给任何人的感觉,都是容易接近。却又高高在上,她地心里容得了天下,却走不进去任何一个人,在巴蜀我跟她同游三月,自以为心中已尽得她的神韵,等她离去之时,才发现我竟然留不住她的一丝一毫。我追来洛阳,只为想见她一面。为了引起她的注意,我第一次做了件违背她意愿之事,可是等见到她之后,她仍然是那般和熙温婉,连句责怪我的话都没有!”

    摇头一笑,候希白举起酒杯:“对她而言,无论我是正也好。是邪也罢,又有什么区别,她还是那天上的出尘仙子,我辈只能仰望,半点痴心妄想,都是对她的亵渎!”

    “你……”云玉真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做了什么违背她意愿的事情?”

    候希白微微一愣,转头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云玉真忙住口不问,绕回桌前。提壶为候希白斟酒,候希白却伸手按住杯口,扭头侧耳向窗外:“咦,外面什么动静?”

    正站起身要往窗口走时,忽然身子一晃,脸上出现一丝古怪地神sè。转头往云玉真微微一笑,柔声道:“玉真,你给我下的是什么药,软筋散还是长chūn花?”

    云玉真娇躯微震,玉容上露出复杂至极的神sè,贝齿咬住下唇,一言不发。

    脚步声响起,遮门珠帘被挑开,以一名样貌轻浮的年轻人为首,十余名武士和一名衣衫褴褛的威猛老者已经进入房内。内中竟还有两名绝sè美女。一左一右的伴在那年轻人身旁。正是曾在厅上现身的荣姣姣与董淑妮,两双盈盈美目都带着莫名意味。好奇地打量着扶窗而立的侯希白。

    云玉真已悄悄退开一旁,那年轻人看也不看,端着架子大步上前,隔着圆桌向侯希白道:“你就是多情公子侯希白?”

    “不错!”侯希白缓缓道:“尊驾又是何人?”

    “本人王玄应!”年轻人目光yīn沉的道:“识相的,快把净念禅院的事说出来,和氏璧到底落在谁的手上?”

    ※※※

    密密麻麻的洛阳帮众已追上天津桥,层层叠叠的把跋锋寒地身影遮住,人群里只见一柄醒目的大剑,仿佛大海孤舟一样在其中起伏翻腾,带出令人毛发直竖的破骨劈肉之声,浓重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不住有断肢残体滚落桥头,所有人的视线落处,都是红彤彤一片。

    站在酒楼广场之前还有众多普通宾客,全都受不住这种刺激,胆战心惊的退回楼中,剩下地皆是身怀武功,久走江湖之辈,饶是他们见惯生死,看着眼前这种修罗杀场,也俱要为之侧目。

    荣凤祥在数十名近身高手的保护下,站在人群最前面,不时挥手传令,井然有序的指挥着帮中弟子,以车轮战的方式一拨接一拨的冲上前,竟是打定了以命换伤,拖垮跋锋寒的主意。

    突利、李神通、窦建德、宋金刚、独孤霸等人站在稍次一排,表情各异的关注着桥上的战斗,内中以突利的神sè最为复杂,似乎有些恼火,又似乎有些激动,双拳握得紧紧的,目光yīn沉几yù结冰。

    伏骞却于这时,老神在在地走到突利身边,故意哈哈笑道:“原来突厥人里边,果然是有英雄啊!”又转头看了看突利:“突利王子,这种人材,我若是你,一定出手保他,然后收为己用!”

    突利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的又转回头去。

    伏骞微微一笑,就这样负手站在场中,欣赏起桥头地恶战,至于行刺荣凤祥一事,反正自己答应的是只出一拳,照现在的形势看来,大概没自己什么事了。

    “跋锋寒死不死都无所谓,今晚一定要杀死荣凤祥!”

    人群边缘,杨浩态度坚决的看着宋智:“洛阳帮不算什么,天津桥周围本王已安排了上万兵马,最多大家撕破脸明干一场,我又不要你亲自动手,只是帮我把人带到荣凤祥身边,有什么后果,本王给你一力承担!”

    “你这么急着杀荣凤祥,到底为什么?”宋智奇道:“就为了你心中的不祥之兆!”

    “荣凤祥不但是老君观地宗主。而且是魔门跟域外大明尊教的联络人!”杨浩索xìng一口气说完:“而王世充是大明尊教的上任原子,他们之间暗中还有联络,事关洛阳稳定,你要是不肯出手,明天我就派人把董家酒楼烧了!”

    “你……”宋智一呆,忽然皱了皱眉:“万一事败,弄成逼虎跳墙之局……”

    “胜负一线间!”杨浩直接截断他的话:“你怎知胜的不是我!”

    宋智哑然无语。深深看了他一眼,半晌轻轻点了点头。杨浩目露喜sè。转头道:“沈将军,把尚公跟君嫱给我找过来!”沈光拱手领令,转身而去。

    视线重又落在血战桥头的跋锋寒身上,杨浩心中再清楚不过,以跋锋寒的xìng格,只会战死当场,又怎会束手就擒。荣凤祥这次绝对是打错主意。可偏偏也打乱了杨浩地计划,伏骞这个暗棋,现在已近不了荣凤祥的身,只有宋智这种大人物出场,才能再收奇兵之效。

    独孤凤还在人群中站着,杨浩却压根就没想过借用她,独孤阀此次大张旗鼓地出席,摆明力挺荣凤祥。让杨浩更生戒心。

    就在沈光刚走不远,忽听董家酒楼内又传出动静,一个白衣人影破窗而出,身形划过一条弧线落在雪地上,打了一个滚,带着一身雪粉狼狈站起。立时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

    漫天鹅毛雪片飞舞,yīn沉沉的夜空,看不出半点云sè,只感觉到浓墨重彩的一团,牢牢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桥头上那魔神般的人物,仍在不断的挥剑,也不知杀了多少人,挥了多少剑,脚下渐渐堆起一座高出桥基地尸山,短时间内丝毫看不出体力衰竭之状。

    而那突然从楼上破窗而出的白衣书生。刚好落在战圈外围。似乎受了伤,摇摇晃晃的还没起身站稳。酒楼上又跃下一名衣衫褴褛的威猛老者,人群中随即有人惊呼出口:“欧阳前辈!”

    王玄应和董淑妮荣姣姣带着一群武士已从楼里冲出,王玄应当先大喊道:“大家小心,别放过那个魔门小贼!”

    魔门小贼?围观的人群立时发出一阵喧哗,荣凤祥当机立断的一挥手,数百名洛阳帮的后备队已冲上前,将身形踉跄的侯希白团团围住。更有数十名江湖中人也跃身上前,团团站在那威猛老者身后。出现这一异变,广场上地人群又是一阵sāo乱,阵形拉得更散,藏在其中的翟娇任媚媚等人只好示意手下收好兵刃,分散开来跟着人群往前涌去。

    宋师道和宋鲁站在靠后的位置,宋玉致和宋爽也带着部分武士从楼里走出来,跟二人汇合在一起,刚要往前走时,宋智忽然现身拦在他们身前。

    “二哥?”宋鲁等人微微一惊,停下脚步。

    宋智直接吩咐道:“玉致你回楼里去,师道,鲁弟,跟我去见荣凤祥!”

    “见荣凤祥,现在?”宋鲁微微一惊。

    宋智也不解释,只点了点头,便转首向身边一名白衣负剑的小姑娘道:“傅姑娘,你就跟在我身边!”

    “知道啦!”傅君嫱不以为然的道。

    随着人群往前进,伏骞却在不着痕迹的后退,眼见这趟水越来越混,他已失去参与下去地兴趣,退了几步,刚一转身,便见尚公已站在自己面前,倒让伏骞微微一呆,半晌竟然无言。

    “殿下传令,今夜必杀荣凤祥!”尚公淡淡的道:“不惜一切代价!”

    伏骞深深吸了口气,露出一丝冷笑。

    全场已经分成两个焦点,桥头上的跋锋寒,与桥下的被围困的白衣书生,一边杀得腥风血雨,一边却是暗cháo密布的对峙,两种截然不同的画面落在现场所有人的眼中,几乎产生一种空间隔裂的感觉。

    四艘打着洛阳帮旗号的大船在河道上出现,从左右两边往天津桥缓缓靠近,船上灯火通明,不知又来了多少人马。

    “侯希白,你勾结yīn癸派突袭净念禅院。致使了空禅主身死,还不认罪!”

    欧阳希夷威猛地身形矗立在雪地中,雄厚地气势牢牢锁定站立不住的侯希白,后者只微微一笑:“好罪名,不错,我是去过净念禅院偷和氏璧,你们要拿我。可以明刀明枪地来,暗中下毒。也是你们这些正道中人的作风么?”

    “对付魔门狗贼,还讲什么江湖道义!”立时有人反唇相激。

    “对,大伙一起上,拿下这小子,问出和氏璧的下落!”又有人在人群中起哄。

    欧阳希夷双手一抬,止住众人的声音,沉声道:“侯希白。你孓然浪子,偷和氏璧于你何用,是不是有人背后唆使!”

    侯希白身躯一震,却惨然笑道:“你这话,是妃暄叫你来问我的么?”

    欧阳希夷白眉一皱:“师仙子护璧受伤,至今还在疗养之中!”

    “你骗人!”侯希白生出一丝怒气:“我刚见过妃暄,所有地事情我都已经跟她说清楚,如果你们想问和氏璧的下落。你干嘛不直接去问她!”

    此言一出,人群中顿时暴起一片指责之声,都道魔门小贼信口雌黄,还要反诬师仙子,欧阳希夷再次扬手止住众声,向侯希白道:“侯公子。虽然你是魔门出身,但师仙子曾跟我说起过,甚为欣赏你地为人品xìng,所谓悬崖勒马,犹未为晚,只要你改过向善,将魔门的yīn谋说出来,我可以帮你主持公道!”

    “公道?”侯希白笑了笑,视线转向桥头的跋锋寒:“所谓公道,就是以强凌弱。以众欺寡。要它又有何用!”

    “你不要执迷不悟!”欧阳希夷上前一步,怒声喝道。

    这时却听一声震天大喝。桥头战局突变,跋锋寒突然间犹如神助,大剑舞成一团旋风,大步杀下桥来,当者无不披糜,乘所有人一愣神之间,侯希白目中寒光一闪,反手连点身上几处穴位,夺路便往一边冲去,欧阳希夷第一个反应过来,沉雄掌力应手而出,刮起地上大片雪花,直接拍上侯希白背心,蓬然一声巨响,欧阳希夷反而倒退一步,侯希白已借势冲入洛阳帮人群中,双袖起落,便是数人颈间溅血,应掌飞跌。

    “抓住他!”

    同样的话语,在同一时间,从欧阳希夷和荣凤祥两人口中吐出,在场所有人如同炸了窝一样,呐喊声中,群起往侯希白与跋锋寒两人攻去。

    “将军,我们也上吧!”刘黑闼身边一名持枪年轻人跃跃yù试的道。

    “不用了!”刘黑闼摇头一叹,目中闪过一丝怜悯。以他的眼力,自已看出侯希白与跋锋寒两人都已用上催发潜力的秘法,决死之志表露无遗。

    宋金刚跟他并肩站在一处,不由自主地也是一叹:“可惜这两个大好人才!”

    突利和李神通站在另一边,李神通试探道:“王子,要不要我出手擒下跋锋寒!”

    “不必了!”突利缓缓摇头:“我突厥只有战死沙场的勇士,没有屈膝受降的懦夫,随他去吧!”

    不远处的独孤阀队伍里,独孤霸向独孤凤道:“凤儿,你我一起出手,把这两个人杀了!”独孤凤微微一呆:“这怎么行,他们两个都跟秦王殿下有关系!”

    “所以才要杀人灭口!”独孤霸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光芒:“更何况,就因为这些人在,他才视我们独孤家如无物,我们不能再被动下去了!”

    独孤凤仍然犹豫不定:“上次净念禅院,还有王薄曲傲的事情,殿下已经很不高兴,再擅做主张的话,我怕……”

    “你怕什么!”独孤霸怒道:“娘跟大哥都是这个意思,你要是不敢动手,我来!”说完话也不等独孤凤回答,便带领独孤阀的武士往前冲去,独孤凤却仍然站在原地,面上浮现出一层深深地忧虑。

    杨浩远远的站在外围,将场中的一切尽收眼底,咬紧牙关,心中不断的道:“再坚持一会儿,再坚持一会儿!”

    只见宋智等人已走到荣凤祥的身边,保护荣凤祥地近卫队裂开一条通道。荣凤祥神情惊讶地迎了出来。

    ※※※

    满天大雪似乎静止,天地间似乎陷入一种大音希声的莫名状态,所有人的动作似乎成了慢镜头一样,一举一动,清晰的反shè在杨浩的眼中,宋智与荣凤祥缓缓接近,两人含笑拱手。人群中的杀手一点点地抽出兵刃,排开挡路人群往前行走。翟娇。屠叔方,任媚媚,尚公都在用手扯上蒙面布,侯希白刚刚用折扇划破一个颈项,跋锋寒刚刚挥起一剑,将一具躯体从头劈开一半,无数的兵器。也正从四面八方,同时向两人斩去……

    杨浩前后两生加起来,从没觉得时间竟会过得如此漫长。

    只是一刹那间。

    最先发难地竟是伏骞,吐气开声,整个人如攻城槌般撞入荣凤祥的护卫队中,展臂一撞,四名护卫高手猝不及防,立时被撞得筋骨碎裂。高高飞起,紧接着翟娇地大关刀垂直砍将下来,将一名洛阳帮护卫一刀破成两半,身后任媚媚,屠叔方,尚公带领一帮蒙面杀手刀光霍霍地扑上前来。猝不及防的洛阳帮护卫队顿时阵形一乱,紧接着内圈地高手已反应过来,纵身而上堵住缺口。

    “什么人?”荣凤祥吃惊转身,忽然腰间一痛,竟被宋智暗使yīn手拿住要穴,大声叫道:“快保护荣老板!”周围护卫高手不明究理,连忙展动身形,将几人全部护在中间。

    宋师道和宋鲁为宋智的行为大吃一惊,不及细问,连忙闪身将荣凤祥挡住。也大叫道:“有刺客。保护荣老板!”荣凤祥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宋智,忽然一跺脚。不顾内伤,全身真力狂涌而出,硬生生将宋智的掌握震开,正要出声示jǐng,一柄冰凉的剑刃已经无声无息的从胁下直透心脏。

    好快的一剑,一进体内便迅速退出,傅君嫱已经若无其事的插剑回鞘,转身走开,荣凤祥顿失全身力气,不甘心的睁着双目,软软的往后倒下,宋智连忙将他一把抱住,放声道:“不好,快来人,荣老板受伤了!”

    声音滚滚传遍战场,靠近地洛阳帮众俱是大惊失sè,纷纷往这边涌来。突利刘黑闼等人也向这边投过来吃惊的视线。

    “成了!”杨浩猛的一拳击在掌心,撕块襟布蒙起脸来,拔步便往侯希白和跋锋寒那边的战场上奔去:“阚棱,沈光,跟我救人!”

    “殿下小心!”阚棱和沈光不敢怠慢,连忙紧追而上。

    尚公悄悄退在一个僻静的角落,抖手向天空中打出一枚烟花号箭,炸开一片火星。

    仍然等候在承福坊口的虚行之和裴仁基同时抬头上望,俱是面露喜sè:“成了!”

    “快,赶紧出发!”虚行之一抖马缰,已急不可耐地率先冲出,连伤势似乎都忘了,裴仁基哈哈一笑,大枪一摆,麾动全军紧跟而上。

    火把如龙,马蹄声和脚步声如行雷过地,顷刻间已响彻天街。

    ※※※

    荣凤祥突然出事,洛阳帮的阵型顿时大乱,人人无心恋战,cháo水般后退,将欧阳希夷那边的战圈也给冲乱,跋锋寒已经杀红了眼,追着溃散的人群就往这边奔至,不由分说,见人就杀,侯希白猛得强援,总算喘了口气,借着混乱的人群施展轻功四处游走,下手也轻了许多,以拿穴击晕为主,不再动辄取人xìng命。

    “都闪开!”欧阳希夷见形势太过混乱,大喝一声,震开挡路人群,夺过一柄长剑,迎面先将跋锋寒这个杀神敌住,双方硬碰硬的一击,双剑相交,一圈内眼可见的无形劲气震荡开来,俱是身躯巨震,衣发飞扬,周围武功稍次者竟断线风筝般往外抛飞。

    “好功夫!”跋锋寒大笑一声,再进一步,又是一剑劈下。

    “来得好!”欧阳希夷目光一凛,他的沉沙剑法专讲气势,六十多年功力,已是武林中第一悍勇的剑术,想不到这个突厥年轻人竟然比自己还猛,哪肯被他比了下去,怒吼一声,也是一剑上撩,双剑相交。又是嗡的一声巨响,满地雪片狂飞疾走,两人身形不动,竟是被这一剑僵持住。

    “欧阳希夷,我来助你!”半空中一声大喝,独孤霸已从空跃下,沉雄掌力疾劈跋锋寒后脑。

    这一掌来得异常突兀。周围众人正震惊于欧阳希夷和跋锋寒硬拚地这两剑,唯一反应过来地侯希白也慢了一拍。不及多想,整个人已扑上前去,拦在跋锋寒身后,反转扇面迎上前去。

    蓬然一声巨响,侯希白与跋锋寒一起喷出鲜血,向前滚倒,欧阳希夷闷哼一声。竟也踉跄后退,原来他随手取的钢剑,终究比不上跋锋寒大剑地材质,受此一击,顿时寸寸碎裂,右肩至肋,已被跋锋寒的斩秦剑划开一道大口子,鲜血狂涌。连退三步,终于一跤坐倒在地。

    独孤霸于此时落下地来,见自己竟然一掌连伤三大高手,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不由分说。上前双掌提起,便yù取跋锋寒与侯希白的xìng命。

    忽然眼前一花,独孤霸双掌还未击实,掌下忽然多了一柄大刀和一杆长矛。

    蓬的一声,独孤霸身形翻滚,已被阚棱和沈光联手打落河中。杨浩推开人群刚好看见这一幕,冷哼一声,便急步上前,一手一个扶起跋锋寒和侯希白,往旁边拖去。

    “把人放下!”王玄应带人赶至。见状拔剑大喝。手下武士立刻扑上前来,杨浩看也不看。早有阚棱沈光双双抢前抵住,刀矛纵横交击,将这帮人打得落花流水。独孤凤也在这时赶到,猛看见阚棱沈光二人,再见到杨浩蒙面地样子,顿时微吃一惊,急令独孤阀的武士挡住外围地人群,自己则奔上前去,帮杨浩接过侯希白,惊讶的道:“殿下,你怎么来了?”

    “等会儿再说!”杨浩使个眼sè,同独孤凤一起将跋锋寒和侯希白搬到河堤斜坡下面的僻静处,靠着桥桩子放好,两人都还神智清醒,只是虚弱无力,侯希白挣扎着问道:“你是谁?”

    “当然是你师兄我!”杨浩取下蒙面巾,往侯希白头上敲了一记:“你这笨蛋,今天下午看到你时就觉得不对,你武功练哪里去了,一个欧阳希夷就把你逼成这样!”

    “我……我中毒了!”侯希白苦涩的一笑,杨浩微微一愣,习惯xìng的伸手去抓侯希白的脉门,忽然省起独孤凤还在旁边,伸了一半的手忽然变向,又在侯希白头上敲了一记:“自己运功逼毒!”

    侯希白哭笑不得地摸着头,杨浩的视线已转向跋锋寒,相比起侯希白来,跋锋寒在外形上显得凄惨许多,浑身都是皮翻肉卷的伤口,仿佛从血泊里捞出来一样,双眼无神的望着天空,扯风箱般的大口吸着空气,似乎一口气接不上来,就要撒手西去。

    “喂,你别死啊!”杨浩大吃一惊,急忙将他的身体搬正:“凤儿,快帮手!”

    独孤凤被他这声凤儿叫得心中一跳,印象中杨浩好像从来没有这样叫过自己,不及多想,下指如风,已点了跋锋寒心脉附近几处大穴,再输入一丝内力,跋锋寒jīng神为之一震,瞳孔焦点渐渐凝聚,看清杨浩的模样,眼中出现了一丝温暖的笑意,虚弱地道:“怎么又是你!”

    “算你运气好,刚好本王今天rì行一善!”杨浩扶他重新靠在桥桩上:“小白笨,你比他还笨,一个人单挑洛阳帮,你以为你是西楚霸王啊!”

    “别提了!”跋锋寒头枕着木桩,疲惫的闭上双眼:“我被人出卖了!”

    “你被谁出卖了?”杨浩眉头一皱。

    “沈落雁!”跋锋寒语气中透着淡淡的杀意:“我今天赴她的约会,到了地头,却中了洛阳帮的埋伏,哼,天叫跋某今天不死,他rì必有所报!”

    “原来你也是被女人出卖的!”侯希白笑吟吟地插言道:“真巧,我也是啊!”顿了一顿,又叹道:“可是我真是恨她不起来!”

    两个笨蛋!看着这对难兄难弟,杨浩一阵无语,转头道:“凤儿,给我看着他们,我回去看看!”

    “好!”独孤凤不由自主的点头答应,待醒悟过来,忙道:“你还回去做什么,我们先回宫吧!”

    “本王的事情还没做完!“杨浩头也不回的说话,又往河岸上奔去。

    独孤凤身形一动,想要追上去,又顾虑杨浩的命令,略一迟疑,前方已经不见了杨浩的身影。

一百五十五章 颠倒乾坤

    荣凤祥遇刺,欧阳希夷重伤,全场各方势力顿时显得群龙无首。伏骞翟娇尚公等人还在其中浑水摸鱼,见洛阳帮衣着者就杀,以至洛阳帮众很快与在场的部分江湖中人起了冲突,无人弹压之下,混乱形势越发扩大。

    杨浩刚刚奔上河岸,只见满场刀光剑影,人影穿梭,竟然找不到自己的人手,估摸着时间,虚行之和裴仁基的人马早就该到了,却仍然不见动静,随着时间的推移,杨浩心中越来越觉的不妥。

    几名洛阳帮众刚刚从杨浩面前冲过,看见杨浩文文弱弱的样子,一人大叫道:“这里还有个刺客!”其余人同声响应,一起转头往杨浩杀来。杨浩大吃一惊,连忙掉头就往人群中跑去。

    “闪开,闪开!”

    杨浩情急之慌不择路,刚推开挡路一人,却见突利与李神通一行人正迎面站在当场,收脚已是不及,杨浩上岸时也忘了把蒙面巾系上,双方打个照面,突利目光一亮,已飞身跃上前去,三拳两脚把追杀杨浩的洛阳帮众打倒,转头来一把抓住转身要逃的杨浩:“秦王殿下,你往哪里去?”

    “过来这边我跟你说!”杨浩瞥眼见李神通等人已追了过来,索xìng反手抓住突利,把他拖进混乱的人群之中。

    “你还想说什么!”突利怒道:“你答应我,让跋锋寒先杀曲傲,回草原挑战毕玄。现在怎么搞成这样?”说话间头也不回,又是一拳将一名偷袭的洛阳帮众打得人刀齐飞。

    “一言难尽啊!”杨浩顾左右而言他地扭头看去,终于发现宋智等人所站的位置,急忙甩开突利就要走,突利脚下一顿,又把他扯住:“既然如此,我们的协议就此作废。你把跋锋寒交给我,我要带他回草原!”

    “好。就在那边,你自己去找!”杨浩随手指个方向,乘突利心神略分,哧啦一声竟裂衣而出,向后一个倒滚,已消失在人群之中,突利紧赶几步。又被洛阳帮众挡住去路,气得怒吼一声,扔掉手上长衫,夹手夺过一刀,将一名洛阳帮众打得喷血飞跌。顿时惹了马蜂窝一样,被一群洛阳帮众转头围攻。

    杨浩不敢起身,手足并用在雪地上爬行,凭着记忆的方向往宋智那边赶去。忽然一人倒退过来,一脚踩在杨浩手背之上,疼得杨浩哎呀大叫,直起身形甩手不迭,那人却是名手持花枪的年轻武士,见误踩了人。连忙收足后退,歉然道:“抱歉,我没看见!”

    “没事,没事!”杨浩忍痛摇头,忽然道声:“小心!”

    年轻武士急忙侧身,让开身后砍来一刀,一枪杆将来袭之人打飞出去,回头再看时,却见杨浩手足并用,连滚带爬的已经跑远了。看得这年轻武士微微一愣。不由道了句:“怪人!”

    一名江湖中人飞跌而至。人群中露出刘黑闼手持单拐的雄伟身形,扬声大喝道:“本人刘黑闼在此。大家都住手,不要乱,不要乱!”

    “将军!”年轻武士面露喜sè,急步排开人群向那边奔去。

    ※※※

    在刘黑闼出声之后,宋金刚第一个响应,带领手下人马与刘黑闼兵合一处,其余地江湖中人也纷纷脱离战团,往两人的方向汇集,场中地混乱局势渐汽车开始清晰,翟娇屠叔方尚公等人的杀手队伍也开始暴露出来,成为洛阳帮攻击的目标。

    伏骞早已知机的抽手,带着邢漠飞等吐谷浑武士站在一旁,区别于其他江湖中人的异族服饰,让他们一开始就没有受到什么攻击。

    杨浩在混乱中,终于在酒楼门口找到宋智一行人,看着杨浩一副狼狈模样,宋智暗吃一惊,连忙招呼宋阀武士上前将他接应过来,杨浩不及细说,喘口气问道:“荣凤祥在哪儿?”

    “已经被荣姣姣带洛阳帮的高手接走了!”宋智的回答让杨浩心中一紧,压低声音追问道:“得手没有?”

    “一剑穿心,除非他是不死之身!”宋智笃定地道。

    “好!”杨浩大喜,起身看向场中局势,宋智急跟上前,却道:“殿下,现在怎么收场啊?”

    “收什么场!”杨浩不以为然的道:“本王的军队马上就到,定他一个聚众闹事的罪名,谁敢反抗,二爷,你就等着接手洛阳帮吧!”顿了一顿,又道:“对了,本王还有两个朋友受伤了,麻烦二爷派人接应一下!”

    “好!”宋智招手唤来一名宋阀武士头领。

    宋鲁宋师道宋玉致站在不远处,看着杨浩与宋智在酒楼门**头接耳,宋玉致怒哼一声,一跺足又转身进楼而去,宋师道唤了她一声,不见回应,正要去追,却被宋鲁拉住:“随她去吧,免得她又跟你二叔吵嘴!”

    宋师道微微一愣,只能无奈住足。

    随着突利与李神通等人退出战圈,独孤霸也现身约束住独孤阀的武士,场中形势渐渐分明,一枝尖利的哨声传来,翟娇等人得到信号,立时汇集在一处,杀散人群往董家酒楼后街逃去,洛阳帮此刻散沙一片,根本挡不住这帮组织严明的杀手,只部分帮众追了几步,也纷纷停下来四顾张望,不知如何是好。

    场中仅剩的一处打斗,立刻成了众矢之地。一方是阚棱沈光,另一方则是王玄应的护卫人马。没得杨浩命令,阚棱沈光明显没下杀手,王玄应却觉得丢了面子,不依不饶的率领手下围观。

    “殿下,你的兵马怎么还没来?”宋智等了半天不见动静。凑近杨浩问道。杨浩默然无语。神sèyīn晴不定,不住扭头四顾,心中已把虚行之骂了个半死。

    “这样下去不行,我去镇一镇场面!”宋智建议道。杨浩回头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才轻轻点头。

    ※※※

    咩—咩—

    一眼望不到尽地雪白羊群,密密麻麻的堆挤在天街地南街口的牌坊下。发出一片接一片的咩咩叫声,将整个三岔路口挤得针插不进。水泄不通。近千名士兵正在其中挥动兵器火把驱赶羊群,然而平常用来恐吓百姓,无往而不利的刀剑,面对这群畜牲却根本无用武之地,赶开一拨羊,另一拨羊又不惧生死的拥挤而来,人羊混在一起。天雪路滑,不时有人摔倒,十余名雪披竹笠之人挥动长杆,呼喝着咄咄之声,还在源源不断地把羊群从街上往这边赶至,本就狭窄的路口更是被死死堵住。

    虚行之拽着缰绳,艰难地在羊群中行进,抬脚踢开一只挡路的羊羔。更多的羊顿时挤了过来,若非拽紧缰绳,险些就被挤得滑倒在地。扭头看看四周羊山羊海地情形,忽然苦笑一声,长长叹了口气。这么多羊,也亏得对方下如此大地功夫搜集。只怕洛阳城周围市镇里,现在连半只羊都剩不下了。

    “见了鬼了!”裴仁基牵马走在虚行之身后,气得须发直竖,呛的一声已抽出刀来,向远处十余名竹笠人喝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阻挡朝庭军队,再不把羊赶开,休怪本帅大开杀戒了!”

    “回禀大人!”一名竹笠人远远回话道:“我们兄弟是城外地赶羊人,无意冲撞朝庭,只是羊太多了。麻烦大人地军队先往后退一退。我们好把羊赶开!”

    “混账!”裴仁基怒道:“哪有你们讨价还价的余地,本帅数十声。再敢阻挠,小心尔等xìng命!”

    “大人!”那竹笠人不卑不亢的道:“羊是畜牲,听不懂人话,我们也没办法,大人要杀的话,只有悉听尊便了!”

    裴仁基愈怒,挥刀朝天,所有士兵已全部拔出武器来,正要下令,却被虚行之抬手扫住。

    “虚先生?”裴仁基微微一惊。

    虚行之将他持刀之手缓缓按落,低声道:“这么多羊杀到什么时候,对方明显有备而来,小心被他乘虚偷袭,别浪费时间,咱们还是绕路吧!”

    “绕路?”裴仁基目中露出不甘之sè,最后悻悻一哼,收刀还鞘,下令全军后撤改道。

    就在虚行之与裴仁基刚刚麾军离去,羊群后面的两街民居之内,无声无息的又出现大批黑衣武士,为首的是一名中年文士和一名青衣长发的美女。

    看着虚行之离去地方向,中年文士皱眉道:“秦王浩身边这个谋士,倒也谨慎,不肯上我的圈套!”

    “总算是拖住了他们!”青衣美女道:“就不知道天津桥那边怎么样了?”

    “算算时间,应该要开始了!”中年文士扭头看向天津桥方向:“这一次我们同时动了这么多步棋,秦王浩若还能应付过去,我魏征就给他写个大大的服字!”

    ※※※

    “今晚诸位,都是为荣老板升任帮主而来,不意出此祸事,现在荣老板生死未卜,还请大家稍安勿燥,不要再节外生枝!”

    酒楼广场之前,岭南宋阀的二号人物,地剑宋智的朵儿一亮出来,立刻震住全场,就算同为四大门阀的李阀和独孤阀,在江湖上地地位,比诸有天刀镇南公坐镇的宋阀也要稍显逊sè。其他的刘黑闼宋金刚与之比起来,只能算是后起之秀了。

    在场中唯一能与宋智在身份上相捋的,只有身受重伤的欧阳希夷,此刻却被人扶进酒楼内疗伤,更显出宋智说话的份量。几名洛阳帮的堂主这时互相商议了一下,也走上前来,都道要请宋二爷暂时主持一下大局。

    “不行!”

    正当局面稳定下来之时,王玄应却突然上前,指着阚棱沈光二人,气势汹汹的道:“这两人是魔门小贼地同党。一定要先把他们拿下!”一声令下,他手下的护卫高手立刻摆动兵刃,向阚棱和沈光二人冲去。

    呼啸一声,一阵狂风刮起空地上大片雪花,冲在最前面地几名护卫顿时倒飞回去,将身后众人砸倒一片,宋智潇洒地身形已落在场中。向王玄应轻轻摇动手指:“郑国公世子,现在可不是你耍威风的时候!”

    王玄应微微一呆。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却听一声怪笑,独孤霸从后面走上前来:“王世子,当着岭南宋二爷的面,便是你爹王世充都不敢如此放肆,你真行,果然青出于蓝!”

    王玄应一张面皮顿时涨得通红,忽然大吼一声。提剑便往宋智冲去,看得周围众人不由自主地纷纷摇头。

    要说王玄应这一剑,刺得风声激荡,也颇有几分功底,然而对上宋智却还是不够看的,只轻伸两指挟住剑锋,王玄应便如撞上千钧大石一样前进不得,反而劲力反冲。五脏震荡,难受地差点要吐出血来。

    “好,高手,果然高手!”独孤霸拍掌大笑。

    王玄应已经气得嘴唇哆嗦,不甘心的大叫道:“宋智,你包庇魔门贼子。枉称江湖前辈!”

    宋智丝毫不动气,微微一笑道:“言出需有据,你说宋某包庇魔门中人,有什么凭据啊?”

    “侯希白那个魔门小贼,就是你身后这两个人救走的!”王玄应另一手指向阚棱沈光,厉声说道。

    “这两人?”独孤霸又上前道:“这两位可是当朝皇叔秦王殿下麾下的大将军,你说他们是魔门同党,你干脆说秦王殿下也是魔门中人好了!”

    此言一出,场中顿时响起一阵议论纷纷。

    “你买定棺材了!”杨浩远远的站在宋阀武士群中,露出看死人的眼神。向独孤霸望去。

    宋智眉头一皱。对独孤霸的插言也有些不满,扬声道:“诸位都听清楚了。王世子说这两个人救走魔门小贼,那么本人要请问一句,为什么他们两个现在还在这里,而不是随魔门中人一起逃走!”顿了一顿,又深深看向王玄应道:“王世子,你可是亲眼看见他们救走魔门中人地!”

    “这个……”王玄应微微一呆,当时救人的是杨浩,阚棱与沈光只是负责阻敌,双方根本没有说话,他一时也拿捏不定起来。

    独孤霸紧盯着阚棱和沈光,记恨起两人先前打他落水,露出一丝狞笑,又要开口说话,宋智早已瞥见,抢先道:“独孤兄说他们是秦王殿下麾下的将军。本人可以做证,秦王殿下曾在襄阳被yīn癸派围杀,yīn后祝玉妍甚至亲自出手,将秦王殿下打成重伤,两者间绝对是誓不两立!”

    宋智亲口证实,场中众人这才稍解疑惑,议论声顿时小了许多。

    “对了!”王玄应忽然道:“独孤阀的人当时也有出手拦我,包庇魔门中人,他们也有份!”

    “胡说八道!”独孤霸怒声反驳,上前一步,险些就要出手往王玄应攻去。

    “独孤兄!”宋智及时出声阻止,向王玄应微笑道:“世子说话真是好笑,若是拦了你便是魔门中人,宋某现在是不是应该松开手,任你一剑把我杀了,才算是江湖正道!”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王玄应气势顿竭。

    宋智哈哈一笑,弹指将王玄应连人带剑震开一步:“宋某失礼,其实说来说去,世子为的就是那个逃走的魔门中人。对不对?”

    “对!”王玄应立刻jīng神一振:“那贼子往净念禅院盗宝,害死了空禅主,他的手中的美人扇天下独步,寺里地大师们都可以做见证!”

    “只是一把扇子作证据么?”宋智故意问道。

    “当然不止!”王玄应道:“我还有确切消息,你不信的话,可以去问欧阳希夷前辈!”

    “欧阳希夷?”宋智道:“你要我问欧阳希夷,难道欧阳希夷也是魔门中人?也曾参与其事?也盗过和氏璧?也闯过净念禅院?所以能做旁证?”

    王玄应被他追问的后退一步,惊怒道:“你敢怀疑欧阳前辈地话?”

    “我怀疑不得么?”宋智微笑问道。

    广场中静悄悄的。竟没有一个人敢出声驳斥。

    ※※※

    杨浩换了一身宋阀武士的装束,不起眼地站在人群之中,偷偷观察着各方势力的神sè,对刘黑闼之前在酒楼中提起的那位裴大人,如一片yīn云一样。始终在心头萦绕不散,窦建德果然还是伸手了,而且不伸手则已。一伸手就是这么大个人物,而且还隐在暗处。若不是今rì心血来cháo,偷听刘黑闼说话,只怕连洛阳上空还睁着这双眼睛都不知道。仿佛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注视之下,这种如芒在背地感觉,让杨浩异常难以释怀。

    还有沈落雁出卖跋锋寒的事,之前沈落雁在曼清院现身。分明已站到李唐那边,现在又跟洛阳帮扯上关系,没有yīn后祝玉妍首肯,杨浩才不信荣凤祥敢这么擅做主张,除非……

    祝玉妍投靠李唐了?杨浩自己都被这种想法吓了一跳。

    忽然肩头被人一拍,杨浩一个激灵,转过身看时,却是独孤凤悄悄走到自己身边。

    “做什么。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啊!”杨浩没好气地冷哼一声,转过头去,低声问道:“跋锋寒和侯希白呢?”

    “已经被宋阀的人安置好了!”独孤凤低声回答道。杨浩随口应了一声,隔了片刻,忽然觉得独孤凤语气不太对。转头只见独孤凤神情竟有些低落,不由讶然道:“你怎么了?”

    “殿下!”独孤凤勉强一笑:“你是不是一直怀疑我们独孤家别有用心!”

    杨浩愣了一愣,半晌才轻轻点头道:“是!”

    独孤凤在心底叹息一声,转身yù走,忽然手腕一紧,已被杨浩握住,独孤凤茫然回头,正对上杨浩复杂的目光,yù言又止的道:“你们独孤家是有问题,你叔叔跟你哥哥……可是。由始至终。我都没怀疑过你!”

    独孤凤微微一怔,杨浩已经缓缓松开手。静静地将视线投向空中纷落地雪片。

    “欧阳希夷虽然是江湖前辈,但也不能只凭他一面之词,说谁是魔门中人,谁就是魔门中人吧!”

    酒楼广场的雪地上,王玄应如何是宋智地对手,三两句话就被问得招架不住,宋智则步步紧逼的问道:“魔门中人向以行踪诡密著称,世子却能提前得知,暗中设伏,难道世子身边有魔门的内应?”

    “啊?”王玄应大吃一惊,面sè顿时变得惨白。宋智察颜观sè,话锋一转又道:“魔门中人一向诡计多端,可能世子不知不觉,中了某些人借刀杀人之计,却不知今天的事,到底是谁替世子安排的!”

    “是……是荣姣姣!”王玄应不由自主的道,随即忙又补充道:“姣姣绝不会骗我的!”

    “荣姣姣啊!”宋智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故意在声音中夹杂着内力,以便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本来只是想压制一下王玄应的气焰,想不到却问出这么个意外之喜,此事若是落实,荣凤祥九泉之下,也别想脱得清关系。当下又转头看向旁边地几位洛阳帮的堂主,笑道:“原来荣老板也是有心人啊,如今洛阳这么多英雄好汉,都没找到和氏璧和净念禅院遇袭一事的线索,偏偏荣老板不声不响的就查到正主,难道荣老板大商家做腻了,也想尝尝九五之尊的味道。”

    那几名堂主俱是一惊,连忙摇手澄清,都道不知道有这种事。宋智哈哈一笑,又道:“我就说嘛,素闻荣老板八面玲珑,为人做事都很有一套,怎么刚刚新任帮主,就遭人刺杀,难不成荣老板跟魔门之间,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恩怨?”

    话到三分,周围众人地神sè都为之微微一变,连刘黑闼宋金刚都皱眉沉思起来,还站在场中的王玄应脸sè阵青阵白,更不知如何是好。

    宋智暗暗观察着众人的表情,露出满意的笑容,咳了一声,续道:“实情如何,我们现在也无从得知,不过今晚之事,实在闹得太大,只怕会惊动官府,诸位还需想个应对才好!”

    “宋二爷,你可得帮我们拿个主意!”洛阳帮的几个堂主已被吓得不轻,连忙奔上前来向宋智讨教。在场的不少江湖中人也面露惧sè,有些已经开始陆续离场。

    若是以前的洛阳朝庭,这帮人还真不太放在眼里,可现在这个当朝皇叔恶名昭著,绝非善男信女,连王薄曲傲这等人物都栽在洛阳,何况这些普通的江湖中人。

    “刘将军,宋某先行一步,后会有期,告辞!”宋金刚向刘黑闼一拱手,带领人马转身离去。

    送走宋金刚,刘黑闼心中也犯起嘀咕,将手下那名年轻武士招呼过来:“苏烈,你带人先回去,我留在这里看看!”

    “将军,你一个人留在这里?”苏烈一惊道,刘黑闼却截断道:“不用担心,我一个人也好进退,裴大人说过今晚会有大事!”

    杨浩站在人群中也在发愣,竟然就这样被宋智解决了?

    “殿下!”独孤凤轻声唤他:“我们是留在这里,还是回皇宫?”

    杨浩一时也没了决断,虚行之到现在都没带人来,凭现在在场的人手,什么事都做不了,想了想道:“先去看看那两个笨蛋!”转身就要往董家酒楼行去。

    就在这时,只听空中传来一把清朗悠然的声音,飘飘渺渺灌入每个人地耳中。

    “玉洞长chūn风景鲜,丈人私宴就芝田。笙歌暂向花间酒,便是人间一万年!”

    杨浩蓦然顿步,转身循声望去,场中将走未走地人群也纷纷投目注视,只见尸体狼籍,又铺上一层白雪的天津桥上,不知何时,桥栏处竟坐了一名身披蓑衣地道人,手持一枝钓杆,闲情雅致的正往洛水中垂钓,另一只手中还把着一只粗瓷酒坛,往口中倒了口酒,又笑道:“洛水泱泱照碧宫,奔波营役到头空,功名富贵瞬眼过,何必长作南柯梦!”

    诗意逍遥自在,如在云水之间,在场众人武功高深如宋智、李神通等人,也没发现这道人是何时出现的。其他人更不用说,不由自主的全都停下脚步,无数视线都往这道人看来。

    众目睦睦之下,这道人放下酒坛,抚须道:“你们这些人啊,争来争去,不过是为了名利二字,岂不知名为名缰,利是利锁,争到手又如何,反而一生被名利驱策,不得zì yóu,可笑可笑!”

    场中众人都是微微一惊,顿生莫测高深之感,一片寂静之中,唯有王玄应压着一肚子火气,不忿的接口道:“道人,你有什么本事,凭什么笑话我们?”

    “贫道本事不大!”那道人哈哈一笑:“只是凭手中这根钓杆,想要什么,就能钓上什么,好过你们拚死拚活,却什么也得不到!”

    “好大口气!”王玄应冷笑道:“若我要江山美人,你也能给钓上来么?”

    “怎么,不信贫道的手段!”道人微微一笑:“那也不妨一试,你上来啊!”

    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下,王玄应鬼使神差的向前走了一步,心中已生悔意,却又拉不下面子,硬着头皮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上前去。来到道人近前站定,道人微笑着看向他:“公子想要什么?”

    “我……”王玄应迟疑了一下,咬牙道:“我要和氏璧!”

    “好,钓给你!”道士信手一挥钓杆,鱼线收在半空,一只方形的黄绸包裹已从洛河中破水而出。场中众人俱是大吃一惊。

一百五十六章 龙蛇起陆

    董家酒楼的厢房之内。

    跋锋寒被七八名宋阀武士拽手拽脚按坐在椅子上,全身伤口往外溅血,面sè一片不正常的酡红,咬牙瞪眼,shè出疯狂之sè。

    “按住他,他要散功了!”宋爽惊呼出口,疾步上前,便要抬手把跋锋寒打晕,忽听跋锋寒一声怒吼,双臂一震,喀嚓一声,座下坐椅片片碎裂,压制他的宋阀武士全部被震得飞开,宋爽猝不及防,仓促的接了他一掌,整个人向后飞去,将一张梨花木的桌案砸塌在地。

    “杀了你们!”

    跋锋寒强运密法催发潜力的后遗症终于显现,神智已开始不清醒,瞪着血红双眼,放眼望去,似乎都是要置自己于死地的敌人,脚步踉跄,便要往宋爽扑去。

    “爽叔!”宋玉致提着药箱,刚刚推门进来,见状大吃一惊,纵身上前,将药箱往跋锋寒头上砸去。

    啪的一声药箱粉碎,里面的药粉药末在房中飞舞开来,跋锋寒厉喝一声,拧腕剪臂将宋玉致摁到中间的圆桌上,另一手cāo起烛台便狠狠往下刺去,

    “手下留情!”侯希白及时出手,抬掌挡住跋锋寒手腕,另一手撩起圆桌锦披,裹起宋玉致扔向旁边的大床,只是毫厘之差,跋锋寒的烛台扎入桌面,整张圆桌四分五裂,侯希白纵身而起,从跋锋寒头顶跃过,落地后身形一晃。已吐出一口黑血,他自己也是身受重伤,余毒未清,强行出手顿时经脉大乱,身形稍稍一缓,已被跋锋寒抓住肩头,又是一掌迎面劈至。

    侯希白心中大骇。急转身倒踢紫金冠打中跋锋寒头顶,跋锋寒硬受一脚。乱发纷飞中闷哼不退,单膀叫劲,已把侯希白举过头顶,情急关头,侯希白双脚抵住屋梁,头下脚下,奋起全身真力与跋锋寒相抗衡。

    宋阀诸人这时都已缓过气来。一起围拢近前,宋玉致也时也撕开锦披,从床上跃下,奔到宋爽身边,见跋锋寒与侯希白双掌相抵,如同一根柱子撑在房屋正中间,四掌相交处冒出丝丝白气,宋爽连忙伸手拦住众人:“都别乱动。不要碰他们,快去叫二爷三爷过来!”

    “爽叔,到底怎么回事!”宋玉致心有余悸的问道。

    宋爽无暇回答,只神sè凝重地看着跋锋寒与侯希白两人,本来这两人都是重伤之躯,现在又陷入武林中最忌讳的互拚内力的局面。此时稍有打扰。势必两败俱伤,同归于尽都有可能,偏偏这两人功力之高,自己都没有把握安全把他们分开,饶是他行走江湖多年,此时也束手无策。

    又僵持了一会儿。侯希白俊面上已经开始冒汗,微微扯出一丝苦笑,心中忽然想到,反正自己也活不过二十八岁,何必再连累无辜xìng命。却不知妃暄如果知道自己的死讯。会不会叹息一声。心中转念,双掌上的真气已开始缓缓回收。跋锋寒的真气立生感应。如利箭一样破入侯希白的经脉中,侯希白不禁全身一震,嘴角又挂下一缕血丝,咬咬牙,又继续往回收力。

    就在这时,跋锋寒地真气忽然一变,从开山破崖之势转为静止,紧接着竟从中分出数股细小真气,灵蛇般循着侯希白的经脉侵袭而上,忽紧忽缓,乍寒乍热,难受地侯希白几乎要叫出声来。

    生之尽是死,死之尽是生。

    冥冥中侯希白忽然想起师尊曾说过的一句话,仿佛把握到什么,不由自主专心凝神,内视全身来感受跋锋寒的真气。

    ※※※

    天津桥上。

    就在王玄应说出和氏璧三字时。杨浩心中已觉得不对,越过人群就往前走,脚下越走越快,独孤凤只略略一怔,也随后紧跟上前。

    其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已被那道士的手段所吸引,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杨浩与独孤凤的举动。随着那道士起杆收线,无数双眼睛盯着破水而出的那只黄绸包裹,在空中划了道弧线,堪堪落在兀自目瞪口呆地王玄应手中。

    未等王玄应反应过来,道人长笑一声,一把扯开绸布,一块四四方方的白玉已展现在所有人的眼前。只见五龙交纽,镶金缺玉,已在王玄应手上放着淡淡光芒。

    刹那间,桥下每个人的眼睛都直了,桥上的王玄应更是不堪,一个哆嗦差点将白玉失手坠地,好在那道人及时伸手扶住他,喝声:“拿稳了!”王玄应才踉跄站住,结结巴巴的道:“和……和……”

    “和氏璧?”

    好几个声音在场中同时喝将出来,全场一片哗然。

    “怎么可能!”杨浩目中暴出难以置信之sè,发疯似的推开前排人群,拔足便往桥上冲去,不料他快,有人比他更快,随着一声“滚开!”独孤霸已纵身跃过杨浩头顶,一脚向后踢在杨浩前胸,借力腾身,凌空一爪便往王玄应抓去:“把和氏璧拿来!”

    “**!”杨浩猝不及防受他一脚,呼吸如窒,一个跟斗向后翻跌,被宋智和独孤凤抢步上前扶住,一片脚步声中,独孤阀的武士与王玄应地护卫,还有不少江湖中人,已群起越过几人,反shèxìng往桥上扑去。

    桥上王玄应还在发愣,眼睁睁看着独孤霸一爪抓至,旁边忽然伸过一枝渔杆,一圈一拿,便将独孤霸从空中迫落,那道人已落至当中,拈须微笑道:“天下重宝,有缘者得之,不可强求!”

    “放屁!”独孤霸落在桥柱上,双爪一扬,厉声喝道:“王玄应,你敢造反。我禀报皇上,灭你王家九族,来人,给我杀了这反贼!”

    王玄应骇得倒退一步,却把和氏璧牢牢抱在怀中。“保护世子!”王玄应带来的护卫见势不妙,立刻抽出武器,向一旁地独孤阀武士砍去。双方刀光剑影,顷刻间已在桥头杀成一团。

    受此牵引。在场人群不约而同都往前涌去,冲在最前面的刚要登桥,忽听一阵轰隆隆的雷鸣声音从远处传来,越来越近,有站在河岸边的人率先惊呼起来,众人不由自主地扭头看去,只见从洛河上游。一道数丈高的激流白浪正往这边逆卷而至,如同万马奔腾,声震十里,浪沫纷飞,如同狂风暴雨般往岸上打来。

    杨浩刚刚缓过口气站稳,见此情形,张口大叫,却已听不清声音。独孤凤和宋智一人一边。抓住他纵身而起,一片滚滚白浪已从脚下扑上河岸,武功高明者纷纷施展轻功躲避,剩下反应稍慢或者武功不够等辈,瞬间便被冲得东倒西歪。

    洛河上本来还停着洛阳帮的几艘船只,转眼便遭没顶。大水已冲到天津桥上。那道人一杆扫开独孤霸,反手抓住王玄应冲天而起,踩着桥下人头往岸上奔去,独孤霸急随在后,连环劲爪却连那道士半片衣角都碰不到。

    巨大地动静,已惊醒了天街附近的居民,以董家酒楼为中心,四外民居已响起一片sāo乱。

    ※※※

    虚行之与裴仁基地人马赶到立德坊时,正听见洛河传来的巨大的声响。大批百姓仿佛逃难一样往这边涌来,拦住一人发问。却说是洛河发大水了。听得虚行之心中一惊,急忙喝令军士驱散百姓。大军加速前行。

    却在这时,只听一片扑啦啦的声响,从两街民居顶上飞出无数鸟雀,啾啾鸣叫,没头没脑的就往下面地人群中俯冲,仿佛发了疯一样见人就啄,本就混乱地人群越发受惊乱闯,军队阵形顿时又被冲地大乱,人人护头护脸自顾不暇,气得裴仁基血灌瞳仁,一边挥枪打鸟,一边急声约束士兵,行军速度顿时缓慢下来。

    虚行之见势不妙,早已翻鞍下马,借马腹阻挡鸟雀冲击,扬声叫道:“全部下马,用衣服把头包上,快离开这里!”

    得他提醒,士兵们纷纷开始撕衣服包头,虚行之刚把头脸包好,却听一声马嘶,探头一看,却是冲在最前面地裴仁基战马受惊,扬蹄人立,把猝不及防的裴仁基摔下马来,连帅盔都滚到一边,虚行之大吃一惊,连忙驱赶着鸟雀低头冲上前去,把他拽回到马身后面,裴仁基惊魂未定,气喘吁吁的道:“虚先生,到底怎么回事,先是羊,后是鸟,咱们犯太岁了么?”

    虚行之刚要答话,视线正落在脚边的一具雀尸上,心中一动,伸手将雀尸捡了起来,裴仁基随他视线看去,赫然发现这雀鸟爪间竟还系了一幅细小的黄绢,顿时惊道:“这是……”

    虚行之神sè凝重,一言不发的取下黄绢打开,只见上面还有数点字迹,写着:“德充符,人间世,干坤转,一朝知!”

    裴仁基还没看明白,虚行之已神sè大变,刷的合起黄绢。

    “裴帅,咱们麻烦大了,快,快把这些鸟全部捉下来!”

    ※※※

    “哈哈,天发杀机,移星换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

    大笑声中,那奇怪道人带着王玄应一溜青烟般直上董家酒楼楼顶,独孤霸,刘黑闼,宋金刚,突利,李神通等武功高强之辈紧追而上,突如其来地大水已淹没酒楼下的广场,附近两条街的民居都泡在水中,所幸还未出现坍塌情形。惊惶失措的百姓奔出家门,到处都是惊慌呼叫之声。

    “把和氏璧交出来!”独孤霸踩着瓦顶斜面,穷追不舍的攻上前去,道人一手把王玄应挡在后面,另一手挥动渔杆,挡住独孤霸连绵不绝的攻势,边打边退,一转身已跃上楼顶飞檐檐角,占据易守难攻地险绝之地,一根长杆把独孤霸挡在五尺之外,独孤霸攻到东,杆尖便指到东,攻到西。杆尖便指到西,气得独孤霸怒吼连连,偏生又攻不上去。

    情势未明,突利等人都抱着冷眼旁观之心,既不离去,也不插手。

    “来来来,名者不来利者来!”道人兀有闲心信口调笑。身后的王玄应站在十丈多高地楼顶飞檐,咫尺之地。下临虚空,早吓得腿都软了,一手抱着和氏璧,另一手紧抓着道人腰带不放。

    董家酒楼重檐三层,主楼和左右翼楼的瓦面上此刻落了包括三十余名各方高手,杨浩和宋智独孤凤也落在二楼外的瓦面,宋鲁宋师道阚棱沈也赶上前来。众人都抬头上望,宋智眉头紧皱,忽然转身问道:“殿下,那真是和氏璧么?”

    “不知道!”杨浩目光yīn沉:“我只知道,如果今晚这东西真的被王玄应拿走,王世充不反也要反了!”

    宋智身躯一震,惊异的回头看了杨浩一眼。就在这时,忽听扑拉拉的声音中。无数雀鸟从楼后飞起,啾啾鸣叫,yīn云般向众人袭卷而至,楼外众人猝不及防,惊呼四起,纷纷挥动刀剑拍打。独孤凤急闪身挡在杨浩身前。刚想出剑,宋智大袖一扬,已将近身鸟雀全部扫开。

    三层楼顶上也是鸟雀如梭,突利,李神通,刘黑闼,宋金刚都发掌护身,独孤霸也被迫停下攻击,将满腔愤怒全部发泄在鸟雀身上,劲爪连使。抓起一片断肢残羽。檐角那道人挥手洒出一片白茫茫劲气。冲袭而来的鸟雀全部如受牵引,自动转向绕开。王玄应本来吓得几乎要抱头蹲下,见状又站直身形,又惊又喜地道:“道长,这,这是……”

    “世子不用吃惊!”道人转过头来,放声长笑:“重宝出世,江河震动,百鸟来朝,这是天命地象征!”声音蕴含中气,居高临下,在雪夜中滚滚传开。

    “天命?”王玄愕然一呆,半信半疑地看向手中的和氏璧。

    “天命?”独孤霸猛然扭头,凶睛中爆出一片杀机。

    “天命?”楼上楼下所有人都是一惊。一边扑鸟,一边扭头看去。

    “不要跟这些鸟缠了,快上去抢和氏璧!”杨浩双手幻化无形,扔了十几只鸟出去,大喝一声,手中飞天神遁疾shè而出,扣住上一层檐边,飞身便翻上楼顶。

    董家酒楼地三层建筑,用十字脊歇山顶,撑出四个斜面上翘的飞檐,大部分人原本在二层檐上观望,此刻也纷纷也随着杨浩身后飞上楼顶,宋智第一个纵身半空,吐气开声,一道无形剑气破开空中鸟群,直往那道人和王玄应所在位置刺去。

    这一剑威势之猛,满楼积雪纷飞,挡路鸟群俱被一扫而空,原本在楼上的突利和李神通刘黑闼等人俱要变sè后退,那道人也首度露出惊容,一抓王玄应,从落足处纵上歇山顶的殿脊,只闻喀嚓一声,一人多高的檐角整个晃了一晃,积雪簌簌而落。

    “随便拿块玉,就说是和氏璧,你干脆自称宁道奇好了!”

    宋智情知事态严重,一剑不中,纵身又往楼顶歇山跃去,手中长剑卷起漫天剑气,带着雪花哧哧之声,铺天盖地地往那道人攻去,那道人脚踩殿脊,一掌将王玄应推得连连后退,双手挥动渔杆去接宋智的攻势,沉声道:“贫道正是受宁道兄之托,为和氏璧寻找真主,宋二爷事不关己,为何逆天而行!”

    “装神弄鬼!有本事你叫宁道奇出来!”宋智毫不放松,连绵剑势已迫得道人穷于接招,开口不得。

    独孤霸扫开一群飞鸟,抬头见那道人被宋智缠住,而王玄应则手足无措的抱住顶上的折檐,顿时狞笑一声,脚踩瓦而就往上攻去,忽然劲风声响,一柄三戈戟已挡在身前,李神通一言不发的便向他攻来,独孤霸接了几招,蓦然醒悟道:“李神通,你跟王世充是一伙的!”

    “废话!”李神通不屑的冷哼一声,三戈戟幻出重重戟影,已迫得独孤霸连连后退。

    杨浩正手足并用往瓦面上奔去,忽然人影一闪,一名白衣书生和一名黑脸大汉已从他头顶跃过,一剑一鞭。将附近十余名江湖中人全部扫下楼去,正是庞玉和尉迟敬德,突利一杆伏鹰枪,已闪身封住楼顶去路,大喝道:“和氏璧已经择主,无关人等,不得靠前!”

    原本和氏璧出世。在场的所有人仿佛鬼迷心窍一样,也并非存着夺取和氏璧地心思。只想乘着场面混乱,靠得更近一点看清楚,此刻突利与李唐的人突然动手,顿时连这点心思也息了,纷纷往下退去。刚好将杨浩空了出来。杨浩一愣抬头,堪堪与突利视线对上。

    “秦王浩?”突利目光一凛,杨浩早知不妙。撑臂跳起身来,大喝一声道:“突厥人要抢和氏璧,是中原人的都给我上啊!”

    此言一出,后退中的人群俱都一呆,人群中宋鲁反应过来,挥动银龙拐纵身上前:“说得对,中原的宝物岂能落在突厥人手中,大家快上!”

    独孤凤阚棱沈光早已往杨浩奔去。这一带头之下,楼顶上的一帮江湖中人莫不血xìng发作,大喝道:“上啊,不能让突厥人得逞!”

    突利刚往杨浩迫近一步,只见cháo水般地人群从四面八方向楼顶涌上前来,声势惊人地连他也是心中一寒。旁边庞玉和尉迟敬德更是大吃一惊,不由自主的往上退去。转眼间就被众人围住,短兵相接,杀成一团。

    一道人影正在此时落足楼顶,却是刚刚包扎好伤口地欧阳希夷,见状大吃一惊,连忙扬声大喝道:“住手,住手!”正当群情激愤之际,哪里有人听得进去。董淑妮也在此刻冉冉落在他身边,急道:“欧阳前辈。快救我大表哥!”

    欧阳希夷气得怒吼一声。双掌伸出,将挡路的江湖中人逐一打飞。带着董淑妮便往王玄应的方向冲去。

    杨浩一眼瞥见,急道一声:“挡住他!”阚棱沈光应声而动,转身便往欧阳希夷杀去。

    “殿下你看!”独孤凤忽然惊呼,杨浩抬头看去,只见空中忽然升起一盏巨大的孔明灯,正飘飘摇摇的往抱住歇山顶檐角的王玄应飘去。

    “妈的,想跑!”杨浩大吃一惊,与独孤凤推开人群,往歇山顶上急奔。

    ※※※

    殿脊上,那道人正被宋智缠住,两人谁也腾不开手,下边除了刘黑闼宋金刚和几个旁观者,突利李神通跟那些江湖中人和独孤霸也打得不可开交,能在这时站在楼顶上地无一庸手,直战得劲风四溢,楼顶积雪片片刮开。

    欧阳希夷撞上阚棱沈光,老家伙身上本来就有伤,哪里是这两个生力军地对手,不过十余招便被压落下方,仗着数十年jīng纯功力苦苦支撑,董淑妮倒是想助一臂之力,只是她除了轻功之外一无是处,连战圈都靠近不了。只能连声叫道:“大表哥,快跑!”

    王玄应倒是想跑,可现在四面悬空,一片刀光剑影,身边连个手下都没有,早已吓得脸白腿软,只将和氏璧紧紧抱在怀中,一手攀住檐角,战战兢兢听天由命。

    就在这时忽觉头顶有异,王玄应不由自主抬头看去,只见一盏巨大的孔明灯正飘到头顶,四五条绸带从灯中shè出,已将他连手带脚地捆住,惊叫声中,王玄应双足已离开楼面。

    “哪里走!”独孤凤已赶上前来,飞出短剑,哧的削断两根绸带,王玄应惨叫一声,整个人在空中打横过来,脑袋往檐角上重重一磕,差点没昏过去,所幸还有几根绸带绑住腰腿,并没有摔将下去。

    独孤凤紧赶一步,那孔明灯内已跳出一名黑衣蒙面之人,耸着一双白眉,迎面一拳无声无息打将过来,独孤凤单掌一接,只觉得对方劲力催枯拉朽般袭来,已是抵挡不住,急转红尘碧落身法闪开一旁,闷哼一声,已喷出一口鲜血。那蒙面人一拳击退独孤凤,转头喝声:“快走!”便大步向独孤凤迫至。

    孔明灯内还有一名控灯的黑衣人,扭转孔明灯两边侧翼,带着王玄应往空中飞去。

    “走你妈个头!”

    只听一声怒喝,杨浩从檐角下纵身扑出,直接在空中抱住王玄应,孔明灯骤加重量。顿时一阵摇摆不定,兜个方向又往回飞至。

    白眉蒙面人大吃一惊,急转身去抓杨浩,独孤凤已咬牙扑上前来,杀招迭使,将他死死缠住。

    哗啦啦的声音中,杨浩死拽着王玄应。双脚着地,被孔明灯在瓦面上拖了一路。刚好撞在激战地人群当中,所有人纷纷吃惊散开,殿脊上宋智一剑迫退那道人,见状急纵身形往孔明灯扑去,一剑还未斩出,灯内已灵蛇般shè出一截长鞭,啪地将宋智剑身打歪。宋智身形急转,转身一脚缠上鞭稍,用力后拉,喝声:“出来!”

    啪的一声,一名黑衣人已被宋智从灯内拉出,半空中将长鞭舞起一个叠一个的圆圈,往宋智全身套去。

    那道人稍慢宋智一步,也往孔明灯扑去。被人群中跃起的宋鲁挥杖拦落,宋师道人剑合一,也去追那盏孔明灯,李神通已从上方跃下,挥戟将他截住。刚刚空出独孤霸来,急展身形。从上方往孔明灯追至。

    一连串兔起鹘落的人影之中,那孔明灯已飘出歇山顶,渐渐往上升去,杨浩双脚悬空,一手抱着王玄应的头,一手去抢和氏璧,厉声叫道:“放手,放手!”王玄应却紧咬牙关,死死抱住和氏璧不放。

    连番挣扎之下,孔明灯再失平衡。灯体倾斜。引燃内中灯火,轰然一声。已烧成一团火球。杨浩和王玄应纠缠在一起便往下坠去。

    楼顶上众人大吃一惊,纷纷放弃争斗追赶过来,只见杨浩与王玄应落在一处飞檐之上,喀嚓一声,竟将一整块飞檐撞碎,连同大块檐角复又往下坠去,却是先前宋智剑气攻敌,已透过檐面将下方地斗拱斩断,此刻被杨浩和王玄应一撞,立时整个解体。

    赶在最前面的独孤霸伸手捞住一根缠身绸带,发力上提,却听哧啦一声,竟将绸带扯断,险些立足不住向后仰倒,连忙探头下看,只听轰然一声,杨浩与王玄应两人带着大块檐角,又撞碎第二层飞檐,往最下面一层檐面落去。

    ※※※

    三层飞檐,一层层撞断下来,楼下地积水发出轰然一响,溅出一人多高的浪花。断梁残木之间,杨浩**的提着王玄应钻出水面,只见后者口鼻出血,双目圆睁,身体软绵绵的已然了无气息。

    适才下落之际,王玄应全身被绸带缠住,动弹不得,被杨浩半空中翻转身体,当垫背压在下面,接连撞击下来,又不是宗师级高手,以王玄应酒sè虚淘的身体哪里承受的住,早已一命呜呼了。杨浩只呆了一瞬,飞快的伸手去抢和氏璧,孰料王玄应虽然死透,双手仍然紧抓和氏璧不放,杨浩使劲一抢,却听啪地一声,和氏璧镶角地金块竟然自动脱落,扑通落入水中。

    “假地!”杨浩一口气差点没吐出来,王八蛋,假的竟然造地这么像,再看看死不瞑目的王玄应,杨浩忽然一惊,该死,难道他们根本就是把王玄应当替死鬼的。

    当晚的情势瞬间重新组织在杨浩脑中,王玄应虽笨,王世充却是聪明人,怎么可能分辩不出和氏璧地真假,可若是王玄应在大庭广众下得到和氏璧,又带着和氏璧失踪,然后尸体出现在皇宫内,和氏璧却不翼而飞……

    “把和氏璧给我!”

    杨浩正越想越惊,忽听身后一声大喝,独孤霸已追下楼来,纵身一爪从后抓至。刹那间杨浩心念电转,猛转身托起王玄应的尸体往上迎去:“给你!”蓬然一声,独孤霸的爪劲透过王玄应的尸体,将杨浩震得向后飞跌,倒跃入水中不见。

    一步之差,宋智欧阳希夷等人已经跃到楼下,只见独孤霸一爪洞穿王玄应身体,另一手还在扯拿和氏璧。其余人也随后赶至,见状莫不倒吸一口冷气。

    “大表哥!”董淑妮刚刚跃落场中,立时发出一声悲呼。

    ※※※

    “杨氏当兴,李氏将亡!”

    虚行之一头大汗的挥笔急书,写好一张布条,匆匆绑在一只鸟爪上,然后抬手放飞,又抓起另外一只过来。

    立德坊内,上至裴仁基,下到普通士兵,全部人手一鸟,撕下衣襟布片,或用炭块灰笔,或者刺指出血,照虚行之给出的字条往布片上描写,然后绑在鸟爪上放走。军令如山,所有士兵虽觉怪异,也只能照作。

    “快,再去抓些鸟来!”虚行之放完手边地鸟,起身大叫。

一百五十七章 自作自受

    通化坊,是洛河南岸下游最大的一个里坊,近三更时分,熟睡的居民被洛河上传来的巨大响动惊醒,纷纷披衣起床,涌到街上探听情况,一开始有人过来说洛河发大水了,吓得这些人连忙各回家里收拾东西,扶老携幼准备逃难,接着又听说不是洛河发水,而是洛水倒流,弄得这些百姓无所适从。三更半夜的,所有人有家不敢回,拥挤在大雪纷飞的街头巷尾,战战兢兢的等着消息。

    却有些不知愁的孩童,拿着捡来的黄布条,一蹦一跳的唱着“德充符,人间世,干坤转,一朝知”的儿歌,丝毫不了解大人心头的沉重。

    两名作普通装束的年轻公子,撑开纸伞走在人群之中,听着各式各样的议论纷纷,其中一名一袭青衫的年轻公子嘴角微弯,似乎想要笑,不料牵动伤势,抚胸咳了两声,另一名白衣人连忙关心的道:“世民,你不要紧吧!”

    “没事!”青衫公子喘匀了气息,摇摇头道:“魏征此人果然了得,两rì功夫便能布置得这么周详。当年成公李浑,为一句杨花落,李花开的童谣,被隋广灭了三族,前车之鉴,王世充再想坐山观虎斗,也得重新考虑立场了!”

    另一名白衣人却眉头一皱:“就是如此,我才觉得魏征居心叵测。此人暗地里所掌握的力量不可小视,绝对不止蒲山公营的余党,我怀疑他是太……”

    话没说完。已被青衫公子抬手截断,微微一笑道:“魏征是谁地人,现在无关紧要,大家的目的都是洛阳,既然他们要用和氏璧做文章,就不可能甩开我们,合则两利。又何乐而不为!”

    白衣人愣了一愣,又道:“王世充老jiān巨猾。如果被他看穿这些布置,不按我们所想的行动,怎么办?”

    “不会!”青衫公子自信的道:“越是jiān猾之辈,疑心就越重,王世充如此,秦王浩也是如此,牵一发而动全身。由不得他们不动!”

    白衣人露出深思之sè,青衫公子视线看向街上人群,忽然迟疑道:“本来我以为师仙子会反对这个计划,想不到她竟然说两不相帮,无忌,你说是不是因为我们用这些诡诈的手段,以致师仙子生我的气!”

    “既然她不反对,那就是默许了!”白衣人开解道:“师仙子又不是迂腐之人。岂会在意这些小事!”

    “或许吧!”青衫公子轻声一叹:“可我总觉得她地态度有些怪,对和氏璧的下落也讳莫如深!”

    正说话间,只听前方街上传来咄咄地声音,不知何处来了四名白衣竹笠之人,挥动长杆,赶着一片白花花的羊群踏雪而来。一路百姓纷纷避让。这么晚了还有人赶羊已是古怪,还赶到民居里坊中来,顿时惹起一片议论之声。

    随着人群分开,青衫公子和那白衣人正挡在大街中心,四名竹笠人行到近前犹如未见,长杆驱羊,径直从两人身边而过。

    青衫公子心中一动,出声道:“这位兄台,你们这些羊要赶到哪里啊!”

    四名竹笠人停下脚步,其中一人应声道:“好教阁下知道。我们兄弟是奉天帝之命。下界牧羊,三十七年之后。现在是要把羊赶回天上去的!”

    青衫公子一惊,拱手道:“原来几位竟是神仙中人!”

    那竹笠客不答,只是笑了笑,继续挥动长杆,与三名同伴赶羊而去。

    直到这队奇怪的赶羊人走后,两街的百姓才畏畏缩缩的聚拢过来,有胆大的向青衫公子问道:“大爷,他们真地是神仙吗?”

    青衫公子还未答话,白衣忽然失声惊呼:“快看地上!”

    众人全部随他望去,只见雪地上一片羊群的蹄印迤逦远去,其中却不见半个人形足印。

    “神仙,神仙啊!”一片惊呼声响起,所有百姓纷纷跪倒在地,向着羊群远去方向不住磕头。两名年轻公子鹤立鸡群的站在人群当中,相视一笑,转身悄悄离去。

    ※※※

    啪的一声。

    独孤霸吃了欧阳希夷一掌,连退好几步,向后撞断一块大梁,那边欧阳希夷已抢过王玄应的尸体,怒视独孤霸道:“独孤霸,你杀害郑国公世子,明天到金銮殿上评理吧!”

    话音落地,扛起王玄应便转身而去,董淑妮及一帮国公府护卫纷纷跟上。

    独孤霸刚刚站稳身形,根本未听欧阳希夷说话,急急忙忙查看刚刚抢到手的和氏璧,顿时一呆。

    宋智站在一处断裂的檐角冷眼旁观,此时忽然哈哈一笑:“和氏璧?”笑声中充满讥诮意味,以他的眼力,早已看清这块和氏璧已缺了一角,在场还有刘黑闼跟宋金刚等人,都已先后看清,人群中陆续发出一片叹息。

    “这……这……”独孤霸双眼瞪地老大,忽然怒吼一声,双掌一合,喀嚓一声,整块白玉已经四分五裂,在双掌间扬起一片玉粉。纵身便要去追王玄应一行人。

    忽然一阵凛厉劲风自后袭来,独孤霸一惊转身,来人已奇诡莫测绕到他身后,横掌如刀,斩在他胁下三寸,正是独孤家武功罩门所在,独孤霸全身气血为之一滞,被那人一把拉坐在积水之中。

    独孤阀的一众武士刚刚赶了过来,见状大吃一惊,连忙上前将独孤霸护住,扬起兵刃指向来袭之人,却又纷纷一愣:“大小姐!”

    出手之人正是独孤凤,俏脸上满是气恼之sè。抬手擦去嘴角血迹,不容置疑的下令道:“送二老爷回去!”

    独孤阀武士不敢违抗,躬身行礼,扶起作声不得地独孤霸,转身离开。

    “那个道士呢?”不知是谁带头问了出来,在场众人纷纷四顾寻找,哪还有那道人的半点踪影。连楼顶中半途杀出的两名黑衣人,此时也不知去向。

    乘着所有人心神不属之际。李神通悄悄招呼一声突利,两人带着部属径自离去。

    宋金刚与刘黑闼并肩站在一处,宋金刚皱眉道:“刘兄,刚才楼顶上那使鞭地黑衣人,可是知世……”

    “哈哈,宋兄高明!”刘黑闼忙打个哈哈截断他的话,宋金刚目中露出了然之sè。淡淡一笑道:“原来夏王也有志于洛阳,宋某在此也是多余,今晚我就启程回马邑了,刘兄保重!”

    “宋兄保重!”对这名与自己齐名北地的豪爽男儿,刘黑闼已生出意气相投之感,迟疑一下,又道:“若是宋兄在关外做得不得意,不妨……”

    “诶。士为知己者死,刘兄不必再说,后会有期!”宋金刚不以为然的一笑,拱手行礼,当即转身而去。刘黑送拱手相送。

    “宋二爷,宋二爷!”

    宋智刚刚跃落场中。便被一群包括洛阳帮几名堂主在内地江湖中人围了起来,七嘴八舌的询问,所幸宋鲁与宋师道在旁斡旋,将这些人请到一旁,宋智才得以脱身,急步赶到杨浩方才落水之处检查。从那么高地楼顶一层层摔下来,宋智自问都不能毫无损伤,不期然已为杨浩担起一份心。

    独孤凤也同时奔了过来,宋智只扭头看了她一眼,神sè微微一变。忽然伸手扣出独孤凤右手脉门。独孤凤一惊挥动左手便要打去,宋智只将身子一侧。下指如风,已点了独孤凤由腕至肩七八处穴道,然后反手一掌打在独孤凤背后。

    哇的一声,独孤凤呕出一口黑血,整个人喝醉酒一样靠在一根竖起的断梁上,宋智这才收手,皱皱眉头道:“你中了南海派的七杀拳,我已帮你逼出淤血,七天之内不要运功!”

    “多谢!”独孤凤虚弱地点点头,又急问道:“殿下呢?”

    “找我啊?”一个声音懒洋洋地从上方传出。

    宋智与独孤凤同时抬头上望,只见杨浩斜坐在断梁上方残破的斗拱上,全身**地仿佛落汤鸡一样,正用手从脸上抹下一把水渍。

    独孤凤眼前一亮,宋智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负手向后退了一步,不远处,阚棱沈光踩着积水往这边奔来。人群正在渐渐散去。

    不知何时,漫天大雪已无声无息的停下。

    “快来扶我一把,我动不了了!”杨浩在斗拱上艰难的动动身子,想站起来,却力有未逮,又坐了下去。

    ※※※

    水漫天街。

    远远望去,高大的董家酒楼,西南面的角檐全部断裂,仿佛被人用剑垂直斩去一截,显得异常滑稽可笑。

    酒楼内部,一楼全部进水,沿着二楼楼道内摆开数十个小火炉,董方又着人抱来棉被烧酒,为衣衫湿透的客人们暖胃驱寒,还有大批受伤的江湖中人正在裹药疗伤,一片乱糟糟的环境中,从楼梯口忽然冲上一队全副武装地士兵,不由分说的把住各个通道,如临大敌的阵势,顿时让楼中的形势再度紧张起来。

    “大家放心,没事,没事的!”董方连忙在人群中大声安抚。

    三楼宋阀的厢房里,宋鲁和宋爽一人一个,将昏迷不醒地侯希白和跋锋寒扶到床上,两人相视一眼,都是掩饰不住的惊异。适才检查二人体内伤势,竟至生机旺盛之象,虽然昏迷不醒,体内真气却还是循环不息,而且是以一种这两个老江湖的常识中,完全应该走火入魔的方式在运行。

    “上行丹田,经膻中入百汇,下冲脊关!”宋爽骇然道:“这不是逆行真气么,怎么可能会没事!”

    “这个……”宋鲁也拿捏不定道:“他们的真气xìng质有些古怪,互相为对方护住心脉。具体如何,我也参详不透!”

    “不如找二哥过来看看!”宋爽小心翼翼地道。

    宋鲁微微一惊,刺探他人武学乃江湖大忌,可是心中也按捺不住好奇,略一沉吟,便转头道:“玉致,把你二叔请过来!”

    宋玉致站得较远。没听见两人在说什么,闻言只当情况有变。点点头,转身推门而出。

    ※※※

    与宋阀的厢房相距一个天井,三楼南厢厅的房间,独孤凤阚棱沈光带着几名士兵把守在外,独孤凤显得有些心神不属,不住扭头看向后面紧闭的房门。

    房间之内。杨浩坐在热气腾腾的汤桶里面,两手搭在桶沿。双眼似闭非闭,宋智挽起衣袖走在桶边,捧着一箩药草往内投放,在房间中蒸出阵阵清香苦涩地药香味道。隔着一挂珠帘,裴仁基单膝点地,忐忑不安地正在回话:“……宣仁坊,立德坊,承福坊都被水淹了。虚先生以为事出非常,下令军队救助百姓,又往洛阳府找府尹出面安顿人心,来前嘱咐末将,一找到殿下,就请殿下尽快回宫主持大局!”

    “这个家伙!”杨浩闭眼微微一叹。总是这么违令擅专,这是碰上自己,换个人早把他给砍了。顿了一顿,忽然道:“你说,你们在承福坊街口,遇上一群赶羊地!”

    “是!”裴仁基点头道:“虚先生怕对方有埋伏,不敢冒进!”

    “赶,羊?”杨浩冷冷一笑,简直其心可诛,摆摆手道:“给虚行之。还有皇宫里传话。说本王暂时不回宫,让虚行之尽快把事情调查清楚。明天来此地见我!”

    “是!”裴仁基起身退下。

    裴仁基退出房后,杨浩泡在汤桶中默然不语,宋智放完药草,拿起一块白帕擦擦手,走过来按住杨浩右手脉门,凝神诊断。

    “怎么样?”杨浩抬头问道。

    宋智松开手指,点点头,又皱眉道:“算你运气不错,断经重生这种奇迹都能发生,却不静心温养,妄用真气不说,还这么豁出xìng命蛮干,再迟几rì,我也没办法了!”

    杨浩听得一阵后怕,往桶内缩了一缩:“难怪最近我总觉得真气不受控制,到底还要多长时间,才能完全复原?”

    “说不准!”宋智放下挽起地衣袖:“视各人资质而异,不过你年轻力壮,血气旺盛,应该会复原地很快!”沉吟了一下,又问道:“到底是什么人,帮你续接经脉的!”

    “高人!”杨浩言不由衷的道。

    宋智微微一笑:“算了,你不说我也不勉强,那么今晚的事情,你认为是谁做的!”

    “李唐,魔门,静斋,窦建德,王世充!”杨浩苦笑一声:“都有可能!”

    宋智目中闪过一道jīng光:“所以你连皇宫都不敢回了!”

    “怎么回啊!”杨浩茫然道:“现在这帮人都联成一气了,我这点人马还能成什么事,明天我就带军离开洛阳,先屯到虎牢看看情况!”

    “殿下不是这么容易放弃的人吧!”宋智奇道。

    “那你教我怎么办?”杨浩烦燥的道:“魔门现在摆明站在王世充那边,没有静斋地默许,谁敢拿和氏璧做幌子,这两个势力联手造势,天下间谁能抵挡得了,何况还有李唐和窦建德这两拨人马在暗中推动,我早就说过,既然天下滔滔,都是反贼,怎能容得下还有一枝正统存于世上,当然要赶尽杀绝,斩草除根了!”

    “殿下不要灰心,就算这些人如何翻云覆雨,主动权还在王世充手上!”宋智劝道:“殿下不是一直在笼络他么,要不要我出面,以大兄的名义帮你施压!”

    “今时不同往rì!”杨浩意兴萧索的道:“王玄应一死,这仇结得太大了!”

    “王玄应是死在独孤霸的手里,与殿下何干!”宋智目中闪过一道隐约寒光:“依宋某之见,独孤阀立场暖昧,索xìng就此一并解决掉!”

    “你让我灭了独孤阀,替王世充报杀子之仇?”杨浩不动声sè的抬抬眼皮。

    “先下手为强!”宋智淡淡地道。

    ※※※

    “奉当朝皇叔秦王殿下恩旨。开洛阳府库,救助灾民!”

    遭受大水波及的宣仁坊内,众多士兵衙役趟着齐腰深的水势,帮助坊中百姓抢救家内物资,扶老携幼地转移到安全地带。虚行之带着一群地方里长,敲锣打鼓的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高喊,虚行之犹嫌声音不够大。不绝口的催促他们大点声喊。浑不绝身上伤口崩裂,丝丝血迹已渗出外衣。

    “虚先生。虚先生!”

    洛阳府尹带着属吏趟着积水,匆匆赶到近前,左右抓住虚行之急道:“虚先生,你先休息一下,这里我们来就行了!”

    “休息,不能休息!”虚行之脸sè苍白,神情呆滞地道:“承福坊。立德坊,承天坊,恭安坊,都派人去了吗?”

    “去了去了,都去了!”洛阳府尹心都提到嗓子眼里,当朝皇叔驾前的红人,如果为地方上事务劳损贵体,十个自己也担当不起啊。一个劲地把虚行之往旁边拽,又呼唤从人快取棉被火炉过来。

    “混账!”虚行之奋力挣开众人,勃然大怒道:“你身为地方父母,万事以民为先,管我作甚!”

    洛阳府尹一介文人,被虚行之推得啪的坐倒在积水中。旁边的几名少尹推判都是一呆,其中一名身形长瘦的推判目露异sè,忽然挺身而出,攘臂大喝道:“经济国策,不需我等,安畿抚民,正是份内之事,我袁天纲愿附先生骥尾!”

    说罢已抢过身边一名衙役手中的棉被,趟着积水大步上前,将一名士兵背过来的老者连身裹住。然后扬声向人群中喝道:“朝庭有令。救助灾民,大家不要惊慌。朝庭不会不管你们的!”

    有此人带头,其他属吏包括洛阳府尹都行动起来,有地去帮士兵背扶百姓,有的接过扛来的米缸米袋。随着这批官员加入,整个场面顿时加快许多。虽是天寒地冻,熊熊火把之下,将每个人地面庞都照得通红一片。

    “好,好!”虚行之jīng神振奋地看着周围所有人的行动,喃喃自语:“好,上下一心,天意,天意能奈我何!”

    ※※※

    灯光明亮地房间内,杨浩独自泡在汤桶内中目养神,宋智离开之前的话语还萦绕在耳边:“成大事者当断则断,稳住王世充,就是稳住洛阳,毒蛇噬臂,尚有壮士断腕,又何况独孤阀于殿下得之无用,弃之可惜,正如鸡肋,殿下若有决断,我可以出手对付尤楚红。”

    独孤阀?

    之前杨浩将王玄应地尸体推给独孤霸,已经有了拿此人做替死鬼的打算,可得宋智这一提醒,杨浩的顾虑已经转移到整个独孤阀的身上,尤老太婆可不是什么深明大义之辈,杀她亲生儿子,还不如直接要她的老命。以杨浩现在在洛阳的兵力,再加上宋智出手,只要布置得当,剿灭独孤阀也不过一纸诏书。

    思绪转动,杨浩地心肠渐渐硬了起来,体内真气似受感应,一阵cháo涌,立觉经脉刺痛,情知宋智所言不虚,连忙摒弃杂念,将心神沉到一个无知无觉的境界,全身毛孔张开,缓缓吸收着汤桶中活血舒筋的药力。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杨浩心中一动,轻轻启目,一柄雪亮剑锋,无声无息的已从后面递到他的颈侧。

    刹那间杨浩一阵毛骨悚然,暗骂一声大意,强自定了定心神,道:“你不会杀我的!”

    “为什么?”来人轻声问道,顿了一顿,又道:“不要跟我说什么同宗兄弟的废话,你该知道,我不会在乎这个的!”

    杨浩眉头微皱,心念电转,随即淡淡一笑道:“我是为你着想。如今洛阳大权都在我手,你现在杀了我,我手下人马势必分崩离析,洛阳小朝庭根本不是王世充的对手,你认为他还会借助于李唐吗?”

    “王世充借不借助李唐,关我什么事?”来人语气中透出些许异样。

    “王世充不借助李唐,你如何把董淑妮不着痕迹的送给李渊!”杨浩反问。

    剑锋微微一振,来人语气忽然带出一丝惊怒:“你胡说什么,谁说我要把淑妮送给李渊!”

    杨浩只觉颈间微微一痛,剑锋已割破皮肤,生死关头,思路反而更加清醒:“原来如此,我说李渊虽有好sè之名,也不会无缘无故向董淑妮求亲,是你向李建成进言,再由李建成蛊惑李渊,对不对!”

    感觉到颈上剑锋又是一紧,杨浩反而笑道:“好个奇货可居,你师父想当吕不韦,你已经是个傀儡,你儿子还要当傀儡,如果我是你师父,这个计划如果成功,第一个要杀地就是你!”

    身后一片沉默,只有剑锋轻轻在杨浩颈间颤动,杨浩深深吸口气道:“皇兄,这天下是姓杨地,为什么要让外姓来cāo纵!”

    “我不是你,我摆脱不了!”身后传来一声低低的叹息。

    “人要去做,才知道能不能行!”杨浩沉声道:“就算你师父再神通广大,你我之间,也未必没有腾挪地余地!”

    “怎么说?”剑锋无声无息的退回到黑暗之中。杨浩终于松了口气:“先回答我,魔门是不是跟李唐合作了?”

    身后那人略一迟疑,答道:“是,为了取杨公宝藏里的邪帝舍利,yīn后已经跟李建成达成协议!”

    妈的,杨浩露出一丝苦笑,这才叫自作自受,头也不回的又问道:“什么协议。李建成身为太子,还会有求于魔门,难道是帮他对付李世民?”

    “李建成并不知道,跟他达成协议的是魔门!”身后那人说了句很矛盾的话。

    杨浩微微一惊,这时忽听外间敲门声响,独孤凤的声音道:“殿下!”

    不用杨浩吩咐,身后那人已鬼魅般闪至屋角yīn暗处,杨浩只扭头看了一眼,扬声道:“进来!”

    独孤凤推门而入,手上端着一只放着药碗托盘,带上门走到近前,掀开珠帘道:“殿下,宋二爷给你开了副药!”

    “先放在那里吧,我等会儿喝!”杨浩抬头示意了一下旁边的小几,独孤凤依言将药放下,却不离去,只是神sè迟疑的看着杨浩,杨浩微微一愣,眉头扬了扬道:“怎么了?”

    “殿下,我二叔……”独孤凤yù言又止,杨浩已叹了口气:“不用说了,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会尽力的!”

    房间内陷入一阵沉默,半晌独孤凤才轻声道:“那我出去了,记得喝药!”

    “嗯!”杨浩点点头:“宋智说你受了七杀拳伤,早点休息吧,天大的事,都等明rì吧!”

    对上杨浩的眼神,独孤凤心中微微有些发慌,愣了一愣,才记得转身挑帘而出。

    房门在独孤凤的身后关闭,杨浩的眼神已转向yīn沉,连独孤凤都是这种态度,独孤阀对独孤霸的维护也就可想而知了。

    身后足音响起,那人又走了出来,刻意的站在杨浩身后。杨浩微微侧头,也失去再问下去的兴致,直截了当的道:“换个方式吧,等我杀了王世充,你帮董淑妮逃到关中,继续执行你师父的计划,如果最后你死在你师父的手里,至少还有我帮你报仇!”

    那人良久无语,半晌才道:“你真的会帮我报仇!”

    “我可以对天发誓!”杨浩冷笑道:“这天下无论姓什么,都不会姓石!”

一百五十八章 秦王吊孝

    “长生决?”

    看着房中一躺一走的侯希白与跋锋寒两人,杨浩的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wWw。SUiMenG。com>宋智站在一旁,吃惊的问道:“长生决?四大奇书长生决?”

    昨晚侯希白与跋锋寒昏迷一夜,宋智宋鲁宋爽三名高手出手,也没能探出虚实,到天明时分,跋锋寒还未如何,侯希白忽然自行起身满屋乱走,身形如风,隐隐带着迫人热量,将在场的宋阀众人全部迫的退出房间,宋阀对这两人都是不知根底,只好将杨浩请来征询。

    “关门!”杨浩一声令下,宋师道已在外面将房门带上,房间内只留下宋智在场。

    “宋兄,帮我试他们几招!”杨浩转过头来,神sè凝重的道。

    “好,先试谁!”宋智好奇心更盛,视线追逐着侯希白奔走的身影,跃跃yù试,杨浩却把目光投向床边:“先试跋锋寒!”

    宋智微微一愣,身形瞬间变向,拳风呼啸,便往床上的跋锋寒打去,啪的一声,跋锋寒已以仰躺的姿势抬起双手,挡住宋智来拳,急接着双足先后上踢,手足并用与宋智连拆十余招。

    “攻他膻中,凤府,肾门,左右涌泉!”杨浩在后面出声指点。

    宋智依言而动,拳脚交加跃上床榻,跋锋寒一挺腰身,如线牵般立了起来,双手背在身后,如生眼睛般护住全身大穴。猛转身一拳与宋智对上,一股奇寒真气立时侵入宋智经脉。宋智脸sè一变,立时收拳后退。

    喀嚓一声,整张床榻碎裂开来,跋锋寒双足落地,挥拳如风继续往宋智攻去,直到这个时候,跋锋寒竟然还是紧闭双眼。完全凭本能动作,宋智边拆边退。急声道:“现在怎么办?”

    “继续打,打到他体内寒气转热!”杨浩不负责任的道。

    “臭小子,你拿我给他练功!”宋智如梦初醒,心中大骂,却已被跋锋寒缠得脱身不得。

    那边打得天崩地裂,杨浩却已掉过头,视线紧盯着侯希白在屋中来回奔走地身影。看了良久,忽然斜上前一步,踏足正挡在侯希白前进的路线上,侯希白立生感应,身形行云流水般一转,丝毫不见滞碍的绕过杨浩,不料杨浩往后斜走一步,又将他去路挡住。候希白身形再转,杨浩只后退一步,迫得侯希白再度转向。

    以幻魔步配上练习捉鱼手时的感应能力,杨浩只前后左右各自踏出一步,便将侯希白疾走的身形困在一个小圈子里团团乱转,更被杨浩东走一步。西走一步,迫得渐渐往跋锋寒和宋智那边的战圈退去。

    “你还来?”宋智应付一个已觉吃力,见杨浩又把侯希白迫过来,这一惊非同小可,猛出一拳震退跋锋寒,身形拔起,已凌空跃过侯希白与杨浩头顶。

    杨浩微吃一惊,急忙闪身上前补位,双手yīn阳相错,迎住跋锋寒开山破石般打来的一拳。四手相交。杨浩双手间竟产生一股粘力,带地跋锋寒双臂上下旋转。身不由己的跟着往前行进。背对侯希白,杨浩脚下幻魔步仍然一丝不乱,将侯希白迫得步步后退,以一人之力竟将两大高手牢牢困住,把宋智看地目瞪口呆。

    眼看着杨浩带着跋锋寒,将侯希白迫至房中死角,杨浩忽然分出一手向侯希白面门抓去,侯希白本能的抬手招架,已落入杨浩云手的掌握,只见跋锋寒侯希白四只手臂上下旋转之中,渐渐被杨浩合到一起,四掌掌心相对,两人同时身躯一震,一起平静下来,杨浩这才收手后退,一个踉跄几乎没有站稳,好在被宋智及时扶住。

    “此人若是放下一切,专心武学,必是前所未有的一代宗师,或许连大兄都……”

    看着杨浩满头大汗的神sè,宋智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不由自主竟拿杨浩与宋缺比较起来。

    杨浩并没发现宋智的异样,适才一番交手,虽然没有动用真气,却几乎耗尽杨浩所有的心力,在宋智地扶持下,退步在一张靠椅上坐定,拿起桌上茶碗一饮而尽,吐了口气才道:“这两人不能再露面了,等情况稍微好一点,你帮我把他们送出洛阳吧!”

    “殿下放心吧!”宋智放开杨浩,目中微微闪过一丝诧异。

    “想不到。给他在这种情形下悟出长生决!”杨浩目光异样的看着跋锋寒,不觉想起当rì在荥阳凭着一本书,让跋锋寒吐血弃剑而走的往事,当视线转向侯希白时,杨浩又觉迷惑,这小子绝对不会看过长生决的图本,怎么也给他练成了?

    ※※※

    尽管杨浩已经预料到当天会有事情发生,却想不到竟然来得如此之快,几乎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五更时分,王弘烈王行本王世惮一众王氏将领带着王玄应的尸体屯军午门,强行要求金殿面圣,被罗士信和秦叔宝率领的禁军阻拦,惊动宫外的文武官员,纷纷赶到宫前劝解,在几名德高望重的老臣斡旋下,王氏兄弟地大军退到金水桥外,于军中摆设灵堂,又在皇宫六门都设下关卡,如此大不敬的行为,在杨浩、杨侗都不出面的情况,最终竟形成一种默许的事实。

    而透过这个事实,展现给京中各方势力的一个讯息,就是……独孤阀要完了。

    天空中断断续续下着细碎雪粉,天津桥两岸积水未消,洛阳府已经连夜查明情况,原来是不知什么人在洛河上游扒开堤口,引厘水倒灌,以至洛河暴溢,淹及南北城十八处里坊。倒塌房屋一百二十多间,数千百姓无家可归,幸好虚行之当机立断,调动军队协助洛阳府救灾及时,没有出现大批百姓冻死的惨状。反而赢得不少民心。

    然而伴随着还有一个杨浩根本没料到地消息,北门渠工地被大水冲垮,重新开挖至少要等洛河的堤口封上。也即是说,短时间内。想从洛水找到通往杨公宝藏入口的希望已成泡影。

    董家酒楼的房间内,虚行之、尚公、裴仁基还有宋智聚集一室,四双眼睛望着站在窗口看风景的杨浩,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房中只有虚行之坐在椅间,忙碌一夜,犹带着满脸疲惫,面sè苍白如纸。身上伤口已被宋智重新用药包扎过,对于宋智出现在这种场合,虚行之只是微觉有些诧异,不过对杨浩能这么快拉拢宋阀的势力进来,仍是虚行之所乐见之事。

    “跋锋寒,侯希白,赶羊,飞鸟。和氏璧,灌洛水!”

    良久的沉默之后,杨浩终于缓缓出声:“好一个六路连环地绝后计,李唐这次真是孤注一掷,宁肯惹来王世充的疑忌,也要把我赶出洛阳!”

    经过情报汇总。昨夜地情形已经全部展现在杨浩眼前,对方用意之狠毒,来势之汹汹,为区区一块和氏璧造势,就如此妄顾民生,虽然气忿,然而比起在襄阳决水殃民地行迳,却也没有指责对方地资格,只剩下一腔郁闷。

    “殿下,我们没输!”虚行之挣扎着从椅间站起身。站在旁边的裴仁基忙伸手扶了他一把。

    “洛阳地兵权还在殿下手里。洛阳的民心也没有全部倒过去!”虚行之气喘吁吁的道:“王世充不敢直接进攻皇城,就说明他仍然顾忌殿下!”

    “可他现在纵兵包围皇城!”杨浩回过头来:“与欺君犯上何异。如果我真地姑息他这种行为,把独孤阀交出去,本王岂不成为天下人的笑柄,还如何再面对这满朝官员?”

    “小不忍则乱大谋!”虚行之道:“当年韩信尚忍胯下之辱,殿下志在山河万里,何惧一时之言!”

    杨浩看了几人一眼,依旧沉吟不决:“只恐王世充得寸进尺!”

    “再进尺,也不过是入朝参政!”虚行之道:“王世充之所以不肯入朝,就是担心独孤阀对他不利,不如就此除他一个心病,在朝堂上给他腾出位置来,殿下先前说联之以姻亲,赂之以重宝,现在再倚之以实权,他岂会不念殿下恩德!”

    “我们入洛阳以来,独孤阀也算臣服!”杨浩皱皱眉头:“两朝勋戚,说杀就杀的么?”

    “其实殿下大可以不用出面!”宋智忽然道:“只需要把尤楚红、独孤峰、独孤霸诱出宫外,让王世充自己动手,我们再伏兵于后,以防有漏网之鱼!”

    “宋二爷说的对!”虚行之道:“迟则生变,万一独孤阀狗急跳墙,皇泰主、王妃娘娘都还在皇城里啊!”

    杨浩微微动容,在原地来回走了两步,终于顿足停下,长长叹口气道:“也只好如此了,尚公,你把独孤小姐找来,我跟她说几句话!”

    “是!”尚公答应一声,转身离去。

    待尚公走后,虚行之诧异的问道:“殿下,你是想……”

    “当然是先稳住独孤阀了!”杨浩在身后椅间坐下:“我要和王世充再谈一谈!”

    “也好!”虚行之沉吟一下道:“学生替殿下去一趟!”

    “不!”杨浩摇摇头道:“还是我亲自去见他,先礼后兵,这个险还是要冒的!”

    ※※※

    这一天开始,洛阳城内的各方势力似乎嗅到某种不寻常的味道,纷纷龟缩不出,往rì遍布全城地青楼赌馆,不约而同的全部歇业关门,更兼洛河水涨,大批船只堵塞河道,南北城各处码头大都处于停工状态,而在街头巷尾,平时满街乱窜的小偷地痞,一律不见踪影,甚至连行乞的乞丐都比平时少了很多,基本上凡是帮会势力可以插手的地方,在这天都呈现出一片宁静。

    而在这种耐人寻味的宁静中,一股莫名地动荡情绪。正在洛阳城的各个yīn暗角落缓缓凝聚,而最终所指向的焦点,则是本地最大的帮会洛阳帮,继前任帮主上官龙被刺身亡,继任的地下大老板荣凤祥在即位当晚再次遇刺,玄武堂堂主陈朗被杀,天津桥火并损兵折将。即任仪式中途夭折。这一系列事件,已让洛阳帮的龙头位置遭到前所未有的质疑。而另外还有一个不知从何处传出来地消息,直指荣凤祥与上官龙都是魔门中人,甚至提出荣凤祥身上的纹身作为证据,更让洛阳城内与洛阳帮有关联地帮派商号,乃至官府中人人心惶惶。

    相对于此事,扰攘洛阳城一夜地赶羊、飞鸟、和氏璧还有洪水事件,则在洛阳府地全力弹压下。显得声势弱了许多,酒楼市集等人群汇集之处,都派驻了大批衙差,张贴安民告示,严禁百姓传谣。而在官府照看不到的边边角角,有人拿到“德充符,人间世”,有人拿到“杨氏当兴。李氏当亡”,有人两份都拿到,反而无所适从,结果越传越乱。

    而更玄乎地所谓神仙赶羊之事,则被洛阳府一名叫袁天纲的通判略作调查后,便当场揭穿。其人不知从哪里找来一群羊,带着一帮衙役招摇过市,雪地上也是只见羊踪,不见人迹,引来大批百姓围观,最后聚集在北市街头揭晓答案,从鞋底取出一双仿羊蹄的木屐,百姓们才恍然大悟,莫不嗤之以鼻。

    “……先帝驾崩,盗贼动荡。大家有今rì地安居乐业。全是朝庭庇佑,昨夜洛河水涨。不是朝庭出面救助,你们能指望谁呢,所以大家万万不要轻信某些别有用心之辈造谣生事,这些人为了一己私利,什么都干的出来!”

    “听闻郑国公的军队正在围攻皇城,朝庭还不是自身难保!”

    “哪有这种事情,本官不怕告诉你们,为追查昨夜的造事之人,当朝皇叔秦王殿下与郑国公亲自坐镇,须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迟早都会被抓出来明正典刑,大家也要互相注意,发现可疑之人,速往洛阳府首告,必有重赏!”

    听着周围人群的议论纷纷,化装藏在人群中的沈落雁只能露出一丝苦笑。在袁天纲的视线投来之前,已转身悄悄离去。

    ※※※

    巍峨高耸的洛阳皇城。

    宫门紧闭,城头上站满全副武装地军士,气氛紧张的看着金水桥外的郑国公府的军队,从五更天开始,对面不断增兵,到现在已达两万之众,直接在皇城外面的广场上扎下白sè营帐,三军举素,酝酿着一种令人心寒的气息。

    之前由右武卫大将军,益国公皇甫无逸为首地文武朝臣,已经入宫面圣,到现在还没商量出一个结果,城外的军队已经等得不耐烦,隔不多久,便有人往城下喊话,要皇泰主和秦王浩出面主持公道,言辞也越来越激烈,直指杨氏叔侄纵奴行凶,有胆杀人,无胆认账,要攻入皇城讨还公道。

    “欺人太甚!”

    城墙之上,用黑巾蒙住头脸的单琬晶一掌拍在垛头,头也不回的向护派四仙子道:“如茵,你下去给他们一个教训!”

    “是!”单如茵点头答应,便要转身下城,旁边的单玉秀唯恐她有失,道:“我也去吧!”跟上单如茵,两女正要相携下楼,却听一把声音讥笑着传来:“狐狸晶耍威风啊,干嘛不自己去,叫手下人送死吗?”

    单琬晶秀眉一蹙,转头向着身后箭楼,忿然道:“傅君嫱,我不惹你,你又来惹我!”

    只见箭楼第二重飞檐上,傅君嫱悠闲的靠在檐角,一条腿搭拉下来,左手抱着剑,右手正逗弄那只隼鸟,花翎子一只胳膊吊着绷带,也跪坐在她身边,见两女争嘴,神sè微有些不知所措。

    “惹了你又如何,有本事你再告状啊!”傅君嫱不屑的道:“白头鬼,是男人都不会要你的,赶紧回东溟吧,中原太危险了!”

    “放肆!”

    护派四仙子俱是心生怒气,几乎同时擎剑在手,却被单琬晶抬手拦住。冷笑着向上方道:“傅君嫱,你不要痴心妄想了,就算我被你气走,你这种还没长开的小矮子,他才不会多看你一眼!”

    “找岔?”傅君嫱眉头一扬,随手将隼鸟一抛,纵身便往檐下跃去。

    那隼鸟翅伤还没好。叽叽乱叫着从空中倒栽下来,花翎子吓了一跳。连忙单手接住抱在怀里,轻声抚慰。

    随着傅君嫱跃落楼道,单青四女各展身形,四枝长剑已将傅君嫱围在垓心,傅君嫱正是信心爆棚之际,眼角也不看,直盯着单琬晶。挑衅式地扬扬下巴:“狐狸晶,我知道你伤没好,让你一只手,空手接你十招,你若能沾上我地衣角,我立刻回高丽,从此不在你面前出现!”

    “这可是你说地!”单琬晶声音转冷,眼底忽然闪过一道幽幽绿光。

    单玉秀最熟悉单琬晶的功法。见状大吃一惊,忙道:“公主你别出手,让我们把这丫头擒下来!”言罢已一剑往傅君嫱攻去,其她三女皆唯她马首是瞻,气机牵引下同时发动,四枝长剑牵起冷电似地剑网。交叉往傅君嫱锁至。

    “擒我?”傅君嫱冷笑一声,长剑出鞘,不分先后的点上四枝剑尖,只因速度太快,只发出叮的一声,单玉秀地长剑已冲破拦截,划破傅君嫱左肩的衣布,傅君嫱吃了一惊,这才知道小看四女,一着失先。立时陷入守势。

    “教训一下就行了!”单琬晶这才散去真气。淡淡吩咐道。

    “狐狸晶,有本事自己来。以多欺少算什么?”傅君嫱气得大叫。

    “废话,欺负地就是你人少,叫你狂!”单琬晶终于出了口恶气,心情愉悦的转过头去,此际再听楼下的喊话,内容还是一样,听起来却也没那么讨厌了,甚至嘴角还露出一丝笑意。

    此时周围还有众多士兵,都自觉的扭头不看,罗士信和秦叔宝站在二十步外的墙头,罗士信撞撞秦叔宝:“老秦,要不要劝一劝!”

    “殿下的家务事,少管!”秦叔宝不以为然的摇摇头,视线看向阵下喊阵那人,问罗士信道:“认不认得这小子?”

    “王世充地侄儿,王仁则!”罗士信点头,又讶然道:“你想做什么?”

    “这小子真的太狂了!”秦叔宝冷哼一声:“你几招之内,搞得定他?”

    “他?”罗士信嘿嘿一乐:“三招!”说罢转身便去,秦叔宝在他背后叫道:“别伤他xìng命!”罗士信头也不回的扬手示意知道,已经兴冲冲的往城下跑去。

    ※※※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皇亲国戚也不能为所yù为,君既不君,臣也不臣,再不交出杀人凶手,小小皇城,焉能阻我等复仇之志!”

    愤怒的喊话声还在两军阵前回响,王行本王弘烈正引着李世民,李神通,长叔无忌,庞玉,尉迟恭一行十余人走进营门,看着满军缟素,李世民也是一脸扼腕之sè:“玄应兄少年壮志,本有作为,突逢大难,天下又失一英才啊!”

    “多谢秦王!”王行本语气沉重的道:“郑国公白发人送黑发人,已经一夜未眠,还望秦王能够解劝一下!”

    “理当如此!”李世民点点头,跟着王氏兄弟走进中军大帐,只见帐内挂满白纸白幡,当中摆着王玄应的棺椁,王玄恕董淑妮一身孝服,正跪在供桌前烧纸。见李世民等人进来,连忙擦擦眼泪,起身相迎。

    李世民拱手还礼,问道:“国公大人呢?”

    “秦王来了!”

    一个沙哑的声音在帐中响起,王世充缓缓从棺椁后地内帐走出,一晚上功夫,整个人仿佛老了许多,睁着通红的双眼,步履沉重的向前边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欧阳希夷,陈长林和玲珑娇,李世民急步上前迎住,张张口,却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一声叹息。

    “秦王放心!”王世充冷冷一笑:“老夫还撑得住,没见到杀人凶手之前,老夫绝对不会先倒下去!”

    “国公!”王弘烈大声喝道:“我们这就杀进皇城,把狗皇帝和独孤阀锉骨扬灰。替玄应侄儿报仇!”

    “不准胡言!”王世充怒声将王弘烈斥退:“本官得先皇简拔,皇恩浩荡,岂容你这叛逆之心!”

    王弘烈喏喏而退,李世民忙解劝道:“国公大人不要动气,大人为当朝柱石,与国有功,朝庭一定会秉功而断!”

    王世充还没答话。欧阳希夷已重重的哼了一声:“什么秉功而断,从五更到现在。皇城六门紧闭,没一个人出来回话,分明是包庇独孤阀!”

    “怎会如此?”李世民吃惊道:“难道是证据不足,国公放心,我族叔李神通与突利王子都是亲眼目击,若有需要,我们可以进宫为国公做证!”

    “我也亲眼看见了!”董淑妮忿忿不平地叫道。

    “不要说了!”王世充摇摇手。往前走了几步:“朝庭自有处置!”

    “国公大人此言差矣!”却听一个声音从李世民随来的从人中发出,帐内王家众人都是一惊,王世充目中寒光闪现,凛然望去:“什么人?”

    一名道装中年男子已从李神通身后走上前来,向王世充打了个稽首,李世民已走了过来,从旁介绍道:“国公大人休怪,这位魏道长是世民请来地有道之士。擅长斋祷之术,能颂太平清领经,为亡人祈福,生人添寿!”

    “当真?”王世充半信半疑的往魏道人看去,魏道人却微微一笑道:“斋祷之术,只是我道门小技。贫道所长者,通yīn阳鬼神,定天机数术,不遇大有福之人,绝不轻易施展!”

    “何为大有福之人?”王世充好奇的问道。

    “所谓大有福之人!”魏道人道:“额生龙角,目分rì月,掌握乾坤!”

    “原来是术家之言!”王世充脸sè一沉,拂袖道:“千人一话,休来诳骗,去吧去吧!”

    “贫道有验证!”魏道人上前一步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月满则亏,福满则克。大有福之人,一生必定命途多桀,有少年丧父,有中年丧妻,有晚年丧子,此皆命里注定,乃天意考验!”

    “臭道士,你胡说什么!”王弘烈和王行本都是脸sè一变,上前便要赶人,王世充却抬手止住二人,皱眉道:“既是命运多桀,分明悲苦一生,福在何处?”

    “天人交感!”魏道人神sè郑重的一指上方:“时辰一到,天机自有感应,便是那人转祸为福之时!”

    “转祸为福!”李世民奇道:“天意茫茫,非人所能测,这又如何验证,怎知不会错过?”

    “这便是我道家本领了!”魏道人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一幅卷轴:“贫道所习,有孔子闭房记一书,内有一画,刚好可以做为验证!”

    正当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在魏道人手上的时候,忽听帐外传来一阵喧哗。

    “怎么回事?”王行本站在帐口,急撩帐向外看去,正撞进来一名亲兵,急惶惶地道:“国公大人,王仁则将军被罗士信擒了!”

    “什么?”王世充大吃一惊,也忍耐不住了:“欺人太甚!”二话不说便大步向帐外行去,帐内众人连忙跟上,李世民落在后面,向魏道人使个眼sè,魏道人点点头,又将卷轴收回袖内,随众跟上前去。

    一行人以王世充为首,离开营帐,匆匆走到前军阵前,只见金水桥上,罗士信横枪立马,将王仁则反剪双臂按在马鞍上,城头上鼓声擂动,摇旗呐喊,声势震天,二百名王仁则的亲兵围在桥下,面面相觑,俱都不敢上前。

    “废物!”王世充地脸sè已变得铁青,以王行本为首的王家众将纷纷搬鞍上马,兜马来到王世充面前:“国公,打吧!”

    李世民和长孙无忌站在一起,相视一眼,俱露出一丝笑意,看这形势,不用魏道人再进言,便能顺利进行了。

    王世充咬牙切齿,站在原地,半晌无语,旁边欧阳希夷走上前来,冷哼一声道:“世充,别人都踩到头上来了,你还忍得住吗?”

    “我……”王世充yù言又止,目中忽然闪过一丝狠sè,张张口,一个打字便要说出来。

    就在这时,只听泼拉拉一片马蹄震地声响,一枝人马正从西面风卷残云般驰来,打头一枝“秦”字旗号,远远晃花了所有人的视线。

    “秦王浩?”李世民微微一惊。

一百五十九章 尔虞我诈

    洛阳皇城地处城西北角,东南两面以御道与民间相隔,正南是吏部衙署,左接天街承福坊,右通端午门广场。大军刚过承福坊牌楼,只听见皇城方向传来通通鼓响,杨浩也被吓了一跳,还以为双方已经打起来了,急令竖起大旗,麾军急赶,待转过街口,却见广场上还是对峙形势,才将速度放缓下来。

    随着秦字大旄缓缓靠近,本已跃跃yù动的王家军队渐渐安静下来,皇城上的鼓声微微一顿,接着又震天价响起,伴随着一片山崩海啸的欢呼声,金水桥上的罗士信更抖搂jīng神,带领一众刀斧手策马冲下桥来,把王仁则的残部赶得四散奔逃。

    “回来了!”

    单琬晶奔回城头,双手扒着墙垛,远远看见杨浩策骑在军前的身影,一颗心总算彻底放下,视线再也移转不开,花翎子抱着飞儿站在旁边,同样看着杨浩走进广场,目中却闪过一道复杂的神sè。

    “不打了!”傅君嫱负气的冷哼一声,挑开单玉蝶一剑,纵身又飞上楼檐,其余三女还要再追,却被单秀伸手拦下。另一边秦叔宝已大声传令,关闭了一整夜的两扇宫门终于缓缓向外打开。

    而在对面的郑军阵营里,王世充jīng神也是一振:“好,终于出现了,倒要看他怎么跟我说!”正要往外行去,却被欧阳希夷伸手拦住:“世充,你有丧在身。不便出迎,我替你去见他!”

    王世充微微一愣,李世民亦道:“欧阳前辈说的不错,死者为大,郑国公,我们先等一等吧!”

    “……也好!”王世充沉吟了一下,吩咐道:“行本。弘烈,你们跟希夷兄去!”王行本和王弘烈点头答应。翻鞍下马,跟着欧阳希夷往阵外行去。

    裴仁基麾动军队进入广场,看着对面郑军满营缟素地场面,杨浩的神情却渐渐yīn冷,虚行之策骑在他旁边,忙靠近前低声道:“殿下,轻松一点。我们是来谈判的!”

    “我知道!”杨浩无奈的皱了皱眉头,在军阵前策骑停下,回头向身后的独孤凤道:“凤姑娘,你跟尚公先回宫,叫宫里面不要担心,王世充我会摆平的!”

    “好!”独孤凤点点头,跟尚公兜转马头,驰离军阵。往皇城方向而去。宋智策马上前,好奇的道:“殿下,你准备怎么跟王世充谈?”

    “随机应变吧!”杨浩一踢马腹,已离开本阵,往郑军阵前奔去,宋智。虚行之和阚棱沈光连忙策骑跟上。迎面正碰见罗士信挟着王仁则纵骑而来,杨浩微微一愣,勒缰停住:“你抓得谁啊!”

    “王仁则,王世充地侄儿!”罗士信乐呵呵的将俘虏往地上一扔,挥枪道:“殿下,怎么处置他?”

    “他就是王仁则?”杨浩讶然看向地上那面如土sè地将军,上次在王世充府上却没见过此人,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半点高手的气象,忽然俯身问道:“王将军,听说你剑法不错。你会不会一套剑法。叫醉剑啊?”

    “醉……醉剑?”王仁则一脸莫名其妙,根本听都没有听过。

    “不会?”杨浩微觉失望:“那你手下也没有一个高手。叫秃鹰的?”

    “秃……秃鹰?”王仁则如听天书。

    杨浩讶然一笑,再不管他,转头向罗士信道:“士信,有没有胆量,陪我去对面走一趟!”

    “那还需要什么胆量!”罗士信大枪一挥,拨转马头便往对面军阵驰去,杨浩目中露出一丝欣赏之sè,抖动马缰,与宋智几人紧跟而上,只剩下惊魂未定的王仁则,一个人站在两军阵前,半晌不知何去何从。

    “这个笨蛋,他要干什么?”

    城墙上,单琬晶远远看见杨浩竟往对方军阵驰去,不禁大吃一惊,旁边的秦叔宝也是神sè一变,忙道:“娘娘放心,末将去看看!”说罢转身就要下城,单琬晶急忙喊住他:“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傅君嫱坐在楼檐上,见状眼珠一转,又跃下地来,拉起还在发呆的花翎子:“走,我们也去看看!”

    “我……”花翎子微微一呆,已被傅君嫱拉动脚步,不由自主的跟上前去。

    ※※※

    “王世充,秦王殿下已至,还不出来迎接!”

    虎牢三将之中,罗士信长相最秀气,xìng格却是最火爆地一个,没等杨浩等人赶上来,就提缰马踏前军,大枪一挥,将一排军士打得东倒西歪,肆无忌惮的放声大喝。

    欧阳希夷与王行本王弘烈正站当间,王氏兄弟勃然大怒,欧阳希夷也是脸sè一沉,忽然纵身从人群中飞起,凌空一掌便往罗士信打至,罗士信正将大枪挥在一边,忽听劲风猛恶,扭头只见欧阳希夷出手,冷笑一声,扭腰身借马力,回枪一扫迎上前去。

    当的一声如同金铁交鸣之响,欧阳希夷从半空中落地,噔噔噔连退三步,险些没有站稳,罗士信倒是稳坐马上,只是双手虎口绽裂,浑铁大枪不翼而飞,神情也是目瞪口呆。

    哈哈一声长笑,一个人影已从半空中,飘然落地:“夷老好功夫,老而弥坚,着实难得!”

    正是宋智,两手平摊,抓着一根已弯成弓状的大铁枪,笑声中暗运内力往两头一捋,整根铁枪复又挺直如初,随手扔给旁边的罗士信,身后马蹄得得,杨浩,虚行之,阚棱,沈光已经策骑行了过来。

    欧阳希夷被王氏兄弟扶住,双臂一挣。又挺身站直,喉中硬咽下一口逆血,淡淡的道:“原来是岭南地宋二爷,不知有何指教!”

    宋智还没答话,杨浩已纵身下马接过话头:“没指也没教,只是教你一个好狗不挡道,这里什么地方。论得到你说话吗?”

    “你……”欧阳希夷几乎气竭,强忍怒气道:“秦王浩。这里是郑国公的军队,管好你地手下,不要放肆!”

    “说得好!”杨浩点点头脑,转向刚刚下马的罗士信,佯怒道:“士信,我告诉过你多少次,做人要有礼貌。打狗要看主人,别说是郑国公家的狗,就算是普通的一条老狗,你看他年纪这么大,也要手下留情啊,下次不准再犯了!”

    “是!”罗士信忍笑点头。

    “这就对了!”杨浩气死人不偿命的大加赞许,当先带路便往营中行去,阚棱沈光龙行虎步地护在两旁。王弘烈倒是想拦一下,却被二将身上地凛厉气势所慑,见欧阳希夷yīn沉着脸毫无表示,动了一动,却也没敢伸出手去。

    宋智罗士信也随后而过,虚行之走在最后。歉然向王氏兄弟拱拱手。

    见这帮人如入无人之境一样闯了进去,王氏兄弟一阵不知所措,半晌才回过头问道:“夷老?”却见欧阳希夷面sè惨白如纸,嘴角正缓缓挂下一缕血丝。

    “快叫军医!”王弘烈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忙抱住欧阳希夷地身躯,放声大叫。

    杨浩走在前面,听见后方的动静,微微顿步回头,嘴角挂起一丝不屑的冷笑,宋智看在眼里。讶然道:“殿下跟欧阳希夷有仇?”

    “当年少不更事。被他摆过一道!”杨浩随口解释,扭回头来。只见前方大帐掀起,王世充已经被外面的动静惊动,带着一群人匆匆走了出来。

    “李世民?”杨浩第一眼就盯住王世充身后那人,胸中杀机立时一涌。虚行之敏锐的察觉到杨浩心绪变化,连忙再次提醒:“殿下,谈判,谈判,冷静一点!”

    “对,冷静!”杨浩深吸口气,压制住心绪,顿了一顿,便大步迎上前去:“郑国公!”

    “秦王殿下!”王世充走到近前,也忙抱拳还礼,视线却跃过杨浩,往前方的sāo乱处投去,惊道:“欧阳兄怎么了!”

    “喔!”杨浩扭头随他望去:“年纪大了,高血压,不妨事的!”

    高血压?王世充听得莫明其妙,却也不好再问,抬手道:“殿下请!”杨浩拱手还了一礼,正要往前走,李世民已上前道:“世民见过王兄!”

    “哼!”杨浩却寒着脸冷哼一声,迳自从他身边行过。

    李世民顿时尴尬在当场,随来李阀众人都是脸sè一变,早恼了尉迟敬德,上前一步就要动手,却被长孙无忌暗暗拉住。王世充也说不出什么,只歉然向李世民点点头,跟在杨浩后面往大帐行去。

    一行人重又进了大帐,王玄恕和董淑妮分立两边,当先摆着王玄应地棺椁,杨浩在帐口微微一站,一抬手,虚行之立刻递上早准备好的白带,杨浩伸手接过,往额上一扎,另一条被虚行之代为系在腰间,王世充吃了一惊,忙上前阻止道:“殿下,使不得,有违礼数!”

    “无妨!”杨浩摇摇手,叹口气道:“rì前与玄应兄府上一见,本王早有一见如故之心,只恨天意弄人,玄应兄少年壮志,本大有作为,突逢大难,天下又失一英才啊!”

    王行本和王弘烈刚刚走回帐内,听见杨浩这话,不由自主一呆,视线都往旁边地李世民看去,怎么这话听着这么耳熟?

    杨浩已经跪下身去,拜了几拜,撮起三枝线香插在面前地香炉上,王玄恕和董淑妮两厢还礼,王世充被杨浩这番作为触动老怀,忍不住转过头用衣袖插了插眼角。

    “人生失一知己,此情何堪,玄应兄在天有灵,也受世民一拜!”

    待杨浩拜罢,李世民长叹一声,也走上前撩衣跪落,照样拜了三拜,站起身来,燃香插在炉中,旁边长孙无忌索来白布。替李世民依样扎好。

    “国公老年丧子,节哀顺变,学生也来一拜!”虚行之紧跟上前,跪落蒲团,向灵前三拜起身。

    “人间未遂青云志,天上先成白玉楼,也受无忌一拜!”长孙无忌也走上前来。照样拜了三拜。

    这一连串拜下来,双方隐隐已生针锋相对之势。一边李神通紧紧盯着宋智,已经做好准备,心说:“好,你拜我也拜!”宋智早看在眼里,心中一动,一整衣便往前走去,李神通立刻抢步上前。双膝跪落,二话不说便拜了三拜,插香于炉,然后站起身来,得意的向宋智看了一眼。

    宋智微微一笑,随后上前,却不跪地,只是抱拳一揖。便退在一旁。

    “你……”李神通神sè一变,恼怒地哼了一声,悻悻不语。

    有宋智作榜样,后面的也不再跪地,各自上前一揖,或是拱拱手。便退开一边,井河分明的分列地大帐两侧。

    “多谢诸位!”王世充走上前来,带领王玄恕,董淑妮逐一还礼感谢,杨浩沉默了半天,这时开口道:“郑国公,不知玄应兄的后事,有什么本王能帮忙的地方?”

    “这个……”王世充顿了一顿,旁边李神通忽然道:“当然要帮忙了,杀害王玄应公子的真凶。还逍遥法外。秦王殿下当主持公道,好让玄应公子入土为安!”

    “原来是此事!”杨浩淡淡地道:“当晚本王有事在外。不知详情,不过事发之后,我特地找了宋阀的宋二爷了解过,你说地真凶,就是独孤阀的人吧!”

    “不错!”李神通沉声道:“本人与突厥的突利王子当晚也在场,亲眼目睹独孤霸行凶杀人!”

    “是么,那突利王子是怎么说的?”杨浩若无其事的问道。李神通微微一愣:“还能说什么,当然是跟我说的一样了!”

    “没说别的么?”杨浩心中一直有个隐忧,当晚那么多人,自己只在突利面前照过相,殊无把握会不会把事情扯到自己身上来,此际见李神通茫然摇头,一颗心顿时放了大半:“那就不对了,本王可是听宋二爷转述,当晚还有一个奇怪道人和两个蒙面人袭击玄应公子,李将军不会没看见吧!”

    “对!”宋智出声道:“当晚本人看得清楚,那道人居心叵测,用一块假和氏璧把玄应公子抓到楼顶,又杀出两个蒙面人,致使玄应公子坠楼身亡,要说凶手,这几人也得算上!”

    “当真?”王世充却是第一次听说,立时回头看向董淑妮,沉声问道:“淑妮,可有此事?”

    “是有地!”董淑妮吓了一跳,点点头,又道:“不过最后是独孤霸下的手,欧阳前辈也看到的!”

    “郑国公!”杨浩走到王世充侧面:“本王不是帮独孤阀推卸责任,只是玄应兄之死,实在疑点颇多,郑国公可知道昨夜有人用飞鸟传书,传播一首嵌着国公名讳地歌谣?”

    王世充悚然一惊,忙道:“未曾听过!”

    “没听过当然最好!”杨浩微微一笑道:“谶纬图篆一说,空穴来风,查之无稽,什么杨花落,李花开,什么桃李子,绕扬州,天下间姓杨姓李地何其多,难道统统都能应谶不成,西汉王莽新朝,国师刘歆依图谶改名刘秀,不还是死于非命,这人啦,没发迹时什么都不是,稍有作为,便又是图又是谶,原来天意也是趋炎附势的么,所以本王从来都不相信这些东西,可是若被有心人利用,拿来挑拨离间,那也是很麻烦地事,不是吗?”

    “殿下说的,也对!”王世充微微动容。

    “所以说!”杨浩续道:“本王以为,玄应兄之死,明显是有人暗中cāo控,独孤阀固然难逃干系,只是怕国公你自己,也已经被人暗中盯上了,此事不可不察!”

    王世充眉头一皱,不觉竟扭头向李世民看去,李世民心中一惊,从容道:“王兄识见过人,语吐珠玑,自然是至理名言,然而孔子也说过,敬鬼神而远之,天地鬼神之事。有时也真是出人意料,或有可寻之迹!”

    “笑话!”杨浩冷冷一笑:“世间若有鬼神,你拔剑自刎给我看,若真显灵,我陪你同死!”

    “王兄说笑了!”李世民笑道:“世民凡夫俗子,纵有鬼神,也非我所能见。当求诸专心修炼地世外高人,比如佛门地圣僧。道门的真人!”

    “那就更笑话了!”杨浩不屑的道:“若是有这种世外高人,随便施点鬼神之力,便能平乱世,治天下,还要我们辛辛苦苦做什么?”

    “这位殿下,岂不闻道可道,非常道。天道微茫,岂能用世间扰攘诸事来做衡量的!”

    一个声音直接接住杨浩这句话,众人俱都扭头看去,只见那魏道人道装云履,正从帐外撩帘而入。

    ※※※

    独孤凤独自一人进了宫城,在皇泰主的寝殿外见到父亲独孤峰。

    洛阳皇宫分为皇城与宫城两部分,杨浩入洛阳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削了独孤峰地军权。只还给他两千羽卫军,负责宫城防卫,而皇城则由洛口的虎牢军负责,而此际展现在独孤凤眼前地,却是四个整整齐齐,全副武装的士兵方阵。罗列在寝殿周围,城墙上还有如林守军,总人数竟不下八千余人,远远超出独孤峰应该掌控地兵力。

    “父亲,你、你把阀中的私军全部调进宫了?”

    通往寝殿的台阶,独孤凤惊疑不定的追上独孤峰,闪身拦在他面前,急道:“殿下知不知道?”

    独孤峰微微一怔,闪烁其词的道:“事出仓促,我总要为独孤家考虑一下。稍后我会跟殿下说的。这也是为了保护皇上地安全嘛!”

    独孤凤秀眉紧蹙,深深地盯着独孤峰不放。独孤峰有些抵挡不了女儿的视线,微微侧过头,抓住独孤凤往上便走:“你跟我来,你祖母要见你!”

    两人走过防守森严地寝殿,独孤凤越走越觉得不对,讶然道:“皇上呢,不在寝殿里么,还有进宫的大臣呢?”

    “皇上还没起床,这个时辰,谁敢打扰皇上休息!”独孤峰不以为然的道。

    独孤凤心中越发生疑,强自镇定心神,跟着独孤峰转到西偏殿,守门的独孤阀武士施礼退下,独孤峰上前还没敲门,独孤凤已听见里面有人说话:“尤夫人,唐皇是念旧情之人,连丹书金券都赐下来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何必自困洛阳死地!”

    独孤凤听得一惊,独孤峰已敲动殿门,恭声道:“娘,凤儿回来了!”

    殿内说话声一停,两扇殿门向内打开,独孤峰率先走入,独孤凤定定心神,也随后走了进去,只见殿上正当中坐着祖母尤楚红,左首边站着独孤霸与独孤策,右首边当先一名面容清癯的官员,正是左武卫大将军益国公皇甫无逸,其下立着一名光头白眉,面sè红润地老者,而在大殿上还有一人背对自己而立,刚刚转过身来,却是一名作普通市井打扮,身背雪笠的美貌女子,柔顺长发垂在身前,发稍束着一枚醒目的金环,正向自己展颜微笑。

    看到这种形势,独孤凤心中已翻起惊涛骇浪,之前杨浩特地嘱咐自己的一句话,蓦然回响在耳边:“告诉你祖母,独孤阀不负我杨家,本王绝不负独孤阀,但愿你我可以有始有终!”

    独孤凤还在发呆,独孤峰已扯了她一把,上前介绍道:“凤儿,这两位是李唐的使者,沈落雁沈军师,还有南海仙翁晃公错前辈!”

    ※※※

    端午门外的广场。

    单琬晶骑在马上,秀眉紧蹙地往对面军阵看,已经过去两盏茶时间,对面却没有半点动静,看了看不远处的秦叔宝与裴仁基两人,却依旧气定神闲,心中越发沉不住气,又向马下的单青和单玉蝶问道:“再问问尚公那边,看见什么没有?”

    “是!”单青手中捧着一块巴掌大的铜镜,调整好角度,往单玉蝶手中的长明火前微微晃动,过不片刻,只见远处一所屋顶上也传来忽长忽短的反光。单青收起铜镜,转身向单琬晶道:“公主。他们说什么也没看见!”

    “叫他们再探!”单琬晶气恼地哼了一声。

    傅君嫱和花翎子站在另一边,看到这种情景,疑惑的问花翎子道:“喂,你知道狐狸晶在做什么?”

    “唔,应该是一种镜语术,我们草原上驯鸟时也用过的!”花翎子解释道,傅君嫱听得似懂非懂。却也装出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

    东溟派的小动作也落在秦叔宝和裴仁基地眼里,秦叔宝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裴仁基却不屑的摇摇头,身为领军大将,观军容军势已是本能,是否有事发生,一望便知,哪里还需要这种手段。

    正当单琬晶等人在广场上苦等之时,郑军大帐内地辩论也进入了字字诛心的阶段。

    “……这便是孔子闭房记中地赶羊图!”

    魏道人当众展示出一幅外观古旧的羊皮图轴。上面用简单的线条绘出一个人手持长杆驱赶羊群的图画,王世充是当世鉴宝的行家,观观成sè,摸摸纸张,还凑近前嗅了嗅,惊讶点头道:“真是古物,至少五十年以上的时间!”

    要知道五十年前,王世充都还未必出世。魏道人眼中已浅浅露出一丝得意之sè,将图轴满帐展示一番:“此图乃六朝古迹,周语所谓夷羊在牧,其辞曰:乾上坤下,前三后七,茫茫天地。一统华夷,主天地间一大变,有圣人出世,泽被四海,解曰:有一圣人化洪钧,出夷入华访太清,三十七载峥嵘露,一杆赶羊上天津!”

    “何解?”王世充目中暴出异采,连声音都有些颤抖。

    “本朝自开皇立鼎,至今刚好三十七年。正合其数!”魏道人一手悬着图轴。屈指算道:“究其词意,这一圣人应是半华半夷。杆者干也,一干正是王姓,羊前王后,说明是一个王姓半华半夷之人代杨姓而得天下!”

    “哈哈,好解,好手段!”杨浩大笑着走上前来,伸指往图上按去,魏道人下意识的往回一缩手,杨浩顿了顿又笑道:“怎么,怕我不小心弄花你地画啊,难为你找了这张好羊皮,却不知道这上面的墨水是不是新的?”

    王世充为之一怔,愕然看来,魏道人却笑道:“天人交感,非是我一家之言,此事若是真的,洛阳城内当有异象显示,国公大人可以派人四处寻访,看是否有与图中相符的事迹!”

    “好,我便着人去访!”王世充正答着话,杨浩却又截断道:“不必访了,他若存心骗你,图是假的,异象当然也可以做假!”

    “举头三尺有神明!”李世民劝道:“王兄尽管不信,也不要胡说!”

    “我胡说?”杨浩冷笑一声:“这种玩意,我随口能做一百个出来,之前不算,从现在起,后五百年,我依次给你排下去,你信不信?”

    李世民哑然无语,魏道人却笑道:“难道殿下也曾学过道术,虽是至圣先贤,穷推天命,都要呕心沥血,若是信口胡言,不听也罢!”

    “不信?”杨浩冷眼看他,转向虚行之道:“行之,你执笔,我说你记!”

    虚行之愣了一愣,连忙转身向王玄恕讨了笔墨,走上前铺开纸张,只听杨浩道:“第一象,甲子,乾上乾下,谶曰:茫茫天地,不知所止,rì月循环,周而复始,颂曰:自从盘古迄希夷,虎斗龙争事正奇,悟得循环真谛在,试于唐后论元机!”说罢又向李世民道:“世民,这里可有个唐字了!”

    李世民不置可否的笑笑,魏道人却摇头道:“尽是虚言,无一落实!”

    杨浩不去理他,待虚行之记完,又续道:“第二象,乙丑,巽下乾上,谶曰:累累硕果,莫明其数,一果一仁,即新即故,颂曰:万物土中生,二九先成实,一统定中原,yīn盛阳先竭,二九一十八,世民,这又是个李字了!”

一百六十章 巧舌如簧

    一只蓝羽怪鸟盘旋在八百尺的空中,其下是阵型严密的郑国公府军队,每当这只鸟想要往下方的营帐落时,从旁边的民居顶上总会闪过一两点刺眼的反光,又把它惊得上升,如是几次,这只怪鸟终于放弃下落的意思,打个盘旋,往远处投去。

    ※※※

    “第三象,丙寅,艮下乾上,谶曰:rì月当空,照临下土,扑朔迷离,不文亦武……此象主女主武氏当国,残杀李氏子孙……”

    “第四象,丁卯,坤下乾上,谶曰:飞者不飞,走者不走,振羽高岗,乃克有后……此乃鹦鹉折翼之象,有拨乱反正之兆……”

    ……

    “第十二象,乙亥,震下坎上,谶曰:块然一石,谓他人父,统二八州,已非唐土……此乃二百八十年后,唐室衰弱,有乱臣认外族作父,祸乱中原十六州……”

    ……

    郑军大帐之内,杨浩随口道来,顷刻间三百多年已过,从唐梁晋汉周一直说到宋太祖黄袍加身,到后来虚行之已跟不上杨浩的速度,杨浩索xìng取过笔来,让虚行之捧纸,自己边说边写,当着王世充的面,又让王玄恕另外张开一幅黄绢,说一句谶辞,便往绢上画一样卦象,左手装模作样的捏指掐算,从第一卦乾卦,推出姤、遁、否、观、剥、晋、大有八天卦,另起一行开始推坎、节、屯、既济、革、丰、明夷、师八水卦,以纳甲之法按甲子、乙丑、丙寅、丁卯等方位排定。UU小说渐渐形成一张八八六十四卦图,每一笔推演或增yīn爻,或损阳爻,或变外卦,或变内卦,都解释得清楚明白,却又跟世传文王后天卦位大相径亭。

    其时帐内近二十人。王世充,李世民。虚行之,宋智,长孙无忌几人都粗通易学,已经看得啧啧称奇,那魏道人起先还能插得几句,到现在却是双眉紧皱,冥思苦想。天下间哪见过这种算卦的方法。若是一卦两卦,还能说是杨浩地急才,可这么多卦象一句接一句,时间跨度又这么长,一口气算了三百多年,却连稍加思索都没有,若不是亲眼得见,当真做梦都难以想像。

    从李神通之下的几员武将虽然看不懂。不光只凭帐内的气势已明显偏向杨浩一方,也不由得个个眉头紧锁,心中着急,却根本插不进口去。

    杨浩心分数用,口说手写,视线余光还观察着帐中各人的神情。这套推背图的演算方法,是他前世上学时蒙一位学长点拨的压箱底绝活,用以谈天说地,显摆学问,从来都是无往而不利,然而说穿了,也只是一种易数推演的游戏之作,所有谶辞全都经不起推敲,不过杨浩现在打得就是以假对假地主意,根本不在乎被谁看破。只要把王世充的心神扰乱。就算大功告成。

    “京房,京房妖占!”

    一直看到第二十象。癸末同人,那魏道人总算摸出一点门道,眉头一扬,不由自主地惊呼出声。

    还未等李世民和王世充等人反应过来,杨浩已哈哈一笑道:“不错,总算你没傻到家,离宫天火同人,二气同进,健而炎上,阳道正,yīn气和,与坎宫为飞复,归魂六三公为世,上九宗庙为应,五星从位起镇星,觜宿从位降己亥水,分气候二十八,火上见金,二气虽同,五行相悖,六爻定位,吉凶在乎五二,得时则顺,失时则逆,时在癸未,yīn之土克yīn之水,是不得时,爻数在五为君,在二为臣,逆则君臣倒置,是为权臣压主之象,同人卦六二为子孙卦,故谶曰:朝无光,rì月盲,莫与金,终傍徨,其颂曰:父子同心并同道,中天rì月手中物,奇云翻过北海头,风阙龙廷生怛恻!”

    “此为离宫八火卦之归魂!”杨浩说话之间,也提笔在王玄恕捧的绢布上画爻:“离宫八卦,二世火山旅,三世火风鼎,四世火水未济,飞五世得山水蒙,六世风水涣,七变外卦阳爻得游魂天水讼,八变复归离宫,得天火同人。时在癸未,纳甲以戊己,偏卯中三度,隔一位在离卦之侧!”

    那黄绢上六十四卦象已填了一小半,成一个半圆弧形,这种先天图法到南宋邵雍方始成形,传承唐末麻衣道人的火珠林一脉,离此时代还有二百八十多年,不说王世充,连李世民都已看的惊心动魄,而魏道人自喝破京房妖占之名后,又复默默无语,眼神也开始飘忽的扫向帐外,似乎有寻找退路之意。

    自古谶讳秘学之术两大派系,一是战国邹衍习自《尚书洪范》的五行,一是鲁商瞿子木习自孔子的易经八卦,在西汉年间,这两派各出一名出类拔粹地人物,一为编篡《战国策》《五行传》《山海经》的刘向,另一位就是重订文王八卦的京房,两人同事汉成帝,以谶讳灾异干政,受权臣排挤,刘向还得以入秘书阁,校书终老,其子刘歆辅佐王莽篡汉,最后死于王莽之手,而京房由于结怨太多,先被贬谪外郡,又遭仇家杀害,其术不容于世,素有妖占、鬼易之称,平生著作大半佚失,只在汉书中草草提过一笔,偶有只言片语传世,皆被筮卜者奉为至宝。

    直到宋朝时,才有人从麻衣道人传华山老祖陈抟这一脉中,倒推出京房易学的八宫卦序,推演发阐,始奠定其秘学一代宗师的地位,而在后世被传得纷纷扬扬的推背图,追根溯源,也不过是假借京房术来招摇撞骗的一种伎俩。

    “第二十五象,戊子,艮下巽上,yīn阳升降,复本曰归魂之象,五星从位起太白。柳宿从位降丙申,分气候二十八,上木下土,风入艮象,渐退之象,六二yīn柔得位,应至尊。阳极则yīn生,柔道降也。降入坤宫八卦,此谓之大厦将倾,太白刀兵,yīn敌入害,有天下至尊之象,故谶曰:北帝南臣,一兀自立。斡离河水,燕巢捕戟,颂曰:鼎足称雄事本奇,一狼二鼠判须臾,北关锁钥虽牢固,子子孙孙五五宜!”

    这一象谶辞根本不通,明显是后人所加,可此刻帐中几名懂易理的人都被杨浩排卦地手法所吸引。俱在脑中深思推敲,竟无一人提出异议,杨浩说得xìng起,也是全然不顾,正往黄绢上提笔画爻之时,眼角忽见那魏道人已缓缓移步到帐口。杨浩微微一愣,心道这孙子要跑,急忙大喝一声:“诶,魏道长!”

    ※※※

    刀光一闪,最靠近帐口的阚棱第一个出刀,铸成锯齿状的刀刃直接在帐幕上撕裂了一道口子,对面尉迟恭几乎同时出手,长鞭呼啸,帮魏道人挡了一刀,紧接着刷刷连声。双方人马不约而同的抽出兵刃。宋智闪身一步靠近杨浩,李神通从衣下抽出三戈戟。和长孙无忌左右挡在李世民的面前,满帐刀光剑影,堪堪把魏道人围在中间。

    陈长林和玲珑娇也同时抽出兵器,董淑妮受惊似的退到一边,王世充面sè一变,便要上前说话,却听嘭地一声,王弘烈已被罗士信一枪杆打得破帐而出。原来他与罗士信站得太近,腰刀还没拔出一半,已遭来这煞星地反噬。待王世充一句“住手”说出口时已是不及。

    帐中诸人都是一愣,王世充恼怒的摇了摇头,算是看明白了,原来这两拨人俱都不怀好意,只是……你们也要看看场合啊。

    哗啦啦地脚步声中,王弘烈带着大批军士重又冲进帐来,帐内气氛顿时又为之一紧,好在王世充及时出言制止,挥手令士兵退下。

    “国公大人!”王弘烈脸涨得通红,双眼圆瞪,兀自不甘心的瞪着罗士信,后者却半眼也不看他。

    “出去!”王世充不容置疑的下令。王弘烈无奈,只好拱拱手,转身麾退随行士兵。

    经这一打岔,帐内气氛才算缓和下来,王世充转过身来,分别看了杨浩和李世民一眼,皱皱眉道:“秦王?”

    从刚才一开始,杨浩和李世民的视线就在半空中对上,彼此都是寸步不让,直到王世充出声,两人才同时收回视线,李世民歉然向王世充一礼,杨浩却是冷笑一声,向王世充道:“郑国公,你是聪明人,我不管这道士是谁派来的,今天不说清楚,是万万不能放他走的!”

    一句话将众人视线又转向被围在刀剑丛中的魏道人身上,李世民嘴唇动了动,却最终没能说出话来,王世充也转头去看那魏道人,神sè却有些犹豫不决。

    “这个,贫道没说过要走啊!”

    做为此刻场中地关键人物,魏道人却也不见什么惊惶之态,微微一笑道:“可能是贫道正在思考殿下地推算方法,不觉多走了几步,倒叫殿下误会了!”

    “原来如此?”杨浩目中闪过一丝讥哨:“那你思考的如何,可对本王地这种算法有什么高见?”

    “不敢!”魏道人忙推辞道:“天机演算之术,虽然同源于易经,然而千江万水,各有法门,殿下的这种算法,贫道……未曾习过,不过数理严谨,足见高明!”

    “高明?”杨浩紧盯着对方,嘴角微微翘起,看似在微笑,心中却又蒙起一片yīn云,如果这道士咬尽牙关跟自己辩论易理,杨浩却是不怕,可这种滑溜jīng乖的态度,就实在让人捉摸不定,难道他们还有后手?

    “第二十六象,已丑,乾坎艮震天干四阳宫,当转震宫第一卦,震下震上,易云震惊百里,有一扫残弊之象,当主王朝中兴,时在己丑,纳甲以庚寅,偏寅中十五度,与巽宫相对应!”

    “不对,震卦取象为雷,出东方而属木,己丑乃yīn之土配yīn之土,木克土,应改朝换代之象,而且当权者名中应有木字。所谓yīn阳交错而为震,可能还有个明字!”

    只听一阵争论之声,众人俱都转头看去,却见虚行之和王玄恕两人站在帐角,正捧着谶语和卦图旁若无人的讨论,声音也渐渐升高,到此时发觉帐内气氛有异。两人才愕然住口。

    杨浩却是暗吃一惊,这一卦应在元末小明王韩林儿。想不到王玄恕还真能猜到一星半点,不免讶然看向王世充道:“国公大人,令郎还真是家学渊源啊!”

    “玄恕!”王世充将脸一扳,不悦地斥责了一声,待王玄恕吃惊后退,才向杨浩道:“小儿胡闹,殿下不要见怪!”

    “不妨事!”杨浩异样地看了王玄恕一眼。又向王世充道:“郑国公,你认为本王算得好不好,你是信这道士,还是信我?”

    “这个……”王世充倒吸一口冷气。旁边李世民却接口道:“王兄与魏道长都是当世高人,似我们才疏学浅,听了二位高论,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借着李世民这个台阶,王世充也闭口不言。似是默认了。这老小子的迷信程度史有明文,见他这副模样,杨浩却也不好逼迫了。

    “其实天机无限,人力有穷!”魏道人捋须一笑:“我辈纵有所得,也不过只鳞片爪,验与不验。还要看是否有天象佐证!”双手捧起手中的羊皮卷道:“今rì机缘巧合,这份赶羊图重现世上,总算了了贫道一番心愿,后续如何,却非贫道所能知道了!”

    总而言之一句话,信不信由你。一时间帐中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向王世充,众目睦睦之下,王世充目中光芒闪烁,隔了半晌,才淡淡的道了句:“多谢道长!”一旁玲珑娇走上前来。伸手便要接这副图。

    话音落地。杨浩的神sè顿时变得异常yīn沉。

    ※※※

    “出事了!”

    遥见对面郑军阵营内出现短暂地异动,单琬晶。秦叔宝,裴仁基心中都是一紧。

    “裴帅?”秦叔宝就要带马上前,却被裴仁基横枪拦住,不禁微微一愣,愕然向老上司看去。

    “别忙!”裴仁基沉稳的道:“对方阵形未乱,有阚棱,沈光和士信在,至少能保住殿下安全,万一我们莽撞了,反而不美!”

    秦叔宝也是下意识地举动,得裴仁基提醒,心中也明白过来,挽手勒住马缰,裴仁基沉吟了一下,收回大枪挂在得胜钩上,扬臂做了个手势,身后行军鼓通通敲响,原本横列的密集阵形立时产生变化,左右翼各分出一枝骑军shè住阵脚,其余步军俱往zhōng yāng汇集,枪矛挺举,次第上前,排成三角形的数个小型方阵,一片散乱的马蹄声和整齐的脚步声中,上万军队在短短十息内重新布阵完毕,前锋距对面的郑军前阵已不过五十步,立时引起对方一阵慌乱。

    单琬晶和傅君嫱花翎子等人本来站在军阵前列,突然间的变阵把几女俱都包围在其中,傅君嫱吓了一跳,叫道“怎么了怎么了”,反shèxìng地将剑拔出一半,单琬晶和单青、单玉蝶身处阵中,只觉得无形压力四面八方而来,几乎有山崩地裂地感觉,好在秦叔宝及时策马而至,礼貌地道:“王妃娘娘,请后退至中军!”

    “你……你们在做什么?”单琬晶开口说话,却第一次发觉声音竟如此艰涩。这种沙场军阵之道,专讲以气势取胜,绝非普通江湖伎俩可比,饶是单琬晶自以为久走江湖,也看过几场厮杀,生平首番身临其境,也是一阵心跳加速,单青和单玉蝶虽然是护派仙子,但一直作为东溟夫人的近身待卫,论江湖经验也并不比单琬晶好多少,花容或多或少都有些变sè。

    倒是花翎子神sè还算平静,似乎经历过这种场面,悄悄拉了傅君嫱一把,提醒她把剑收起来。

    秦叔宝早就诸女神sè看在眼里,于马上一拱手道:“娘娘勿惊,这是鱼鳞阵法,只是给王世充一点压力,请娘娘随末将来!”

    单琬晶秀眉一蹙,心中已有不愿,强道:“你不用管我,我在这里监视对面地情况!”

    秦叔宝神sè变了变。正要再说,傅君嫱忽然道:“快看,又有消息了!”

    众人不禁扭头看去,刚好看见远处屋顶上正传来断断续续地反光,单琬晶仔细辩认,神sè顿时一变,秦叔宝也扭头看去。讶然道:“怎么回事?”

    “尚公发现有人用侦鸟窥探军营!”单琬晶不太肯定的道:“周围似乎有不明人马潜伏,已经派人追踪过去了!”

    “是王世充的人?”秦叔宝微微一惊。刚要细问。却被一阵金鼓声响打断,原来对面郑军感受到己方地压力,也在这时开始擂鼓调军,中军收缩,两翼前伸,背靠着滔滔洛水,摆出一副防守用的偃月阵形。

    仿佛牵一发而动全身。顷刻间金水桥前对峙的双方人马已先后进入战备状态。这两拨人马皆是训练有素的旧隋jīng兵,闻鼓而动,整齐划一,一股沙场征战地肃杀气势迅速在广场上升起。

    ※※※

    通通鼓声响彻皇城上空,内宫城的守军也紧张起来,弓弩灰瓶等守城器械都已安排就位,士兵们林立城头,刀枪出鞘。俱是严阵以待。

    整个东宫寝殿已被独孤阀重兵封锁,连小皇帝杨侗与进宫地文武大臣们一块儿,全以保护为名被禁足于此,从五更天一直到现在,水米都未沾牙,现在又隐隐听见军鼓声响。本就六神无主的众大臣们越发慌乱,纷纷出口向外面喝问情况。守殿的卫士却像泥塑木雕一样,根本不予理睬。嚷得急了,反遭刀剑相向。

    小皇帝杨侗如同平rì升朝一样,在内待的拱卫下,穿戴整齐,驾坐前殿的龙椅上,只是这个时候,这些平时就不太把他放在眼里的的大臣们,哪还顾得上这个小孩子。看着下面乱糟糟地情景。杨侗的脸sè也不禁有些发白,勉强坐直身体。摆出一副镇定的样子,却怎也掩饰不了目光中不时闪过地不安。

    就在这时,殿中地声音忽然一静,只见外面的卫士已左右分开,一枝独孤阀地武士穿过人群走上殿来。

    满殿鸦雀无声中,武士头领冷冷的左右扫了一眼,最后把视线投向龙椅上地杨侗,也不跪拜,一手按着腰刀刀柄,沉声道:“奉家主令,请圣上移驾御书房!”

    ※※※

    “世充兄,大家旧识一场,你别迫的本王翻脸无情!”

    郑军帐内,杨浩话音落地,一阵激烈的军鼓声几乎同时在外间响起,似乎是为杨浩助威一样,帐内众人神sè都是一变,不等王世充吩咐,王行本和王弘烈已匆匆转身出帐去查看情况。李神通长孙无忌等人刚刚垂下的兵刃又重新挺起,剑拔弩张的与杨浩一方的人马对峙。

    玲珑娇已从魏道人手中接过图轴,站回到王世充身侧,在杨浩yīn冷地视线下,王世充叹息一声,转过身来面对大帐中间的棺椁,淡淡的道:“殿下言重了,不论如何,魏道长来为小儿吊唁,总是一番心意,老臣又岂能拒人与千里之外!”

    “吊唁?”杨浩森然道:“分明是妖言惑众,心怀鬼胎,我看你儿子的死,一定跟他有关系!”

    “秦王浩,你不要血口喷人!”李神通冷笑道:“郑国公世子死在独孤霸手里,当晚众多人证,你想帮独孤阀脱罪,也不用指鹿为马!”

    “诶,人命关天,岂能不多加查证!”宋智接口道:“当晚宋某也在场,我就觉得事有蹊跷,这内中未必没有文章……”

    话题绕了一圈,竟似又要转回到杀死王玄应的真凶上面,杨浩渐觉不耐烦,索xìng截断宋智的话:“有文章也好,没文章也罢,王世充,你要为子报仇,本王给你主持公道,如果因此有损江山社稷,你自问一下,比诸李密如何,宋兄,我们走罢!”说完话招呼了虚行之等人,便要转身离去。

    “殿下且慢!”王世充悚然一惊,连忙出声阻止。

    “怎么,不想放我走啊?”杨浩身形停在帐口,头也不回的道。罗士信微微抬起铁枪,已经杀机四溢的看向帐中诸人。只待有谁敢说个不字,就要放手大开杀戒。

    “不敢!”王世充忙拱手一礼:“老臣想跟殿下单独谈一谈!”

    “单独谈?”杨浩楞了一楞。原地转回身:“你跟我?”

    李神通脸sè一变,就要开口说话,却被李世民伸手拦住。微微一笑道:“既然王兄跟国公大人有事相商,世民先行回避!”

    “二公子恕罪!”王世充还了一礼。当下李世民带领李阀众人与那魏道人向帐外行去,经过杨浩身边时,两人地视线短暂的接触了一下,李世民露出一丝微笑。杨浩却撇了撇嘴。

    “玄恕,淑妮。玲珑你们也出去!”王世充又吩咐道,王玄恕,董淑妮两人告退而出,陈长林和玲珑娇也随后出去。帐内便只剩下王世充与杨浩一方地人马。

    杨浩若有所思地看了王世充一眼,轻轻一抬手,示意众人出帐,沈光有些不放心。叫了声殿下,却被虚行之拦住,使手势唤众人退出帐外,最后宋智沉吟了一下,也默默退了出去。

    两扇帐幕从外面放下,帐内光线顿时为之一暗。棺椁前的两盏长明灯火摇晃出两圈光晕,虽然是外面是大白天,身处幽暗地帐中。面对着王玄应的棺椁,杨浩还是觉得心中有些生寒,定了定心神,道:“好了,闲杂人等都不在了,郑国公有话大可直说!”

    王世充却不开口。只是绕着棺木缓缓走了半圈,一只手轻轻拍在棺木上,半晌才道:“殿下,您刚才算得那些,到底是不是真地?”

    杨浩等了半天,想不到他竟然问这个问题,不由哑然失笑,往旁边走了几步,摇摇头道:“这种玩意,怎么说呢。你信。就是真的,不信。就是假地!”

    “真的?”王世充耸然动容:“难道说天意注定,接下来真是李唐的天下?”

    “你真信啊?”杨浩眉头一扬:“好,我给你说清楚,接下来,不只是李唐的天下,而且还是李世民一个人的天下,未来的皇帝就在外面站着,郑国公,良禽择木而栖,你现在赶紧去效忠,还能捞一个开国功臣当当!”

    王世充哑然无语,神情挣扎了一下,手中已举起从魏道人处得来的图轴:“那这副孔子闭房记地夷羊在牧……”

    “你希望它是真的吗?”杨浩语气异样的问道。见王世充不作声,又冷笑一声道:“本王明白,人人都想当皇帝,你郑国公位极人臣,想得天意承认,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有这种念头并不为过!”

    这话委实大逆不道,可偏偏是从杨浩口中说出来,王世充怎么听怎么觉得怪异,讪讪道:“殿下说笑了!”

    “本王不是跟你说笑!”杨浩摇摇头道:“自古谶续图录一说,由来已久,虽然玄虚飘渺,却未必没有几分道理,就拿这幅所谓夷羊在牧,若说应在你一个王字,也不为过,可这谶辞之语,可就并非对你有利!”

    “怎么说?”王世充愕然抬头,手中已将羊皮卷展开。

    “乾上坤下,前三后七,茫茫天地,一统华夷!”杨浩将图上谶辞背了一遍,顿了一顿道:“乾上坤下,在易是为否卦,对吧!”

    “对!”王世充点头道:“易云否极泰来,此图三羊在前,七羊在后,有三羊开泰之意,是好卦象啊!”

    “你只知道否极泰来,就不知道泰极而否吗?”杨浩笑笑道:“此图坏就坏在一个赶羊上面,天地否,在易经中是怎么说的?”

    “否卦,天地不交,而万物不通也,上下不交,而天下无邦也!”王世充念着系辞,专心看着图卷思索。

    “天为阳,地为yīn,天地不交,即yīn阳不通!”杨浩道:“你以为他赶的是我这个杨,我看他却是赶得yīn阳的阳,已经yīn阳不通,还要赶阳上天,无yīn阳何以生万物,生机全灭,所以说,这是一个死卦!”

    王世充身躯一震,险些失手将图卷落在地上。

    “九阳已是极致,天地间唯一出现十阳之数,乃是上古之时十rì并出,人间如火,万物枯焦,这情景,不用我说了吧!”杨浩续道:“所谓一统华夷,史载羿为东夷族长,有穷国君,手中拿的也不是长杆,而是权杖,所以这张根本就不是什么赶羊图,而是后羿shèrì图!”

    “shè……shèrì图?”王世充完全被杨浩说蒙了,期期艾艾的道:“那要怎么解?”

    “十rì乃桑木之子!”杨浩道:“木下添子,那可是个李字呢!”

    “李字?”王世充这一惊非同小可,脱口道:“那德充符,人间世又如何解?”

    杨浩微吃一惊,老狐狸果然看到了,心中一动,道:“你读过庄子没有,德充符讲地身残志不残,人间世讲得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已经死了个儿子,还想死全家吗?”

一百六十一章 必有一伤

    小半柱香的时间很快过去。

    素白sè的大帐重新打开,王世充恭恭敬敬的将杨浩送了出来。

    看到这种情形,等候在帐外的李世民一方人手都是神sè一变,而虚行之和宋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与阚棱沈光一同迎上前去。

    “殿下,老臣有丧在身,不便远送,三rì之后是小儿出殡之rì,希望殿下届时,不要令老臣失望!”

    “节哀顺便吧!”

    两人的对话显得有些冷淡,杨浩说完话便转过身,连李世民凑上前来想打招呼也没理会,径直带着兀自惊疑不定的宋智和虚行之往营外行去,旁若无人的态度让在场的王氏和李唐诸将俱是面露不忿,然而做为正主的王世充却没有什么反应,仍然好整以暇的在后面抱拳相送,没有他的命令,周围的军士也不敢留难,纷纷让开通道,任杨浩一行人扬长而去。

    “国公大人,殿下这是……”

    见杨浩去远,李世民带着李神通等人走到王世充身边,似乎很随意的问了一句,王世充看了他一眼,眉头忽然一皱,抬手已将那副图轴取了出来:“二公子,此图珍贵无比,老夫消受不起,还请你好好保存吧!”

    李世民微微一愣,有些茫然的接过图卷,王世充已不再看他,扭过头一声令下,将属下将领和玲珑娇等人召呼过来,直接将李世民冷落到一旁。这一下弄得李阀众人都是面面相觑,长孙无忌忽然道:“魏道长呢?”李神通不由自主扭头看去,这才发现不知何时,那魏道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士信呢?”

    来到营口,几名士兵将几人的座骑牵了过来,杨浩发现罗士信并不在其中,身形微微一顿。虚行之连忙凑上前道:“适才裴帅在外喝阵,我让士信回去报信了!”

    五人先后翻身上马。杨浩兜马回头,又看看后方站在帐前地王世充等人,眉头微微一扬,双脚一踢马腹,便带马向外驰去,虚行之和宋智并驾齐驱,紧随其后。然后是阚棱沈光二人,五骑穿过郑军的阵形,在近万大军的注视下离开郑营。

    对面己方军阵相距不到一百步,遥见杨浩等人从郑军中策马而出,秦叔宝罗士信已经双双纵马迎将出来。

    “殿下!”

    阵前相见,二将俱是带缰行礼,杨浩只抛下一句:“回去再说!”已当先驰入军中,秦叔宝和罗士信落在最后。jǐng惕的看了看郑军的动静,才兜转马头驰回阵内。

    杨浩一进军阵,迎面单琬晶已策马迎上前来,急呼一声:“杨浩!”把杨浩吓了一跳,连忙勒缰住马,待单琬晶过来时一把抓住她的马缰。埋怨道:“不好好在宫里休息,你来干什么?”

    单琬晶本来担心的要命,好不容易见他平安归来,心中满是喜悦,又遭到这迎头斥责,顿时气往上撞,眼圈便红了,好在杨浩见势不妙,紧抓住她地马缰,低声道:“等会儿再跟你说!”却听马蹄声响,原来身后虚行之与宋智。对面裴仁基都已赶了上来。众人在阵中汇合。裴仁基刚向杨浩施了一礼,杨浩已道:“裴帅。传本王令,收兵回宫!”

    “收兵?”裴仁基微微一惊,愕然道:“那王世充……”

    话音未落,只听一阵鸣金声响,众人纷纷扭头看去,只见对面郑军军旗麾动,阵形正在往内收缩,这下不用杨浩再解释,几人立时明白过来,纷纷把惊愕的视线投向杨浩。

    “殿下,你跟王世充谈妥了?”宋智忍不住问道。

    自五更天起,王世充大军兵迫皇城,满营哀兵之势,所有人都看在眼里,而宋智和虚行之虽然一起同杨浩入营,但最后王世充与杨浩地密谈,两人也不知详情,只看最后杨浩冷着脸出来,还道双方谈崩了,之前身在敌军不便详问,现在看到这个结果,不仅宋智,连虚行之也是一脸意外之sè,差点与宋智同时问出同样的问题。

    在众人的目光下,杨浩却露出一丝苦笑,看了宋智一眼,淡淡的道:“被你说中了,王世充限我三天,要独孤霸给他儿子陪葬,否则宁可玉石俱焚!”

    此言一出,众人神sè不禁都异样起来,宋智先前虽建议杨浩翦除独孤阀,虚行之和裴仁基也赞成了,那却是先下手为强的计策,两人也没料到王世充会反应的这么迅猛,一时间俱都默然不语,内中偏恼了罗士信,一拨马便道:“王世充好大狗胆,竟敢威胁殿下,我这就取他人头!”秦叔宝立马在他旁边,伸手将他拦下,喝道:“急什么,殿下自有决断!”

    “我?”杨浩闻言却一耸肩:“我是没什么决断了,人家要替子报仇,在情在理,谁拦得住?”

    单琬晶说了一句:“那你就任王世充这么嚣张!”杨浩却扭过头,佯装没有听到。

    说话间对面郑军已前阵变后阵,沿着洛河缓缓往西撤退,看看手下这帮人马,杨浩终于叹了口气道:“回城再议吧!”

    傅君嫱和花翎子站在军中,远远看着杨浩,花翎子奇道:“你怎么不过去啊?”

    “过去做什么?”傅君嫱一脸寒霜:“那坏蛋已经被狐狸晶迷了眼,哪里看得到我,走,我们给小英找东西吃去!”一拽花翎子,转身便走。紧随着两人身后,一阵阵鸣金声已在军中响起。

    ※※※

    “谁让你把尚公调去监视军营的?”

    闻鼓则进,鸣金而退。同一种模式下训练出来地军队。在洛阳皇宫外面摆出了同样的退却阵势,双方都是两翼收缩,然后后军率先变向,次第到中军前军,最后左右骑军合拢,仿佛两朵盛开的花蕊缓缓闭合。

    在王世充的中军旗撤退同时,杨浩的中军旗也已撤过金水桥。而两方都留下了押后的人马,一方是王行本和王仁则叔侄。另一方则是秦叔宝和罗士信。末了罗士信心中不忿,故意带着一拨人马,挑着王仁则的头盔,在两军前耀武扬威地驰了一圈,可惜对面却异常沉得住气,根本不予理会,最后又被秦叔宝劝了回来。

    从端午门进入皇宫。浩浩荡荡地军队在中极门前地广场上层层散开,休整的休整,巡防的巡防,剩下两千人马,在裴仁基的率领下跟随在杨浩的身后,直接往宫城地应天门行去。阚棱沈光昨rì随杨浩往董家酒楼,麾下的亲卫军暂交秦叔宝统带,此时重新收回军权。层层保护在杨浩身侧,将虚行之宋智单琬晶都包括在内。

    杨浩有些恼怒地看着单琬晶,现在才知道尚公竟没随独孤凤入宫,难怪没有半点关于宫中的消息传出来,单琬晶被他连番埋怨,脸sè也不好看。一声不吭的带马走到一边,杨浩气也气不得,骂也骂不得,终究还是一声叹息了事。

    虚行之见状,忙打岔道:“殿下,李世民那边。还要继续监视吗?”

    “当然要……”杨浩刚说了三个字,忽觉虚行之问得蹊跷,不由微微一愣。

    “殿下!”虚行之低声提醒道:“咱们人手不够了啊!”顿了顿又道:“昨晚对方那么大动作,我们却一点风声都没得到,这些刺探消息的人手。实在有些调配得不太……”

    杨浩微吃一惊。已然明白了虚行之的言下之意,下意识的道:“可是杨……”刚说了三个字。忽然意识到宋智还在旁边。总算及时住口。

    宋智目中已闪过一丝异sè,识趣的笑道:“若是探听消息,我宋阀在洛阳也小有门道,殿下如果需要,宋某定全力相助!”

    “那就多谢宋二爷了!”虚行之打蛇随棍上,立刻笑容满面的套起近呼。杨浩却闭口不言,神sè越发yīn沉了下去,隐隐觉得自己似乎上了一个大当,摇摇头又压在心里,抬眼望去,应天门地高大城墙已出现在视线中。

    庞大地队伍在宫城前停了下来,只见三座宫门紧闭,墙头上杳无人影,重宫厚壁,里面一点声音也没有,沉寂的仿佛坟墓一般,杨浩不觉眉头微皱,扭头使个眼sè,示意虚行之上前喊门。

    “秦王殿下回宫,快快开城迎接!”

    虚行之不敢怠慢,策马上前,扯开嗓子喊了一声,内中却没有任何声音答应,这下所有人都明白事情不对,不等杨浩吩咐,裴仁基已经抬枪下令,全场士兵纷纷戒备起来。

    便听一片密集地脚步声,空无一人的城上忽然出现密密麻麻的人影,每个垛口都探出劲弩,枪矛林立,顷刻间城上已站满了大批士兵,杀气凛然地布成阵势。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城下的军队出现一阵sāo乱,杨浩的神sè顿时一凛,往上一抬头,只见独孤峰一身戎装的身影,已高高站立在城头上,神情淡漠的向下望来。

    ※※※

    皇城西郊,隔着护城河是一片树林,此刻在树林深处的空地上,数百名用斗笠披风深藏面貌之人聚集在一处,其中一人的肩头,正停着先前在郑军军营上空盘旋的蓝羽怪鸟。

    沙沙脚步声在寂静的林中响起,那只怪鸟第一个作出反应,振翅而起,扑啦啦地声音中,已被一名身背斗笠地长发女子伸手接过,宠溺的摸了摸头,紧跟在她身后,一名身形高大地秃头白眉老者也从树后露出身形。

    “小姐,晁前辈!”

    四名为首斗笠人走上前来行礼,白眉老者恍若未闻。只有长发女子点点头,随即问道:“魏大哥那边,一直没有发信号吗?”

    “不知道怎么回事!”其中一名年龄较大的老者道:“疾风好像受了惊,只在那边转了两次就飞回来了。再也不肯过去,我只好让郑兄弟去看了看,王世充和秦王浩都已经撤兵了!”

    “这样啊?”长发女子轻轻蹙了一下眉头,一时沉吟不语。

    “小姐!”那老者顿了一顿,轻声提醒道:“魏军师那边没有消息,我们还要不要继续等下去?”

    长发女子怔了一怔,道:“不等了。独孤阀已经答应跟我们合作,等魏大哥脱身。自然会跟我们汇合地,你们分批撤退,小心一些!”

    那老者拱手领令,长发女子吩咐完,又礼貌的向白眉老者道:“晁前裴,您看呢!”

    “很好,很好!”白眉老者缓缓点头:“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没办!”

    长发女子与四名斗笠人都是一愣,白眉老者双眉一耸,两道白眉下已shè出两道jīng光,抬眼看向左侧三十步外的一株大树,正当所有人都随他看去的时候,白眉老者身形忽然退后,反身一拳已打在身后另一株大树上。

    轰然一声巨响,摧枯拉朽的拳劲中。整株大树齐中而裂,一道白衣人影已从树上落下,双手持剑,疾劈白眉老者头顶。刹那间变起俄顷,长发女子等人也都中了白眉老者声东击西之计,刚把视线重新转回来。只见一名白衣女子口喷鲜血,已在白眉老者拳下倒飞出去。

    “东溟派?”

    白眉老者冷笑一声,将顺手夺过来的长剑一折两断,脚尖点地,大袖翩翩直往那白衣女子落处追去。不待长发女子下令,身边四名斗笠人已抽出兵刃,纵身上前助战。

    却在这时,半空中又落下两名白衣人,其中一名伸臂救人,另一人则甩手扔出四颗白sè弹丸。白眉老者首当其冲。见状神sè立时一变,双袖一展。一股无形劲气横在半空,四颗弹丸如同撞上一堵看不见的软墙,发出**数声,嘭地已在半空中爆开一片白茫茫的烟雾,刺鼻气味迅速在林中弥漫开来。连白眉老者也要掩面后退。

    等长发女子带领手下赶上前时,白眉老者双袖鼓风,将满空烟雾扫开,却已不见了那三名白衣人地去向。

    “是东溟派的狐火弹!”白眉老者重重哼了一声,双拳紧握,眼中露出异样杀意。

    “小姐,这里有血迹!”一名样貌jīng悍的斗笠人迅速在草丛中找到踪迹,扬声向长发女子示jǐng。

    “知道了,不要追了!”长发女子神情淡定的一抬手,阻止属下继续追踪的意图,一听此语,白眉老者不禁眉头一皱,不满的道:“沈军师,东溟派是秦王浩的走狗,咱们刚才说地话,可都被他们听到了!”

    “不要紧!”长发女子语气异样的道:“就是被他知道,那才好呢!”

    白眉老者说的是他们,长发女子回答的却是他,一字之差,身边几人均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不由都露出意味深长的神sè。

    一名灰衣背剑的修长身影,站在附近的一株树稍上,仿佛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静静的将下面发生地一切尽收眼底。连白眉老者那般高深的功力,对此人的存在也没有半点感觉。

    ※※※

    “圣上有旨,只召殿下一人入见,非常时期,请殿下见谅!”

    杨浩勒马在应天门下。目光一点点的变冷下去。,听着城上独孤峰理直气壮的声音,从昨夜到现在,一直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也在心中越来越清晰,随之带来地郁闷感觉,已让杨浩彻底对独孤阀再不抱一点希望。

    随着独孤峰的话音落地,从城墙两侧再次增援上来大批武装甲士,轧轧的绞盘声中,两台一人多高的奇型弩机已在两座烽火台上架起,如同水车平放的连环旋叶上推出用与守城的重型弩机,只从外形上便给人一种杀伤力强大的感觉,甫一亮相,虚行之宋智裴仁基等人俱已勃然sè变,连单琬晶也惊呼出口。

    “八弓神臂弩!”

    八弓神臂弩?杨浩微微一呆,旁边阚棱沈光已双双上前。率领亲卫在杨浩前面布起一排防守,神情竟是破天荒的紧张起来。裴仁基一声令下,数百名盾牌手也已抢上前,在阵前立起城墙般地盾阵。

    “殿下小心!”宋智一拉杨浩缰绳,就要把杨浩的坐骑往后拉,单琬晶也靠近过来,拉住另一边马辔。急道:“别逞能了,这里危险。快让开!”“让个屁!我不信他敢放箭!”杨浩气往上撞,手上猛一使力,啪地竟然将马缰齐中拽断。李世民,王世充,窦建德,静斋,魔门也还罢了。现在连小小地独孤阀也欺到头上来了。

    “独孤阀主不要误会,王世充已经撤军,殿下有要事与你相商,快快把人撤了!”

    虚行之还在向上喊话,壮着胆子站在弩机shè程之内,一头冷汗早就下来了,整个洛阳城防总共才有十架八弓神臂弩,五台大蹶飞石。想不到独孤阀竟然不声不响的弄了两架进宫,若说王世充兵迫皇城是大胆,毕竟事出有因,独孤阀这种做法,就实属肆意妄为,其心可诛了。当真一个比一个狠。

    “本官奉旨而行,请殿下恕罪!”独孤峰咬紧牙关,就抱着一句圣旨,根本不听虚行之所说。

    “行之回来!”杨浩越听越不是味,忍不住出声,虚行之如蒙大赦,连忙拨马退回阵内,就在短短几句话工夫,面对着两座杀人利器,已是汗湿重衫。

    “殿下。要不我们进去一趟?”虚行之心有余悸地建议道。

    “独孤峰哪来这么多兵力?”杨浩视线紧盯着城上的独孤峰。神sè变幻不定,单琬晶。宋智,裴仁基都聚集过来,裴仁基强压怒意道:“殿下,末将这就传秦叔宝和罗士信,召集军队,把宫城打下来!”

    “不可,皇泰主还在宫里!”虚行之急忙阻止:“还有这两具八弓神弩,要打也不能硬拚!”

    杨浩无语半晌,重重地哼了一声,不甘心的道:“算了,裴帅,传秦叔宝和罗士信,再把含嘉仓地军队调过来,给我封锁宫门!”

    “是!”裴仁基恭声领令,自去安排,虚行之吃了一惊:“殿下,这样做,是不是太刺激独孤阀了!”

    “是他们在刺激我!”杨浩勃然大怒,带马转身:“走,我看他独孤阀守个孤城,能得意多久!”

    杨浩率先离去,单琬晶忙拨马跟上,阚棱沈光也率领亲军收阵后撤,虚行之落在后面,忧心忡忡的看了一眼城上,不觉宋智策骑走到身边,唤了声:“虚先生?”

    虚行之微微一愣,才反应过来,忽然道:“宋二爷,你也是门阀世家,如果你与独孤阀易地而处,今天你会怎么做?”

    宋智神sè微变,沉吟了一下才道:“事关家族存亡,当然要慎之又慎!”虚行之若有所思的看了宋智一眼,摇摇头,也拨马往杨浩身后追去。

    城头上,独孤峰见杨浩等人一句话不留的转身离去,目中倒闪过一丝意外之sè。一直看着杨浩等人出了中极门,站了片刻,忽然重重一掌击在墙垛上,一双眉头已紧紧皱起。

    ※※※

    一碟鱼汤,一碟鸡肉,一碟酱料,几块面饼。

    一式两份,分在两只矮几上,这是中午时分,杨浩拿来招待宋智的一餐午宴,在中极门外一间朝房内临时辟成客厅,用行军大锅煮出来的东西,鱼汤太腥,鸡肉太淡,酱料太酸,面饼太硬,杨浩没吃几口便搁箸不食,取过手边的酒坛一碗接一碗地喝着闷酒,宋智倒是吃得不紧不慢,待杨浩喝到第三碗时,才不得不出言劝道:“殿下,多饮伤身!”

    杨浩手势顿了顿,将酒碗放下:“宋二爷,问你句实话吧,如果本王在洛阳呆不下去,被迫退回江淮,你还会帮我吗?”

    不过隔了一晚上的时间,这已是杨浩第二次在宋智面前透露出收手的意思,宋智也不禁踌躇了一下,认真的道:“洛阳是洛阳,殿下是殿下,以殿下的本事,就算没有洛阳,建基立业,也是易如反掌!”

    杨浩神情呆滞了一下,不由露出一丝苦笑:“好像你对我,比我自己还有信心一样!”

    “这个……”宋智笑笑不语,脑海中却想起当rì杨浩在襄阳决堤放水时那种唯我独尊的气势,心中忽然一叹,若是大兄年轻时能似此人……宋智自己却未发觉,几乎是下意识间,他总会拿宋缺来与杨浩比较,似乎每次见面,总能在杨浩身上找到宋缺本应该有。却被强行压制住的一些东西。

    杨浩见宋智不说话,也不迫他,这两天一夜,宋智当真帮他不少,比诸独孤阀这种阳奉yīn违的皇亲国戚,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举起一碗酒道:“宋兄,杨浩别地没什么,只知道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不管将来如何,今天这份心意,杨浩永铭于心!”

    宋智举起碗来,与杨浩同饮了一杯,放下碗道:“殿下,独孤阀之事,你准备如何解决?”

    “已经不只是独孤阀的事了!”杨浩放下空碗,也不再斟酒,反问道:“宋兄以为,我跟王世充拚起来,最终得利的会是独孤阀吗?”

    “不会!”宋智直言道:“若说最终得利,不是李唐,就是窦建德,独孤阀不过是棋子罢了!”

    杨浩暗暗点头,这位宋二爷的确是位胸有丘壑的人物,叹了口气道:“不错,可偏偏这个棋子,就点在我的瓶颈上,正如二爷昨晚所言,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我若麾军强攻,借他们之手先杀皇泰主,再以讨逆为名夷平独孤氏,然后联合王世充在洛阳登基称帝,再召江淮兵入中原……”

    杨浩说地很平淡,宋智却脸sè渐变,等杨浩话语顿住,意味深长的看过来时,宋智的目光已变得复杂至极,语气迟疑的道:“原来,殿下从昨晚就已经算好了的?”

    “不错,我是有这么一算!”杨浩用手指点着桌面:“而且事情发展也跟我想得差不多!”

    “难怪你这么晚过来!”宋智从桌边站起身,讶然道:“那你为什么还不动手?”

    “是我想得太简单了!”杨浩沉吟道:“今天跟王世充密谈之后,我才发现,这老家伙后面的水,还没有见底啊!”

    “怎么说?”宋智越听越惊,杨浩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我答应他三天之内,杀独孤霸替王玄应报仇,这只是我跟他交易的一半!”

    以独孤阀的护短行径,杀独孤霸与灭独孤阀无异,宋智吃惊的是杨浩没说完地内容,不由自主地追问道:“另外一半是什么?”杨浩眨了眨眼,道:“我想拿独孤阀跟他换李世民,他竟然答应了!”

    宋智先是一愣,随即眉头皱起:“王世充?”

    这时忽听敲门声响,宋智闪身坐回原位,杨浩应了一声,虚行之与尚公两人已从门外走了进来,带着雪雹的沙沙雨点随之飘进房内,两人身上都有些打湿地痕迹。

    “宋二爷!”虚行之先向宋智打了个招呼,再向杨浩行礼道:“殿下,整片树林都已经查看过了,对方已经撤走多时,没留下半点痕迹!”

    杨浩神sè一沉,默然不语,虚行之又道:“树林边缘,已列入巡防区域,如果有秘道的话……”

    “不!”杨浩抬手截断:“把人撤了!”顿了一顿又道:“除监视李世民的密探,其他的人全部隐藏!”

    虚行之微觉意外,随即与尚公同声应是。

一百六十二章 风雨欲来

    细碎的冰雹打在一排排朝房的明瓦上,发出此起彼落的沙沙之声。

    裴仁基在中间跟秦叔宝罗士信过来了一趟,向杨浩回报宫中兵马的布置情况,加上含嘉仓的八千兵力在傍晚即将到达,整个皇宫已重新落入杨浩的掌握之中,相应的宫城里的独孤峰也加强了防守兵力,堂而皇之将独孤阀的私兵摆上城头,亦表现出强烈的敌意。

    走在朝房廊下,背对着笼罩在雨幕中的宫城,杨浩边行边向身侧的宋智问道:“荣凤祥一死,贵阀要全面掌握洛阳的地方帮会,估计要多少时间?”

    “如果殿下需要的话,我可以亲自出面!”宋智道:“加上青蛇帮在本地的影响,半个月内应该不成问题!”

    似乎感觉到杨浩言下的催促之意,宋智面上闪过一丝异样之sè,迟疑了一下,又道:“殿下之前说王世充、荣凤祥都跟域外的大明尊教有关系,现在我们要接手洛阳帮会,做得太明显的话,在王世充那边,会不会有所疑忌!”

    “这个不用担心!”杨浩摇摇头:“王世充早已破门出教,能摆脱明尊教和魔门的摆布,恐怕他还要在心里偷笑呢,至于洛阳帮,不过是明尊教与魔门互相妥协的产物,都见不得光,二爷只管放手去做,凭你们岭南宋阀,与我秦王杨浩,不信镇不住这帮妖魔鬼怪!”

    “殿下怎会对魔门的事这么熟悉?”宋智越来越有些生疑。

    “事关皇家隐秘!”杨浩借不假思索地就找个借口:“本王不想宣诸于口,还请二爷见谅!”

    宋智眉头一扬。便不再多问,不觉已送到朝房廊口,当即话锋一转道:“既然如此,我这就回去安排!”

    “有劳二爷!”杨浩又道:“还有这几天,请二爷帮我多留意一下洛阳地面的情况,我让行之居中联络!”

    宋智明白杨浩这是想借用宋阀的情报系统,爽快的点头答应。两人拱手一礼,刚要告辞。想了想又道:“不如让玉致在殿下跟前听令,联系起来也方便些……”

    “千万不要!”杨浩赶紧摆手截断,反应之大,让宋智也愣了一愣,好一会儿,杨浩才尴尬的开口道:“我不是说不好,只是。只是多事之秋,何必让三小姐以身犯险……”

    话没说完,宋智的嘴角已露出一丝笑意,道:“宋某之前的建议,还请殿下仔细考虑一下,宋阀并非宋某一个人说了算,总要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杨浩眉头轻轻皱起,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前方虚行之和阚棱已领着马车与护卫过来。宋智再次向杨浩告辞,走下长廊,在雨中上了马车,虚行之披着雨蓑策马行到近前,手挽缰绳向杨浩行了一礼,喝令马车启道。往端午门外而去。

    着阚棱和虚行之代为送走宋智,杨浩在廊下站了一会儿,转头看向侍立身旁的沈光:“王妃呢?”

    “还在如茵姑娘地房里,一直没出来过!”沈光答道。

    杨浩默然片刻,叹口气道:“去看看吧!”

    之前单如茵被单秀和尚公救回,身中七杀拳伤,五脏六腑都受了震荡漾,一条小命几乎去了大半,好在宋智在场,用宋阀的独门伤药稳住伤势。才算从鬼门关前捡了回来。东溟四仙子中,以单如茵年纪最轻。跟单琬晶的感情也是最好,而此次出事,也是为了完成单琬晶的命令,弄成这个结果,杨浩心中也免不了有几分恻然。

    来到西朝房的一间房外,其余三名护派仙子都站在门外,清一sè挂着微红的眼圈,见杨浩带着沈光到来,刚要施礼,已被杨浩抬手拦住,轻声问道:“如茵怎么样了?”

    “刚刚醒了一会儿!”单秀压抑着声音道。

    杨浩见她神情不太对劲,不由向房内看了一眼道:“太医过来看过了?怎么说的?”

    单秀却露出一丝惨笑,摇摇头并不说话,杨浩疑惑地看了看三女,吩咐沈光等在外面,自己推门走了进去。

    一进房,首先便闻到一股浓烈的药味,夹着淡淡的血腥气,只见床榻上躺着一个人影,单琬晶就坐在旁边,仿佛泥塑木雕一样,连杨浩推门而进也没有转过头来。

    杨浩心中微微一沉,反手带上房门,走上前道:“琬晶!”

    仿佛才听见杨浩的声音,单琬晶身躯一震,缓缓转过头来,露出一张全无血sè的憔悴脸庞,看得杨浩心头一跳,忙急步上前,伸手扣住单琬晶腕脉,一股细弱真气缓缓送了过去,单琬晶目中才闪过一点亮光,整个人如同失去力量一样往后倒下,被杨浩及时扶在怀里。

    “怎么回事,宋智不是说xìng命无碍吗?”杨浩急急问道,将目光投向榻上,只见单如茵双目紧闭的横躺于上,从被下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自锁骨以下都缠满了绷带,在昏迷中兀自秀眉紧蹙,面上还带着未消的痛楚神sè。

    “xìng命是保住了!”单琬晶失魂落魄地道:“可太医说,右手经脉断裂,就算骨头长好,也是残废!”

    “经脉断裂?”杨浩却是一奇:“她也经脉断裂?”心中一动,放开单琬晶的手腕,走上前掀开单如茵的被角,轻轻将她的断臂扶了出来。

    “你做什么?”单琬晶怔了一怔,却听杨浩道:“我帮她看看,你忘了,我这身经脉不也断了,照样活蹦乱跳,可见医生说话,有时也未必准的!”

    仿若黑暗中划过一道闪亮,单琬晶地动作触电般地顿住。瞳孔不由自主的一张,愕然向杨浩看去。

    “其实要我说,废了也好,女孩子家舞刀弄剑,成何体统!”杨浩一边说话,一边用双手在单如茵断臂各处穴位上检查:“索xìng乘这个机会,给她找个好人家嫁了。下半生平安喜乐,子孙满堂。也不枉你们主仆一场!”

    “你不要胡说了!”单琬晶快哭了出来:“到底有没有办法?”

    “谁知道呢?”杨浩放开手道:“最多我试试看,宋智说我现在不能妄用真气!”

    “你?”单琬晶吃惊的看向杨浩,杨浩则盯着单如茵道:“反正我尽力了,就死马当活马医吧,你也别抱太大希望!”说话间撩开单如茵的盖被,一手托在后者颈侧,轻轻将她扶了起来。单琬晶见状也不便细问连忙伸手帮忙。

    两人轻手轻脚的将单如茵扶起,然而单如茵昏迷之中,根本无法自行坐正,杨浩试了几次都不行,索xìng一咬牙,撩衣坐到榻上,在单琬晶愕然的注视下,坦然将单如茵半搂在怀中。右手将单如茵地肘部托起,轻喝一声:“愣着干什么,帮我扶着她的手,刚接好地骨头,小心又断了!”

    单琬晶被杨浩喝醒,事急从权。也顾不得其他的事,依言将单琬晶地手臂托了,杨浩收回手来,贴住单如茵肩后大穴,开始运功输气。

    其时单如茵全身衣衫尽除,只隔着薄薄一层绷带,斜躺在杨浩怀中,肌肤热量透体,带着一种淡淡地幽香,杨浩也要忍不住心中微荡。忙深呼吸了一下。闭起双眼,按照九玄**中凝神入穴的法子。灵台才渐渐清明。

    单琬晶紧张地注视着杨浩的动作,却未发现,单如茵紧闭地眼皮下微微动了动,随即又恢复平静。

    ※※※

    云重天低,雨中夹雪,虽然势头不大,却透着清寒袭人。

    天津桥南,魏道人穿过三条斜街,换了四套装束,始终摆脱不了那种如芒在背的窥视感,沿途也用过好几种应对手法,却连跟踪者的一丝影子都摸不到,显然对方无论武功经验都在自己之上,而令他暗暗心惊的是,却每每在自己以为甩掉对方,淮备往南城的秘密据点去的时候,对方总会有意无意的露出几分痕迹,让自己不得不重新改道。与其说是跟踪,试探意味似乎更加多一点。

    一路行来,洛河沿岸,随处可以看见涨水后的狼籍场面,还有不少洛阳府地衙差冒雨在街上巡逻,市面上的店铺虽然生意清冷,但大多还是如同平时一样照常开业,似乎昨晚发生的种种怪事,并没引起太大的恐慌。对于这些洛阳的居民百姓而言,除非朝庭崩溃,官府撒手不管,只要还能有个依靠的对象,哪怕明天就要天崩地裂,也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而洛阳府在这次事件中,所呈现出来难得地工作热情和效率,正好应合了百姓们的这一心理。却是魏道人事前没有料到的。

    不过魏道人也不着急,谣言的影响,总需要一个时间来沉淀,再过几rì,等洛阳周边的消息反馈过来,大势所趋,哪怕秦王浩能擎天架海,就要看你这大隋最后一枝正统,究竟还能支撑到何时。

    让过一队巡逻的衙差,魏道人拐进路边右侧的窄巷深处,撕下假须,将外衣扯去下襟反穿过来,掏出一只软帽顶在头上,往右眼上贴了一片肉sè软膏,扎起裤脚,又拿出两只草鞋换上,这已是他随身最后一套伪装,如果再不能把跟踪者甩掉,那就真的麻烦了。

    刚刚收拾停当,魏道人心中一动,忽然抬头,只见一名身负长剑头顶雨笠的人。已鬼魅般的出现在十步外地对面。

    魏道人喉头动了动,只觉得嗓子有些干涩,强吸了口气,定定心神,将脸上地软膏又撕了下来,直起身形,坦然道:“阁下跟着魏某到这里,不知有何见教?”

    “你就是魏征,前任李密帐下的首席谋士?”

    一把清丽淡雅地声音,如同空山灵雨。不带一丝尘气,让人一听之下,便会不自禁的心生好感,魏征不由自主地点点头,jǐng戒的目光也稍微柔和了一些。话一出口,便是心中一凛。

    “昨晚洛河涨水,和氏璧出世。飞鸟书,赶羊图。这些都是你策划的?”那人缓步走近,口中继续问道。

    魏征站着不敢动,心中想一概否认,可说出口却变成:“不错!”

    “为什么?”那人已走到近前,魏征神情犹豫了一下,答道:“我想挑拨秦王浩与王世充火并,逼王世充造反。彻底覆灭大隋!”

    “能想到以势对势,的确不错!”那人露出一丝欣赏的微笑:“难怪李密本来就以智计闻名,也要倚重于魏兄!”

    “你到底是什么人?”魏征猛的醒悟过来,向后连退三步。心中惊骇已无以复加。

    “在下秦川!”那人淡淡的道。

    秦川?魏征确定自己没听说过这个名字,愣了一愣,冷笑一声:“阁下对魏某了如指掌,魏某却对阁下一无所知,这种对话。似乎不太公平呢!”

    “哦?”那人奇道:“跟我讲公平?魏兄不怕我是秦王浩地人,就凭刚才那句话,我现在就可以杀你了!”

    “明人不说暗话!”魏征沉声道:“阁下若是秦王浩的人,又何必跟我废话这么多?”

    那人露出饶有兴味地神sè,看了魏征片刻,展颜一笑道:“魏兄安心。在下并无恶意,只想为昨夜之事,求一个答案!”

    “我凭什么告诉你?”魏征视线闪向巷口。

    “当然有理由呢!”那人向前走了一步,见魏征jǐng惕的后退,又停下脚步:“魏兄用和氏璧布局,至少应该跟原主人打个招呼吧!”

    魏征在袖内已捏好了一枝信号箭,只待对方稍有动手意图,便抢先放出去,猛听到这句话,顿时神sè巨变。张张口。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细雨飘洒在两人中间,巷内一片安静。那人轻轻扬首,斗笠下露出一张毫无瑕疵的容貌,明亮双眸如同夜空晚星,如同带着一种庄严神圣,直指人心的魔力,让魏征怦怦乱跳的心脏,不能自己的渐渐平缓下来,进而竟产生一种自惭自愧的异样感觉,仿佛在此人面前,任何隐瞒都是大不敬地罪过。

    “李密一死,蒲山公营再无作为,为何魏兄要趟洛阳这趟浑水?”那人很自然的问道。

    “我……我是奉太子建成之令!”魏征挣扎着道:“全权主理在洛阳的事务,协助李世民拉拢王世充!”

    “太子建成?”那人倒有些意外:“蒲山公营已经全部投靠李建成了么?”

    “还没有!”魏征点头道:“太子突然返回长安,世绩镇守黎阳,还没来得及与太子见面!”

    “原来如此?”那人微不可觉的皱了皱眉头,又突然问道:“李建成与荣凤祥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会帮你?”

    “这个……”魏征微一迟疑:“我不太清楚,荣凤祥那边,是杨虚彦联系的!”

    那人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索魏征所说的东西,等魏征的神情刚刚有所松动,又问道:“你既然想用和世璧来迫王世充造反,怎么最后又把王玄应杀了,难道你别有用意?”

    “那是意外!”魏征苦笑道:“我也没料到,合晁公错与王薄两大高手之力,竟然没把王玄应救出去?”

    那人微微一愣,竟也想不到会是这种答案,顿了一顿才道:“那现在呢,你今早去见王世充,可有进展?”

    “没有!”魏征提起此事,神sè微见懊恼:“王世充已经被杀子之仇冲昏了头,竟然兵逼皇宫,本来我用谶图进言,已见成效,偏偏秦王浩……”

    “秦王浩怎么了?”那人见魏征停住不言,又追问道。

    魏征心中明知不对劲,还是忍不住续道:“偏偏秦王浩竟然是易算高手,当众为王世充推演京房八占,现在王世充已经退军,两人之间可能达成了协议!”

    “那你们为何又私下联络独孤阀?”那人一点点的追问:“不怕王世充知道了,会跟你们翻脸么?”

    “这是唐皇地意思!”魏征道:“等王世充知道。独孤阀已经在长安了!”

    那人露出了然之sè,微微一笑,魏征立觉得浑身压力一松,骇然又退了一步,刚要张口呼喝,那人已道:“放心吧,我不会坏你的好事!”

    魏征又惊又怒。又惊惧于对方的手段,站在原地竟有些不知所措。那人刚要转身离去,想了想又道:“恕在下多嘴,魏兄大好人才,当择明主而侍,李建成虽然是李唐太子,但论声望资质,皆非上上之选。魏兄还要考虑一下才好!”

    魏征咬牙不语,那人轻轻点头,原地转身,已在雨中渐渐行远。

    看着对方的背影,魏征忽然生出一种无力的感觉,生平所遇之事不少,却加起来,也没今rì这般可怖。双拳紧握,只在短短功夫,已攥出湿漉漉的两手冷汗。

    他现在却不知道,在原本地历史中,玄武门之变后,却正是此人说了一句话。才得以保住自己地xìng命。

    ※※※

    杨浩轻轻吐出一口气,体内真气搬运一周天,隐隐觉得经脉生出刺痛感觉,知道是宋智所说的药力发作症状,当下吐纳收势,睁开眼来,却见单婉晶斜坐在床边,神sè异样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杨浩眉头一扬,一撩前襟双脚下榻,忽觉得脚下虚浮。一个踉跄几乎跌倒。单婉晶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将他扶住。满腹疑窦也只能暂时按下。

    “不要紧!”杨浩也有些心惊,想不到真气已经衰竭到这个程度,就势缓缓在榻边坐下,定了定神道:“帮我拿杯茶来!”

    “你没事吧!”单婉晶慌张的放开手,走到桌边去给杨浩倒茶。就在单婉晶身后,杨浩却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婉晶,我叫沈光送你回江都,好不好?”

    单婉晶的身形在桌边停了片刻,一言不发的转身,端了杯热茶递了过来,杨浩伸手接住杯子,打量了一下单婉晶的脸sè,续道:“你的伤还没好,如茵又成了这样,洛阳现在的局面已经失去控制,你继续呆在这里,我真没信心护你周全!”

    “那你跟我一起走!”单婉晶看着杨浩,目中隐隐露出一丝压抑。

    “不行!”杨浩喝了口水,摇头道:“做了这么多事,我现在走地话,岂不前功尽弃!”

    “昨晚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单婉晶再也忍耐不住:“你不是计划地很好吗,不是要向董淑妮提亲么,聘礼都收了,为什么王世充突然翻脸,独孤凤不是一直跟着你吗,怎么独孤阀也会翻脸,你又变得这么不对劲,你是当朝皇叔,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们怎么敢这么对你,难道只隔了一夜时间,整个洛阳都造反了不成……还有,你的武功,是怎么恢复地,为什么我不知道?你……你在提防我?”

    单婉晶声音渐高,越说越显急燥,杨浩足足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下意识的低喝一声:“单婉晶!”声音中微微掺杂了一丝内力,单婉晶娇躯一震,气息不匀的停住话头,俊脸上已染上一层红霞。

    杨浩先看了看熟睡的单如茵,确认后者并没有苏醒的迹象,这才向单婉晶看去,皱了皱眉头道:“你冷静一点,我没有想过瞒你,就算天大地事,总还有我在,我只是不想你太过劳心……”

    “那你知不知道我担心你!”单婉晶眼圈微红,掩饰xìng的背过身去。

    女人啊!杨浩在心里叹了一声,根本无言以对,想了想又道:“其实这几天夜里,我都在你睡着之后,用长生真气帮你疏理经络,短时间内不会有问题,如果你不愿回江都,不如先到东平等我!”

    “你要是不想看见我,我可以搬出皇城!”单婉晶决绝的道:“总之你在洛阳一天,我哪里都不去!”

    杨浩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扶着榻缘站起身来,又问了一句:“你真的不去?”

    “不去!”单婉晶看也不看杨浩一眼。

    “那好!”杨浩似乎早知道会有这种答案,毫不意外的道:“帮我做件事。东溟派在洛阳地情报系统,我已经下令暂停了,明天我会打发尚公去虎牢,这个担子你来挑吧!”

    单琬晶怎也没想到杨浩会抛出这个条件,先是一愣,随即一惊:“你……”

    “别误会!”杨浩一挥手道:“我不是怀疑尚公,只是你们东溟派最近地工作效率。实在太差强人意,这次你来接手。我要你秘密运作,除了你我之外,不准再经过第三个人!”

    见单琬晶还有些迟疑,杨浩又道:“之前我答应过让你一展所长,现在机会有了,你不是不敢接了吧?”

    “为什么要把尚公调开?”单琬晶明显感觉到其中有些不对劲,或者说杨浩还有事瞒着自己。以东溟派的组织严密。若是说尚公有什么问题,单琬晶第一个不会相信。

    “别问了!”杨浩的目光中却闪过一丝yīn沉,侧转身道:“或许是我多心,不过小心无大错,就算你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又如何,人心,真是难测!”

    单琬晶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想要继续追问,却听笃笃敲门声响,沈光的声音在外面道:“殿下,王妃娘娘,裴帅有事求见,正在天字房等候!”

    “知道了!”杨浩应了一声。转头看向单琬晶,后者微不可觉的叹了口气,不再多说什么,静静走上前帮杨浩整理依容,yù言又止的道:“你地伤势,真的不要紧么?”

    “宋智给我配过药了,小心温养,并无大碍!”杨浩笑了笑道:“你我现在一尸两命,我自然会保重!”

    单琬晶纵然心事重重,也被他这句话说地勾出一丝笑意。仔细替杨浩结好发饰。有些不舍的放开手,杨浩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向外走去。

    ※※※

    “参见殿下!”

    回到朝房之中,杨浩看着跪在面前地两名文官,压根也没想到,裴仁基会把这两个家伙领过来,等两人一人一句说完事情的经过,杨浩地眉头一点点的皱起,已经在眉心皱出一个山字:“……所以,你们两个,就这样被那群秃驴赶回来了?”

    跪地两人,赫然是奉令看守净念禅院地元文都和卢楚,卢楚还好一点,元文都已是战战兢兢,根本不敢抬头,看到两人的窝囊样子,杨浩更是气不打一出来,啪的一拍桌面,怒道:“你们也算是高官重臣,小小一间寺庙,说封山就封山,还把朝庭看在眼里么,你们是废物吗!”

    “殿、殿下息怒!”卢楚结结巴巴的道:“禅院有、有先皇文帝的金牒,我们、我们不敢……”

    “不敢什么?”杨浩怒极反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难道剃了头发,就能跟本王平起平坐了,秃驴的话你们听,本王的话,你们也就不听了?”

    “臣不敢!”卢楚吓得低下头去,元文都更是大气都不敢喘。

    杨浩心中,实是没把净念禅院当回事,只是那座铜殿,关系到洛阳地下杨公陵墓的秘密,想不到给了这两个家伙两千人马,还是镇不住场面,若是平时,杨浩索xìng直接带兵去了,只是现在城内也是吃紧,应接不暇地事情一样接一样,怎不让杨浩恼火至极。

    “殿下!”裴仁基从旁道:“要不要末将再领人马上山!”

    “算了!”杨浩直接挥手否决,狠狠盯着卢元两人,明知这二人大言无用,有气也没处撒,重重在原位坐下,冷声问道:“那座铜殿打开了没有?”

    “没有!”元文都连忙抬起头:“臣看过了,那座铜殿又厚又重,地基深达地下数丈,除非把山头削平了,根本打不开的!”

    卢楚嘴慢,被他抢快了一步,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心中大为不满,人才啊,顶风就我上,无风无浪的你倒是快了。

    听到元文都的说法,杨浩总算放了点心,又看了两人片刻,话锋一转道:“宫中的事,你们都知道了吧?”

    “知道!”元文都又抢着道:“独孤峰大逆不道,纵兵封锁宫城,以下犯上,罪该处斩!”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似乎不斩独孤峰就不足以平民愤,不足以谢天下,卢楚跑在旁边,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挪身子,越发替他惭愧。

    “好!”杨浩却一击掌,赞赏的道:“果然忠肝义胆,既然如此,元大人你替本王做件事吧!”

    不等元文都露出笑容,杨浩已沉声道:“现在宫城封锁,圣上安危为重,我要你替本王进宫护驾,顺便告诉独孤峰,本王只给他一天时间,明天这个时候,如果他还不开城投降,本王的军队就要攻城,到时玉石俱焚,后果如何,叫他自己考虑!”

    元文都差点没吓瘫在地上,张口结舌的说不出话来,杨浩的眼神顿时一变:“怎么,你不愿意去?”

    “我……我……”元文都冷汗都下来了,这摆明是要自己进宫给皇上陪葬啊,可当着杨浩的面前,又哪里敢说个不字,这位秦王殿下,可是在江都杀过先帝,在襄阳决堤放水的杀人魔王,让自己人头落地,根本就无所顾忌。

    “臣愿往!”卢楚大声应道。

    “还是卢大人有胆sè!”杨浩笑了笑,也不再看元文都,直接吩咐裴仁基道:“裴帅,带人送他们进宫!”

    “是!”裴仁基领令上前,卢楚自觉的站起身,向杨浩拱手一礼,转身而去,元文都却赖在地不动,裴仁基一挥手,上来两名亲兵,直接把他架了起来,随后也跟出房去。

    打发走了这两人,秦叔宝又来禀报,六部九卿的一些主事官员已经到了中极门外,要求晋见秦王殿下。这帮人皆是所在衙属的副手,直属上司早前随众入宫,到现在还没出来,已经让他们六神无主,好容易等到秦王殿下回宫,王世充撤兵,宫里竟然还是没有动静,从杨浩回宫开始便想要晋见,探探朝庭地风向,杨浩却顾虑宫中情形外传,一直没有允许,直到此刻皇城兵马重新布置妥当,杨浩才想起这一档子事,只略做沉吟,便让秦叔宝将这些人领进来。

    “若是宫城里地君臣出了什么意外,这些也都是后备人才啊!”

    现在谁也不会想到,这位秦王殿下早已将情况考虑到最恶劣的地步。

一百六十三章 一轮明月

    入夜雨止,熊熊火把照亮皇城上空,含嘉仓守将费曜、田阇率领八千人马于傍晚时赶到皇城,加上裴仁基手中一万余人马,杨浩手中的兵力已增至两万三千左右,乘夜将宫城团团包围,而从来没有灭过灯火的洛阳宫城,破天荒的漆黑一片,仿佛灯火海洋中浮起的一--&网--远深长,一轮明月悄悄脱出yīn霾,洒下如华光晕。

    “你让我跟你进宫?”

    朝房之内,杨浩一边说话,一边将一件黄袍披在身上,伸手在腰侧打着襟扣,隔着一座薄纱山水屏风,一个烛照摇曳的人影正投shè在屏风上,语气急切的道:“殿下,事情并不向你想像地那样,祖母他们只是担心……”

    “担心什么?”杨浩双手探在脑后,挽着发髻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不以为然的道:“是不是担心我为了安抚王世充,牺牲你们独孤家,别告诉我你们是逼不得已,我跟你说的话,你没有转告给尤老夫人吗?”

    外间那人正是独孤凤,只是一rì不见,神sè亦憔悴了许多,由此可见,此刻困守孤城的独孤阀内部,其实也并不轻松。可杨浩的表情上却全无半点怜香惜玉,继而冷笑道:“仗着皇亲国戚,就可以为所yù为,封锁宫城,挟持皇上和朝庭重臣,好个独孤阀真是胆大包天,是看我杨家不行了,想取而代之,还是说,原来后面有人给你们撑腰?”

    此次被困宫中的官员名单,已经在下午时分统计出来,共计四个国公。六个尚书,还有十余名仆shè待郎大学士,几乎是洛阳文武朝臣的一大半,虽说自杨广失陷江都之后,洛阳朝庭地作用已经相当于摆设,可这批人都是为官多年,着有政声。在洛阳的关系也是盘根错节,一旦处理不好。朝野间势必会有一场动乱。搞成这样,杨浩又怎会不对独孤阀更加反感。

    不过在这次事件中,独孤阀始作俑者,自毁长城,等于是把满朝文武彻底得罪,而这些官员中相当一部分又是曾经投靠了王世充的,此番也是想替王世充出头。结果全部牵连在内,反而杨浩入京以来只抓兵权,不问政事,却是毫无损失地一个,更借着这次机会,以主持公道地态度,却赢得不少外庭官员的好感,也算是意外之得。

    当杨浩说完这句话。独孤凤地目光一下子黯淡了下去:“原来殿下已经知道了!”

    “废话!”杨浩冷哼一声:“李唐地人,能在洛阳皇宫里进出自如,本王若一点动静都察觉不到,那可真是有眼如盲了!”说罢又叹了口气,看了独孤凤一眼:“本王到现在还按兵不动,都算是顾全大局。否则你以为小小一座宫城,区区一个小皇帝,真能保你独孤阀平安吗?”

    “不是这样!”独孤凤争辩道:“一开始是因为王世充兵迫皇城,父亲和祖母担心皇上的安全,才下令封锁宫城,根本不知道益国公皇甫无逸会引李唐地使者进城,祖母也并没有答应他们……”

    “好了!”杨浩不耐烦的一挥手:“任你千条道理,我只一定之规,如果独孤阀还有诚意,就立刻打开宫城。让本王的人马接管。只要皇上没事,一切都可以从长计议!”

    独孤凤愕然无语。半晌低声道:“祖母不会同意的!”

    “那你来干什么?”杨浩奇道。转身走到茶几边坐下,倒了杯热茶轻轻抿了一口。一丝暖流滚入腹内,只觉全身一阵清爽,疲劳全消,人也焕发出几分神采。

    房间内再次陷入沉寂,独孤凤迟疑了一下,才道:“今天祖母召见我,当着李唐使者的面,想知道昨晚的详细情形!”

    壁间灯烛微微晃动一下,爆出一个小小的火花,一只茶碗轻轻搁落几上,杨浩不动声sè地开口:“是吗,那你是怎么说的?”

    “阚将军与沈将军曾经现身。所以李唐使者认定你也在场!”独孤凤顿了一顿:“加上我一夜未归,祖母怀疑我一直跟你在一起。二叔说他抢和氏壁时,王玄应跟一名宋阀的武士同时坠楼,事后却不见那名武士的踪影!”

    杨浩一言不发,视线紧盯着独孤凤,等着她说下去,心中已升起一丝淡淡的杀意。

    “我告诉祖母,殿下是事发之后,才带领军队赶到酒楼!”独孤凤平静的续道:“因为我是当事人,所以被殿下留下来问话,直到天明时分,得知王世充到了皇城,才被殿下遣回宫探听消息!”

    杨浩的杀意稍稍收敛了一点,故意反问道:“咦,为什么要骗你祖母,你大可告诉他们,那名宋阀武士就是我啊!”

    “殿下!”独孤凤忍不住上前一步:“独孤阀不是你的敌人,为什么要这样误会下去,祖母和父亲已经被李唐地使者挑起疑心,如果你继续袖手旁观,当真要逼得我们做叛臣吗?”

    杨浩微微一怔,面对独孤凤的激烈语气,不由自主竟有些心虚,眉头皱了皱,神sè终于松动下来,烦燥的扭过头去:“别问我,是忠是叛,都是你们自己选的路,如今这种情形,再大逆不道你们也做了,就算我能当这事没发生过,你问问你祖母你父亲,他们能回得了头吗?”

    “凤姑娘,不要再天真了!”杨浩冷笑道:“本王跟你们独孤阀,已经再无信任可言,这种事情,不是几句话就能弥补的,现在的你,也没有插手地资格,你走吧!”

    独孤凤的呼吸微微急促起来,过了片刻,忽然像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样,银牙暗咬,举起双手在头上取下一枝银钗,挽开发髻,一头瀑布般柔顺长发垂将下来。将黑衣包裹的身材衬得婀娜生资,亦让杨浩目光一凝,不解地向她看去。

    “殿下,你看凤儿如何?”带着一丝颤抖的声音在房间里轻轻响起,独孤凤的举动顿时让杨浩有些猝不及防,下意识的往后旁边走开一步。独孤凤毫不放松的紧跟上前,面颊上已带起两抹不正常的红晕:“殿下。独孤家与王室世代姻亲,先帝独孤皇后母仪天下。父亲和祖母一直以为荣耀,如果殿下不嫌凤儿蒲柳之姿,凤儿……愿意自荐枕席……”

    一番话似乎用足了全身的勇气,杨浩却险些就要喊人进来救驾了,脚下连连后退,怒道:“你疯了,本王何时要你自荐枕席了!”

    “殿下放心。此事皆属凤儿自愿!”独孤凤已经豁出去了,咬牙道:“只要凤儿成为殿下地人,父亲和祖母也不会再生异心,天下四大门阀,独孤家虽然最弱,多年积累,无论庙堂江湖,也有不下于人地实力。这一切,都成为殿下中兴大隋地助力!”

    “闭嘴!”杨浩眉头一扬,已经听得勃然大怒:“你当本王是何等样人,由得你在此放肆!”

    独孤凤地面庞上陡然血sè全失,娇躯微晃,呆呆的看着杨浩。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略略侧转身形,不用回头,杨浩便能察觉到独孤凤此时的心境,心中升起一丝不忍,又迅速按捺下去,冷然道:“天sè已晚,恕本王不便留客,独孤小姐,请回吧!”

    独孤凤一颗心飘飘荡荡,再也无法落定。望向杨浩背影的眼神。不期然闪过一点厉sè,全身真气缓缓提起。彼此相距不到七步,杨浩内伤未愈,她有信心在外面的待卫发觉之前,抢先把杨浩制住,只要把杨浩带进宫中,这迫在眉睫的冲突至少能缓上一步,总之独孤凤不信,杨浩真会为了拉拢王世充这个外臣,反而来对付与大隋世代血脉相关地独孤阀。

    只是个误会,只是误会,独孤凤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脚下已缓缓向杨浩靠近。

    杨浩背对独孤凤,视线余光一直注意着烛光在墙上的投影,估摸着火候已到,故做后悔的叹息一声,道:“其实本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昨晚的情形你也看到了,王世充实乃本朝心腹之患,如果可以,我也想一举将之歼灭,可老贼依仗先帝宠信,多年经营,手掌洛阳外围四大重镇,数十万兵马,已然尾大不掉,一旦处置不当,我大隋最后一基业势必付诸东流,我杨浩纵死九泉,又有何面目见开皇和先帝于地下!”

    随着说话声,杨浩转过身来,满面凄凉无奈之sè,看得独孤凤芳心一颤,不由停下动作。

    “开皇文帝与独孤皇后鹣蝶相伴,伉俪情深,膝下五子皆一母所出,先太子杨勇为长,先帝广为次,第三子杨俊,封秦王,拜上柱国,雒州刺史,正是先父!”

    杨浩语气缅怀,自顾自道:“先朝国戚,唯独孤,宇文,李三家,而独孤阀最近,宇文氏江都作乱,王室子孙惨遭屠戮,李唐盘踞长安,废帝自立,乃至本朝血脉凋零,除本王叔侄二人,也就只剩你们独孤阀了,我又何曾想弄至现在这般田地!”

    被杨浩这么一说,独孤凤也不禁心生恻然,迟疑道:“既然如此,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

    “办法?”杨浩苦笑一声:“你以为今rì王世充退兵,只是因为惧怕我吗?”往旁边踱了几步,在独孤凤疑惑的视线中,杨浩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道:“我答应王世充,三天之内,交出杀害王玄应的凶手,否则他会不惜一切代价为其子报仇!”

    “如果我要你们交出独孤霸,任凭王世充处置!”杨浩身形一停,目光变得异常凌厉:“你们独孤家会答应吗?”

    独孤凤脸sè一变,还没回答,杨浩又上前一步,冷笑道:“当然不会答应,对吗,可你知道王世充还答应我什么,只要我帮他报了杀子之仇,他就会誓书向我效忠,并把李唐在洛阳的人马全部交给我处置,包括李世民!你说我可以拒绝吗?”

    独孤凤再也无话可说,竟连出手擒下杨浩地心思也开始动摇。神sè茫然,只说了一句“原来如此”。杨浩已走近她地身前,轻伸五指,在独孤凤鬓边轻轻一触,便收回手,轻声道:“把独孤霸送走吧,越远越好!”

    刹那间独孤凤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愕然抬头:“什么?”

    ※※※

    高空明月之下,一道轻淡如烟的人影飞跃过重重殿宇。最后抵达皇城东太阳门外的钟鼓楼上,脚踏吊角飞檐,居高临下,观察着整座皇宫内兵马调动的情景。

    不多时,似乎从巡逻队经行的路线和岗哨布局中找到要找地地方,来人的目光落在不运处一排排朝房之间,紧接着身形腾起。姿态潇洒地飞过夜空,从一队巡逻队伍上方十丈处一划而过,无声无息的落在南朝房最西侧地屋顶,正往前走时,忽然心生感应,猛的原地一转身,迎面两条灵蛇般的飘带,已以令人眼花缭乱之势直袭到眼前。

    面对毫无先兆的突袭。来人丝毫不乱,双脚前后轻踏,整个人如同空中游鱼,不急不徐的往后滑去,仅以毫厘之微的差距,那飘带竟半点也沾不上身。直到来势已竭,那人轻飘飘地落足瓦面,两条飘带也鬼魅般收了回去,没入两只雪白地袖筒内。

    “这样都没吓到你,看来妹妹从和氏璧中得益不少啊!”

    浅嗔低笑的语气,飘带地主人现身月下,白衣赤足,盈盈如魅,仿佛画中走来的jīng灵,长发轻扬。带着周围淡淡夜光。似乎也在轻快的舞动,将整个人衬托的如梦似幻。

    而另一端。素衣背剑作书生打扮的来者,却是一身温文幽静,含而不露,淡然一笑点首为礼,也不开口,一派落落大方之态,便让白衣女子刻意营造的梦幻气势尽数落在空处,明明已将其包括在内,却又无法产生丝毫影响,无锋无芒,只是自然而然。

    情知在这方面占不到上风,白衣女子又是嫣然一笑,停下身形:“堂堂静斋仙子,竟然也夜探皇宫,飞檐走壁,学此小贼行径,传将出去,不知多少人要大吃一惊呢!”

    “绾小姐不是也来了么!”书生奇怪地道:“洛阳皇宫这么大,你我偏偏就能遇上,是不是太巧合了!”

    “皇宫虽大,要找的人只有一个,如果妹妹的目标刚好跟人家一样,那巧也不巧了!”白衣女子眼波流动,故意又问道:“不会真那么巧吧?”

    “那就不同了!”书生建议道:“你是找人,我是来查一些疑问,既然大家目标不同,不如就此别过!”口中说着别过,书生脚下却根本没有离开的意思,眼前这名女子看似柔弱,实是她平生大敌,一点点破绽,便会招来对方猛烈攻击,狭路相逢,更是半点也大意不得。

    “那真是太巧了!”白衣女子忽露出欣然之sè:“人家也刚好也有些疑问,正想找人求证一下,好像昨天夜里,竟然有人拿块假和氏璧招摇撞骗,妹妹不会不知情吧?”

    “此事何须问我?”书生道:“贵派的手段,绾绾小姐难道还不清楚吗……”

    话没说完,两人脸sè都是一变,先是白衣女子目露愕然,虽然掩饰的很好,只是一闪而逝,却仍被书生敏锐地捕捉到,顿时心中生疑。白衣女子随即自知失态,轻笑一声:“原来妹妹也是敢做不敢当,河中取璧,欺骗天下,连宁真人都搬出来了,敝派可没这么大的手笔!”

    “二十rì前,宁真人将和氏璧交还净念禅院,早已不在洛阳了!”书生神sè转肃:“如果宁真人出手,会保不住得璧之人吗?”

    “那谁知道!”白衣女子冷笑一声:“你们佛道一家亲,和尚不来道士来,再说拿和氏璧过桥,你会不清楚?”

    对这个问题,书生却避而不答,话锋一转道:“听闻贵派真传一脉,也是道家法门,洛阳的道士不少,武功高明却也没有几个,比如邙山老君观……”

    “荣观主昨夜遇刺重伤,现在用秘药吊住一口气,形同半死!”白衣女子意兴阑珊的道:“妹妹想栽脏陷害,也要找个活人吧!”

    书生秀眉一蹙,住口不语,白衣女子见状,复又笑道:“当rì在净念禅院,妹妹与他城下之盟,约定不插手洛阳之事,人家可是见证,不想一转脸就使出这种手段,难道是因为今朝胜券在手,特地赶来示威的不成,却不知他见到你时,是以你相待,还是刀兵相向?”

    几番话下来,书生心中的疑虑越来越深,已打消了此刻去见杨浩的念头,只是不放心的看了白衣女子一眼,忽道:“今rì了空大师金身火化,净念禅院封山,绾小姐可知道?”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白衣女子狡黠的反问。

    “若我是你,此际便不会栈恋洛阳!”书生道:“前番yīn癸派偷袭净念禅院,以至了空大师圆寂,绾小姐若还顾念贵派在洛阳的根基,就要着意看顾了!”

    “妹妹这是关心我吗?”白衣女子轻移莲步,袅袅婷婷地问道。

    “只是提醒你!”书生微微一笑道:“华严宗帝心尊者与禅宗道信禅师,今rì刚刚到达净念禅院,为了空大师主持火化仪式!”

    这消息来得甚是突兀,饶是白衣女子城府再深,目中也不可遏止闪过一丝震惊之sè,书生周身气势一盛,已乘机冲开对方地气机锁定,身形凌空而起,展开轻功杳然而去,只随风传来一句临别告辞之语:“洛阳风雨重,小姐好自为之吧!”

    “什么人!”下方的巡逻队立被这声音惊动,喝斥之声伴着大批火把纷拥而来。

    见此情景,白衣女子恼恨地娇哼一声,脚点瓦面,白衣飘舞,亦反方向离去。

    ※※※

    半刻钟后,杨浩带着裴仁基,沈光,秦叔宝等人来到现场,各处交通要道都已被封锁,站在湿滑的瓦面上,四顾夜空苍茫,明月高挂,哪里还有半点痕迹,就连当职待卫都说不清楚到底看见的是什么人,甚至不少人脸上还带着疑神疑鬼的惊惧之sè,随即被秦叔宝严令封口。

    裴仁基总管军权,被人夜闯皇宫,却连人影都摸不到,自知失职,忐忑不安的跟在杨浩身后,大气也不敢出。所幸杨浩并没有加以斥责,只是挂着古怪的表情,四下里查看一圈,也没表示什么,便让他传令士兵收队。

    留下近卫人手,吩咐巡逻队伍回岗,加排岗哨,匆匆忙忙的安排完一切,裴仁基才提心吊胆的回到杨浩身边,有心想请示一二,却又不敢开口,等了好一会儿,却见杨浩忽然叹了口气,接着骂了一句,然后一脸悻悻然的转身离开,只剩下裴仁基呆在原地,半晌都没捉摸清楚殿下到底骂了什么。

    “靠,公共厕所!”

一百六十四章 如箭在弦

    薄雾冷冷,街上少人行,在三大市坊断续无力的钟鸣声中,洛阳城迎来自开皇文帝立鼎西京,三十七年以来最萧条的一个清晨。

    这天一大早,居住在洛水上游河畔的承福、延庆诸坊的百姓,向往常一样在洛河边取水,前夜洛水暴涨,以下游两岸河道狭窄处受灾为重,而上游多为官宦富宅,以及工坊匠户人等,所受波及并不太大,除了不敢随便外出,并不影响到rì常生活,清晨取水,洒扫庭除,一天的家居饮食都从此来,然而就是这平平无奇的举动,却在这天早上,出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异状。

    洛水源出陕西,汇入黄河南岸下游支流,东入洛阳,为洛阳水利网的主航道,其水势湍急,挟带黄河泥沙,虽然可以饮用,然而毕竟水质偏浊,一直以来也无人注意,直到今rì一早,不知何人第一个发现,往rì浊浪东流的洛水,竟是明显清澈许多,消息传出,坊间百姓纷纷奔出家门,在岸边驻足围观,议论不已,有人说洛水以前也清过,不足为奇,有人说洛水不可能变清,事出反常必有大祸,更有人将之与前夜洛水暴涨联系起,吉凶祸福,孰难预料,一时间谣言四起,还没到中午,在洛阳府派出人手强行弹压下,已演变出“河水清,圣人出”的谶语,暗地里在市坊间蔓延。

    与此同时,另一件震动洛阳的事,则是一个原本岌岌无名地小帮派青蛇帮。不知从何处拉来强援,乘着洛阳帮失势之际,一夜之间四处出击,械斗数十起,近乎明火执仗的抢夺了原洛阳帮的大部分地盘,到天明时分,洛阳各地方势力反应过来。才发现此事已成定局,而且每一家都收到一封先发制人的拜贴。被邀请至青蛇帮的新总坛,参加青蛇帮与另一家帮会的结盟大典。而列名其上的,竟是近段时间在江湖上声名鹘起,号称小瓦岗地东海双龙会。

    江湖风传,东海双龙会的背后,正是当朝皇叔秦王杨浩。

    董家酒楼,高楼临窗地一间雅室内。宋智一边品着早茶,一边看着窗外洛水两岸的萧条景象,心中隐隐升起一种正在俯瞰天下大局的怪异感觉。

    世事如棋人如子,该入局时总入局。

    直到一阵敲门声响起,宋师道从门外挑帘而入。

    “二叔?”

    “你回来了!”宋智刚从楼外收回视线,转注到手中的茶杯上:“那边情况如何?”

    宋智只是随口一问,昨夜青蛇帮与双龙会联手做下的好事,早有宋阀秘探报上了详细经过。此时问来,关心侄子的语气,却要多过询问公事的态度。

    “一切尚好,迄今已有十五家帮会愿意投诚,总坛有鲁叔,翟大小姐和任帮主坐镇。着我回来向二叔禀报,此外,虚先生似乎有事,一早便赶回皇宫了!”

    “有事?”宋智眉淡淡问道:“就是关于今早地洛水异状!”

    “虚先生亲自去查看过,前夜被人挖开的西护城河堤口,昨夜又被瀍水冲垮了!”宋师道有些担心:“洛阳府人手不足,难以全面修补,好在上元节刚过,还在黄河枯水期上,暂时不会有什么大害。只是市坊间的谣言……”

    “的确棘手!”宋智沉吟了一下:“好个河水清。圣人出,想必对方决开堤口的时候。就有意埋下这招后手,用出这种手段来,那是要跟秦王浩定生死,决胜负了!”

    “二叔!”宋师道走上前来,为宋智斟了杯茶,神sè微一犹豫:“事到如今,我们要做些什么,才能帮到秦王殿下?”

    “做什么?”宋智忽然一笑,端起茶碗浅浅抿了一口:“什么都不做,就是最好了!”

    宋师道的身形微微一震,不动声sè的将茶壶放下,似乎很随意的道:“二叔,你不觉得太巧了么,前rì你让我邀约秦王殿下,偏偏就撞上了荣凤祥地大宴,如果真让他们顺利进行,现在的情形,只怕对秦王殿下更加不利呢!”

    “真是那么巧吗?”宋智笑得很微妙:“师道,这是你自己问的,还是宋鲁要你问的?”

    “师道不敢!”宋师道急忙退后一步,拱手行礼。

    “罢了!”宋智挥挥手道:“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我也是偶然间得到的消息,一时不能确定,约秦王浩过来,也是有备无患!”

    宋师道暗地里琢磨这话到底有多少可信度,又不好直面顶撞,只得闷在肚子里。

    “不过……”却听宋智话锋一转:“这次的事情,对我们宋阀来说,却是桩好事!”

    “好事么?”宋师道有些不以为然。

    “不错!”宋智放下茶杯,悠然自得地道:“如果换做你是杨浩,面对这种情况,要如何应对?”

    “我?”宋师道皱了皱眉,仔细考虑了片刻,道:“应该是请皇泰主下诏,行仁政赈济民生,安抚朝野,稳定人心,慢慢削除谣言的影响……”

    “迂腐之见!”宋智摇头截断,不满的看了侄儿一眼,道:“所谓宁失一子,不让一先,你就没想过,乘势而起,借谣言的影响,先一步自立为帝吗?”

    宋师道悚然一惊。

    ※※※

    孤耸洛水北岸的董家酒楼,远望去如同被一柄无形巨剑,整个削下一角,而且使剑人的手法还不高明,也没有拿墨线量过,削得七零八乱,仿佛一株长歪了的大树,再加上楼外积水未消,四处民居东倒西歪。入眼一片破败景象,再无半分昔rì天街闹市的繁华感觉。

    然而就是在这种景况下,酒楼前地车水马龙,反而比以往来得更显频繁,而且来的来,走地走,都是匆匆忙忙。绝不多停留一会儿,只见着相貌忠厚地老板董方亲自站在高高的台阶上迎来送往。在大同小异地对话声中,不停的弯腰拱手。

    “今rì不巧,宋二爷不在,烦您白跑一趟!”

    “一定一定,董某保证将拜贴亲送到宋二爷手上!”

    “鲁爷不在,二公子也不在,三小姐……三小姐不见客!”

    ……

    站在窗前观察着楼下地热闹动静。然后将视线逐渐扩大的洛水沿岸,宋智手中捧着茶碗,微微一笑:“看见没有,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趋炎附势是人地本xìng。谁不想做人上之人!”

    宋师道默然不语,随着宋智从窗口又走回桌边。

    “你道静斋为什么把和氏璧拿到洛阳?”宋智眼神里闪过一丝嘲弄:“真是为天下选什么乱世明主,不是,她们是嫌这天下还不够乱,还不能让她们从中取利!”

    “久乱思治,乱世明主乃众望所归。静斋所为,也只是顺应民心吧!”宋师道谨慎的道。

    “对,民心,民心可用!”宋智点点头道:“不过你想想,五胡乱华这么多年,到大隋治平天下不过二代,就弄得四分五裂,现在的民心,到底是想要一段稳定的生活,还是不切实际的追逐什么乱世明主?”

    宋师道微微一怔。忽然间把握到宋智的几分想法。不过却与他平素的认知大相径庭,以至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困惑之sè。

    “如今天下三大势力。关中,河北,江淮……”宋智缓缓道:“关中李阀天下望族,世代勋戚,据关中龙兴之地,又有山西为其屏藩,可以说是野心和实力最相符的一个,只看他率先称帝,便知李渊其志非小,如果现在有人告诉李渊,你是乱世明主,请尽快出兵一统天下,李渊会答应吗?”

    “不会!”宋师道想了想道:“李阀立基关中不到两年,外有突厥,薛、李之祸,暂时还没有那个实力!”

    “窦建德,出身草莽,手挽河朔强兵,广有仁义之名,自然有宰割天下之志!”宋智续道:“可在旁人看来,至今都还未洗脱流寇首领的身份,就算他自封长乐王,置百官,立朝纲,也不过沐猴而冠,出了河北,谁会拿他当明主看?”

    “最后一个秦王浩!”宋智忽然叹了口气:“可惜大好江山,被他叔叔杨广败得一干二净,只落得白手起家,无人扶持,勉强收了江淮群盗,根基却是最薄的一个,这三大势力之外,萧铣,林士宏,梁师都,刘武周,孟海公等辈,就更等而次之,纵有野心,也只是想守块地盘,关起门来做皇帝而已,所以说,短时间内,天下群雄割据,根本就不会有大乱!”

    “在这期间,若有智谋之士间中说之,合纵诸人之力,西抗李唐,使李唐难出函谷半步,则天下将复现东周末年,七国并立的局面!”

    宋智顿了一顿,看着宋师道道:“这是静斋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宋师道却在想,如果真出现这种局面,对宋阀来说,却是利大于弊,至少进退都可自如了。

    “所以静斋就拿出和氏璧来!”提起静斋,宋智的神sè中总带着隐隐不屑:“不需要真的把和氏璧给谁,只是用一个名义,便能挑起天下英雄想当明主地野心,而明主只有一个,于是只能去争去抢,抢得不死不休,争得头破血流,而对那些野心不大的人来说,在天下必将一统的前提下,也给了他们一个放弃的理由,所以说,这一计,至少能把天下大乱提前二十年!”

    “可是也把天下统一提前了啊!”宋师道忍不住说道。随即眉头一皱,这其中得失,还真是不好计算。

    “只有如此,静斋才能有她的用武之地!”宋智冷笑:“rì后天下太平,这明主总会感她静斋一份恩德。给予静斋最大的回报,这就是静斋地生存方式!”顿了一顿,又道:“或者出手再狠一点,给和氏璧选一个年纪轻轻,毫无背景,却还有点本事的得主,这种人一般都是野心勃勃。又思想单纯,易于控制。再暗中安排他在中原搅风搅雨,至少还能把静斋的目标再提前五年!”

    走回座位间坐下,宋智放下茶碗,拿起一方白绢擦了擦手:“其实前夜那些谶谣的作用,跟和氏璧是一样的,就是要逼迫王世充跟秦王浩决出一个胜负,可是王世充又不傻。秦王浩就更jīng,两个人互相牵制,谁都不敢轻举妄动,结果两方面都把独孤阀当做突破口,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就正好给我们一个机会!”

    “二叔的意思,是秦王殿下一旦登基称帝,就可以解决此事?”宋师道问道。

    “王世充目前所求的。不过是权重一方,为所yù为,有杨侗和独孤阀在,绝对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不说双方结怨已久,现在王世充还赔上一个儿子。又岂能善罢干休,但若说就此造反,老狐狸还要顾忌洛阳民意,以及杨浩手上地一万人马,再加上秦王浩的赫赫凶名,一旦碰个两败俱伤,洛阳这块肥肉势必便宜他人,秦王浩无所谓,大不了退回江淮,王世充就要难过了!”

    “谶谣。图纬。和氏璧!”宋智轻描淡写地道:“这些东西地用处,不就是想变洛阳地天吗。越是人心惶惶的时候,越需要一个压得住阵脚地人物,秦王浩虽然已经被封为皇叔,可这个身份,还不够!”

    宋师道沉默了一会儿,道:“那杨浩登基以后呢?”

    “登基以后……”宋智停了片刻,才道:“登基以后,杨浩就是大隋最后一任皇帝,也是王世充,窦建德,天下各大势力,包括我们宋阀,宰割天下,最好的一块跳板!”

    人型和氏璧!宋师道心中油然冒出一个念头,随即轻轻吸了口气。也失去再问下去的兴趣,拱手行礼,向宋智告辞。

    临离开之前,宋智又叫住他:“师道,我知道宋鲁他们一向不满我处事激进,前次与李密联姻,你心中或许也有些芥蒂,可你二叔自问所做一切,都是从宋阀地利益出发,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实在不想若干年后,再有一位一统天下的明主兵压岭南,阀中可还能再出现一个你父亲那般人物,能够只手逆天……有时间的话,你也多劝劝玉致吧!”

    宋师道听得一阵矛盾,反手带上房门,走到楼廊上,才觉得心头压力轻松了一些。

    “或许,二叔做得并没有错!”宋师道不由自主的想着。

    ※※※

    洛阳皇宫。

    杨浩白袍金冠,驾坐午门雅观楼上,沈光阚棱分列左右,其下设着数十酒席,分别坐着虚行之、裴仁基、以及三省六部的外庭官员,所有人的视线都望向中极广场上,正列阵宫城应天门下的近万大军,刀枪如林,圆盾如云,井栏云梯等攻城工具都在军中高高竖起,四架从兵部搜刮来的大蹶飞石依次张开,遥对着城头上地两具八弓神弩。远远看去,只见宫城城头人影闪动,显然对面也已做好了抵抗准备。

    席间酒菜都是从洛阳城中各大酒楼采买,种类丰盛,sè香俱佳,此刻却没有一个人有心动箸,包括杨浩自己都在有一杯没一杯的喝着闷酒。

    天sè刚刚过午,距离杨浩给独孤阀规定的最后期限rì落时分,还有相当长一段距离,可看眼前这阵势,没有谁敢怀疑秦王殿下的决心,不少人心中已开始打起腹稿,搜肠刮肚的给独孤阀罗织罪名,以及万一小小皇上出事,又该如何措词,请秦王殿下就地登基等等。

    裴仁基和虚行之,一文一武,坐了杨浩之下的左右首席,显然宰执之位已定,可接下来地位置,就再没有一个是秦王殿下的嫡系人马,这让在场官员在紧张的同时,隐隐又带些兴奋,毕竟位置越多,机会就越多,大家都是初来乍到,不管原来的品级如何,至少竞争标准已经拉到一个水平线上。想在好位置上坐稳,就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

    “又来了,又来了!”

    就在众人各怀心思的时候,几名眼力了得地官员首先发现异状,低声向旁边的人提醒,只见广场军阵上扬起一片旗号。接着城楼上的中军官过来请示,也扬起呼应旗号。过不多时,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一名黄门官在士兵押送下从楼道口现身,隔着不远,只见他仿佛中了风一样,几步路程走得哆哆嗦嗦,一手挥着块明晃晃的金牌。另一手捧着一幅黄绢,声嘶力竭地叫道:“皇……皇上有旨,金……金牌宣召秦王皇叔,入宫见驾!”

    仿佛看死人一样地怜悯目光,伴随着黄门官一路走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宴席之前,用尽全身力气才昂起头,结结巴巴地道:“皇……皇上有旨。皇叔……皇叔……”

    扑地一声,杨浩随手将一杯酒水泼在地上,那黄门官顿时瘫倒在地,左右抢上两名卫士,打掉黄绢金牌,拖起黄门官走到城墙边。按在垛口上,手起刀落,一颗人头已滴溜溜地滚下城去。

    “升竿!”

    中军官一声令下,又有两名士兵拽动长绳,又一具无头尸体晃晃悠悠的被悬挂到三丈高竿之上。

    酒宴上一片寂静,所有官员很有默契的低头喝酒,仿佛根本没有发生过任何事一样。只有虚行之离席上前,从地上捡起黄绢金牌,恭恭敬敬的递到杨浩桌上。

    “第几块了?”杨浩又自斟了一杯酒,看也不看的问道。

    “这……”虚行之顿了一顿。随手划拉了一下桌上的金牌数。答道:“第七块了!”

    “才第七块么?”杨浩自嘲的一笑,仰面将酒水一饮而尽:“还差五块。不知到剩下三个时辰,能不能凑够数!”

    还差五块?虚行之毛发微悚,心虚地抬头看了看高处飘飘荡荡的七具尸体,不由感到几分奇怪,难道这也有什么讲究不成。想了一想,还是壮着胆子道:“殿下,传奉内待虽卑微,毕竟代表皇家脸面,半rì之间,已杀了七位,这个……依臣之见,还是直接攻城吧!”

    “孤王都不急,你很着急吗?”杨浩斜着眼睛的问道。

    “迟恐生变!”虚行之忧心忡忡的道:“再让独孤阀这么假传圣旨,臣恐与殿下名声有碍!”

    “原来孤王还有名声吗?”一句话将虚行之噎得满面通红。

    ※※※

    西朝房的一排屋顶上,傅君嫱怀中抱着隼鸟,坐在屋脊上看着宫城方向,圆圆的脸上破天荒的带着几分不安,花翎子并肩坐在她身旁,奇怪的道:“你很担心吗?”

    傅君嫱微不可觉地叹了口气,转头来嫣然一笑:“你们铁勒的草原大不大,有辽海漂亮吗?”

    “草原……”花翎子微微一怔,目中掠过一丝光采,只是一刹那间,便已消失不见:“……很漂亮!”

    一瓦之隔的朝房檐下,单婉晶站在台阶口,也看着对面那座宫城,秀气的双眉浅浅蹙在一起,心情也有些环太平静,打下了那座宫城,他在洛阳便能站住脚了吗,然后呢,娶了王世充的侄女,登基称帝,中兴大隋,似乎他一直都很抗拒这种生活,现在却由不得他来选择,他会过得开心吗,而自己呢,自己想要的又是什么,只是这样越来越仰视着他,直到距离越来越远……

    “公主!”单秀从后面走了过来。

    单婉晶这才惊醒回神,回头问道:“都交接好了?”

    “洛阳所属六大堂主,十二分堂主,正在北城大兴社等候,这是名册和令符!”单秀恭恭敬敬地递上手中的东西。

    单婉晶接在手里,下意识的用手握了握,最后往端午门方向看了一眼,道声:“走吧”,便探手将脑后的兜帽罩起,移步走下台阶,单秀紧随其后跟上,沿着离开皇宫的方向,将剑拔弩张中的宫城渐渐抛在身后。

    ※※※

    四骑人影出现在皇宫西城外的山坡上,一先三后。沿着舒缓地坡度,依次驰上可以远眺宫中情形的小山顶,当先一骑兜缰盘马,原地打了个圈子停下,后面三骑这才跟上前来。

    “秦王小心!”稍次一骑追上前来,往后拽住首骑的马缰。提醒道:“城墙上有岗哨地,不可靠得太近!”

    “无妨!”第一骑往后退了退马。仍然挺起身形,努力向远处张望:“无忌你看。王兄可能真地要打独孤阀了!”在这个距离上,七具用三丈高竿挂出的无头尸体正收眼底,看得马上骑士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不足为奇,杨浩行事向来强横,此次独孤这样忤逆于他,若能容忍才是怪事!”

    这两骑上一名俊秀公子,一名飘逸文士。正是李世民与长孙无忌,稍后两骑尉迟恭和庞玉也赶上前来,第一眼也不例外地放在城头地七具尸体上,俱是神sè凛然,心道好大的杀气。

    “王兄今番失策矣!”李世民忽然失声叹息:“隋室已然血脉凋零,独孤阀纵有千般不是,毕竟是当朝母族,以子攻母。众叛亲离,他一个人怎撑得起整个天下!”

    “明天就是王玄应大殡!”长孙无忌提醒道:“既然秦王浩能狠下心行此断腕之举,王世充已不足倚靠,世民,我们还是尽早离城吧!”

    “离城?”李世民面露苦笑:“这趟空手而回,在父皇面前如何交代。不如我们再等一天吧!”

    “不行!”长孙无忌断然否决:“以万乘之尊,临不测之地,智者所不为也,你今晚就走,我留下来,明天向王世充辞行!”

    “无忌!”李民摇头道:“你不用这么紧张,我总感觉魏征那帮人,应该还有应对之法,明rì或可见分晓!”

    “那是你自以为而已!”长孙无忌怒道:“你不觉得魏征对你也没安什么好心,曼清院之事已属侥幸。这回贸然借你进见王世充。我观王世充眼神闪烁,分明已起了疑忌之心。况且此次之败,皆因魏征拿皇命金牌处处挟制于你,只要你向皇上陈述真相,皇上也不会怪你地!”

    李世民长叹一声:“可我不甘心啊,当rì与王兄相约对弈洛阳,结果什么都没做,就这样离开……”

    “天意如此!”长孙无忌将声音放缓:“你没输,杨浩也没赢,就算给他占了洛阳,也只是饮鸠止渴,迟早必遭反噬!”

    李世民不再说什么,单手把玩着马缰,只静静的观看,半晌才说了一句:“至少等出个结果吧!”

    ※※※

    “什么时辰了?”杨浩将酒杯一推,醉醺醺的问道。

    虚行之和裴仁基并立在席下,各自抬头看看天sè,虚行之上前禀道:“殿下,估计还有一个时辰落rì!”

    “还有一个时辰?”杨浩酒xìng发作,踉踉跄跄的站起身来,忽然飞起一脚将酒宴踢飞,大吼道:“不等了,攻城,给我攻城,鸡犬不留!”

    裴仁基和虚行之吓得左右避让,猛听杨浩之言,在座官员哗啦啦全部站起身来,事到临头,人人难掩一脸惊惶之sè,虚行之急忙上前领令,便要传令攻城。

    “等……等等!”杨浩忽然一个激灵,酒意略消,忙又出声喝止。

    “传殿下令,攻……”虚行之似乎没有听见,仍旧大声传令,不料最后一个字还在舌下打转,杨浩已从后面猛扑过来,一把将他的嘴捂住,差点没把虚行之捂得闭过气去。

    “没有传令,继续,继续!”杨浩暗暗抹了一把冷汗,拖着虚行之便往回走。

    “殿下,殿下!”忽听中军官在后呼喊,杨浩不耐烦的回头喝道:“没听清楚吗,本王说继续等!”

    “殿下快看!”裴仁基忽然一声惊呼,也急步奔了过来,杨浩微微一怔,随手放开虚行之,定睛看去,只见城下军阵正打出另外一种旗号,杨浩不识旗语,一把抓住裴仁基道:“什么意思!”

    “宫城打开了!”裴仁基自己都有些不太确定。

    不用裴仁基再解释,周围的官员已经cháo水般地涌向垛口,肉眼可见,应天门两扇侧门大开,近百名衣着华贵的官员正狼奔豕突的从里面奔将出来……

一百六十五章 各逞心机

    上登朱陵府,下入哀生门,超渡三界难,经往原始尊。

    人生一梦中,荣华总是喜,浮生能有几,贫富一般穷。

    檀香弥漫,木鱼丁丁,梵呗喧然。

    一蓬朱砂火符打在半空,做法道士踏罡舞剑,镇魂铃摇得叮当作响。

    天街以东,承福坊,原本华丽恢宏的郑国公府,用宽幅白布装点成银装素裹,二进中庭之内开设两班道场,超生往度的经文,恍若无形有质的俳徊在空气之中,混杂着一片压抑的哀哭之声,伴着铜盆火纸余灰,悠悠扬扬的飞上半空。

    夕阳余晖,扯出天际一片金黄。

    王世充一身白袍素带,独自跪坐在长子的灵堂里,闭目垂帘,眉宇之间无喜无悲,口中亦在低低念诵,摆出一个双手交叉呈飞焰状于胸前的古怪姿势,竟有一种说不出宝相庄严的意味。

    “……我今明xìng,去离肉身,业行不圆,恐沉苦海,惟愿二大光明,五分法身,清净师王,大慈悲力,救拔彼xìng,令离轮回,刚强之体,及诸地狱。唯愿诸尊,哀愍彼xìng,起大慈悲,与其解脱……于忍喝思能苏昏喝思能慕嚅嘟落诜喝……思能止诃哩娑布哩弗哆……”

    一篇不短的经文,念到最后竟变成拗口的西域胡语,王世充放开双手,双手心朝天,向地膜拜三次,然后才直起身,双掌合十改为默祷。其间并无第二人在场,而离灵堂最近的是跪在门口烧纸地王玄恕和董淑妮,以及中庭院落的一批和尚道士,从背影看去,根本不会发觉的王世充的奇怪举动,兀自摇铃颂经的起劲。

    一身白衣的玲珑娇,步履轻盈的从外进穿过中庭。在灵堂门口停了一下,足音稍重。已引起王世充地注意。

    ※※※

    郑国公府后院花厅,碧柳抽条,嫩草新绿。

    “独孤霸畏罪潜逃?独孤峰自请削爵为民,代弟恕罪?”

    王世充双手负后,一脸沉思之sè。身边只有一名身穿宝蓝sè八卦道袍,拂尘背剑的道人,若杨浩在场。当可认出此道正是前夜于董家酒楼之下,装神弄鬼水中钓璧之人。

    以现场地情形,这道士显然与王世充竟是熟识。只是两人对话之处是花园中一处视角空旷的石几旁边,只有玲珑娇一个人站在远处jǐng戒,看来王世充也并不想被人发现自己与这道士的关系。

    而关于独孤阀的情报,则是rì落之前,从洛阳皇宫中传回来,独孤阀与杨浩这两枝原本已经剑拔弩张的人马。却在未牌时分,独孤阀忽然打开宫城,放出大部分被拘禁的官员之后,反常的偃旗息鼓下来,紧接着便传出独孤阀向杨浩请罪地消息,由于派在宫中的细作层次较低。无法做进一步探查。光从表面上看来,似乎杨浩有接受独孤阀这一举动的倾向。

    “秦王浩当真如此不智!”王世充有些恼怒:“难道他以为这种不轻不重的处置,真能安抚本官的丧子之痛,还是说他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

    “国公息怒!”道士反而劝道:“此乃独孤阀的缓兵之计,李阀的使者已经跟独孤阀接触过,单凭这一点,杨浩也不可能容忍!”

    “要是杨浩上当了怎么办?”王世充反问:“真给独孤阀挟持小皇帝逃离洛阳,只用一纸伪诏,宣布杨浩杀侄夺位,名不正则言不顺。那他还有什么利用价值?”

    如果这样。倒要防备杨浩名声败坏,反连累到我。王世充按下一句话,没有说出来,心中不禁暗暗打起算盘。

    “洛阳水陆要冲,都在国公手里,独孤阀凭什么逃出洛阳!”道士却不以为然:“为今之计,秦王浩或许有察觉到我们的用意,不可以给他缓手地机会,大人的意思,是想给杨浩再加一些压力!”

    “压力?”王世充眉头一皱:“之前杨浩与我三rì之约,明rì才到期限,拿什么借口给他压力?”

    “敲山震虎!”道士神sè一肃:“国公当知道,宋阀暗中支持江湖帮派,在洛阳拓展势力,大人对此也十分恼怒!”

    “你是要我对付青蛇帮?”王世充眉头微扬,冷笑一声道:“这是你家大人的意思,还是道兄的意思,据我所知,昨夜一战,道兄的洛阳帮损失非小啊!”

    “国公何必明知故问!”道士自嘲的摇了摇头:“有yīn后在,洛阳帮,哪里轮到贫道说话!”顿了一顿,又道:“江湖上众所周知,秦王浩与宋阀地二公子交情非浅,如今地剑宋智亲自坐镇洛阳,明显想分一杯羹,这两家联起手来,万一惹出天刀宋缺,你我费尽心机,可就真要为人作嫁了!”

    王世充默然不语,视线涣散,仿佛在欣赏园中的风景。道士先是微微一怔,随即转转眼珠,道:“国公还在为大公子的事耿耿于怀?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小儿女私情而已,孰轻孰重,当比贫道分的清楚!”

    死的不是你儿子!王世充怒哼一声:“之前说好只是让玄应失踪,弄成现在这样,纵是你家大人,也须给我一个交代!”

    老狐狸!道士暗骂一声,赔笑道:“理当如此,大人也曾托我转告,无论事成与否,都相助国公取得太原!”

    “当真?”王世充目光一凝:“太原可是李阀老巢,就算你家大人出手,也不易与吧!”

    “国公多虑了!”道士笑道:“李渊祖籍赵郡,大业十三年才领太原留守,他能有如今局面。<wWw。SUiMenG。com>全仗晋阳令裴寂助力,有我们大人出面,此点根本不成问题,再加上窦建德与刘武周南北夹攻,管教国公尽取河西之地,易如反掌!”

    王世充沉吟片刻,又道:“事关重大。我需要你家大人亲口承诺!”

    “这个……”道士为难的道:“洛阳如今耳目众多,大人地身份太过敏感……这样吧。待我请示大人之后,再给国公回复!”

    王世充深深看他一眼,缓缓道:“道兄,我只能再等一天,明rì之后,如果杨浩做出错误选择,我就要带玄应还乡安葬。要知道就算投靠李渊,即使被削权夺势,有淑妮入宫伴驾,还是能保一方富贵的!”

    “你舍得吗?”道士肚中暗诽,表面上却笑盈盈的道:“那是自然,只是宋阀的事……”

    “小小一个青蛇帮而已!”王世充隐带傲然地一笑:“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

    洛阳南城,福成绸缎庄。

    冲天大火。映红了半条街道,街面上救火地人群提桶捧盆,来回奔走,一道道水柱漫空泼洒,总算把火势控制到一个不再蔓延的程度,而外围还有众多围观地群众。众说纷纭中流传出不少小道消息,有人看见起火前曾有黑衣蒙面人潜入绸缎庄内,有人也听见庄内传出过救命的呼救声,还有消息灵通地,说出当天在洛阳城内,这已是第五起起火事件,前面四起都是连人带屋,烧了个一干二净,种种消息组织起来,人群渐渐开始不安。议论声也不觉小了下去。

    打扮成普通菜农的沈落雁就站在人群之中。看着眼前火执,一股寒意不可遏止的从心底升起。在一般人看来,不过是烧了五间店铺,事实上却是太子建成属下的五处秘密联络点,而据沈落雁所知,包括眼前这间福成绸缎庄,其中至少三间与江湖上一个神秘门派有着不小的关系,表面上是正当生意,随时能从中抽调人手参与各种行动,竟然就这样光天化rì的被一把火灭门,对方下手之嚣张狠辣,绝非寻常。

    而从昨天王世充兵围皇宫之后,便失去踪迹的魏征,约好就是在这间店铺会面,如果沈落雁早到一步,恐怕也已经葬身火场,虽然不相信以魏征地聪明机智,会这样轻易死去,沈落雁的一颗芳心,也忍不住一点点的往下落。

    又在人群中驻足旁观了一会儿,只见洛阳府的差役终于姗姗来迟,沈落雁不再耽搁,小心的从人群中抽身而去,为今之计,只好到动用蒲山公营的暗桩,想办法联系魏征。再做计较,只是如此以来,与长安的消息联络,只怕很长一段时间都难以恢复了。

    ※※※

    虚行之坐着马车离开洛阳皇宫,心情只觉得格外郁闷。近rì落时分,独孤阀打开宫城,放出大部分被拘禁的官员,紧接着杨浩便下令偃旗息鼓,做了一天地攻城准备,竟然就这样不了了之,自己只是凭着本分进誎了一句,就又被杨浩打发出宫,去配合宋阀和双龙会在洛阳扩张地盘的行动。这算什么,流放?投闲置散?而更令虚行之不安的是,因为尚公的不知去向,原本在掌握中的东溟派秘探势力也为之瓦解,又不敢当面向杨浩询问,隐隐间又觉得,似乎太小瞧了这位主上。

    马车微微一停,车外的待卫头领向虚行之报告有人拦路,这次离宫,杨浩却未像昨rì一样把阚棱派到虚行之身边,只点了一队普通士兵,乍听离宫不远就有人敢大胆拦路,虚行之也是一惊,连忙挑帘看去,只见队列前方,青石板道上正站着一个熟悉地身影,看神情,却显得有几分焦虑。

    “袁大人,你几时来的,为何不入宫求见?”

    马车重新启程之后,虚行之端坐车厢之内,看着对面的熟人,洛阳府推判袁天纲,有些诧异的问道。后者却叹了口气,迳直问道:“虚先生,您给我一句实话,洛阳民生,现在还有没有人管?”

    虚行之眉头一皱,随即正sè道:“袁兄怎么这么问,保境安民,不正是你洛阳府的责任……”

    “洛阳府?”袁天纲苦笑:“前夜洛水暴溢。垮倒两岸房屋三百余间,近千人无家可归,西护城河堤决口逾十三丈,还有不到半个月就是黄河讯期,人工土石料至今调配不齐,昨夜帮派械斗,死伤者数百。到今天,有凶徒白昼杀人放火。连环五起,二十间民屋被焚……洛阳府官吏二十人,马步差役八十人,就算人人都有三头六臂,这么多事,又怎能顾得过来,何况赈灾济民。一直是民部地责任,护河筑堤,需找河工衙门,追凶缉盗,虽是洛阳府份内,然而力不能胜之时,弹压地方,仍需求助于城门校尉。洛阳天子脚下,上有三省六部,下到公卿世家,盘根错节,小小一个洛阳府,若真能什么都管。卑职也就不用来求虚先生了!”

    “原来如此!”虚行之抚掌叹息,很理解的点了点头:“为何这些事,不见洛阳尹上报!”

    “早就上报了!”袁天纲道:“六部衙门,全都发了公文,只是无人理会,加上满城谣言四起,今早洛水变清一事,已是勉强抽调人手出面安抚,连府尹大人也亲自上了街,现在的洛阳府衙内。除了前夜收容的灾民。一个公人都不会找到!”

    “真的这么山穷水尽?”虚行之吸了口气,这才注意到袁天纲一身泥水狼籍。显然也是从河堤上直接赶来。

    何止山穷水尽,简直就是油尽灯枯,袁天纲哀怨地看了虚行之一眼,这事还不是您惹出来地,前夜表现地那么为国为民,振奋人心,原来也是一个甩手掌柜。

    对着袁天纲眼巴巴地神情,虚行之沉思了一会儿,道:“袁大人。我不想瞒你,现在宫中地确腾不出手来!”

    袁天纲脸sè一变,却听虚行之道:“不过这些事也不能不理,这样吧,我给你找些人手,先把河堤给堵上,其他的事大可从长计议!”

    袁天纲眉头微皱,想想也只能如此,便道:“不知先生可以找多少人,还有工程材料?”

    “工程材料,可以因陋就简,先修个简易的!”虚行之指点道:“至于人手,三五百人不成问题,只是这些人的身份,还要洛阳府出面,稍做担待!”

    什么人啊,袁天纲吃了一惊,面上自然露出一丝惊异,虚行之已压低声音道:“不瞒袁兄,这些人都是我在江湖上的朋友,刚到洛阳不久,绝对是正经商人,如果能在洛阳府挂一个闲职,你方便,我也方便!”

    袁天纲看了虚行之半晌,才缓缓点了点头。

    马车忽然又停了下来,虚行之抬手止住袁天纲说话,欠身撩开车帘向外询问:“又有什么事?”

    不用待卫回答,当袁天纲也从车内探出头来时,隔着一条街,一排屋檐上滚滚沈烟夹着大团火光,已映入两人眼帘,虚行之怔了半晌,转头看向袁天纲,后者却只能回给他一个苦笑。

    “水火相煎,多事之秋啊!”

    ※※※

    月朗星稀,夜间的洛阳城,总算恢复了几分宁静。

    一辆蒙着黑布的马车,从西角门离宫,沿着瀍水北岸,承福坊背街西向而行,护卫在马车两侧是八名身着斗篷地骑士,咿呀轮声压着青石板道,在静夜里分外刺耳。

    行了大约半里路,马车拐入一条窄巷,停在一家还张灯的粮店门口,护卫骑士全部下马,从车中接出来一名披着连身斗篷之人,六名骑士守在门外,两名为首的骑士伴着斗篷人走进店内,被掌柜引入内室。

    一进内堂,等候已久的单秀连忙起身迎接,斗篷人取下头罩,露出一张清秀中略带煞气的容貌,单秀已上前行礼参见:“殿下!”

    来人赫然正是杨浩,另外两名骑士则是沈光和阚棱,杨浩略略点了点头,问道:“人来了没有?”

    “已经安排好了!”单秀让开一步,伸手扭动书桌上一个机关,靠壁一排货架忽然轧轧移开,让出三尺宽的一个暗门,单秀当先引路,杨浩和阚棱亦随之走了进去,留在外面的粮店掌柜关上机关,又拍了拍手。三名白衣人走了进来,拿起杨浩三人留在地斗篷罩在身上,跟着掌柜走出房去。

    当店外地马车重新启动,往皇宫方向行去时,杨浩在单秀的引领下,在秘道里了穿行了一柱香的时间,最后到达一所大宅的后院园林。

    新月娟娟。凉风习习,蛙噪池塘。两侧花圃,一道碎石曲径,直通池塘边一处八角小亭,当中已经有一名白衣女子背影独坐,石桌上放着一套茶具,经女子玉手浅斟,正散发出袅袅茶香。小亭阶下,还有一名年轻文士萧然dú lì,当杨浩带着阚棱沈光走到近前时,年轻文士当先见礼,笑容却带着一丝自嘲。

    “秦王殿下,襄阳一别,风采依旧,可记得故人否!”

    “石如兄也来了!”杨浩不闲不淡的招呼一声。便抬步往亭中走去。刚踩上台阶,只听文士在身后道:“多谢殿下赐还淑明,石如铭感五内!”

    杨浩脚步微顿,更不回头,走进亭内,只觉清香袭人,再向那女子看去,堪堪看见那女子正容。顿时目光一凛,惊疑不定的停下脚步:“怎么是你?”

    女子矜持地一笑,在桌边站起身来,俏生生的一礼,一身白衣素裙,套在娇小玲珑地身躯上,当真我见尤怜,与婠婠的变化莫测,恰成鲜明对比,正是襄阳老龙堤上。曾与杨浩见过一面的白清儿。

    杨浩一直以为亭中之人是婠婠。猛可里见到此女,先是心中微怒。以为单婉晶办事不力,不过随即想起,单婉晶也没见过婠婠的样子,注意力便集中在眼前的白清儿身上,暗暗揣测起对方来意。

    “不是师姐,殿下很失望吗?”

    平平淡淡一句话,由白清儿口中吐出,竟带着一丝动人心脾的幽怨味道,让杨洛不由自主想起当rì老龙堤上,yīn后差一点就把白清儿送给自己,定了定心神,才不动声sè走到石桌边坐下。

    “本王约得是婠小姐,谁知来得却是钱夫人,当然会有一些惊讶!”杨浩皱皱眉头。对面白清儿已斟了一杯茶递了过来:“清儿此来,是想当面感谢殿下义释淑明姐,再者亦对师姐与殿下的关系,有些好奇,竟能让殿下如此大费周章地邀约!”

    “我找婠婠,有要事商谈!”

    “那么跟我谈也是一样!”

    “你能代表yīn癸派么?”

    白清儿微一沉默,道:“如果师姐能办到地,我也可以!”

    杨浩暗觉头大,心中又拿不定主意该不该相信对方,与婠婠不同,原著中白清儿事迹诡秘,身兼灭情yīn癸两家之长,连yīn后似乎对她都有所猜忌,又何况杨浩这一番谋划兵行险着,更不敢有半点差池。

    “也罢,钱夫人泡得茶很不错!”杨浩意兴阑珊地举杯一饮而尽,起身yù走。

    “殿下!”白清儿大为意外的站起身,亭外地阚棱沈光和郑石如也被惊动,同时向内看来,杨浩正好走到亭口的台阶处,身形微微一顿,又有些不甘心的回头望了一眼,最终一跺足,便往阶下踏去。

    “殿下且慢!”白清儿追上前来:“为什么不给清儿一个机会,难不成你也像师尊一样,认为清儿永远比不上师姐吗?”

    杨浩诧异的停下脚步,回头望去,只见白清儿脸sè煞白,看似弱不禁风地身形竟在微微发抖,饶是杨浩铁石心肠,也忍不住为之一软,耳边已传来郑石如幽幽一声叹息。

    “机会,你要什么机会?”杨浩冷笑一声,索xìng转身走回亭内,已被白清儿这种明目张胆的嫉妒勾起些许兴趣。

    “我想知道,为什么师姐上次跟殿下同时失踪之后,再度现身,武功会长进这么多!”白清儿紧盯着杨浩,语气一改前状,变得清冷凛洌。

    “原来如此!”杨浩点了点头,向后一挥手,阚棱沈光同时行礼退开,郑石如愣了一愣,也无奈的转身离去。

    晚月凉风,小亭垂幔,只剩下杨浩和白清儿两个身影,杨浩云淡风轻的走到石桌边坐下,会谈至今,峰回路转间,竟能看到一丝成功的希望,让杨浩不禁生出几分赌xìng。

    “你想知道婠婠功力增长的秘密?”杨浩手中把玩着小巧地瓷杯,心思电转,一块和氏璧,成就了自己,师妃暄,婠婠三个人,竟不约而同的选择了保守秘密,自己是不想扛上盗璧之罪,师妃暄或许是不想影响静斋的布局,可婠婠如此做的理由,又是什么,以她魔门的立场而言,直接宣扬师妃暄监守自盗,岂不更加省事。

    一刹那的转念,杨浩已决定赌上一赌,转向白清儿道:“其实也没什么,钱夫人可知道,武林中有一种双修**?”

    “双修?”白清儿眼中寒芒一闪,只听杨浩笑道:“别误会,我这门双修**,可绝非贵门真传道那种采yīn补阳,你听说过双修府吗?”

    “双修府?”白清儿茫然摇头。

    没听过就好办,杨浩暗自点了点头:“本王的双修**源自双修府,乃百多年前域外无双国传入中原,讲究龟龟相顾,鹤鹤相唳,神气双交,双修双补之术,有蛇雀、老枫、耳目、环舞、铅丹、形影、蛰藏、枭鸡、四镜、shè虎、游鱼、岁咽、大化、天地、正一、稚子、阳燧、爪发、神道诸式,以神交始,而以大含终……”

    说到这里,杨浩微微一顿,白清儿正听得入神,不觉眉头轻蹙,杨浩话锋一转,却道:“域外无双国,位于楼兰以西,乃汉时大将军霍去病北征匈奴,其部属流落域外所建,双修**典出黄帝内经素问篇,取其七损八益之道,大业六年,先帝杨广在洛阳大演百戏,招揽西域胡商,得其残本三卷,又得隐道士徐则之助,补成双修**,本王伴驾江都,有幸得聆其秘!”

    一番话说得半真半假,杨广好sè之名天下皆知,洛阳十六院,江都的迷宫都传得神乎其神,说其出入皆有百美相伴,而大业九年,杨广在洛阳酒食道路,宴召天下原商,也是一桩著名的荒唐事迹,至于双修**的口决,则是杨浩截取自唐代道士谭峭地六化之书,白清儿闻所未闻,疑信参半,神sè挣扎了一下,竟道:“你没有骗我?”

    “婠婠告诉我,昔年yīn后绝代天姿,只因**邪王,无法练成天魔功绝顶一十八重!”杨浩继续道:“本王就猜想天魔功地jīng髓,当在动情忍xìng四字之上,于是用双修**中神气双交之术,聊为一试,不想竟侥幸成功,当rì老龙堤上,本王伤于yīn后之手,本以为终生恢复无望,可现在呢?”

    杨浩仿佛随意挥了挥袍袖,放于石桌上的一只瓷杯无风自动,直接飞入亭外地湖中。

    白清儿霍然动容,能说出本门隐秘,再加上杨浩这一手演示,已经不由得她不信,再向杨浩看来时,目光已变得前所未有的炽烈。

    “双修啊,你可要考虑好!”杨浩邪邪一笑:“就算是神气互补,也少不了床第间的手段……”

    白清儿微微变sè,随即嫣然一笑:“清儿蒲柳之姿,可还入得殿下法眼,师尊说过,若能将天魔功练到一十八重,便真取了清儿红丸,也无妨害!”

    “你有这种上进心,很好!”杨浩微露赞赏之sè,忽然神sè一冷:“不过在此之前,本王还想你帮我做件事!”

    “什么事?”白清儿浑没发觉,自己声音竟隐带着一丝迫切。

    “我要你想办法,让王世充相信……”杨浩顿了一顿道:“独孤霸的手中,有洛阳地下杨公陵墓的秘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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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六版大唐同人 原著:知名不具 改编:江月何年大唐2006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唐2006,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唐2006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