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三章 是个硬茬子
“耿县长，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张雅达让人欺负到头上，连挣扎一下都不可以吗？”张雅达虽然在内地经商很多年，自以为对当官的心思很了解，可是对政治方面的事情，远不如经商那么了解。
耿明杰无奈地叹了口气，要不是雅达利公司对昌源县来说确实很重要，他才不愿意趟这趟浑水。
“张总，事情闹大了，对雅达利、对你、对我们都没有好处，雅达利对昌源县来说是很重要，但是对西京市、对西北省而言，却没有那么重要。事情闹大了，不会有领导愿意为一个毒害了数百村民的污染企业说话的。”耿明杰担心张雅达不明白，只好耐心地解释。
“今天去你们公司的包飞扬并不简单，前几天召开的全省环保工作大会，包飞扬被省环保厅的熊厅长，还有省里的龙书记、余省长先后点名表扬，会后还被领导留下来单独接见谈话，可以说这个人目前是我省环保系统风头最劲的一个人。”
“也不知道他怎么就盯上了雅达利，你说，他要是将情况捅到龙书记和余省长面前，谁还能够为你们说话？” 耿明杰边说边摇头。
“而且，他才二十出头，就已经是正科级干部了，要是背后没有点关系，这是不可想象的。”
耿明杰非常无奈地说道。要是一般的环保厅干部，昌源县肯定要将官司打到省厅、打到西京市委市政府，甚至省委省政府，可是这一招对包飞扬没有用。领导刚刚表扬过，你就去告包飞扬的黑状。这不是打领导的脸吗？
所以哪怕耿明杰在龙林桂担任西京市市长的时候，做过龙林桂的秘书，他也没有敢直接将事情弄到龙林桂面前去。
作为龙林桂的前任秘书，耿明杰和李北斗的关系不错，他也为这件事向李北斗打听过包飞扬的情况。知道龙林桂对包飞扬不仅仅是欣赏那么简单，包飞扬曾经救过龙书记夫人老家全村的人，龙书记对包飞扬甚至充满了感激，断然不会为了一般的事情去打击包飞扬。
而且他还从李北斗那里得知，包飞扬不仅得到龙书记的青睐，余亚军省长对他也很有好感，据说他和涂书记一家的关系也很密切，更重要的是他的伯父就是西京市一把手包国强。
在知道这些消息以后。耿明杰就知道自己不能够明着跟包飞扬唱反调，最好是通过协商的办法解决这件事。
耿明杰拿起酒瓶，往张雅达的杯子里倒满了酒，同时语重心长地说道：“你知道他的伯父是谁？那就是我们西京的一把手包书记，你跟他顶着干，那不是找死吗？”
“这、这小子来头这么大？”张雅达顿时瞠目结舌，他这才明白事情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省环保厅可不像昌源县。因为他们是县里的重要企业，就一味忍让。
“耿县长，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就算是市委一把手。也不能不管县里的发展吧？”张雅达不满地说道。
“不能，可是你们雅达利确实违规排污。”耿明杰对张雅达也有些不满，明明自己有错在先，县里面一再忍让，现在出事了竟然还不想让步。
“那也是因为你们以前不管，我们才这么做的啊？”张雅达抱怨道。
如果是在新港的话。一旦出现违法排污的行为，就会遭到重罚。他也根本就不敢有别的想法，只能乖乖交罚款。
当然，他也根本不敢违规排污，更加不敢大张旗鼓地排污。
所以张雅达认为自己的要求还是很合理的，如果不是你们政府一直不闻不问，刻意纵容，雅达利就不会肆意排放污染。现在你们突然又严格起来，还要我们赔偿，这就叫朝令夕改、不教而诛。
张雅达的抱怨不能说没有道理，耿明杰只好道：“张总，现在省厅盯上了这一块，我觉得雅达利还是要做出一些让步，最起码要上一套废气和废水处理装置，不能像现在这样乱排乱放。”
张雅达郁闷地点了点头：“既然耿县长你都这么说了，我尽快安排就是了，我们以后可以按照政府的要求来做，不过罚款和赔偿绝对不能给，否则我也没有钱置办处理设备。”
看到张雅达终于松口，耿明杰笑道：“行，只要张总你尽快整改，罚款和赔偿的事情我可以出面打个招呼，意思一下就行了。”
“好，有耿县长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张雅达大咧咧地说道，虽然在新港他不算什么人物，但是在昌源县他绝对是一个大老板，可以和县里的领导平起平坐。一方面雅达利公司对昌源县很重要，另外耿明杰等人也收了他不少好处，所以张雅达并不着急。
耿明杰又和张雅达说了两句话，突然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张总，这样吧，你先坐一会儿，我下去看看，包飞扬和省环保厅的人就在下面吃饭，我去打个招呼。”
张雅达的眼睛转了转，突然压低了声音说道：“耿县长，你说我们能不能想办法让这个包飞扬不要管雅达利的事情？”
耿明杰马上就明白了张雅达的意思，他沉吟了一下说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据说包飞扬开了一辆公爵王。”
张雅达一听，顿时心花怒放，包飞扬一个小小的科级干部，哪里来的公爵王？怎么用得起公爵王，看来他这次到昌源县，态度那么强硬，显然是别有所图啊，有所图就好，顶多再送一辆公爵王给他，张雅达宁愿将钱送给包飞扬，也不愿意拿给西岗村的村民，只要包飞扬接受了他的礼物，以后就能给办事，送给那些村民能有什么用。只会让他们变本加厉地提出更多要求。
“那我跟耿县长一起去？”张雅达也站了起来。
耿明杰知道张雅达的心思，他摇了摇头道：“你还是下次去吧。要是不行，还有转圜的余地。”
“嗨，哪有猫儿不偷腥的。”张雅达不以为然地说道，不过还是听从耿明杰的安排，坐了下来。
楼下包厢。谢秀萍在包飞扬的身上吃了几回软钉子，终于知道身旁这位年轻的正科级干部不好自己这一口，不再继续挑逗包飞扬的耐心。
随着杯来盏去，大家也渐渐熟络起来，特别是钱国强和刘开成领头，带着昌源县环保局和西京市环保局的几个人不停向包飞扬发起攻击，包飞扬也是来者不拒，豪爽得让大家纷纷侧目。
又干了一杯酒。包飞扬伸手示意西京市环保局的马捷坐下来，轻轻呵了口酒气说道：“今天谢谢钱局的款待，我知道咱们基层的环保工作不好做，钱局你也很为难，不过这一回的事情啊，让我的触动很大，西岗村的那些孩子，小的刚出生。大的五六岁、十几岁，正是花儿一样的年纪，却生长在那样的环境中。每天呼吸刺鼻的味道，吃的是有毒的水浇出来的”蔬菜粮食，体内血铅累积到重度重度的状态……
“你们说说看，我们身为环保人，能够看着不管吗？”
钱国强和刘开成本来对包飞扬的做法确实有些意见，不过酒桌上好说话。看到包飞扬豪爽得杯来酒干，心里的怨气已经消了几分。
听到包飞扬这么说，钱国强嘿嘿笑着道：“既然包主任你这么说，那我也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雅达利确实是昌源县的一个大毒瘤，昌源县西北部的环境基本上就被雅达利给毁了。”
“不过，咱们昌源县还是得供着它，没办法啊，谁让咱们昌源的位置不好，工业发展不起来呢？雅达利公司一千多职工，周边为它提供配套的，包括零配件、运输、销售、还有生活用品供应都带动了一大片，每天雅达利食堂采购的猪肉，都带动了好几个养猪场的兴起。如果没有雅达利，我们昌源的经济起码退回去好几年。”
“所以县里面明知道雅达利是一颗毒瘤，也不得不看着它一天天变大，除非我们找到更好的项目，否则想要将这颗毒瘤根除，不要说县里的领导，就算是县里的普通老百姓也会在背后骂娘的。”
包飞扬看了看钱国强，这番话他也不是第一次听到了，当下再一次端起酒杯：“钱局，这些我都知道。不过说实话，要不是我们从一开始就不停地纵容，雅达利的行为也不至于像现在这么肆无忌惮。”
“是我的工作没有做到位。”钱国强也端起酒杯，如果是平常这么说，他的心里肯定不舒服，不过大家酒都有点多，他也没有往心里去，多少有点真实的想法：“不过，也是县里想要让雅达利继续扩大规模，要是环保上要求高了，对方肯定不愿意。”
“这杯我敬包主任，听说包主任招商也挺厉害的，下次为咱们昌源也招一个合适的项目，到时候我们昌源县的老百姓都要感谢包主任。”
“钱局这是要将我的军啊，不过只要雅达利这件事处理好了，招商的事情，我也可以打包票，多不敢保证，一两个项目还是可以的。”包飞扬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异常豪爽地说道。
胡云和刘桂英顿时面面相觑，主任好像有点喝多了，这种承诺怎么能够随便作呢，到时候万一完不成，岂不是要落人口实？
他们刚想要起身阻止包飞扬继续喝酒，这时候包厢门被推开了，一位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走进包厢，不等他说话，钱国强、谢秀萍等昌源县的干部立刻站了起来。
“耿县长——”
“坐，都坐，听说省里的包主任、还是市里的刘队长在这里，我来敬两位领导一杯。”耿明杰抬了手，笑呵呵地说道。
包飞扬、刘开成等人也连忙站了起来，知道眼前这位就是昌源县政府一把手耿明杰。
“耿县长，不知道你也在这里吃饭，应该是我们去敬你才对。”包飞扬和刘开成连忙先后说道。
谢秀萍很主动地让开位置，拿起酒瓶充当临时的服务人员，不过她和耿明杰的目光互动落在包飞扬的眼里，却似乎看出了一些别样的味道。
第四百八十四章 碰颗软钉子
“包主任，你们远来是客，当然应该我过来。”耿明杰坐到包飞扬旁边，笑呵呵地说道。
可能是做过秘书的原因，耿明杰看起来非常斯文，说话也慢条斯理的，给人的感觉非常舒服。
包飞扬知道耿明杰这时候过来，绝不会仅仅为了敬一杯酒这么简单。
果然，耿明杰敬了一圈酒以后，放下酒杯，突然长叹一声：“包主任，是我们的工作没有做好，才要你们大老远跑过来，说起来真是惭愧。”
包飞扬看了看耿明杰，不知道他的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笑了笑说道：“耿县长，只要你不觉得我们麻烦就可以了。”
耿明杰摆了摆手，继续用低沉的语气说道：“飞扬啊，我痴长你几岁，这么叫可以吧？”
包飞扬连忙说道：“当然可以，耿县长是老大哥，如果我有什么做得不到位的地方，还要请你多多包涵，多多指教。”
“哈哈，飞扬你是得到龙书记肯定的，我也是很佩服的。”
耿明杰非常肉麻地捧了包飞扬几句，突然话风一转，语气低沉起来：“飞扬啊，雅达利成为现在这个样子，我们县里，包括我本人是有责任的，正是我们过去的纵容，才使得雅达利忽视了对环境的保护，正是我们希望雅达利不断扩大规模，雅达利对环境的污染才会越来越大，如果我们从一开始就严格要求，可能就不会有今天的事情了。”
包飞扬不禁有些沉默，耿明杰这些话都说到了关键点上。如果没有地方上当初的纵容，雅达利肯定不会这么肆无忌惮。地方上确实需要承担责任。
当然，也可能根本不会来昌源投资，更加不会不断地扩大生产规模。
包飞扬沉吟了一下才说道：“耿县长，我们很理解地方上的困难，这是我们发展中必须要付出的教训和代价。不过现在已经到了我们纠正过去犯下错误的时候了。”
耿明杰点了点头，很有感触地说道：“是啊，我们过去犯了错误，可以理解是为了发展而不得不做出的牺牲，但是当发展到一定程度，有了一定的基础以后，就不能够再犯相同的错误了。”
包飞扬觉得耿明杰太好说话了，如果他真的意识到这个问题。应该早就对雅达利采取措施才对，可是他们两天前来的时候，昌源县好像还是很抵触，难道过了两天，他们的思想认识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飞扬啊，刚刚我就在楼上吃饭，雅达利的老板张雅达也在，他责问我说。你们以前不管，现在突然就要管，是不是不教而诛？我在心里一琢磨。还真有点类似，我们过去确实犯了错误，疏于管理了。”耿明杰非常沉痛地说道。
包飞扬微微一愣，这才明白耿明杰为什么这么好说话，非常诚恳地反省过去的错误，主动将错误往自己身上揽。原来还是为了给雅达利开脱进行铺垫。
包飞扬也承认，耿明杰说得有道理：“耿县长，正所谓亡羊补牢，犹未为晚，只要我们现在加强管理，过去的错误还是可以弥补的嘛！”
“对啊，我也这么跟张雅达说，最后他答应立即整改，从新港引进全套的烟尘处理和废水处理装置，确保废水废气经过处理，达到标准以后再向外排放。不过他认为过去的事情我们县里面也有责任，不愿意缴纳罚款和赔偿……”
耿明杰看着包飞扬，再一次进行自我反省：“说起来，这也确实怪我们，平时没有严格要求。就像我对自己的孩子，平常没有时间教育，到了考试的时候，他没有考好，我就不能够揍他，因为我自己也有责任，养不教，父之过嘛！”
包飞扬无语了，耿明杰这是通过自黑的方式来为雅达利开脱，而且真要说起来的话，确实有道理。
包飞扬深深地看了耿明杰一眼，不管怎么说，耿明杰这么做，也显出对他的尊重，他也不能够不给耿明杰面子。
“耿县长，按照法律的规定，雅达利的行为确实对环境造成了严重损害，所以他们必须支付环境损害赔偿和排污费，并且对自己的行为负责，按照法律规定缴纳罚金。”
包飞扬缓缓说道：“当然，耿县长说的不教而诛，也确实有道理，因此我认为，如果雅达利公司真的认识到错误，并且进行彻底整改的话，可以参照八一造纸厂的例子，罚金和排污费可以适当返还，用于购买治污设备。”
“不过，雅达利的行为已经对西岗村村民的健康造成了严重伤害，他们必须承担村民的治疗费用，并支付适当的赔偿，这个是不能打折扣的。毕竟雅达利是需要承担责任的法人，并非凡事都要监护的未成年人，他们必须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呵呵，飞扬你说得很对，我们一定督促雅达利进行整改！”耿明杰点了点头，显然包飞扬的回答距离张雅达的想法还有一段距离，不过包飞扬答应将罚款返还，也算做出了较大让步，耿明杰也没有指望自己几句话就能让包飞扬彻底推翻原来的决定。
说着，他又叹了口气道：“飞扬啊，昌源县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们的工业基础非常薄弱，经济发展水平明显滞后于西京其他地区，实际上我们还处在求发展的阶段，如果对企业的要求过于严格，恐怕以后招商就更加困难了。”
看到耿明杰还想要为雅达利说话，包飞扬不禁有些恼火起来：“耿县长，昌源县的发展，我看也不能总是寄望在一些污染产业上，用龙书记的话来说，这些都是带血的gdp，不要也罢，否则就算gdp上去，老百姓的生活环境却更差了，发展还有什么意义？”
包飞扬的声音突然严厉起来，不由让耿明杰有些尴尬：“呵呵，我知道、这个我知道……”
钱国强看到气氛不对，连忙插话说道：“耿县长，我刚刚还在跟包主任谈到这个问题，包主任说他会想办法帮我们昌源找几个项目呢！”
“真的？那就太感谢了，来，我再敬包主任一杯。”耿明杰连忙趁机岔开话题，笑着说道。
又坐了一会儿，耿明杰趁机提出告辞，包飞扬等人不久之后也结束了宴席。这一桌饭大家吃得都还算满意，包飞扬得知雅达利同意进行整改，也算是迈出了一大步，而他同意将罚款适当返还，也算是化解了昌源县方面和耿明杰比较担心的一个问题。
原则上达成一致，接下去就是细节的处理。
不过包飞扬却没有乐观地认为这件事就此尘埃落定，雅达利真的会按照环保厅下达的通知进行整改。
果然，三天后，当包飞扬再度赶到雅达利，要求雅达利立即停产整顿的时候，包飞扬的想法和昌源县、雅达利不可避免发生了冲突。
包飞扬要求雅达利马上停产整顿，昌源县则希望他们能够同意雅达利边整改、边生产，否则会给企业造成很大的损失。
包飞扬却认为，雅达利生产一天，就会对周围老百姓的身体健康造成损害，所以必须立即停产。
包飞扬要求雅达利立即支付西岗村村民进行身体检查和治疗的费用，雅达利却不认可，拒不支付。他们认为这件事属于民事范围，根据法律规定，环保部门确实可以对这种纠纷进行处理，但是这种处理属于调解性质，雅达利不接受的话，调解结果是可以不用执行的。
另外，包飞扬要求雅达利先交纳罚金，然后视其整改情况，予以返还，雅达利却只愿意走一个形式，在罚金缴纳以后，立即返还，否则交了罚金以后，他们就没有钱购买治污设备了。
“他们这是讹诈，根本还是不想交罚款啊！”胡云负责和昌源县、雅达利公司的具体对接，为此也消耗了不少吐沫。
包飞扬低头看着胡云带回来的会谈纪要，一起参加会谈的刘桂英苦笑道：“情况已经很好了，至少他们愿意跟我们谈，也愿意整改，没有跟咱们闹，以前这种事情可没少发生。”
胡云道：“他们这样拖着，跟拒不执行有什么区别？我看还是要强制执行。”
包飞扬手指下意识地敲了敲桌面，看来耿明杰说得很客气，其实是给他埋了一颗软钉子，停产的事情拖着不办，罚金要求立即、全额返还，赔偿的事情又不能落实，等于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处罚。
而且这一次昌源县和雅达利还占据了一定的道理，雅达利已经答应整改了，环保厅总不能将企业逼上绝路吧？如果他真的这样做，昌源县一定会跑到省里跟他打官司，厅里也很可能不再支持他这么做。
包飞扬想了想，脸上露出坚定的神色：“这样吧，明天我们再让一步，罚金和排污费可以先交一半，等到雅达利确实订购了排污设备以后，可以将返还部分立即打回去。”
“但是，雅达利必须立即停止排放污染的生产环节，这一点不容商量，他们要是怕承担损失，可以早点整改达标。”
“至于赔偿金，调解没有用，那就向法院提起诉讼吧！”虽然一再遇到阻碍，包飞扬却没有气馁，这些问题暴露出来也好，他要从中找到一条可以推而广之的处理办法。
第四百八十五章 环保官司
“嘀铃铃——”
包飞扬拿起电话，听到李北斗的声音，不由笑道：“李处你好，怎么劳烦你打电话过来，有什么吩咐吗？”
李北斗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跟包飞扬通话的时候，可谓闹得极不愉快，后来事实证明包飞扬的判断是正确的，十五号台风果然深入西北省，导致黑石沟水库溃堤，淹没了龙书记爱人的老家湖田村。
如果不是包飞扬坚持，拯救了湖田村几百口人，他李北斗一定要承担不小的责任，龙书记也会追悔莫及。
“飞扬啊，我怎么敢吩咐你呢，是这样的，今天晚上有没有空，我们一起吃个饭？”想到这里，李北斗连忙语气热情地说道。
“行啊，难得李处你有空，地方就让我来安排，怎么样？”包飞扬说道。
“那怎么好意思，还是我来安排吧！”李北斗连忙道。
包飞扬依然坚持说道：“李处你要为龙书记服务，事务繁多、责任重大，这点小事还是我来办吧！”
听到包飞扬这么说，李北斗只好无奈地说道：“那好吧，就麻烦飞扬你了，晚上可能还有两个朋友，到时候大家热闹热闹。”
挂掉电话，包飞扬点燃了一根烟，随手将烟盒扔到胡云面前：“行了，你们去准备吧，有什么压力我顶着，估计这两天说情的人不少。”
胡云接过烟，掏出一根，将剩下的顺手塞进了口袋：“行。跟着主任做事就是爽快，那我们先过去了。”
包飞扬点了点头。想了想，又给西岗村村部拨了一个电话，过了一会儿才有人接起电话，听说是包飞扬要找村长王保田，连忙答应去喊人。又等了几分钟，电话里才响起王保田气喘吁吁的声音：“包、包主任，您、您找俺？”
虽然对雅达利的处理暂时还没有结果，不过已经有消息传出来，上面这一次要对雅达利动真格的，王保田也亲眼见到包飞扬对雅达利的人不客气，西岗村的村民们终于看到了解脱的希望，因此对包飞扬十分感激。
包飞扬似乎能够隔着电话线感受到王保田和西岗村村民们的情绪。这更加让他下定决心，一定要还西岗村村民一个干净的生活环境。
“保田叔，是这样的，雅达利那边对我们环保厅要求他们对西岗村村民进行赔偿的处理决定有异议，因为这属于民事纠纷，我们环保厅做出的处理决定是属于调解性质的，如果雅达利不认可，也没有办法强制执行。”包飞扬耐心地解释道。
“那、那可咋办啊？”王保田顿时慌了：“包主任。您知道我们西岗村的情况，我们根本没有钱看病啊！要是雅达利不肯给钱，那我们就不能去看病了。”
“保田叔。你不要担心，虽然我们环保厅没有办法强制要求雅达利进行赔偿，不过我们还可以起诉，只要法院判决他们进行赔偿，他们不愿意也可以申请强制执行。”包飞扬连忙说道。
“打官司？”听到包飞扬的话，王保田的情绪稳定了一些。不过很快又担心起来：“包主任啊，我们跟雅达利那么大的公司打官司，能打赢吗？”
包飞扬笑道：“保田叔，你放心，法院讲的是法律，再说我们环保厅也支持你们和雅达利公司打官司，不用怕他们。”
包飞扬知道和王保田谈法律他也不懂，直接搬出环保厅来给他大气，王保田果然松了一口气：“只要包主任支持我们，我们就不怕，不过这件事还要拜托包主任您了，我们乡下人，也不知道怎么打官司。”
包飞扬早就考虑到这种情况：“保田叔，你放心吧，我们不懂的事情，可以找专业的人士来做，我会在省城找一位比较好的律师，让他帮你们跟雅达利打官司，他们排污的错误证据确凿，我们肯定能赢的。”
王保田却又担心起来：“包主任，请、请人打官司要花不少钱的吧？”
包飞扬知道西岗村的情况，他们大多数人靠种田为生，每年除了口粮用度，几乎存不了几个钱，如果家里有人生病，或者小孩上学，可能还会入不敷出，他们连去医院看病都去不起，也拿不出钱打官司。
雅达利公司和西岗村只隔一条马路，按理说西岗村的村民也可以去雅达利上班，不过按照行政区划，西岗村属于昌源县昌西乡，路对面的大寨村属于城关镇，雅达利的用工基本上是城关镇的人，跟昌西乡和西岗村没有什么关系。
后来西岗村的村民发现雅达利公司每天都将大量的废气废水排放到家门口，双方发生了几回冲突，村民们不愿意成为雅达利的帮凶，雅达利也不愿意用西岗村的人，所以直到现在，雅达利工厂中的西岗村村民依然少得可乐。
“保田叔，省城这边有法律援助，可以免费为你们打官司，不需要你们花钱。总之这件事就交给我，你们只要准备出庭作证，配合律师向雅达利索赔就可以了。”包飞扬再三叮咛打气，否则他这边积极动作，万一西岗村被威逼或者诱惑放弃了索赔的要求，那他就没有办法了。
和王保田打过电话，包飞扬就开始琢磨跟雅达利打官司这件事，虽然他和王保田说得很轻松，但是他知道这个时期的环保官司并不好打。
虽然法律的规定非常明确，雅达利公司的排污行为也非常明显，但是打官司要的证据的，他可以想办法搜集雅达利排污的证据，但是排污和西岗村村民血铅超标之间是不是有直接的关系，却很难界定。
从常理上来说，当然是有关系的，明眼人都能够看出来，但是法律不讲常理，讲的是证据，以及严密的推理论证。
国内现在的环保官司非常少，一方面是人们的环保意识还相对比较淡薄，就算周围的环境被污染了，也很少选择打官司索赔；另外一方面则是在一切以经济建设为中心，苦心谋求发展的情况下，政府也不支持这种官司，能够调解的尽量调解，无法调解的也多数被压了下去。
因为是民事诉讼，环保厅不能作为这起诉讼中的原告，原告必须是西岗村的村民，起诉的法院又只能是昌源县人民法院，国内的司法体系并不像西方那样实行三权分立，其独立性和后世也不能相比，可以说昌源县人民法院是接受昌源县委、县政法委领导的，他们能不能保持客观公正，也是个问题。
当然，如果昌源县人民法院作出的判决对西岗村的村民不利，他们还可以选择上诉，但是一来二去，时间就拖得太长了。
包飞扬希望这次诉讼尽快审理结案，这样雅达利的赔偿才能够及时到位，村民们才能够得到及时的治疗。
包飞扬在西京并不认识什么律师，他打电话给涂小明，涂小明以前在西京的交际圈也比较狭窄，他本来想找朋友帮包飞扬打听，包飞扬想想还是决定算了，涂小明出面肯定能够找到律师，可是他的身份比较敏感，让他为了这种事情欠下人情也不好。
包飞扬想了想，打了个电话给大伯包国强的秘书周书刚，周书刚在中天市的时候就担任包国强的秘书，可谓包国强最为信任的人之一，和包飞扬也很熟悉，听了包飞扬简单介绍的情况以后，就笑着说道：“飞扬啊，律师我是认识几个，可是熟悉就谈不上了，要不我跟司法局打个招呼，你去那边问问看？”
包飞扬知道周书刚跟随伯父来西京的时间确实不长，他找周书刚也是想通过司法局的关系打听一下：“行，那就麻烦周哥了。”
“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客气的。”周书刚笑着说道：“对了，飞扬啊，你不给我打电话，我也正要打电话找你，昌源县的事情是不是很棘手啊？”
“怎么，周哥听到了些什么？”包飞扬敏锐地意识到周书刚说的这句话绝不会是无的放矢。
果然，周书刚点了点头道：“是啊，现在市里面有一种声音说你为了个人的政绩，急功近利，要将昌源县的支柱企业逼上绝路。”
包飞扬不用考虑都能够想到这肯定是某些人故意散播的消息，就是为了给他施压，让他陷入被动。
“周哥，看来这事的阻力挺大的，不过你放心好了，我能够应付。”包飞扬说道。
周书刚不由笑了，想一想当初他们在中天经历的那场风波，现在这件事对包飞扬而言只能算小场面：“飞扬，我相信你能够处理，不过也不要太勉强，现在市里面出现这种谣言，书记他就不好站出来支持你了。”
包飞扬道：“这样的事情不需要伯父出面，你们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周书刚又跟包飞扬说了说详细的情况，事情还不止流言那么简单，昌源县的几位领导这两天不断往市里跑，昌源县委一把手吴大昌还跑到赵文斌和包国强面前告状，认为包飞扬太急功近利，完全不考虑地方上的发展。
吴大昌是去燕京治病的西京市市长秦世章的老部下，包国强和赵文斌虽然将吴大昌训斥了一顿，但是却不能不考虑这件事的影响，他们两个一个是新上任的书记，一个只是暂时主持市政府工作，如果贸然表态，很容易激起底下反对的声音。
第四百八十六章 法律援助
包飞扬觉得有些诡异，昌源县的两位党政一把手的动作错位得比较厉害，县长耿明杰表面上笑哈哈地，暗地里给了自己一颗软钉子，书记吴大昌却好像愣头青一样，跑到市里来闹，可是效果却非常明显，弄得自己很被动。
包飞扬挂掉电话，就看到涂小明端着茶杯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哈哈，飞扬，在忙啊，是不是有些焦头烂额？”
包飞扬扔了一根烟过去，自己也点上一根，缓缓吐出一圈青烟：“明哥你又来打趣我，是不是有什么消息要告诉我？”
“你小子还坐得住啊，听说昌源县的吴大昌刚刚去了熊厅长的办公室，这家伙的嗓门很大，整个三楼的人都听到了。”涂小明笑呵呵说道。
包飞扬没有想到吴大昌的动作这么快，这就闹到省厅了，不过他并不准备屈服，掐掉香烟站了起来：“看来我得出去避避风头，明哥有没有事情，没有的话就一起吧？”
“好，你小子够淡定的，我最欣赏的就是你这一点。”涂小明向包飞扬竖起了大拇指：“那就走吧，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情。”
包飞扬和涂小明一起走出办公室，一路上，涂小明不断大声和人打招呼，包飞扬知道这家伙是用这种方式表明立场，力挺自己，不禁也有些感动。
“飞扬，我们去哪里，是不是找到律师了，准备和昌源县死磕到底？”等上了车，涂小明才消停下来，好奇地问道。
包飞扬一边发动汽车。一边摇了摇头：“我是要跟雅达利死磕，不过看这样子。昌源县是打算对雅达利继续维护到底了。”
“这也没有办法，听说北河县的县委书记王广仁亲自跑到雅达利去了，你说吴大昌和耿明杰能不着急吗？” 涂小明笑着说道。
包飞扬微微一愣，讶异地转头看了涂小明一眼：“明哥，行啊。你这消息够灵通的，我还真是一点都不知道。”
涂小明笑了笑：“你来西京才多长时间？更何况你现在知道也不算晚，市里现在知道这个消息的人不超过两只手。”
“呵呵，那谢谢明哥了！以后有什么消息，一定要早点告诉我。”包飞扬不得不佩服涂小明的消息很灵通，这家伙经历了一场磨难以后，虽然找到能够让他安身立命的事业，不过也正在积极恢复。看来也是不甘寂寞，准备出来做事了。
涂小明笑着点了点：“那是肯定的，没看到我得到消息马上就来找你了？反正这件事不好办，你小心点。”
北河县与昌源县相邻，不过北河县属于天河市，包飞扬和天河市环保局局长王耀山打过交道，他忍不住骂道：“扯淡，难道王耀山就敢渎职。任由雅达利在北河县排放污染？雅达利那么大一个工厂，在昌源已经形成成熟的生产体系，如果要搬迁。花的钱都能够上好几套环保设备，昌源县的人就那么单纯，真认为雅达利会搬走？”
“嘿嘿，他们就是趁机逼宫，虽然雅达利不可能一下子搬走，可是雅达利要建新厂。完全可以将新厂放到外地去，昌源县最怕的应该是这个。”涂小明说道。
包飞扬也承认涂小明的分析很有道理，昌源县为什么要维护雅达利？一方面是因为雅达利对昌源县很重要，雅达利及其带动的相关产业为昌源县贡献了半数的财政收入；另外就是雅达利固然不能够轻易搬走，可是他们能够将新厂设在外地，然后逐步将昌源县的生产能力抽空，那同样也是昌源县无法承受的。
但是包飞扬认为对企业的管理不能够一味忍让，法律规定不是儿戏，应该要执行的必须执行，不同的地方更不能够以环境保护为筹码进行恶性竞争。
包飞扬和涂小明来到西京市司法局，司法局局长赖华文已经接到周书刚打的电话，他推掉了原先安排的一些工作，热情地接待了包飞扬，而对于包飞扬身后的涂小明，包飞扬没有介绍，赖华文不认识，以为是包飞扬的下属，并没有多问、
“包主任，你要说律师，我们市司法局管辖的有不少，我也能给你推荐几位信得过的，不过要说环保官司，据我所知，全省每年涉及环保的官司最多只有几例，恐怕没有律师会专门研究这方面的法律和案例。”赖华文长得白白胖胖的，说话慢条斯理，很难想象他和那些能言善辩的律师如何沟通。
包飞扬想了想：“那就请赖局帮忙介绍一两位信得过的吧，说实话，我国现行的环保法律并不多，我本人就很熟悉，我相信只要我们沟通一下，条文方面应该是不会有问题的。”
“那就好办了，回头我先联系一下，问一问他们的意见，一定找一位最合适的律师。”赖华文说道。
“那就谢谢赖局了。”包飞扬看了赖华文一眼：“赖局，我说的这个官司的情况你应该大致有数吧？就是昌源县雅达利公司违规排污，导致西岗村村民血铅超标，他们起诉雅达利，要求雅达利进行赔偿。”
“嗯，我大致了解一些，这个官司应该不难打，事实很清楚，只要你们环保部门能够提供详实的证据，那就更没有问题了。”赖华文笑眯眯地说道。
包飞扬点了点头：“赖局，这一次起诉雅达利的原告是西岗村村民，他们的情况你可能不是很清楚，他们很穷，甚至都看不起病，也没有钱打官司，所以我才会出面请赖局长帮忙。”
“哦，包主任的意思是免费帮西岗村打官司？”赖华文肥嘟嘟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不过声音听起来似乎很平静，并没有感到意外的样子。
包飞扬点了点头：“是啊，我听说国外有一种法律援助制度，对那些经济困难请不起律师的弱势群体，提供无偿的法律服务，一般会由地方律师协会组织，我国也有专家学者呼吁建立这样的制度，不过目前好像还没有实施？”
律师不管在当下还是未来，都是一个十分金贵的职业，请律师打官司的费用十分高昂，并不是每个人都请得起律师。后世的法律援助制度比较完善，各地的司法局都设了一个法律援助中心，不过这时候还没有成形，只有一些专家提出这方面的倡议。
“没想到包主任对法律界的事情也这么清楚。”赖华文摸了摸脑门：“确实有这样的提法，我们市里面有时候也会让律师帮助打一些这样的官司，既然包主任你出面，这个官司肯定可以纳入进来，到时候我会跟他们说清楚的，包主任你就放心好了。”
包飞扬和涂小明相互看了一眼，赖华文答应得这么爽快，恐怕是已经知道了包飞扬和包国强的关系。
虽然赖华文不一定是包国强线上的干部，不过对于这种惠而不费的事情，他也乐于行个方便。
“那就谢谢赖局了。”包飞扬说道，却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接着说道：“赖局长，我们环保部门近年来接到的类似西岗村的上访材料其实并不少，而且呈现出连年增长的态势，很多案子我们环保部门可以处理，但本质上这是一种民事纠纷，我们只能进行调解，如果当事人不满意的话，就没有办法执行下去。”
“赖局长你看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我们环保厅和你们司法局联手，搞一个环境保护权益保护的普法活动，让大家知道还可以通过诉讼的方式要求赔偿。”
“哈哈，包主任的视野真是开阔，我个人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主意，不过如果是官方的正式活动，似乎还轮不到我们司法局吧？”赖华文笑着说道。省环保厅对应的是省司法厅，让环保厅和司法局联合搞这个活动，确实有些不伦不类的。
包飞扬连忙说道：“赖局说得对，我也是刚刚想到这个主意，如果真的要搞，肯定要联合省司法厅，以及西京市环保局一起搞才行。”
包飞扬笑了笑：“我另外还有一个想法，就是在环保案件中，受到伤害的往往都是西岗村村民这样的弱势群体，赖局你看有没有这种可能，就是我们将这种法律援助制度化、日常化，由我们环保部门和司法部门联合组织，为这些弱势群体提供法律援助？”
赖华文愣了愣，随即轻笑起来：“好啊好啊，包主任你说了半天，这恐怕才是你的真正目的吧？”
包飞扬并没有否认，而是笑着说道：“是，随着我国改革开放的进程，法律肯定会变得越来越重要，很多纠纷必然越来越多地要通过法律途径解决，建立法律援助制度也是大势所趋，我们先在环保这个特殊领域进行尝试，也能做一个范例出来。”
赖华文的脸上依然笑眯眯地，看不出他的真实表情，不过看他沉默的样子，显然已经大为心动。
赖华文四十出头，年纪不算大，还有机会往上走，如果包飞扬说的这个“范例”能够成功，显然可以成为他的履历上光彩的一笔。
不过他也要考虑其中的风险，环保索赔并不是一个好的发力方向，这一次雅达利的事情就很能说明问题，帮村民跟公司打官司，肯定会让地方上非常不满。
“还是有些心急了！”离开司法局，回到车上，包飞扬不由拍了拍脑门，有些懊悔地说道。
第四百八十七章 意外来客
“呵呵！”涂小明笑了笑：“环保这种事情，纯属吃力不讨好，做多了还容易得罪人，赖华文是出了名的老好人，你想让他做这种事情，肯定没有可能。”
包飞扬点了点头：“那就算了，看来这事指望不上别人，还是得咱们自己干。”
“怎么，飞扬你又有办法了？”涂小明惊讶地看了包飞扬一眼。
包飞扬笑道：“谈不上办法，就是我们环保厅自己干，司法局不愿意出面，我们就自己组织律师成立这样一个组织，对困难群体实行无偿援助，对有条件的单位和个人可以收费，司法局怕打官司，律师只会怕官司太少吧？”
“哈哈，真有你的。”涂小明不由哑然失笑：“不过你也不要太乐观，国内的律师跟国外不一样，他们未必会做这种事情。”
“放心吧，会有办法的。”包飞扬发动汽车，汇入车流：“对了，明哥晚上有没有空，一起去吃个饭？龙书记的大秘李处请客，说是要帮我介绍几个朋友，我一个人去势单力孤啊！”
“李北斗？看来晚上这顿饭不好吃，我估计他要介绍的人就是耿明杰，你准备怎么应付？”涂小明问道。
包飞扬也有些头疼，李北斗的目的很清楚，就是为了昌源县和耿明杰说情，其实他并不怕吴大昌去闹，反而是耿明杰这种人情路线，让他有些不好处理。
如果他直接拒绝，就会得罪李北斗，作为龙林桂书记的秘书。李北斗在很多时候都能够代表龙林桂的意思，他也不能确定李北斗出面说情。龙书记是不是知道，是不是默许了。
如果龙书记也觉得对雅达利的处罚可以缓一缓，那么他就会像冲向风车的唐吉可德，勇气再大也不会成功。
“到时候看吧，雅达利进行整改。并对西岗村的村民进行赔偿，这两条是底线，其他的都可以让步，不过这两条不行。”包飞扬说道。
“好，那我就陪你走一趟，不过我就负责吃菜，你不要指望我说什么话。”涂小明想了想，答应和包飞扬一起去吃饭。
涂小明的身份比较特殊。哪怕不说话，他坐在那里，本身也是一种态度。
包飞扬将晚上的晚宴安排在柳浪人家，在去饭店的路上，他接到了环保厅办公室副主任王后港的电话。
王后港在电话里告诉包飞扬，昌源县县委一把手吴大昌一直都在厅长熊军强的办公室里面，刚刚熊厅长让他叫包飞扬去办公室，王后港没有找到包飞扬。打这个电话也不是为了找包飞扬，他已经向熊厅长汇报包飞扬出去了，暂时联系不上。打电话只是为了通通气。让包飞扬这个时候不要回环保厅。
包飞扬本来就没有打算回去，想来熊军强一定被吴大昌逼得没有办法了，才想让王后港叫他过去。包飞扬不回去，避免和吴大昌当面发生冲突，再过十几分钟就到下班时间，到时候吴大昌总不能够继续皱着熊军强。
王后港还告诉包飞扬。现在厅里面已经开始流传一个消息，认为包飞扬是为了个人政绩，要将昌源县和雅达利逼上绝路。
“飞扬啊，吴大昌这个老东西居心不良，不过我们环保厅的人大多还是支持你的，这种情况我们遇到的次数太多了，大家都希望你能够给昌源县一个教训呢！”王后港说道。
包飞扬无奈地笑了笑：“是不是还有人想要看我的笑话？”
以前大家都是能放过的就放过，包飞扬一下子将标准提高了，还闹得这么大，没人有意见才怪。
“吴大昌闹得很厉害，熊厅长也不得不说了些好话。”王后港嘿嘿笑了两声：“飞扬啊，这事你还是要小心点，虽然说我们环保部门的本职工作就是保护环境，可是现在的工作重心还是发展经济，听说吴大昌在省城跑了很多领导，赢得不少的同情。”
“我知道了，谢谢王主任。”包飞扬没有想到吴大昌这么能折腾，看来形势对自己越来越不利了。
柳浪人家，包飞扬已经是这里的熟客，虽然地方是他订的，不过他和涂小明赶到的时候，昌源县政府一把手耿明杰带着秘书已经到了。
“包主任选的这个地方真别致，原汁原味的农家菜，在西京肯定不多见吧？”耿明杰笑呵呵地说道，俨然成了今天的地主：“不过我们昌源还有很多原生态的地方，下次请包主任去我们那里吃正宗的烤全羊。”
“李处要介绍的朋友不会就是耿县长吧？我和耿县长也算是老相识了，李处这个玩笑开得有点大。”包飞扬笑着和耿明杰握了握手，然后才给对方介绍道：“明哥是我的朋友，也是我们环保厅环境监察总队办公室副主任，涂小明。”
“明哥，这位就是昌源县政府一把手耿明杰县长。”
耿明杰愣了愣，他虽然认不出涂小明，但是这些天要和环保厅打交道，他也特地了解了环保厅一些比较重要人物的情况。涂小明身为省委一把手涂延安的儿子，这么重要的信息他当然不会不知道。
“啊，涂主任，没想到涂主任也来了，看来我这一趟西京之行的收获算是远超预期了！”耿明杰连忙又跟涂小明握了握手。
涂小明矜持地笑了笑：“耿县长，你们说你们的事情，我只是想吃这里的土灶做的菜了，所以跟过来蹭点吃的。”
耿明杰当然不会认为涂小明的出现只是个偶然，看来传言包飞扬和涂家的关系十分密切是真的，涂小明和包飞扬两个人之间显得很亲近，私人关系应该非常不错。
包飞扬和涂小明到了不久，李北斗也很快到了，耿明杰率先打招呼道：“北斗，龙书记今天晚上没有应酬吗，这么早就放你离开了？”
李北斗看到涂小明也微微一愣，不过脸上的表情控制得很好，非常热情地和包飞扬、涂小明打了个招呼：“包书记知道我和明杰晚上要请包主任吃饭，一下班就让我来了，半点也没有耽搁。”
包飞扬看了李北斗一眼，这话听起来意思很丰富，如果龙林桂知道李北斗今天要和包飞扬、耿明杰一起吃饭，肯定也知道他们吃饭的目的是为了什么，那么他的举动是不是意味着什么？
当然，也可能是李北斗故弄玄虚，龙林桂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大家寒暄了几句，李北斗看了看时间，说道：“我们再等两个人。”
包飞扬没想到李北斗除了耿明杰，另外还请了两个人，看这两个人来得居然比李北斗还要晚，恐怕身份并不一般。
没有等多长时间，刚刚又说了两句话，一辆黑色奥迪车停到门口，车上下来两个中年男人和一个比较年轻的男子，其中一个正是西京市常务副市长杨浩伟、西京市环保局副局长连魁岸，以及杨浩伟的秘书刘瑞恒。
看到来的人竟然是杨浩伟，包飞扬等人连忙上前，就算是涂小明也不敢怠慢。
在年初中央确定的十五个副省级城市当中，西京市虽然并不在列，不过按照惯例，省会城市的党政一把手高配，党委一把手甚至进入省常委，都是副省部级，副书记、副市长虽然都还是副厅级，通常并不高配，但是相比普通地市和一般厅局的副厅级还是要高出半格，排名靠前在任上提一级成为正厅级的也不少见。
杨浩伟的级别并没有提，不过他在西京市的副厅级干部当中，几乎是排名最靠前的，地位非同一般。
用一句简单的话来说，杨浩伟已经又资格参与西北省大佬的游戏当中去，虽然可能是比较边缘的那一位，但终究不是一般的人物。
杨浩伟现在在西京市的处境有些微妙，他是前书记龙林桂的人，市长秦世章去北京治病，本来按照市政府的一般安排，应当是由杨浩伟临时主持市政府工作，谁知道秦世章害怕被自己顶掉位置，竟然推荐赵成斌主持，在得到包国强的支持以后，赵成斌理所当然开始主持市政府工作，这让杨浩伟特别别扭。
秦世章当初这么做是为了不让杨浩伟和市委的副书记们抢掉自己的位置，谁知道他去北京看病，情况一直得不到好转，按照目前的情况，西京市市长迟早要换人。
不过这样一来，原本是这个位置最有力竞争者之一的杨浩伟就有些尴尬了，本来他是很有竞争力，谁知道被秦世章摆了一道，让赵成斌临时主持工作，赵成斌的资历不够，肯定没有办法直接转正，可是在秦世章不在的时候杨浩伟都不能主持工作，要接受赵成斌的领导，给人留下的印象就是杨浩伟还要排在赵成斌后面。
如果杨浩伟成为市长，到时候又要反过来领导赵成斌，关系听起来有些复杂，虽然这个问题不算是决定性因素，可是在大家竞争力差不多的时候，却极有可能决定最终的人选。
随着秦世章治病不归，有关西京市的市长人选已经成为西北省近期关注的焦点，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依然风平浪静，底下早已经风起云涌。
不过杨浩伟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受到这件事情的影响，脸上带着微笑，非常亲切地和包飞扬、涂小明等人握手问候。
包飞扬和涂小明相互看了一眼，都有些无奈，涂小明更是偷偷耸了耸肩膀，要是知道李北斗请的人当中包括了杨浩伟，他一定不会来趟这趟浑水了。
第四百八十八章 连番劝说
柳浪人家的菜在西京颇有点名气，虽然位置有点偏远，地方也比较简陋，不比市里的大酒店，但是菜肴很有特色，充满农家的味道，而且以健康的有机绿色食材为主，非常符合杨浩伟、李北斗等人吃多了大鱼大肉、山珍海味的肚肠。
因为杨浩伟的到来，酒桌上少了一份随意，多了几分刻意，虽然杨浩伟表现得很亲切，可是对于一位很有可能即将成为正厅级的市领导来说，当然不可能非常随意。
“飞扬啊，你在市里的名头可是越来越响，包书记有你这样的侄子，一定深感骄傲。”杨浩伟笑着说道。
连魁岸也连忙附和说道：“是啊，包主任年纪轻轻，就已经工作出色，不像我家那个逆子，要是能有包主任的百分之一，我就要开心的睡不着觉了。”
“杨市长、连局长，你们这是要捧杀我啊！我叔父可是经常在后面拿鞭子抽我，让我不要因为一点小成绩就得意忘形，咱们当官的要谨记为老百姓做事的宗旨，老百姓的事情没有小事，有时候一个小错误，可能就贻害众多、遗臭万年了。”包飞扬连忙谦虚地说道。
杨浩伟深深地看了一眼包飞扬，赵成斌的上位让他的危机感大增，他也专门关注过赵成斌，发现赵成斌能够投到包国强麾下，包飞扬的作用非常关键。
如今看来，包飞扬的成功并非偶然，举止谦虚得体，说话滴水不漏。而且其中的意思又很耐人寻味。
杨浩伟今天来，当然不是无的放矢。
和李北斗、耿明杰一样。杨浩伟也出自龙林桂门下，他在耿明杰之前就担任过龙林桂的秘书，今天可以算是龙林桂的前后三任秘书一起宴请包飞扬。
杨浩伟先后担任过西京市政府办主任、市委办主任、市委秘书长、副市长，算是耿明杰的老领导和战友，耿明杰请他帮忙。于情于理他都不能够不来。
此外，杨浩伟在市里的处境确实有些尴尬，他是前任书记龙林桂的人，龙林桂不再管西京的事情，可是他的人还留在西京，如果是普通的处级干部，他们留在西京还能够享受正面的影响，可是杨浩伟的位置太关键了。不管是包国强，还是秦世章，都对他很忌惮。
杨浩伟的年纪不大，如果这一次他能够成为西京市长，就算开始只能做一个普通的正厅级市长，不过只要多做两年，肯定可以顺理成章地晋升副省部级，那可是很多官员一辈子都不敢想的。
反之。错过了这个机会，他就可能不会再有机会，随着包国强和新市长逐渐开始掌控局面。他这个前任书记的心腹肯定要边缘化，或许到省里某个厅局担任一把手会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是想要成为副省部级，就不知道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了。
所以杨浩伟这一次来，也有意通过包飞扬，向包国强释放善意。他作为龙林桂的心腹，不方便直接找包国强，他也不可能改变门庭，但是双方可以合作。
因为按照官场上的惯例，出于制衡监督的考虑，市长这个位置不可能给包国强的人，也不会是田刚强的人，所以对包国强来说，谁当市长都不会直接损害他的利益，但是一个合作的市长，肯定可以让他的工作更加如鱼得水。
“飞扬啊，你这种为老百姓做事的态度非常值得我们党员干部学习。”杨浩伟放下了筷子，认真地说道：“这一次昌源县的事情，我就批评了明杰，对于雅达利这样的公司，我们早就应该严格管理，毕竟我们政府的工作应该是管好，我们要的并不是那些罚金，而是良好的秩序。”
杨浩伟这些话既可以看成是批评，同时又可以说是在暗暗提点包飞扬，处罚不是目的，治病救人才最重要：“飞扬你这一次严格执法，可以算是为昌源县，也为我们西京市敲响了警钟。”
耿明杰和连魁岸也纷纷点点头：“杨市长说得对，是我们的工作没有做到位。”
杨浩伟笑着摆了摆手：“你们也不要这么紧张，今天是便饭，我们就随便聊聊。”
杨浩伟接着说道：“我知道你们的苦衷，我们当官的，外人看起来非常风光，其实很多时候都身不由己，就像飞扬刚刚说的，一不小心，就可能遗臭万年，到时候谁都不会管你们当初的初衷是什么。”
耿明杰和连魁岸一个说“市长说得好”、一个说“还是市长理解我们”，杨浩伟伸手点了点他们，然后端起酒杯，郑重地对包飞扬说道：“飞扬啊，包书记为人端正、行为大气，他在中州的事情我也略有耳闻，心里是极为佩服的。”
“你能接受他的教导，可谓十分幸运。明杰和魁岸都是我当年的老部下，这一次他们确实犯错了，我得谢谢飞扬你能够站出来帮助他们弥补这个错误，也要请你对他们多多的警醒和指导……”杨浩伟说着，很郑重地一口干掉了杯子里的酒。
包飞扬连忙站了起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赵市长，您千万不要这么说，耿县长和连局长都是我的上级和前辈，我还有很多要向他们学习的地方，我这个有不少缺点，做事的时候喜欢较真，如果我有什么做得不到位，或者说冲撞大家的地方，还要请你们原谅。”
包飞扬拿起酒瓶，又给自己的杯子里加满了酒，然后伸向耿明杰和连魁岸，接着一饮而尽。
“飞扬就是直爽，快坐下来吃点菜。”杨浩伟在一旁招呼，他又坐了一会儿，说了些话，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就找了个理由先行离开，他的秘书刘瑞恒倒是留了下来。
杨浩伟的身份比较特殊，如果只是和耿明杰、李北斗等人私下里吃饭，倒有可能坚持到最后。不过今天这桌饭名义上是私宴，其实大家都知道是要谈事情的，杨浩伟自然不能一直留在这里，否则以他的身份就有些欺负包飞扬了，也会让他的态度表现得太明显，没有了回旋的余地。
有些话，大家之间少一点距离会更容易沟通。
包飞扬其实很不习惯耿明杰这种放低姿态的软钉子，当然，吴大昌那种疯狂的举动也会让他感到非常被动。
但是在官场上这种事情又很常见，他不得不去试着接受。
果然，杨浩伟一走，首先是连魁岸凑了上来，端起酒杯说要道歉，当初连魁岸的儿子连思文曾经跟包飞扬发生过一点冲突，连魁岸为了儿子当初的行为向包飞扬道歉。
“连局长说笑了，我跟思文那都是一些小事情，不算什么。”包飞扬连忙说道，罪魁祸首的刘成器都过关了，他的姐夫赵成斌都已经成了包国强的人，包飞扬怎么可能还为了当初的事情要连魁岸道歉。
连奎文也只是借这个话题拉近关系，他今天只是陪客，主角还是李北斗和耿明杰，以及刚刚离开的杨浩伟。
耿明杰也端起酒杯说道：“飞扬啊，我们昌源县给你添麻烦了，我在这里陪个罪，先干为尽。”
包飞扬很无奈，伸手不打笑面人，耿明杰将姿态摆得很低，态度表现得很好，他还能说什么呢？只好端起酒杯又干了一杯：“耿县长，我这个人呢，从来就不怕麻烦，不过这两天我确实弄得有点狼狈啊，你们吴书记在市里走动得可是非常勤快。”
耿明杰尴尬地笑了笑：“哎，吴书记是昌源的老干部，一贯听不进别人的意见，这件事我也跟他说了，我说包主任做事最有章法，不会不管我们昌源县的，吴书记本来也答应不管这件事，谁知道北河县的王广仁去了一趟雅达利，吴书记就怎么也坐不住了。”
包飞扬怀疑耿明杰和吴大昌根本就是设计好的，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进退有据，弄得他几乎没有了选择。
耿明杰这番话里面透露出来的信息也不少，既可以说吴大昌不听别人的意见，也可以理解成耿明杰和吴大昌的关系并不怎么好。因为国内的制度设计，党政一把手之间相互监督制衡，确实少有关系密切的，但是面对县里的这件大事，很难说他们就不会联合起来。
李北斗这时候也插话说道：“飞扬啊，昌源县你也去过了，明杰的情况你也肯定清楚，县里好不容易有这样一家规模比较大的工业企业，要是被北河县给挖过去，不但昌源县的损失很大，还会被邻县压过一头，他们不被县里的老百姓骂死才怪。”
李北斗不愧是和耿明杰一样，都是做秘书的，话里面也是含义深刻，雅达利为什么会面临被挖走的危险，归根结底还是包飞扬主导的环境督查。
包飞扬叹了一口气，心里有点冷，也有点丧气：“那都怪我，是我给昌源县添麻烦了。”
李北斗连忙摆了摆手：“飞扬啊，不是这个意思，你查处雅达利我们都是支持的，包括龙书记也说了，有的企业是需要查一查，狠狠地罚。”
“不过昌源县的情况有些特殊，当然了，也不是说不能罚，否则就不能够起到告诫作用，但是能不能缓一缓？给企业一个缓冲，给县里更多做工作的时间和机会？”
刘瑞恒也说道：“是啊，我曾经在昌源工作过一段时间，昌源县实在是太穷，也太需要发展了。”
第四百八十九章 皆大欢喜
杨浩伟亲自出面，加上李北斗、刘瑞恒这两位大秘，包飞扬只得举起双手表示投降：“好了好了，我向你们保证，雅达利绝对不会离开昌源县。”
“哈哈，有包主任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耿明杰等人相视一笑，在他们看来，包飞扬既然这么说，显然是决定让步了。
“包主任，你放心，我们县里一定督促雅达利公司尽快将处理设备安装到位，以前的事情我们可以不管，但是以后一定要管理好了，绝不让雅达利再像以前那样排放污染。”耿明杰笑着说道。
包飞扬笑着打了个哈哈：“有耿县长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对雅达利公司的处理，我重申两点，第一点就是像耿县长说的那样，以后的事情一定要管好了，所以在排放达标之前，必须停产；第二点是我觉得可以采用挂钩的方式，如果他们在一个月内排放达标，那么罚款可以百分之八十返还，两个月达标，就只能返还百分之六十，鼓励他们越早达标越好。至于赔偿问题，雅达利不接受调解，那么我们监察室也就不管了。”
耿明杰眨了眨眼睛，总觉得包飞扬的话有些不大对劲，仔细想想，也没有发现哪里不对劲，除了整改要求没有变化，其它两条，应该说包飞扬已经做出了极大的让步，这个按照时间确定罚款返还的比例，也算说得过去。
至于整改和达标，既然包飞扬已经做出这么大的让步，暂时的整改也是必须。至于后面的检查和恢复生产。听说包飞扬有可能去体改委工作，到时候他不再负责环保这一块工作。怎么评价那就是以后的事情了。
想到这里，耿明杰点了点头：“包主任说得好，这个办法也妙，那回头我就让他们确定一个具体的细则，看看具体怎么规定比较合理。”
耿明杰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包飞扬也不想纠缠细节，接下去的氛围有些皆大欢喜，大家有说有笑地吃吃喝喝，李北斗又提议找个地方继续玩一会儿，涂小明趁机提出要回去，包飞扬也就以送涂小明的名义婉拒了李北斗的邀请。
李北斗也没有多说什么，本来今天晚上的目的达成了，是不是能够进一步加强彼此的关系就不重要了。说到底他们并不是同一条线上的。虽然包飞扬的背景雄厚，可是李北斗也不差，至少就目前来说，还是李北斗的地位更高一些。
“耿哥，这个包飞扬看起来也不像传闻中的那么难打交道嘛！”等到包飞扬和涂小明离开，刘瑞恒有些不以为然地说道。
耿明杰笑着摇了摇头：“那是因为杨市长来了，还有北斗跟瑞恒你们两个人坐镇，他再怎么样也要给你面子不是？”
李北斗沉吟了一下说道：“也难说。这个包飞扬我以前跟他打过交道，真要是他下定决心做的事情，恐怕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我看这件事另有蹊跷，我总觉得他不会这么容易让步，要么就是他本来就没有打算追究，要么他还有别的办法。”
“什么办法，他总不能当着我和李哥的面答应下来，回头又反悔吧？”刘瑞恒说道。
李北斗摇了摇头：“反悔倒不至于。我也想不出会是什么原因，反正不会这么简单，咱们还是听其言、观其行，继续注意一下吧！”
李北斗还记得十五号台风那一次，他以龙书记秘书的身份大声责问，包飞扬却敢顶回来，而且不管不顾，毅然实施他的转移人计划的情形，而那个时候包飞扬所依据的不过是他朋友的一个“可能性”判断，可见这个人一旦做出了决定，是不会顾忌任何后果的。
如果是一般人的话，还可以理解成投机冒险，但是以包飞扬的背景，根本不需要这么做。
如果说当时龙林桂让他去南河县，是出于对老家乡亲的关爱，那么包飞扬的行为就很难理解了。
李北斗无法理解包飞扬当初的举动，也没有办法想透包飞扬这一次的选择。
“北斗，听说龙书记有意让包飞扬去体改委？时间应该不会太长吧？”耿明杰问道。
李北斗点了点头：“应该就是最近的事情，龙书记对他十分欣赏，所以雅达利那边你让他们现在表现好一点，等包飞扬走了，什么事情都好办。”
耿明杰十分认同地点了点头，包飞扬虽然看起来很好说话，但是他的背景很厉害，今天晚上要不是杨浩伟市长出现，就凭他们几个人，在涂小明面前，恐怕还真的不够看。
只要包飞扬走了，无论换成什么人，他们要处理起来就方便多了。
李北斗又笑了笑说道：“耿哥，吴大昌那么能折腾，你在昌源县的日子也不好过吧？”
耿明杰苦笑着说道：“是啊，吴大昌在昌源工作了很多年，在地方上的影响根深蒂固，我在昌源这些年，总是束手束脚的，施展不开。”
“这一回好了，他在市里面闹得越凶，包飞扬对他越不满，说不定都不用我们想办法，包书记就会找机会将他踢到一边去。”刘瑞恒笑着说道，耿明杰和李北斗都给龙林桂当过秘书，刘瑞恒服务的杨浩伟也给龙林桂当过办公室主任，他们平常也走得比较近，说话没有什么忌讳。
李北斗转动着酒杯，慢慢地说道：“可惜留给吴大昌的时间并不多。”
要是让吴大昌闹得更厉害一点、时间更长一点，包飞扬以及包国强对他的不满就可能大大增强，将吴大昌搞下去的可能性也更高。
可惜耿明杰也在昌源，这件事闹得太厉害，包国强和包飞扬难免会迁怒到耿明杰身上，所以只能够适可而止。
但是经过这样一闹，想必包国强心里面也对吴大昌留下了一些不好的印象，就算他不会主动想要将吴大昌踢开，他们这边找机会提出来，成功的可能性也更大。
耿明杰笑着叹了口气：“还是算了，包飞扬这个人很聪明，我明天、不，晚上就给吴大昌打电话，免得他闹得不可收拾。”
李北斗和刘瑞恒不由相视叹息，这么好的机会就这样放过了，不过那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确实不值得去做，以耿明杰现在的情况，只要在这一届内坐上书记的位置，以后的发展前景依然一片光明，不需要冒险。
“怎么，你真的就打算对雅达利的行为不追究了？这好像不符合你的风格啊？”车上，涂小明发动了汽车，他晚上没有喝酒，由他来开车，包飞扬坐在副驾驶的座位上，虽然尚晓红家里祖传的秘方对解酒有特效，但是酒驾这种事情非常危险，他还是要尽量避免。
包飞扬系上安全带，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我能有什么办法，我要是再坚持下去，明天可能就是熊厅长、龙书记找我了，我一个人就算再坚持，也没有什么用。”
涂小明一边开车，一边摇头，还是不相信包飞扬这么容易就选择偃旗息鼓：“嘿嘿，你小子别不承认，我估计你一定在憋着什么坏主意，就算坑不到耿明杰，张雅达肯定要倒霉。”
“倒霉？我的能量要是有那么大就好了。”包飞扬有些疲惫地说道。
看到包飞扬不肯松口，涂小明也就不问了，换了一个话题道：“那司法局那边介绍的律师还要不要去见？”
“当然要见，虽然监察室可以不追究雅达利过去的排污行为对环境造成的伤害，可是他们要对西岗村村民造成的伤害却需要承担责任。”包飞扬点了点头，很坚定地说道：“不过，我是以我个人的身份出面帮助西岗村的村民联系律师，跟监察室没有关系。”
涂小明的脸上顿时露出了一副早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哈哈，我就说嘛，你小子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包飞扬靠在椅背上，却陷入了沉思。
这一次在处理污染事件中遇到的问题，其实在环保执法的过程中经常会遇到，不过大部分人在遇到类似情况的时候都会选择妥协。
就像昌源县环保局的钱国强，他也不是一个没有能力没有上进心的干部，作为环保干部，他也有搞好环保工作的想法，可是在现实中会遇到很多困难，无法施展手脚，久而久之就成了官油子。
省环保厅的情况也差不多，如果当初是王声涛担任环保监察总队第一监察室的主任，让他遇到今天这种情况，他就只能选择全面让步，包飞扬都很难顶住，更何况是背景手段远远不如的王声涛？
当然，可能耿明杰也不需要摆出今天这样的阵仗，只要李北斗在电话打个招呼，王声涛也不能够置之不理。
所以很多时候，环保执法遇到的干扰太多，以致于很多环保干部都放弃了原则，选择对很多污染问题视而不见。
归根到底，还是地方上的干部一味追求经济发展，对环境保护工作不够重视，出现这种情况，又和改革时期对官员的考核评价体系过于重视经济指标密切相关。
这就是体制问题。
想到这些，包飞扬不由对体改委的工作兴趣大增，省体改委作为全省体制改革的研究咨询和试点管理机构，在这方面显然可以发挥重要作用。
第四百九十章 着名律师
第二天，熊军强将包飞扬叫到办公室，跟他说起昌源县书记吴大昌昨天来“闹”的事情：“飞扬啊，这件事你都知道了吧？你不要有顾忌，大胆去做，我个人是支持你的，省厅最近也准备发个文下去，重申要严格环保执法，不能让流毒继续戕害老百姓。”
包飞扬有些意外地看了看熊军强，熊军强是省长田刚强这条线上的人，他的照顾，包飞扬能够预料，可以态度这么鲜明，也让他非常意外。
“厅长，您说晚了，昨天我跟省委办公厅的李处、西京市政府办的刘科、还有昌源县的耿县长吃了晚饭，西京市的杨市长也坐了一会儿，我已经答应他们，只要雅达利整改彻底，我们就不对他们过去的排污行为进行处罚了。”包飞扬苦笑着说道。
虽然包飞扬说的都是职位，但是熊军强稍微想了一下就知道他说的是哪些人，顿时大吃一惊：“杨浩伟竟然也去了？”
也难怪熊军强吃惊，他这个环保厅厅长虽然也是正厅级，杨浩伟只是副厅级，不过环保厅的地位一直比较尴尬，他这个正厅级想要担任西京市的常务副市长，恐怕还有一定的难度。要知道，就算杨浩伟这次做不了市长，只要他能够坐稳现在的位置，行政级别也能很快提升到正厅。
杨浩伟出面，就算乐功成也顶不住，何况差了好几个级别的包飞扬。
包飞扬点了点头：“是啊，杨市长前后坐了大概半个多小时。”
熊军强不由叹息一声，摇了摇头：“呵呵。看来昌源县真的是急了。”
他伸手敲了敲桌面：“我们这个环保工作，真的是越来越难做了。矛盾日益突出，不管不行，管也不行，太得罪人了。”
包飞扬道：“得罪人也不能不管。”
“我觉得我们首先要从严格环评程序着手，对工业项目、建设项目的环境影响评价一定要严格细致。从起始阶段就严格要求， 要求的坚决不通过，不允许开工建设。”
熊军强苦笑着摇了摇头：“你说得简单，可是执行起来难度恐怕更大，你的要求一严格，将投资吓跑了，下面的人还不得跟你拼命？”
包飞扬当然知道严格环评也没有那么容易，他已经在考虑去体改委以后的工作。首先就是要确立制度的重要性。
“逐渐严格起来吧，按照现在的环保形势，环保工作肯定会越来越重要，如果改变对地方官员的考核评价办法，不再只是以经济指标为中心，环保也作为一项强制性评价标准，情况一定会大为好转。”包飞扬说道。
熊军强点了点头，又多看了包飞扬两眼。突然笑道：“看来龙书记说得没有错，让你在环保厅，只是冲锋陷阵。有些委屈了。这么说你是准备接受熊书记的邀请了？”
包飞扬见熊军强已经看出苗头，索性坦白说道：“不去不行啊，这样的案子再搞几次，我就要成为全民公敌了。”
“你还怕这个？”熊军强摇了摇头，他对包飞扬的能力非常认可，就像他解决八一造纸厂的污染问题那样。总是能够独辟蹊径，异常轻巧地解决在别人看来不可能的问题。
这次雅达利的事情闹得比较大，一则是因为吴大昌这个人不讲规矩，昌源县内部也有些猫腻，否则包飞扬提出来的妥协方案其实已经非常不错。二来熊军强也看出包飞扬是想将雅达利的案子办成一个可以推广的范例。
因为之前的环保大会上，龙林桂亲口问过包飞扬，如何将八一造纸厂的整改方式推广，包飞扬说不可能，他既然已经准备走了，当然想办一个可以推广的案例。
到目前为止，包飞扬还在做这方面的努力，虽然情况跟他的初衷已经发生了比较大的改变。
熊军强有些可惜地说道：“从你个人的发展来说，我是支持你去体改委的，那里的层次比较高，你去历练几年，以后也能下去主政一方了。不过我们环保厅的损失就大了，如果你继续在环保厅工作一段时间，我敢肯定，我们环保厅的工作一定能够上一个大台阶，面貌焕然一新。”
包飞扬不禁有些汗颜：“厅长，你这是要捧杀我啊，我相信环保厅在厅长的带领下，一定会一天一个样，三天大变样，不断创造新的辉煌……”
“行啦行啦，这么假的话你就不要说了，你先说说雅达利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做吧，你总不会做逃兵吧？”熊军强挥了挥手，打断了包飞扬的话。
包飞扬这才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对雅达利处以巨额处罚，阻力比较大，考虑到处罚的目的就是为了惩前毖后，治病救人，我认为可以将罚金返还，用作整改。原先我们和昌源县的分歧就在于是不是先交罚款，按理说应该先交，不过这一次只能权宜，可以缓交。”
“但是要将雅达利的整改进度和返还比例挂钩，如果他们在一个月内完成整改，可以返还百分之八十，剩下的百分之二十作为保证金先收上来，再视执行情况，分期作为奖励发给他们。如果他们两个月才完成整改，就只能返还百分之六十，扣掉百分之二十作为罚款，依然保留百分之二十的保证金……”
“好，你这个办法不错，这样企业就不得不用心整改，并且尽快整改了。”熊军强赞赏地说道。
包飞扬摇了摇头：“好不好，关键还在于我们的执行是不是有力，如果罚款本身就是一个儿戏，以后的监督也形同虚设的话，那么厂家对于整改依然会没有丝毫动力。”
“那倒是，最难的还是执行。”熊军强深有感触地说道，到他这个位置，已经很少负责具体事务，所以让他感到最无力的地方也就是一个文件发下去以后，执行不力，没有丝毫效果。
包飞扬又道：“对企业的监督处罚我们环保部门需要硬起来，更需要老百姓的参与。要提高人们的环保意识和环保维权意识，比如像西岗村这样的例子，村民们可以向法院起诉，要求雅达利进行赔偿，两方面结合起来，工作就要好做很多。”
“而且民间的呼声响起来以后，领导也会重视，我们环保部门就不用夹在中间难做了。”
“呵呵。”熊军强笑了笑，有些不置可否：“你这个办法好是好，不过难度比较大，虽然老百姓的监督能够帮助我们更好地进行环保工作，可是如果我们的工作没有做好，这可能不仅仅是我们环保部门的责任，那么老百姓有意见，社会矛盾就会变得更加激烈，这不符合我们党的方针和政策。”
看到熊军强有顾虑，包飞扬苦笑道：“问题是就算我们不去引导，这种意识也会慢慢觉醒的，到时候爆发出来的力量就更大，而我们的工作如果不能及时推进，那么环境问题积重难返，我们就不得不面对这种更加激烈的矛盾和冲突了。”
熊军强不得不承认包飞扬的分析非常到位：“看来让你去体改委是十分正确的，你不但执行上有一套，理论上也很成熟，我倒是很期待你去了以后的表情，希望你到了那边也不要忘记我们环保厅，多提出一些有益的建议和方案，让领导知道我们环保工作的难度，为我们环保工作提供更多制度保障。”
包飞扬和熊军强前后谈了一个小时左右，依然意犹未尽，两个人谈到了雅达利一案的后续处理，谈到了环保工作的未来，也谈到了包飞扬去体改委以后的工作。
作为全省环保工作的直接负责人，熊军强对环保工作的现状认识比包飞扬这个过来人更加全面，而包飞扬的认识则更加深刻。
如果说熊军强对环境问题的忧虑是出于对现在表现出来的趋势的担心，那么包飞扬是亲眼目睹了未来环境恶化的恶果，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和紧迫感。
熊军强也从包飞扬的身上看到了这种紧迫感和责任感，虽然他不是很明白，但是客观来说，如果现在的情况不能够得到改变，那么包飞扬所忧虑的情况将会有很大的可能成为现实。
虽然迫于现实，包飞扬不得不做出一些妥协，但是有些事情他还是决心去做，不管有多少阻力。
离开了熊军强的办公室，包飞扬很快接到司法局赖华文的电话，赖华文在电话里向他推荐了几位比较有责任心，并且热心为普通老百姓打官司的几位律师。
赖华文让人给包飞扬送了一份资料，在资料中，包飞扬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曾静祥，一位曾经和巨无霸华夏石油打过污染官司的著名律师，据说曾静祥从九十年代后期开始帮人打环境保护官司，跟很多企业对簿公堂，名单中既有华夏只有这样的巨无霸国企，也包括拜耳、巴斯夫这样的国际巨头，还包括省市县各级环保部门，并且发起了一个“环境污染受害者法律援助中心”，专门为弱势群体打官司。
他还和人一起建立了一个在线数据库和污染地图，专门披露那些在国内运营的本地及跨国公司发生的空气污染和水污染超标违规排放记录，让人们只需要点击鼠标就能知道全国有哪些公司违反了环保法律法规，使得国内的环境信息公开达到史无前例的高度。
包飞扬看到曾静祥的简历，马上做出决定：就找这个人。
第四百九十一章 长远之计
因为赖华文已经和曾静祥打过招呼，包飞扬给曾静祥打了一个电话，直接约在一附院见面。
尚晓红的两个外甥在一附院接受排铅治疗，除了排铅，身体方面的调养和心理矫正治疗也非常重要，统计起来的花费也非常可观。
尚晓红还要工作，已经返回天源，她的二姨刘翠云在医院里照顾两个孩子，孩子的父母还没有回来，按照刘翠云的说法，孩子看病需要钱，他们回来也没有用，不如在外面多挣一点钱。
好在一附院的院长吴东斌亲自出面，为她们安排了一间单独的病房，两个孩子可以在里面安静地接受治疗。
曾静祥看起来只有三十岁左右，身材高大、相貌堂堂，笑起来也很爽朗，他看了看病房，有些意外地对包飞扬说道：“包先生，这个情况跟我了解的好像不对啊，赖局长说这是一个法律援助的案子，没想到我的委托人竟然可以住特护病房？”
曾静祥这种爽朗的性格让包飞扬很有好感，他连忙笑着解释：“曾律师，你误会了，这两个孩子是我同事的外甥，病房是我帮他们联系的，医院也免掉了他们的住院费，而且这也不是特护病房，我请你帮他们打官司，也不仅仅是帮他们，具体的情况我们可以等一会详细谈。”
“还等什么，现在就开始谈吧？”曾静祥对两个孩子笑了笑，不过王芸和王峰还是害怕看到陌生人，吓得连忙转过头去。
包飞扬邀请曾静祥到一旁的医生办公室。曾静祥看了看环境：“看来包先生挺有能量的，怎么还要请律师帮忙打官司？”
包飞扬笑着请曾静祥坐下来：“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在西北省环保厅工作，本身是一个小科长，负责环境监察，这个案子跟我的工作也有关系。”
包飞扬简单将情况说明了一下：“因为污染伤害赔偿属于民事纠纷，我们环保部们只是行政执法单位。是没有权限强制雅达利进行赔偿的，雅达利不接受我们环保部门的调解，我也没有办法，只能通过诉讼的手段来为村民们争取合法的赔偿。”
“你是说，西岗村全村几百村民，近百儿童全都因为雅达利公司的排污行为导致了血铅中毒？”曾静祥看起来一点不像律师，听到包飞扬介绍完情况，情绪显得非常激动。
包飞扬点了点头。从包里掏出一份整理好的材料，翻了几张递过去：“曾律师，你可以看一下，这是我请留美博士、医科大的叶敏洁博士整理的一些材料，这几张都是关于血铅超标危害的。”
曾静祥快速扫了几眼，突然拍着桌子站了起来：“混蛋，这简直就是谋杀啊，几十个儿童就因为他们的排污行为。造成永久性的脑发育迟缓，这是会影响孩子们一辈子的事情啊！”
“包先生，你不是环保部门的吗？这个雅达利现在停产了吗？你们有没有对它进行罚款？这个行为太恶劣了。一定要严厉惩罚啊！”曾静祥非常激动地说道。
包飞扬不禁有些尴尬，只好简单地说道：“我们已经勒令工厂停产，也做出了处罚，现在就是想请你代表西岗村的村民跟雅达利打索赔官司。”
“好，这个案子我接了，一定要告得他们倾家荡产、关门大吉。”曾静祥霍地坐了下来。向包飞扬伸出手道：“还有没有其他材料，给我看看。”
包飞扬没想到大名鼎鼎的曾静祥年轻的时候竟然是这样一副火爆的脾气，他将材料递了过去，同时说道：“曾律师，这个案子的索赔额可能会比较大，不过律师费肯定不能够按照惯常比例，而且也只能打赢了官司才给你。”
曾静祥突然抬起头瞪着包飞扬，非常不悦地说道：“包科长，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是说法律援助吗，就算打赢了官司，这些村民的治病钱、救命钱，我能够要吗？你也太看不起我姓曾的了。”
包飞扬忍不住对曾静祥竖起了大拇指：“好样的，曾律师，不过律师办案也要花钱的总不能让你自己掏钱……”
“这也没有什么，回头我多接两个讨债的官司赚回来就是了。”曾静祥摆了摆手，非常爽朗地说道。
“哈哈。”包飞扬忍不住笑了起来，不过他也发现单单靠法律援助也不能彻底解决问题，律师可以免费帮助弱势群体打官司，但是你不能要求律师自己掏腰包，这不是长久之计，也容易让律师望而生畏、敬而远之。
“曾律师，你是学法律的，我在想法律援助可以解决一部分问题，但是还要让律师自己掏腰包并不合适，我看看能不能在厅里申请一笔援助基金，以后再有类似的需要，就从基金里面出钱，帮助老百姓打官司。”
“好啊，你这个主意好，让人贴钱确实不好，以后你们就这么做，这一次就算了。”曾静祥看着资料，头也不抬地说道。
包飞扬又说道：“曾律师，那你看如果援助基金到位了，没有人也不行，我们是不是可以搞一个环境污染法律援助中心，让一些热心的律师加入，专门帮助被污染伤害的人打环保官司呢？”
“好啊，这个主意好，我早就说我们国家也要有法律援助中心，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可是老百姓都不懂法，法律就成了精英们玩弄的玩具了。”曾静祥这一次终于抬起了头：“律师我可以找我的朋友，只要你们环保厅愿意搞，我一定能够给你找到人。”
“对了，包先生，听你话里的意思，似乎现在这种环境污染的案子特别多？我没有听到过几例啊！”曾静祥突然有些奇怪地问道。
包飞扬苦笑道：“曾律师你刚才也说了，法律是懂法律的人玩的，受到环境污染戕害的往往都是西岗村村民这样的弱势群体，他们一辈子都接触不到官司，不知道用法律武器保护自己，而且他们也打不起官司。”
“那倒是，要打官司首先要交受理费、诉讼费，索赔数额越大，要交的诉讼费越高，如果败诉了，不但拿不到钱，诉讼费就是一笔很大的开销。”曾静祥若有所思地说道。
包飞扬点了点头：“是啊，这还只是诉讼费，如果没有法律援助的话，他们还要请律师，这个费用就更大了。”
曾静祥把手一挥：“包先生你不用说了，快点将援助中心搞起来，我们免费帮他们打官司。”
包飞扬却摇了摇头：“曾律师啊，这个中心恐怕环保厅没法弄，你知道环保这个东西地方上是不喜欢的，因为影响招商，影响工业的发展……”
“你怎么能够这么说呢，难道为了经济发展我们就可以不顾污染给人们造成的伤害？像这个什么雅达利公司，他就是每年的产值上亿又有什么意义呢？环境被毁掉了，就很难回来了，孩子们的发育受到影响，就永远不能逆转了……”曾静祥激动地抖了抖面前的材料，非常愤慨地说道。
包飞扬伸手示意曾静祥冷静，他听说过曾静祥的大名，但是对这个人并不了解，也不知道他以后的性格会不会改变，还是说就依靠这样一副火爆的性格纵横法庭。
包飞扬解释道：“曾律师，你说的这些情况我都知道，也很认可，但是首先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科级干部，在西京这个地方什么都不算，我还没有办法改变大家的想法，我想你是做律师的，一定会遇到很多类似的情况对不对？有些东西我们没有办法一下子去改变，抱怨没有用，我们只能够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一些事情，逐步地去改善，对不对？”
“好吧，我承认你说得对，这么说环保厅要顾忌地方政府和其他部门的想法，所以不能出面牵头成立这样一个环境污染法律援助中心，还是要借助民间的力量？”曾静祥终于冷静下来，也表现出他做律师的洞察力。
包飞扬点了点头：“只要民间有行动，我们就可以想办法配合，给予一定的支持。”
“行吧，回头我找朋友商量商量。”曾静祥有些无精打采地说道，他深深地看了包飞扬两眼，突然笑道：“包先生，你说你们领导知道你做的这些事情，会不会将你捋了？或者你的同事们知道了，会不会排挤你？”
包飞扬不禁有些汗颜，这个曾静祥有时候真的是太犀利了，他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曾律师，恐怕让你失望了。其实我们熊厅长也挺支持我的，也想让环保厅的工作更有成效，可是没有办法啊，各方面的声音都比较多，也不能不考虑。”
“切，什么声音都要听，就是老百姓的声音听不到？”曾静祥不屑地说道。
包飞扬不禁有些头疼：“曾律师，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愤青，不过咱们还是不要扯这些了，还是想办法解决问题好不好？总之省厅会想办法给予一些支持，却不能够出面组织，事情要以民间的方式先做起来。”
“愤青？”曾静祥狐疑地看了看包飞扬一眼，有些不大明白这个词的意思。
第四百九十二章 最终处罚
“愤青”律师曾静祥仔细看着包飞扬提供的材料，当他看到一份有关铅污染状况的材料时，终于又忍不住拍案而起：“飞扬，这份材料如果是真的，那岂不是说你我身体里的血铅浓度也有很大可能超标了？”
包飞扬点了点头：“是的，西京市的情况其实也很严重，除了汽车尾气，我们也习惯烧煤，周边的工业区也比较多。”
“难以想象、难以想象啊，如果再这样下去，人类岂不是没有办法活下去了？”曾静祥不停地摇头，然后斩钉截铁地说道：“我决定了，明天、不，从现在开始研究环保法律，我要向所有污染环境的单位和个人宣战！”
包飞扬忍不住笑了笑，难道大明顶顶的环保律师曾静祥这一次就是受到自己的影响，早早就投身为环保打官司的行列中了吗？
包飞扬准备的材料当中，包括了“环境保护法”等基本环保法规，也包括了省环保厅平常用来学习和查阅的相关两高法律解释、省里的条例规章，还有一些环保案例，当然还包括雅达利一案的各种材料，其中最权威的就是医疗鉴定结果，还有环保部门对雅达利排放环境的监测数据。
曾静祥看了这些材料以后，认为正常情况下打赢这些官司应该没有问题，不过在国内打官司，不可控的因素太多，曾静祥对此也充满了疑虑。
不过曾静祥已经被那一叠污染材料激起了内心深处的斗志，并没有被可能存在的险阻吓倒。
包飞扬也对他鼓劲说道：“你先准备在昌源县起诉雅达利，我这边再做做工作。如果他们不配合，还想出幺蛾子。我还有办法对付他们，不过暂时我们还是按照国内的办法对付他们。”
中午，包飞扬请曾静祥吃饭，吃完以后，又带他去二附院拜访了叶敏洁博士。叶敏洁看到包飞扬，立刻关切地问起西岗村的情况：“包主任，雅达利厂的整改情况如何了，西岗村村民的检查结果已经出来了，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糟糕。”
叶敏洁说着，从文件夹中找出一份材料，递给了包飞扬。
包飞扬快速扫了一遍，转身递给曾静祥：“叶博士。其实这个情况是可以预见的，雅达利的污染排放可不是一天两天，而是经年累月啊！”
包飞扬叹了口气，又对叶敏洁说道：“叶博士，这位是曾律师，他会无偿帮助西岗村的村民和雅达利打官司，要求雅达利承担村民们的医疗费用和赔偿。”
“曾律师，这位是留美博士、血铅方面的专家叶博士。叶博士和二附院对西岗村的村民进行了全面的身体检查，检查结果应该可以作为重要证据？”
曾静祥和叶敏洁打了个招呼，然后点点头说道：“是的。这份材料很重要，不过我看得不是很明白。”
叶敏洁有些奇怪地问道：“你们环保厅不是给雅达利下达处罚通知，让他们赔钱了吗，怎么还要打官司？”
包飞扬解释道：“我们对雅达利下达的处罚是行政处罚，赔偿属于民事纠纷，环保厅只能够进行调解。雅达利不肯执行，只有通过法律手段才能够强制他们进行赔偿。”
叶敏洁曾经留学美国，很容易接受这种看似麻烦，但是非常讲究合法性的做法：“是这样啊，那也没有问题，这个案子的情况很清楚，相信曾律师一定能够打赢官司吧？”
曾静祥答道：“我尽力而为，不过有些问题还要向叶博士请教。”
叶敏洁从事血铅研究多年，她向曾静祥提供了很多专业的权威信息，叶敏洁同时也答应出庭作证，加上环保厅搜集的证据，基本上已经有充足的条件打赢这场官司。
第二天，包飞扬带着胡云等第一监察室的人分乘两辆车，带上曾静祥以后，开车直奔昌源县。到了昌源县，包飞扬让司机开一辆车送曾静祥去西岗村，他和胡云则开车前往昌源县环保局。
昌源县环保局，昌源县委一把手吴大昌、县政府一把手耿明杰等人带着班子成员和县环保局主要领导已经站在大门口翘首以盼。
包飞扬远远地在车里看到这个阵仗，忍不住心里叹息，昌源县为了留住雅达利，可谓是不惜任何代价，可是能不能达到效果，那就很难说了。
吴大昌等人站在门口迎接，可是包飞扬并没有将小车直接开过去，毕竟他只是一个科级干部，吴大昌和耿明杰都是县处级，还有好几位副处级，让他们迎接自己，传出去肯定会有负面评价。
包飞扬远远停下车，然后下车走向昌源县的干部，远远的便伸出手：“吴书记、耿县长、各位领导，你们这是要折杀我啊！”
“包主任，应当的，我老吴代表昌源县三十万老百姓谢谢你，感谢你给了我们昌源县改过自新、获得发展的机会。”吴大昌握着包飞扬的手掌，用力摇了摇，显得非常激动。
“吴书记言重了。”包飞扬仔细看了看吴大昌，心想这位看上去快要六十岁的老干部，要么是演技特别好，要么就是一个很纯粹的官员。
包飞扬又和昌源县其他领导一一握手招呼，看得出来，他们的心情似乎很不错，想来耿明杰已经将昨天晚上谈判的结果在县里说了。
不过包飞扬还能够从他们的眼中看出一些轻视、奚落的情绪，想来是认为包飞扬虎头蛇尾，年纪轻轻不懂人情世故，最终还是碰到了钉子。
包飞扬微笑着和众人打过招呼，吴大昌让包飞扬走在最前面，包飞扬推辞不掉，只好在原地站住：“吴书记，您要是不走的话，那我们就站在这里说话吧！”
“包主任就是讲究！”吴大昌大声笑了笑，这才走在前面，和耿明杰等人簇拥着包飞扬走向会议室。
到了会议室，包飞扬直截了当地说道：“吴书记、耿县长，各位领导，你们的时间宝贵，我想我也就不说废话了，在征求了昌源县广大干部群众的意见，省环保厅经过仔细考虑，特别是考虑到昌源县经济发展的需要，对雅达利公司超标排放污染一事作出如下处罚决定。”
吴大昌皱了皱眉头，谁也没想到包飞扬一来就直接宣布决定，虽然他已经从耿明杰那里知道包飞扬同意让步，但是对包飞扬会让步多少并不清楚。
他一方面担心包飞扬让步不够，另外一方面又想争取更多让步——人的想法都差不多，得寸想进尺，得陇又望蜀。
吴大昌转头看了看耿明杰，发现后者也露出意外的表情，见他看过去，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便知道耿明杰也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当即忍不住说道：“包主任，是不是让县里先汇报一下和雅达利沟通的情况？”
包飞扬当然明白吴大昌在想什么，不过他并不打算继续让步，否则不知道还会扯皮到什么时候，他很果断地摇了摇头说道：“这个不急，还是先宣布决定吧，省厅考虑到昌源县的情况，已经在原先的处罚决定上做出了极大的调整，现在应该更好沟通了。”
吴大昌还想再说什么，包飞扬不等他开口，已经开始宣读省厅的决定：
“一、雅达利公司从即日起停产整顿，直至验收达标，方能恢复生产，达标一项，恢复一项，如果在此期间，雅达利继续进行生产并排放污染物，省环保厅将视情节给予更加严厉的处罚，直至提请有关部门吊销雅达利公司的生产经营资格。”
这一条和原来的决定并没有什么变化，包飞扬昨天也跟耿明杰明确表示，环保厅不可能容忍一个已经造成严重后果的排污企业继续向环境中排放污染，所以立即停产整顿是绝对不能够妥协的。
这一条的关键还在于执行，是不是真的停产、整改到什么程度才算合格，才会决定这条处罚的影响力。
耿明杰当初没有争，就是因为这一条可操作的空间比较大，不过吴大昌还是脸色一沉，提出了异议：“小包主任，企业停产不是那么简单的，停产一天要损失多少产值？已经签订的合同无法履行怎么办？一千多职工不能上班，没有工资怎么办？”
吴大昌一开口，会议室里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再不复刚刚的一片和气。
吴大昌脸色涨得通红，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没有说出更加激烈的话。
包飞扬严肃地看了吴大昌一眼：“吴书记，我是环保厅环境监察总队第一监察室主任，我们的责任就是发现和阻止污染行为，雅达利经年累月排放污染，他们本来就不能进行生产，停产的损失只能由他们自己承担。”
“污染的危害性就不用我多说了，如果排放不达标，每多产出一块钱的产值，就会让环境污染加深一点，就会让老百姓的身体受到更多损害，还会让更多企业效仿，使法律失去权威，让我们环保部门的监管成为笑话，所以这一点是不容商量的，必须执行。”
包飞扬的话掷地有声，丝毫没有留出商量的余地，竟然一下子将昌源县的人镇住了。
“如果说雅达利或者昌源县认为省厅的处罚有失偏颇，可以申请行政复议，但是只要你们还认可环保厅具有环保执法权，就必须执行这一条处罚决定。”
第四百九十三章 差强人意
吴大昌气得老脸通红，刚要发飙，旁边的耿明杰咳嗽了一声说道：“请包主任先将其它几条处罚也一起说了吧！”
耿明杰看向包飞扬，递了一个疑惑的眼神过去，包飞扬今天的表现有点太强势了，跟他们昨天说好的情况有些差别。
不过仔细想一想，倒也不能说包飞扬出尔反尔，因为他当时也确实强调了这一点，只不过耿明杰没有在意而已，他觉得反正包飞扬也快要离开环保厅了，以后怎么做他也管不到。
包飞扬轻轻颔首，示意耿明杰放心，看到吴大昌努力控制着没有马上发飙，他接着开始宣读第二条处罚决定。
“第二条，雅达利公司公然向周围排放污染物的行为极其恶劣，对环境造成了非常严重的污染和破坏，根据我国《环境保护法》，以及西北省《环境保护管理条例》，省环保厅决定对雅达利公司处以七百二十八万元的罚款，并追缴四百万排污费，。”
此话一出，会议室里顿时一片哗然，雅达利公司一年的产值才有多少，罚款加追缴的排污费总计上千万元，这真是要逼死雅达利啊！
吴大昌霍地拍着桌子站了起来：“包主任，你这是什么意思，真的要逼死雅达利，逼死我们昌源县几十万老百姓吗？”
包飞扬板着脸，毫无惧色地和吴大昌对视：“吴书记，您这句话有些过了，作为党的干部，我包飞扬时刻谨记两条：党纪和国法，时刻记得我党为人民服务的宗旨，一个企业，经年累月向环境排放污染，对环境造成严重损害。对周围的老百姓造成了严重伤害，他们不应该受到惩罚吗？”
“吴书记，你先等一等。这一条处罚还没有宣读完毕。”吴大昌刚要反驳，包飞扬扬了扬手上的红头文件。打断了他的话。
要不是耿明杰眼明手快，拉了一下，吴大昌差点就要发飙。
包飞扬冷冷地扫了一眼昌源县诸人，接着说道：“考虑到地方经济发展的需要，以及鼓励企业进行整改，这些罚金和排污费将冲入环保基金，专款专用。其中百分之八十作为整改专项扶持基金，如果雅达利公司在一个月内完成整改，这百分之八十将全额返还；如果超出一个月，就只能返还百分之六十。超出两个月，只返还百分之四十，超出三个月，返还百分之二十，四个月还没有完成整改。取消项目扶持基金。”
“另外拿出百分之二十作为环保奖励基金，视雅达利重新生产以后半年内的环保执行情况决定是否发放，如果雅达利在半年内的执行情况比较好，这百分之二十可以全额奖励，否则就只能奖励一部分。甚至不奖励。”
“同时，如果以后雅达利公司再次出现违规排污行为，将会按照有关规定，从重从严处罚。”
听到后面这几条，昌源县方面的人顿时出了一口气，只要雅达利做好了，罚金和排污费可以全额返还，虽然说附加了条件，但是也比原来的处罚方式好太多了。
只有吴大昌不甘地问道：“那么这些钱是不是需要马上上缴？”
包飞扬说道：“可以暂缓，但是雅达利必须提供整改计划，以及他们正在采购和安装相关污染处理设备的证明，如果雅达利没有这方面的行动，就必须马上缴纳罚金。”
耿明杰马上说道：“这个没有问题。”
包飞扬点了点头：“如果雅达利没有能够按期完成整改任务，比如一个月内还没有完成整改，那么只能奖励百分之六十，不予奖励返还的百分之二十必须马上征缴。”
吴大昌却又说道：“一个月的时间是不是太紧了？如果从新港采购设备，工厂要安排生产，加上运输、安装、调试，想要在一个月内完成整改，恐怕没有什么可能吧？”
包飞扬说道：“当然有难度，没有难度还怎么进行奖励？吴书记刚刚不是也说了吗，停产一天，企业就要损失不少，当然早一天开工比较好。”
吴大昌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气鼓鼓地扭头不语。
耿明杰勉强笑了笑，虽然包飞扬宣布的内容和他昨天承诺的差不多，可是这样的严格要求，恐怕也不是那么好实现的。
“包主任，你看还有没有其它处罚，一并宣读出来吧！”耿明杰说道。
包飞扬点了点头：“雅达利公司对周边环境的污染，已经使得西岗村等地居民的身体健康受到严重损害，责成昌源县环保局对相关纠纷进行调解，要求雅达利对村民进行赔偿，调解不成的，双方可以通过法律途径自行解决，环保部门应当主动配合提供相关的检测统计数据……”
听到包飞扬不再继续追讨雅达利对村民进行赔偿，不少昌源县方面的人都暗暗点了点头，除了第一条比较严苛，其他两条基本上是雷声大雨点小。
至于第一条，大家也觉得不能太过分，雅达利的事情闹得这么大，结果一分钱没有罚，你还不肯停产整顿，也实在说不过去。
就算吴大昌此时也不好再说什么，耿明杰当即带头表态：“请包主任放心，我代表昌源县政府保证，一定督促这几条处罚决定落实执行，确保雅达利公司尽快整改达标。”
包飞扬点了点头，冷着脸说道：“环境保护和我们每个人都息息相关，我这里有一份医科大学留美博士叶敏洁提供的调查报告，根据环保总局对全国多个城市进行的抽查，城市居民血铅浓度超标率高大百分之六十以上，也就是说在座诸位可能有一半以上的人血铅浓度是超标的。”
“考虑到雅达利工厂就在县城附近，我估计这个比例可能更高。更为可能暂时还没有觉得有什么影响，可是久而久之，我们的健康就会受到损害；诸位或许可以为了地方经济的发展不辞劳苦，连死都不怕，可是你们的孩子、你们孙子孙女，只要还生活在这片土地上。这片蓝天——不，蓝天现在已经看不到了，在这片天空下。那就有一半的可能血铅超标，这会严重影响他们大脑的发育。造成智力发育迟缓，并且很难治疗恢复。”
“少年强则国强，如果我们的少年都因为血铅超标影响了智力的发展，未来我们还怎么跟西方国家竞争？”
“想想这个后果吧，这难道就是我们想要的？难道就是我们老百姓想要的？难道除了用健康和生命作为代价，我们就没有办法发展经济了吗？”
包飞扬冷峻的目光扫过昌源县诸人，最后站起来摆了摆手：“好了。废话我就不多说了，诸位都是我的领导，肯定比我更清楚为人民服务的宗旨，不仅仅是要让他们兜里有钱。还要让他们健康。”
“我就说这些，有什么对不住的地方，还请各位多担待。”包飞扬深深地鞠了一个躬，然后起身准备离开。
耿明杰连忙站起来拦住：“包主任，无论如何。今天一定要留下来吃顿便饭。”
吴大昌也走过来说道：“包主任，我姓吴的性子直，要是说错了话，你不要介意，实在是昌源县的经济发展不上去。老百姓过不上好日子，我们心里着急上火。”
包飞扬说道：“吴书记的心情我能理解，不过环境问题会一直影响到我们的子孙后代，我们绝不能够以透支环境为代价发展经济，否则将来一定会后悔莫及。”
“所以我还是希望昌源县能够将刚才的几条处罚认真落实，而不是设法规避。”
吴大昌的老脸不由微微一红，他其实已经在心里琢磨，怎么样将那几条处罚不痛不痒地处罚遮掩过去，反正没有了罚款和赔偿的硬指标，其他方面好糊弄。
包飞扬看到吴大昌的表情，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好了，如果昌源县没有意见，那么我们就要去雅达利，立即对工厂进行封停，以后必须在我们的监督下，才能够拆封进行整改。”
吴大昌等人就算心里面还有些疑虑，也不好再直接提出来，当即由吴大昌带队，县里的法政委书记、宣传部长、常务副县长等几位常委陪同，还有昌源县环保局的人，县公安局调派了几辆警车和一队民警随同一起前往雅达利。
耿明杰没有去，他转回办公室，立刻亲自给雅达利的老总张雅达打了个电话，将最终的结果告诉了对方。
“怎么这么苛刻，又要停产，还要一个月完成整改，这怎么可能嘛！”张雅达顿时在电话里大声抱怨。
耿明杰忍着火气劝说道：“张总，这个处罚已经比原来轻多了，雅达利厂的污染确实太厉害了，又被省厅盯上，肯定需要整改，迟改早改还不是一样要改？”
“耿县长啊，你不知道全套的环保设备多贵啊，这样一来成本上去了，我们跟其他厂的产品还怎么竞争嘛！”自从北河县书记横插一杠以后，张雅达再一次认识到雅达利对内地地方政府的重要性，并不肯轻易就范。
耿明杰无奈地说道：“好了好了，你先按照包飞扬说的去做，先停产，给工人们放几天假，至于什么时候复产，怎么整改，我们以后再说，总之你的表现一定要配合，先将省厅这一关过去，好不好？”
张雅达不情不愿地说道：“那好吧，不过工厂最多停产三天，时间再长，货供不上，我们就要违约，违约就要赔钱，没钱赔雅达利就要倒闭……”
“行啦，晚上昌源饭店，我请张总吃饭，我们再仔细合计合计。”耿明杰说道。
张雅达挂掉电话，不屑地撇了撇嘴，内地就是这样，凡事领导说了算，不管是法律也好，文件也罢，全都不算数，执行的时候有无数的空子可以钻。
既然可以钻空子，赚更多的钱，老老实实去做生意的就成了傻帽，张雅达尝过很多甜头，这一次环保厅的雷声比较大，最终落下来的雨点看起来又要润物细无声了。
想到这些，张雅达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时候就看到秘书走进来，向他汇报环保厅和县里的干部来了。
张雅达精神一振，大步走向门外：“走，去看看姓包的那小子还像不像上次那么嚣张。”
第四百九十四章 雷厉风行
张雅达看到包飞扬那张帅气阳刚的脸庞，心里面就非常不舒服，就像大学生经常说美女都被他们这些有钱人糟蹋了一样，他也认为包飞扬这种“小白脸”只会骗骗小姑娘。虽然包飞扬的样子跟“小白脸”一点不沾边，而且他的家世财富也并不比张雅达差。
当两个人见面握手的时候，张雅达忍不住说道：“包主任真是年少有为、年轻气盛啊，张某见识了，见识了！”
八十年代后期到九十年代初期，大陆掀起了经济建设的热潮，对招商引资工作高度重视，像张雅达这种投资上千万、年产值几千万的投资商到哪里都很受欢迎，都要受到热情的接待，地方政府将他们奉为贵宾，提供一切能够提供的方便。
张雅达不但是昌源县县领导们的座上嘉宾，也经常受到西京市领导的接见，对于包飞扬这个小小的科级干部，并没有什么敬畏。
虽然他已经知道包飞扬的伯父是西京市一把手，不过内地官场上也有不同的派系，包国强刚来西京市不久，在市里面的影响还不大，张雅达本身就得到吴大昌、耿明杰等人所属这些派系的支持，所以他也并不担心得罪了包飞扬就会怎么样。
当然，商人讲究和气生气，虽然张雅达平常很牛气，但是对于内地的官员向来笼络有加，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他也不想自找麻烦。
如果能够跟包飞扬交好，张雅达自然也不会故意针对，可现在是包飞扬憋着劲要找雅达利的麻烦，张雅达也私下里给包飞扬送了一份不菲的礼金，谁知道被包飞扬给拒绝了
既然不能交好，包飞扬摆明要搞他，张雅达自然也不畏怯。
听到张雅达略带嘲讽的话语。包飞扬笑了笑：“张总才叫有为，听说张总在新港还有一家公司，昌源的雅达利公司不过是其中一家分公司而已。张总家大业大，真让人羡慕啊！”
昌源县的雅达利公司是一家新港独资公司。张雅达虽然是公司法人和总经理，但实际上雅达利公司并不是张雅达个人投资，而是新港雅达利全资控股的分公司。
当然，张雅达夫妇及其家族对新港雅达利拥有大部分股权，所以他才能够掌握昌源雅达利的经营大权，而且随着新港的产业转移，昌源雅达利已经逐渐成为新港雅达利旗下规模最大的工业企业。张雅达在公司里的地位自然也水涨船高，。
张雅达很骄狂地笑了笑：“哈哈，一点小场面，不值得一提。不过我个人经常在内地不同的地方跟人谈生意，顺便考察当地的投资环境，像这次遇到的事情，可谓绝无仅有啊，如果包主任一定要赶我们走。张某人也只好灰溜溜滚蛋，绝无二话。”
听到张雅达隐含威胁的话语，包飞扬还没有说什么，吴大昌已经紧张地连忙说道：“张老板，雅达利在昌源做了这么些年。不是挺好的嘛，不能够说走就走吧？”
张雅达矜持地笑了笑，他就喜欢吴大昌这样的官员，恨不得将雅达利当儿子宠，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紧张无比。老头太想昌源县发展起来了，又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就指望着雅达利，这种感觉让张雅达感觉非常惬意。
“我们是不想走，可是也禁不起这样折腾啊，反正换个地方照样发展，没有这些麻烦，肯定赚的更多。”张雅达装模作样地摇了摇头。
吴大昌连忙说道：“张老板，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我们县委县政府一定提供最好的条件。”
这一句话吴大昌经常说，都已经说习惯了。说到这里，他看了看包飞扬，犹豫了一下说道：“包主任也答应了，考虑到我们昌源县和雅达利的情况，已经对先前的处罚决定作出了更改，都是可以商量的……”
包飞扬看到再让吴大昌说下去，他身上这份处罚决定可能又要作废，连忙打断说道：“张总，你是新港来的企业家，新港的法制环境是什么样的，我想你应该很清楚。内地现在的发展速度很快，虽然法律制度方面还有些不完善的地方，不过我相信，我们很快就能像新港一样，拥有一套完善的法律制度和执行体系，如果张总只是想钻漏洞，能捞一笔是一笔，那么我可以向你保证，不管你搬去什么地方，只要还在这片土地上，还在我党的领导下，你迟早都要面对今天这样的局面，接受处罚，认真整改，是你唯一正确的选择。”
包飞扬挥了挥手，示意胡云将处罚决定递给张雅达，又沉声说道：“请张总看清楚处罚决定上面的具体内容，认真执行，不要再有侥幸心理，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我还在环保厅，一定会盯到底；在这件事没有彻底解决之前，我也不会离开环保厅。”
张雅达往决定上看了一眼，马上大声叫道：“什么，立即停产？那我的损失怎么办？那些合同怎么办？”
“一个月就要完成整改，你们这是开玩笑呢？”
“嘭！”看到张雅达还要纠缠不休，包飞扬愤怒地拍了下桌子：“张雅达，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政府和法律的权威，作为新港投资商，你应该知道什么是法律，什么是环保，如果你继续阻挠环保厅执行封停决定，我们将会向公安部门举报你妨碍公务。”
包飞扬义正言辞地大声说道：“如果你对处理结果不满意，可以申请行政复议，不过考虑到雅达利的污染情况，必须马上停产。”
说着，他又转身对吴大昌说道：“吴书记，请昌源县配合我们对雅达利进行封停。”
包飞扬的几声怒喝将张雅达吓住了，就连吴大昌也有些警醒，关键是他们并不在理上，吴大昌去省里也闹过了，包飞扬也做出了让步，现在一分钱都不要雅达利出，他们还能怎么要求呢？
吴大昌向其他人使了个眼色，让他们配合包飞扬的工作，他则拉着张雅达来到旁边的房间，小声劝说。
张雅达其实也就是做做样子，已经得到耿明杰提供消息的他知道至少是省厅的处罚决定已经没有办法更改，他还选择“闹一闹”，也不是想要让包飞扬改变决定，而是要让吴大昌和耿明杰等昌源县的人知道他很不满，这样以后谈起条件来就容易多了。
包飞扬的呵斥让张雅达很愤怒，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可是想到包飞扬威胁说他再敢阻挠就是妨碍公务，这个罪名扣下来，就算吴大昌也要理亏，想想也只好夹起尾巴做人。
而有了张雅达的默许和昌源县的配合，封停工作也进行得十分顺利，包飞扬也拒绝了吴大昌等人一起去县城吃饭的邀请，而是留在现场，跟大家一起吃了顿盒饭，直到所有的可能造成污染的车间、设备都贴上封条，这才带队离开。
当他们一行人来到雅达利工厂门口，只听见一阵震耳欲聋的声音，马路对面的西岗村村民放起了鞭炮，顿时升腾起一阵青烟。
包飞扬为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环保工作，依然任重而道远啊，燃放烟花爆竹，其实也是一项很严重的污染，只有当大家都意识到保护环境要从自身做起，才有可能重见蓝天白云、青山碧水。
雅达利案件的处理告一段落，回到环保厅，包飞扬首先将执行的情况向总队领导齐大年、分管领导乐功成、以及厅长熊军强进行了汇报。
齐大年并没有多说什么，熊军强和乐功成对他都进行了勉励，包飞扬又趁机提出想要请两天假，趁这个周末去一趟燕京。
熊军强点了点头说道：“请两天假也好，虽然这个案子你处理得不错，对昌源县也做出了一些让步，分寸拿捏得很好，不过我估计这个结果出来以后，西京还会有一些争论，你暂时离开这个漩涡也好。”
包飞扬知道熊军强这是对自己的关心，怕自己被舆论中伤，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厅长，我可不是避战，区区流言蜚语怕什么，我是确实有事情，而且还挺重要的，终身大事，不得不去啊！”
“哦？”熊军强眼前一亮，随即点了点头说道：“嗯，飞扬你是应该早点将终身大事定下来，这样才显得更加成熟稳重。”
“不过，你好像还没有到法定年龄吧？先订婚也可以，这样大家就不会总是觉得你太年轻了。”
熊军强自顾自地说道：“对了，到时候一定要告诉我啊，礼物你别想，酒我可是一定要喝的。”
包飞扬不由苦笑，他这一次去燕京，还不知道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虽然说常梦琴已经答应不再干涉他和孟爽的事情，但是如果情况真像他猜的那样，恐怕事情的麻烦还是不会小。
在去燕京之前，包飞扬又特地登门到包国强家去了一趟，随着调来西京的日子渐长，包国强已经开始逐步进入状态，加上市长秦世章去京城治病，虽然说市政府的工作由赵文斌临时主持，不过很多重要事情还要他这个书记拍板，因此这段时间包国强非常忙，经常半夜才回到家。
而包飞扬又为了孟爽的事情跑了几趟月东，回来后又碰上雅达利这件事，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到包国强家里坐一坐了。
明天他就要去燕京，提前给包国强打了个电话，包国强也特地提前赶了回来，包飞扬赶到的时候，包国强还在书房里看文件，伯母薛寒梅抱怨道：“越来越忙了，忙得连吃饭的时间也没有了，当初还不如不做那个市长。”
第四百九十五章 大胆去做
包飞扬笑了笑，知道薛寒梅也就是嘴上抱怨，当初包国强如果没有能够扳倒路忠诚，不但做不了市长，还可能身陷囹圄，官场就是这样，波澜诡谲，身不由已。
包飞扬和薛寒梅寒暄了几句，走进包国强的书房，看到周书刚也在，笑着向对方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包国强坐在书桌后面，手上拿着一份文件，眉头紧锁，似乎在思考什么问题，良久后才拿起钢笔，在上面批了一行字。
“哦，飞扬来了啊！”包国强放下文件，刚要伸手拿起另外一份，突然感觉旁边多了一个人，抬头看到包飞扬，不由放下钢笔，伸展双臂伸了一个懒腰。
包飞扬走过去帮包国强捏了捏肩膀：“伯父，你可要注意休息、劳逸结合，主席也说过，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嘛！”
周书刚一边帮包国强整理文件，一边笑着说道：“是啊，飞扬你可得说说书记，这些天几乎每天都要到十二点以后才睡觉，我在旁边看着都快吃不消了。”
包国强不由瞪了他一眼：“你要是这点辛苦都经受不住，那我可得考虑另外换一个秘书了。”
“伯父，周哥是关心你才这么说的，不过你也确实要注意休息，你看你都瘦了，头上的白头发也多了，伯母看了一定很心疼。”包飞扬说道。
“好了，那就先休息一下，看看你伯母的饭菜弄好了没有，也好堵上你们的嘴。”包国强说着站了起来。
包国强一直将包飞扬这个侄子当成自己的儿子看待，在经历过扳倒路忠诚，挽救了自己的官路生涯以后，包国强对包飞扬更多了一份感激。而周书刚也担任他的秘书很多年，一起经历过那次起伏。现在就像一家人一样，私底下说话很随意。
吃饭的时候，包国强问起昌源县的事情：“怎么样。都处理好了？”
这段时间比较敏感，包飞扬也没有当面向包国强汇报过。不过他和周书刚保持着联系，大概的情况包国强都已经通过周书刚得以了解。
包飞扬简单说了说最终的处理方式，一个是立即停产，这个是原则性问题；一个是罚款变成整改补贴和奖励，视情况返还，但是实际上并不会征收罚款，而是会根据情况进行追缴；另外就是赔偿问题。雅达利不服调解，环保厅就不再直接参与，而是通过法律援助的方式帮助村民打官司。
“嗯，你这个处理还不错。既做出了让步，又坚持了原则，总算能够将方方面面都交代过去，不过虽然现在交代过去了，恐怕还没有那么容易结束吧？”包国强喝了口汤。缓缓地对包飞扬说道。
包飞扬点了点头：“是啊，关键还要看能不能执行到位，而且西岗村的诉讼也很重要，如果村民们得不到赔偿……”
包飞扬咂了咂嘴：“总之，这件事其实才开了个头。后面的挑战还很多。”
包国强默默点了点头：“这是个普遍性的问题，经济发展和环境保护的矛盾，我的看法是，有时候我们不得不对发展做出一些妥协，但是应当尽力避免，更不能够无原则地妥协，近期我会到昌源县走一趟。”
“伯父，其实没有必要——”
包国强摆了摆手打断包飞扬的话：“你们厅里不是搞了个百日攻坚活动？是不是要到成果汇报的时候了？飞扬你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太低调，比如昌源县这件事，吴大昌到市里面闹了一阵，为什么就让你陷入被动了？”
“我们党员干部要做事情，就少不了会有流言蜚语和各种非议，只要你持身正，就不要怕，要大胆地站出来，发出自己的声音，不能让那些污水泼在你的身上。”包国强大声说道，当初路忠诚就差点污蔑他成功，自从那件事发生以后，包国强的做事风格也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包飞扬马上点了点头：“嗯，伯父说得对。”
包国强的意思是让包飞扬大胆一点，发出自己的声音，和流言蜚语展开舆论战，不能够做了事情还让别人污蔑。
包国强拿筷子点了点：“飞扬啊，我知道这些事情你都懂，你也不是个肯吃亏的人，之所以在这件事情上保持低调，无非就是怕影响到我。”
“你不要怕，大胆地去做。”包国强把手一挥：“你已经帮了伯父不少忙，要是我的那点官声还要你战战兢兢地维护，我这个当伯父的岂不是很没有面子？我这个西京市的书记是不是也太没有用了？”
看到伯父这么维护自己，包飞扬心里很感动：“是，我知道了，以后再有牛鬼蛇神跳出来，我一定将他们统统打翻在地。”
“对嘛，就是要这个样子。”包国强爽朗地笑道。
薛寒梅伸手帮包飞扬舀了半碗汤：“飞扬啊，要我说你做得对，现在的环境污染实在是太厉害了，你看东边那条臭水沟，上面漂的都是垃圾，密密麻麻的看不到水面，听说以前是一条非常清澈的小河呢，西京市本来就缺水，不像咱们中天有那么多小河，还被自己糟蹋掉了，真是作孽。”
“这事没有你说的那么简单，飞扬应该深有体会。”包国强说道：“这事咱们还是不要在饭桌上探讨了，听说你要去京城，你跟那个叫孟爽的关系怎么样了？”
“对啊对啊，差不多就定下来吧，孟爽那个孩子不错，我看着就挺好的。”薛寒梅立刻将污染的话题扔到旁边，非常热切地问道。
包飞扬苦笑道：“伯母，我的年龄还不到法定年龄呢！”
“那也可以先订婚啊，订婚了两个人就可以在一起了，要不然你一个人，也不肯跟我们一起住，有时候我们也照应不到，我都不好跟二叔二婶他们交待。”薛寒梅虽然也是个干部，级别比包飞扬还高，不过谈起这种事情，还是像普通的大妈一样，开始唠唠叨叨。
包飞扬连忙举手投降：“我也在争取，这次去京城，可能也是为了这件事。”
“哦，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包飞扬很快就开始感到后悔，听说包飞扬去京城的事情和孟爽有关，薛寒梅立刻开始刨根究底追问具体情况：“是不是要见家长了？可是不对啊，孟爽好像也是中江省的人吧？难道你们要去京城度蜜月？可那应该是结婚以后的事情啊！”
包飞扬有些抵挡不住，只好隐晦地交代：“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孟爽在京城也有一些长辈，想要看看我，当面考察一下，如果考察通过的话，我也想尽快将事情定下来。”
“嗯，定下来好！”包国强赞许地点了点头，又问道：“孟爽在京城也有长辈？难道她的家庭情况有些不一般？”
包飞扬不好解释，只能道：“她的父母都是普通的机关干部，具体情况我还不是太清楚，等这次去了京城以后就知道了。”
“嗯，那行，你要好好把握。”包国强点头说道。
吃完饭，包飞扬本来要帮助薛寒梅收拾桌子，包国强却将他拉到书房，让他谈一谈这一次昌源县事件的细节，以及对环保工作的看法。
包飞扬说道：“其实环境保护问题并不是孤立的，这是缘于内地这些年经济的高速发展，导致了社会其他方面的脱节，环境问题就是突出的表现之一。”
“简单来说，就是我们的经济发展了，但是其他方面还没有跟上。比如伯母刚才提到的居民区小河变成臭水沟的问题，这个其实是可以避免的，跟工业污染的关系也不大。主要是经济发展带来人群的密集，人们消费水平的上升导致垃圾废弃物的增加，相应的城市治理也跟不上，人们习惯性地将垃圾倒在河边，久而久之，一条小河就成了臭水沟，然后被逐渐填平，消失在城市当中。”
“要解决这个问题，可能就需要我们环卫部门增加投入，多设垃圾丢弃点，让人上门收集垃圾，集中填埋或者焚烧处理，因为你不能提供一个方便的处理通道，大家肯定还是会将垃圾倒进河里。”
“另外还要对小河进行规划治理，保证河水流通，污染物得到及时清理。单单就一处来说，是个小问题，投入几个人几辆车，增加一些资金就可以了，但是市区那么多街道小区，都需要进行类似的管理，那么投入就很大了，现在的环卫管理费用增加几倍都肯定不够用。”
包国强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市里的情况你也知道，财政非常困难，环卫方面不要说增加投入，能够维持都很难。”
包飞扬说道：“是啊，根本原因还在于这些年的经济虽然发展很快，但是积累还不够，财政上没有钱，需要花钱的地方又太多。”
“没有钱，很多事情就做不了，所以招商引资才会成为各级政府最重要的工作，因为资金就像是血液，没有资金就没有办法发展经济，也没有办法改善教育、环境、交通等等各个方面。”
“那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呢？难道我们就只能看着经济高速发展的同时，很多方面的情况不断恶化，等到我们发展到一定程度了，再回过头来治理？”包国强对此也感到十分为难。
包飞扬心情沉重地摇了摇头：“只怕等到那个时候，矛盾日积月累，已经没有办法扭转局面了。”
第四百九十六章 市长人选
包飞扬很清楚未来的发展情况，当内地的经济经过多年连续的高速增长以后，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但是很多方面的矛盾也暴露得越来越彻底，并且很难扭转。
以环境为例，从九八年后开始加大了对环境治理的力度，大力推行退耕还林，力度不可谓不大，森林覆盖率也确实大大提高，可是过度的开发依然导致华北地区，特别是京城的沙尘暴越来越严重，爆发越来越频繁，以前只是偶尔沙尘暴，后来成了偶尔没有沙城暴，治理起来非常困难。
国家也加大了对水环境的治理力度，可是重点治理项目的淮水、太湖依然不断出现反复，长江、浦江等也时常亮起红灯，严重水污染逐步从点发展到面，并且连成了一片，自来水污染事故此起彼伏，地下水滥采超采、污水回灌地下等等污染事故层出不穷，屡治无效。
再比如和这次昌源县有关的大气污染治理，也是从九八年开始，我国政府接连推出新的汽车尾气排放标准，并通过限牌、限行、发展轨道交通等方式对汽车尾气的排放进行控制，同时对工业大气污染也大力治理，可是空气质量却依然难以得到好转，而且不断恶化，不但蓝天白云成为奢望，pm2.5指数严重超标，严重威胁人们的身体健康，雾霾天气更是成为常态，出现了一座又一座“雾城”。
这些例子都说明问题一旦形成，想要扭转就会非常困难，到时候影响的不仅仅是一代人、两代人，甚至三代、四代，几代人都有可能。
除了环境，教育问题、医疗问题、腐败问题、文明素质问题、食品安全问题……很多在发展中形成的矛盾，不是得到了解决。而是变得越来越严重。
发展是为了老百姓能够过上更好的生活，虽然说改革解放了生产力、开放引进了外部的资金、技术和市场，国内的经济连年发展。老百姓生活水平大大提高，可是他们呼吸的空气变差了、吃的东西不安全了、身体健康状况恶化了。幸福感未必就提升很多。
包飞扬苦笑道：“单就环境问题而言，全世界发达的工业化国家几乎都走过先污染、后治理的老路，包括欧美等老牌国家，也包括日韩等战后发展起来的国家，只有那些以一两个非污染产业带动起来的小国家和地区才可能避免这个问题，比如新加坡、台湾等。”
“从这个角度来说，我们似乎不需要为此过份担忧。但是我们的情况和他们又不一样，我们所处的是一个高速发展的时代，没有人会停下来等我们，这就意味着我们必须不停地奔跑。而没有时间停下来休整。”
“我们的人口又是最多，这就意味着同样的矛盾发生在我们的身上，矛盾激烈程度都会是别人的很多倍，解决的难度也是别人很多倍。”
包国强摆了摆手，示意刚刚走进来的周书刚也坐下来：“没有人会忽视环境问题。但是我们的资源有限，能力也有限，所以我们就必须找到一种方法，找到一种均衡，使得经济发展的同时。环境保护的可控。”
包飞扬点了点头：“很多人信奉治大国若烹小鲜，那在古代或许可行，可是放在现在，我想他肯定连一个县都治理不好，更不用说一个国家了。”
包国强笑了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飞扬啊，这么说你是真打算去龙书记的体改委工作一段时间了？”
包飞扬点了点头，坦诚地说道：“是的，我国的改革开放至今也不过十几年，还处在一个摸着石头过河的阶段，不一样的是我们前进的速度太快了，这就很容易走错路或者掉进水里。”
“体改委专注于这方面的研究，为决策提供分析依据并制定具体的计划、规划，选择试点，指导试点的工作，我自己很愿意尝试这方面的工作，也希望能够摸出几块石头，做几个比较有影响的试点出来。”
包国强深深地看了包飞扬一眼，诚恳地说道：“你有这个想法，非常好。我也支持你去体改委，环保厅的工作毕竟有局限，去体改委能够开阔你的视界，丰富你的工作阅历，就算级别还是一样，对你的意义也很大。”
包飞扬认真地点了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
包国强又道：“就像你刚刚说的，治大国若烹小鲜只是理想中的一个童话，你也不要小看试点，试点如果失败了，对于大局固然没有什么影响，可是对于你个人来说，却可能是致命性的，所以去了体改委以后，做任何事情还是需要考虑清楚了，不要以为试点就可以轻易尝试，改革是前人没有做过的事情，任何一项工作都需要谨慎。”
包飞扬说道：“嗯，我会注意的。”
“嗯，你做事情，我还是很放心的，更具体的，等你从京城回来以后我们再详细谈，到时候想必田省长也会有一些交代。”包国强说道。
“你这一次去京城，最好将个人的事情解决了，这样才能够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当中去。我党现在讲究党员干部队伍的年轻化，你的年纪是个优势，要用好了，不能够浪费。”
包国强又对包飞扬叮嘱了一些话，都是十分关键的肺腑之言，可见包国强在包飞扬的身上确实倾注了巨大的心血。
包飞扬看到包国强疲惫的脸庞，忍不住又提醒道：“伯父，你一定要注意身体，你是一把手，只要拿方向就行了，具体的事务交给下面的人做。”
包国强笑着点了点包飞扬：“怎么，你都想教我怎么做事情了？我的事情不用你操心，你还是先将你自己的大事办好了。”
随即又叹了口气说道：“我也不是想揽权，可是手头上确实没有什么能用的人，要不是龙书记看上你，我们又有这层关系，我早就将你弄到身边来了。”
说着他又看了一眼周书刚：“书刚一直在我身边，其实早就应该下去锻炼锻炼，以后才好提拔啊！”
包国强当选中天市市长以后，周书刚也提了一级，到了西京市以后，还是担任包国强的秘书，级别没有变化，还是副处级。
三十出头的副处级，也算年轻有为，可是也就比包飞扬高了一级，在包飞扬的对比之下，周书刚这个副处就显得有些不够看了，如果顺利的话，包飞扬这次调到体改委能够提一下，马上就跟周书刚一个级别了。
周书刚继续留在包国强身边，条件合适的时候转任实职的市委办公室副主任，提到主任、副秘书长都可以，但是任职经历就少了，不如下放到基层，到区县担任副职，过渡一段时间提一级担任区县正职。
按照国内现在的情况，没有基层执政经历，往上的路会越走越窄，因此尽早下放对周书刚比较有利。
不过包国强刚来西京，身边也需要一个熟悉的人，所以周书刚只能够继续留在包国强身边。
如果从能力来讲，包飞扬无疑是一个非常合适的替代人选，不过两个人是嫡亲叔侄，任用包飞扬担任自己的秘书，显然很不合适，所以包国强只能够留下这个遗憾。
包飞扬也点了点头：“是啊，周哥是应该下去了。”
周书刚连忙说道：“我还是喜欢跟着领导，能够学到不少东西。”
包国强笑道：“学以致用，你跟我都这么久了，如果真的学到了什么，那也应该赶快拿出来用了，总不能一直闷在肚子里。”
包国强沉吟着说道：“这件事我会尽快安排的，书刚你要做好这个准备。”
“伯父，听说秦市长可能不回来了？”包飞扬问道。
包国强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有些头疼地说道：“是啊，秦世章虽然有些保守，不过他在的时候，至少能够将市政府支撑起来，将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处理干净，文斌临时主持市政府工作，毕竟名不正言不顺，资历也不够，压不住局面，我这里事情就多了。”
“市长的人选能够早点定下来也好。”
当初秦世章临走的时候推荐赵文斌临时主持市政府工作，看似是给了包国强这边一个机会，其实是为了他自己回来铺垫。
现在秦世章的病还没有治愈，省里面有意换掉他，赵文斌的资历又不够，如果他进半步以后再退下去，可能对他来说也是个打击。
如果是秦世章重新回来也就算了，如果换成其他人，特别是现在市政府的班子成员，赵文斌无疑会非常尴尬。
“听说那天李光斗请你吃饭，杨浩伟也出现了，你觉得这个人怎么样？”包国强当然清楚杨浩伟出面是有向自己示好的意思，包括龙林桂重用包飞扬，固然有看重和感激包飞扬的意思，但也可以看成是对自己表达的善意，至少没有必要和前任将关系搞僵。
杨浩伟其实是最有资格接任市长一职的人选之一，如果他能够比较配合，总比来一个没有了解，擅于内斗的人要好。
第四百九十七章 当年情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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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国强也很清楚，出于相互制衡和监督的需要，新任的市长肯定不会是他的人，也不可能是田刚强这一系的人选，所以赵文斌肯定没有办法坐稳市长位置。
按照包国强的想法来说,是找一个比较配合的市长，比如杨浩伟。如果杨浩伟进一步担任市长，那么空出来的位置就由赵文斌顶替，这就是一个比较理想的结果。
因为包国强本人是从中江省调过来的，在西京市并没有什么可用的人，虽然说老领导田刚强也在西北省任职，不过龙林桂在西京做了六七年书记，控制力比较强，田刚强到西北省的时间也比较短，对西京市的影响也比较有限。包国强虽然能够得到一部分助力，可是主要还得靠他自己打开局面。
包飞扬跟杨浩伟的接触并不多，仅有的也就是吃饭那一次，前后不到一个小时。他想了想对包国强说道：“我对杨副市长的了解并不多，据说他在发展经济和招商引资方面向来十分大胆，雅达利公司的引进与其说是龙书记的手笔，不如说是杨副市长力主并着力落实的。”
“如果杨副市长转正的话，相信他在这方面会有一些建树，并且他也能整合很多力量，将他的想法落实。”
包国强下意识地挑了挑眉毛，旋即失笑地点了点包飞扬：“飞扬啊，跟伯父说话你还打这些马虎眼？有什么想法你就直接说嘛！”
包飞扬笑了笑，说道：“伯父，这都是我的真实想法，至于更直接的想法，其实才是根据这些推断出来的。我觉得我还是不要影响伯父您自己的判断比较好。”
包飞扬说的话虽然简单，但是里面其实包括了两层含义，一层是杨浩伟大胆的施政风格与包国强积极但是稳妥的发展策略并不完全一致。杨浩伟比较重视引进，包国强在强调引进的同时。更加注重内部的改革和自身的发展壮大。
另外一层则是如果杨浩伟一旦转正，那么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出面整合龙林桂留下来的势力，在市里和包国强进行对抗，甚至在可能常委会上占据上风，这样一来，当包国强和杨浩伟发生分歧的时候，杨浩伟很有可能通过常委会将包国强架空。虽然说这种可能性很小。但是却不能不防。所以从这两点来说，杨浩伟其实并不是最佳人选，甚至并不是包国强愿意看到的人选。
包国强点了点头，他自然明白这些道理。不过受到龙林桂和杨浩伟连续不断释放出的善意的影响，觉得这样有利于团结协作。可是他和杨浩伟的工作思路并不一致，冲突在所难免，到时候他这个一把手不能占据上风，将会陷入巨大的被动当中。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包飞扬看法似乎更有道理。
觉察到包国强的心思，包飞扬笑了笑：“其实伯父你也不用为这件事操心，左右不会是你和田省长的人，我想涂书记应该会有一些想法吧！”
“呵呵，你小子。让你出个主意也想着要偷懒。”包国强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很清楚现在省里面的形势，差不多是涂延安、田刚强和龙林桂三足鼎立，涂延安最为强势，不过相比起龙林桂来，涂延安对西京市的影响比较弱，这是涂延安无法容忍的，所以这一次的机会他一定不会放过。
这也就意味着杨浩伟转正的机会微乎其微，让包国强感到遗憾的是如果杨浩伟不能空出位置，那么赵文斌就没有了前进的机会，也是挺可惜。正所谓有一利必有一弊。
不过情势如此，也非包国强所能够改变。
第二天早上，包飞扬乘车赶到西京国际机场，准备乘坐西京到京城的航班，因为是临时决定行程，订票的时候已经没有头等舱或者商务舱的票，包飞扬就买了一张经济舱的机票。
换了登机牌，包飞扬坐在候机区等候，并从包里拿出一份资料，准备利用这段时间看一看。
他刚刚坐下，突然旁边响起一个声音：“咦，包飞扬？真的是你啊，包飞扬！”
包飞扬觉得声音有点耳熟，他抬头一看，就看到一个熟人，大学时候的同学高尚玉。
说同学可能也并不贴切，因为高尚玉是包飞扬他们上一届的，严格来说只是校友，并且不是同一个专业的。
包飞扬之所以认识高尚玉，并且还比较熟悉，完全是因为高尚玉曾经追求过孟爽一段时间，不过那个时候被奉为中天工大“男神”的高尚玉并没有获得孟爽的青睐，最终落得个铩羽而归，在中天工大被传为笑谈。
在包飞扬的记忆中，当初为了搞定孟爽，屡遭拒绝的高尚玉曾经向自己发起挑战，不过在高尚玉自以为拿手的篮球项目上，被包飞扬打得找不到北，恼羞成怒之下，高尚玉又找痞子试图教训包飞扬一顿，没想到又反过来被包飞扬殴打了一顿，还被记了一个处分。
按理说两个人曾经是仇人，不过学生时代发生的事情，通常都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被当成趣事一样回味。
包飞扬看到高尚玉，倒也没有因为当年的事情产生偏见，笑着站了起来，礼貌地伸出手掌：“高尚玉？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真是太巧了。”
“是啊，真的是太巧了。”高尚玉潇洒地张开双臂，跟包飞扬来了一个热情的拥抱，然后伸手揽住旁边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子，笑着对包飞扬说道：“飞扬啊，我来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的未婚妻颜真真，她的父亲就是西北省民航局的副局长，你以后要坐飞机的话，提前跟我打个招呼，头等舱随便坐，还可以给你打四折。”
然后又回头对那个身材高挑的美女说道：“真真，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在中天工业大学读书时候的同学包飞扬。”
听到高尚玉有些显摆的话语。包飞扬不以为意地伸出了手，微笑着打了个招呼：“哦，那就是师嫂了。幸会幸会。”
颜真真身材高挑，长得也还算端正。就是妆画得有点浓，打了很厚的粉，但是看起来有些老相，恐怕也有三十多岁了，她淡淡地看了包飞扬一眼，勉强点了点头，好像没有看到包飞扬伸出来的手一样。径自转过身对高尚玉说道：“那我就送到这里，等会儿你自己进去，我先走了。”
“行，宝贝。我会想你的。”高尚玉甜腻腻地叫了一声，又跟颜真真亲热了一会儿，等到颜真真离开以后，才又来到包飞扬身旁，大咧咧地一拍包飞扬的肩膀。说道：“飞扬啊，你换了登机牌没有，是哪个舱？”
包飞扬说道：“经济舱。”
“啊呀，你怎么就坐经济舱啊！”高尚玉很夸张地叫道，说完又连连摇头：“可惜了。你没有早点跟我说，要不我还能给你弄一个头等舱的座位，可是现在飞机都快要起飞了，恐怕头等舱的位置都已经有人了，不好弄了。”
“算了，经济舱也一样，反正也就一个多小时。”包飞扬不以为然地说道，他已经看出来了，这位“学长”有些显摆的意思，他也懒得解释。
“那怎么能一样，你是没有坐过头等舱吧，头等舱里面的条件好多了，坐着就是一种享受。”
高尚玉夸张地说道，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哎，包飞扬，你跟那个……孟爽现在怎么样？我记得孟爽当初追你追得很紧吧？你别误会啊，我没有别的意思，我现在算是知道了，学生时代的爱情都是假的，什么爱情啊，只有你走上了这个社会，才会知道它的残酷，根本容不下那种爱情的存在，你也应该工作两年了，能够理解我的话吧？”
包飞扬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呵呵，差不多是这样吧！”
高尚玉很满意地点了点头：“对啊，现在想一想，我们那个时候真是太幼稚了，为了所谓的爱情，好像可以付出一切，其实呢，那种爱情是最不稳固的，大学里那么多恋人，基本上到毕业的时候就分手了。”
说到这里，他又一拍脑袋，仿佛像刚想起来一样，说道：“哎，对了，你还没有回答我，你后来跟孟爽怎么样了，到底谈了没有？我记得她和你一样，也是中江省的人啊？不过即使谈了，估计也长久不了，现实太残酷啊！”
包飞扬对高尚玉的这一套理论有些不太感冒，不过还是礼节性地点了点头：“呵呵，高师兄，我和孟爽现在处得还不错，基本上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
“是吗？那恭喜你了！”高尚玉有些愕然，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僵，旋即干笑了两声说道：“嘿嘿，也对啊，当初孟爽连我都没答应，不就是为了等你吗？难怪你们能够坚持这么长时间呢！”
随即他就换了个话题，问道：“对了，包飞扬你在哪里高就啊，这次是来西京出差，还是就在这边上班啊？”
包飞扬道：“我就在西京上班，省环保厅。”
“吆嗬，当干部了？”高尚玉笑了笑：“不过机关里不好待吧？现在不是流行下海和停薪留职吗，就机关里那点收入，根本不够用吧？我说你小子也不至于吧，你在学校的时候不是挺牛的吗，找个大企业上班应该不是问题吧，怎么跑到机关里去了？”
和以后考公务员成为热点不一样，改革开放以后，八十年代中后期和九十年代初期，效益比较好的大企业更受欢迎，机关里还流行过一段时间的下海热，停薪留职热，国内的第一批成功的商人有不少就是这部分人。
不过对于大部分人来说，他们将来或许会后悔当初的决定，因为也就是这几年时间，随着改革开放进入调整阶段，国有企业、集体企业逐渐暴露出很多问题，发展陷入困顿，下岗成为社会热点问题，人们会再一次发现机关工作的稳定。
随着就业市场的放开，双向选择、自主择业成为惯例以后，公务员更是成为很多人眼中的“金饭碗”，几十比一的考录比例都成为寻常。
不过在这个时候，机关里的小科员确实没有后来那么尊崇，就算在一些人看来还算是个不错的职业，但是对于当时的大学生，对于很多人来说，又确实不算什么。
高尚玉当然也不会想到包飞扬刚刚毕业两三年，就已经成为手握实权的正科级干部。
包飞扬感觉有些好笑：“呵呵，机关其实也挺好的，稳定，也能做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