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有备
桌边的空酒壶越来越多。
燕王头脑昏昏沉沉，强撑着没有倒下，手里端着的酒碗已经不稳了：“来……再喝了这一碗……”
卫太医的面容早已模糊不清，声音飘飘悠悠地钻进耳中：“微臣已经喝多了。殿下也已经喝了不少，不能再喝下去了。醉酒易伤身……”
燕王咧嘴一笑，含混不清地应道：“本王无碍，再喝上两壶也没问题。”一边说一边将碗里的酒尽数倒入口中。
然后，咚地一声，趴到了桌子上。
一直竖着耳朵的凌霄被吓了一跳，紧张地喊道：“燕王殿下，你还好吧！”
燕王毫无回应，显然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了。
凌霄又焦急地看向卫太医的方向：“卫太医，你现在怎么样？”该不会也像燕王这样醉倒不起了吧！
卫太医放下手中的酒碗，瞄了烂醉如泥的燕王一眼，唇角微微扬起，口中悠然答道：“凌公子不用担心，我没喝醉。”
这声音听着确实还算清醒。
凌霄这才放了心，钦佩不已地说道：“真没想到卫太医有这等好酒量。”没记错的话，燕王和卫太医一共喝了十几壶酒。
酒量极好的燕王醉的不成样子，卫太医却清醒的很，这一对比，显然卫太医的酒量更甚一筹。
卫太医无声地扯了扯唇角，没多做解释。
“殿下已经喝醉了，你们将殿下扶回寝室休息。记得让厨房准备些醒酒汤。”卫太医吩咐一旁的宫女们：“殿下醒来后若是问起我们，就说我们各自回去了，多谢殿下的款待。”
宫女们忙垂首应下了。然后合力扶着燕王退下了。
卫太医站起身来。和凌霄一起绕过屏风。
凌静姝等人也已经起身。
凌静姝下意思地打量卫太医一眼。只见他目光清明，步履稳健，毫无醉态。
简直清醒的不像话！
奇怪！燕王酩酊大醉，卫太医喝的酒绝不比燕王少一星半点，怎么会一点酒醉的模样都没有？
凌静姝的脑海中迅速地闪过一个念头，忍不住低声问道：“卫太医，你是不是在喝酒前就服了解酒的药物？”
好一个敏锐聪慧的少女！
卫太医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也没否认：“是。在酒席开始之前，我就料到燕王殿下会劝酒，趁着殿下没注意。悄悄服下了解酒的药丸。”
顿了顿又笑道：“说是解酒药丸其实也不合适。我酒量浅薄，又恐遇到酒宴应酬的场合醉酒失态，所以特意研制了一种药丸。只要在喝酒前服下，不管喝多少酒都不会醉。等回去之后。再服下另外一种药丸。就能将胃里的酒全部吐出来。”
众人：“……”
众人不约而同地用崇拜的目光看了过去。不愧是神医！竟研制出了这么神奇的药！
“卫太医，你真是太厉害了！”凌霄的声音里满是激动振奋：“这种药丸是不是所有人都能服用？”
有了这样的药，日后再也不用担心此类场合了。
凌霄的那点心思，几乎全写在了脸上。
卫太医对这个善良单纯可爱的少年颇为喜欢，随口笑道：“这种药丸我是专为自己研制的，没让其他人服用过，所以具体情形也不太清楚。你若是喜欢，送你一些也无妨。”
一旁的天冬十分机灵。不等卫太医吩咐，已经打开药箱。从里面摸出一个洁白的瓷瓶来。
“这瓷瓶里就是解酒药了。”卫太医笑道：“先服黄色的，包你千杯不醉。之后再服下白色的，胃里的酒就会全数吐出来。”
“这种药丸对身体无害，不过，也不能频繁服用。吐酒对胃总是有损伤的。”
凌静姝代凌霄接过药瓶，含笑道谢：“多谢卫太医了。”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卫太医淡淡一笑。
两人目光在空中相触，不知怎么地，俱都有些莫名的不自在，很快各自移开目光。
……
出了燕王府的大门，众人齐齐松了口气。
卫太医并未乘坐马车，和凌家人道别之后，和天冬慢悠悠地迈步离开。
“卫太医请等等！”凌静姝略一犹豫，还是快步追了过去。
卫太医脚步一顿，转过身来：“凌小姐还有何事？”
看来这解酒药并不能完全抵挡酒意。此时的卫太医，没了平日的云淡风轻，目光异常明亮，正定定地看着她。
那样专注的目光，令她的心微微战栗了一下……
她怎么又胡思乱想了！
凌静姝暗暗懊恼地啐了自己一口，力持镇定地说道：“燕王府离太医院还有一段路程。卫太医刚才喝了这么多的酒，若是一路步行回去，只怕酒意按捺不住发散出来。还是我们送你一程吧！”
清澈的目光里，流露出一丝关切。
天冬跟着卫太医多年，最熟悉卫太医的性情脾气，忙笑着婉言拒绝：“多谢凌小姐美意，这一点路程不算什么……”
“那就有劳凌小姐送我一程。”卫太医的声音忽地响起。
天冬：“……”
天冬看了卫太医一眼，张大的嘴巴又立刻合上了。
凌静姝微微一笑：“请卫太医稍等，我这就让马车过来。”说完，翩然转身回了马车边，很快，马车便行驶了过来。
凌家的马车比不得燕王马车那般豪华，却也十分宽敞。
卫太医领着天冬上了马车，很自然地坐在凌霄的身边。
凌静姝和蒋氏凌静嫣坐了另一边。
男女同乘马车，其实是有些尴尬的。和卫太医虽见过多次，来往只限于给凌霄治病，其他的并无交集。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凌静姝主动张口打破了沉默：“卫太医平日都住在太医院吗？在京城可有自己的住处？”
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卫太医比平日的话多了不少：“我自十二岁起就进了太医院，至今整整十二年。一直都住在太医院里，并未在京城置办宅院。”
凌静姝有些诧异，下意识地追问了一句：“卫家的祖宅呢？也没重新翻建过么？”
话一出口，便暗暗后悔不已。(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六章 坦白
交浅言深，是寒暄时的一大忌讳。
卫太医显然不喜提起自己的事，她这么问出口，实在是冒失了。
卫太医显然极少和人说起这些事，沉默了片刻，才说道：“说祖宅太夸张了，不过是几间破旧的屋子罢了。没什么翻建的必要。”
他们姐弟两个，一个是后宫嫔妃，根本没有出宫的机会。还有一个做了太医院的太医，整日忙碌，哪里还有时间回去？
也或许，这其中还有些不为外人道的内情。
凌静姝识趣地不再追问。
马车里又安静了下来。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马车停了下来。
赶车的车夫下了马车，歉然说道：“前面就要到宫门了，有御林军守着，我们的马车实在不便过去。还请卫太医下马车，步行过去。”
卫太医微微一笑，随口应道：“无妨，我自己走过去就是了。”
然后又对众人笑道：“多谢你们送我回太医院，这里靠近宫门，守卫森严，你们就不必下马车了。免得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说完，便领着天冬下了马车。
凌霄掀起竹帘，冲着卫太医挥手道别。
卫太医对心性单纯可爱的少年凌霄颇有好感，明知道凌霄看不见，还是冲凌霄挥了挥手。
凌静姝也顺着凌霄的目光看了出来。
卫太医略略有些尴尬。
他本来是冲着凌霄挥手，这么一来。倒像是在冲着凌静姝挥手……若是凌家的少奶奶和那位凌静嫣小姐误会了总是不太好。
凌静姝将卫太医尴尬的神情尽收眼底，忍不住抿唇笑了起来。
相比起初见时的冷漠淡然，此时的卫太医生动可爱多了。
……
马车回转。
凌静姝的唇角一直噙着笑意。显然心情颇为不错。
憋了半天没说话的凌静嫣，挤眉弄眼地笑道：“阿姝，从出了燕王府之后，你脸上的笑容一直就没停过，看来今日心情很好啊！可惜这段路程太短了，也没能和卫太医好好说上几句话。”
凌静姝耳后微微发热，面上却一派泰然自若：“卫太医尽心为阿霄治病。十分辛苦。送他回太医院，聊表心意，我心中自是高兴。嫣堂姐这是扯到哪儿去了。幸好卫太医已经走了。没听到这些话，不然，我以后还有什么脸带着阿霄去见他。”
凌静嫣吐吐舌头，俏皮地笑道：“我就是随口打趣两句。当着卫太医的面怎么敢胡言乱语。”
“今天去燕王府的事。回府之后别瞒着了，还是告诉公婆一声的好。”蒋氏看了凌静姝一眼：“以燕王的性子，以后保不准做出什么事来。总得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
是啊！
皇太孙自尊心强，脸皮又薄，比较好应付。燕王可就不一样了！以燕王的厚颜和跋扈，就是登门到凌家来也不奇怪。
想及此，凌静姝也稍稍有些头痛。想了想，点头附和：“堂嫂说的对。之前我瞒着燕王的事。是不想让大伯大伯母担心。现在这样，可不能再瞒下去了。”
“回去之后。请堂嫂将今日的事情都告诉大伯母。”
有些话，她这个当事人不便多说，蒋氏就没那么多顾忌了。
蒋氏了然地点了点头。
……
有了上一次的例子，孙氏此次等了大半日也不见着急。甚至暗含喜悦地问道：“今日太孙殿下又留你们在太子府里用了午膳吧！”
蒋氏咳嗽一声应道：“回婆婆的话，今日我们受燕王盛情邀请，是在燕王府吃的午饭。”
孙氏：“……”?
不是在太子府吗？好端端地怎么又和燕王扯上关系了？
孙氏楞了片刻，急急地追问道：“玉娘，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婆婆先别急，我这就将今日发生的事一一道来。”蒋氏说话颇为委婉含蓄，不过，燕王忽然出现，又不容拒绝地邀请众人登门做客，这件事本身就处处透着不同寻常。
孙氏不是傻子，很快就听出了蒋氏的话中之意。
这个燕王，是冲着凌静姝来的！
孙氏的脸都快黑了！
这怎么行！
燕王身份再尊贵，也及不上皇太孙。
而且，燕王和东宫之间的波涛暗涌早已是众人皆知的秘密。凌大爷心系东宫，绝不可能投向燕王。万一燕王想强娶凌家的女儿，到时候想和燕王撇清也不可能了……
“大伯母，都怪我。”凌静姝一脸歉然地张口：“我虽无意招惹燕王，现在却为凌家惹来了这个麻烦。”
孙氏心中再懊恼不快，也不便表露出来，挤出笑容安抚道：“这件事怎么能怪你。等你大伯父回来，我自会和他商议出对策来。你先回去好生歇着，别多想了。”
凌静姝乖乖点头应了，和凌霄一起告退。
待众人都走了，孙氏强撑着的笑脸才跨了下来，重重地叹了口气。
这个阿姝，招惹太孙也就罢了，怎么又招惹来燕王的注意了！
凌大爷晚上应酬归来，见孙氏一脸愁容，诧异地问道：“出什么事了？瞧瞧你，哭丧着脸做什么？”
“老爷，真的是出大事了！”
?孙氏长长地叹气，然后迅速地将白日发生的事情道来。
凌大爷听的脸色变了又变，酒意瞬间全消。
“……燕王殿下的性子，老爷总该比妾身这个内宅妇人清楚。”孙氏皱着眉头说道：“那可不是个好惹的主儿。有皇后娘娘撑腰，行事霸道。如果他真的对阿姝有意，日后只怕少不了麻烦。”
凌大爷的脸也沉了下来：“不行！阿姝万万不能和燕王牵扯不清！”
孙氏苦笑一声：“老爷，现在可不是阿姝乐意不乐意的事。依妾身看着，阿姝提起燕王的时候，只有厌恶不喜，并无欢喜。关键是燕王的态度如何！”
如果燕王真动了这份心思，只要说动徐皇后下一道圣旨，凌家就是再不甘心，也只能乖乖地准备嫁妆。
凌大爷沉着脸苦思许久，终于有了主意：“这件事倒也不是没办法解决。”
孙氏精神一振：“老爷有何对策？”(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七章 对策
“燕王就是再跋扈，也不能强娶凌家的女儿。”
凌大爷捋着胡须，眼中闪过精光：“皇后娘娘近来一直在忙着为燕王选妃。以我们凌家的家世，皇后娘娘是绝不会考虑让阿姝做正妃的。至少也要等到燕王大婚后，才会同意燕王再纳阿姝进府。”
“这么一算，我们还有足够的时间筹谋应对此事！”
凌大爷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踱步：“首先，要尽快再送信去定州。母亲年龄大了不宜奔波，让五弟到京城来一趟。有五弟在，便能正大光明名正言顺地为阿姝定下亲事。”
“然后，再暗中去求见太孙殿下。将燕王殿下对阿姝有意的事透露出去。只要太孙殿下对阿姝有心，一定不会袖手旁观坐视不理。只要抢先一步和太孙殿下定下亲事，燕王再跋扈嚣张也无可奈何了。”
说到最后，凌大爷已经是志得意满信心十足。
孙氏紧紧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笑着赞道：“老爷英明！妾身知道此事后，慌乱无措了半天。听老爷这么一说，心里顿时又有底气了。”
凌大爷得意地笑了一笑：“你一个内宅妇人，遇事不免慌乱。行了，闲话以后再说。我现在就去书房，写封家书给五弟。”
嘴上说的轻松，其实凌大爷心里也焦虑的很。
孙氏立刻说道：“妾身给老爷研墨。”
……
凌大爷孙氏夫妇商讨对策彻夜难眠不提。
在人前一直保持冷静的凌静姝其实也是满腹心事。
用完晚饭，喂阿霄喝了药。又给他的眼上重新敷上药膏。忙完这一些之后，凌静姝便催促着凌霄早些歇息。
“阿姝，燕王若是对你一直纠缠不休。该怎么办？”
凌霄惦记着白天的事，一脸忧心忡忡地说道：“这个燕王，看似随和可亲，其实霸道的很。从今天邀我们到燕王府做客一事就能看出来了。如果不是被卫太医灌醉了，今日只怕我们休想轻易脱身。”
阿霄真的是长大了！
没有被燕王的表象迷惑，也敏锐地察觉到了燕王的精明厉害。
凌静姝不想凌霄为自己担心，故意轻描淡写地应道：“放心好了。我能应付得来。”
凌霄皱起了眉头：“阿姝，这可不是等闲小事。事关你的清名和终身，万一燕王仗势欺人。要强娶你过府，只要求来一道皇后赐婚的凤旨，到时候想逃也逃不了……”
是啊！
前世徐皇后一道密旨，就要了她的性命。以徐皇后对燕王的宠爱。若是燕王执意要娶她过门。想求一道凤旨也不是什么难事。
皇太孙生性骄傲，不屑强人所难。燕王可就不一样了……
“阿霄，你说的这些，我也都想到了。”凌静姝低声道：“今日我请堂嫂将燕王的事告诉大伯母，就是在等大伯父大伯母为我想对策。”
凌大爷一心向着东宫，绝不愿凌家和燕王有什么牵扯。一定会想尽办法解决此事。
凌霄想了想，总算稍稍释怀：“但愿大伯父能想出好法子。”
顿了顿，又叹了口气：“说到底。都是我连累了你。如果不是陪着我到京城来，你也不会遇到这么多麻烦。”
凌静姝扯了扯唇角。若有所指地说道：“或许，我留在定州，麻烦会更多。”
凌霄一愣，没等他细细琢磨这句话的含义，凌静姝便站起身来：“今日忙了一天，你早些睡吧！我也又困又乏了，得回屋歇下了。”
声音里透出浓浓的倦意。
凌霄心疼不已，忙说道：“你快些回去歇着，有什么话明日再说也不迟。”
天气燥热，洗完澡之后，总算清凉了一些。
凌静姝平日习惯了早睡早起，今日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
白天发生的事在脑海中一一掠过。皇太孙含蓄的告白，她委婉的拒绝，之后的投诚不知皇太孙是否肯接受……燕王的突然出现，强势的邀请，心意昭然若揭。必须要尽快想出对策……
还有卫太医。
四目对视间的微妙，似有若无的维护……
一切都是她多心多想了吧！卫太医不近女色，她身患怪疾，此生再无嫁人的打算。他们两个，除了给阿霄治病之外，不该再有任何交集。
凌静姝默默地凝视着帐顶，心潮起伏，久久难以平息。
翻了个身，将脑海中纷乱的思绪都挥开，逼着自己入眠。
不知过了多久，才迷迷糊糊地有了睡意。
……
隔日，天刚蒙蒙亮，凌府的一个家丁匆匆地出了侧门。
这个家丁奉了凌大爷的命令，要在最短的时间里将家书送到定州。凌大爷还特地吩咐过了，必须要将家书亲手交到凌老太太的手上，而且要带回信到京城来。
送了家书回定州的事，孙氏暂时瞒了下来，并未告诉凌静姝姐弟。
送信的家丁刚离开两天，孙氏就收到了定州的家书。
孙氏先是一怔，很快反应过来。最新的家书至少要在十天之后才能送到定州，这应该是上一次家书的回信。
孙氏按捺不住心里的焦急，没等凌大爷回府，就拆开家书看了起来。
匆匆看了一遍，孙氏的脸色悄然沉了下来。
凌老太太在信中并未多说，只隐晦地暗示了凌静姝身患怪疾，不能亲近任何男子。在病尚未治好之前，亲事暂且搁下不提……
凌老太太这样的反应倒也在孙氏的意料之中。
可是现在事情有变，多了燕王这个变故。得尽快解决这个麻烦才行。只盼着凌老太太接到最新的家书之后，能想通这一层，让凌五爷早日到京城来……
“启禀太太，九小姐和霄少爷来请安了。”
丫鬟的禀报声打断了孙氏的思绪。
孙氏忙将信折好，塞进信封里，匆忙之下一时想不出可以藏在哪里，索性起身，将信封放在椅子上，然后坐了上去。
刚坐好，凌静姝姐弟便来了。
姐弟两个像往常一样给孙氏请了安。
孙氏坐在椅子上动也未动，笑容倒是格外亲切：“你们姐弟两个怎么也不多睡会儿，这么早就来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八章 捉弄
大伯母今天怎么有些怪怪的？
坐姿有些僵硬，笑容中也透着几分奇怪的心虚……
凌静姝心中暗暗思忖着，面上若无其事地笑道：“我们姐弟都习惯了早睡早起，给大伯母请安也成了习惯，还能顺便蹭一顿早饭呢！”
孙氏被逗乐了，展颜道：“你们肯陪着我吃早饭，我心里不知多高兴。早饭已经让人备好了，等你堂兄堂嫂来了就到饭厅去。”
话音刚落，凌霁和蒋氏便来了。
凌霁整整半个月没回过府了。
孙氏见儿子来请安，心中欢喜，下意识地要起身。刚一动作，忽地响起椅子上的信……立刻又坐了回去。
众人：“……”
这举动是什么意思？
凌静姝目光犀利，在短短瞬间瞄到了椅子上似乎有些东西……应该是一封信。在他们姐弟来之前，大伯母在看信，因为不想让他们察觉，一急之下就将信藏到了椅子上。
这封信是谁送来的？为什么孙氏要遮遮掩掩的？
凌静姝心念电闪，已经隐约猜出了几分。
凌霁心中诧异，口中笑着打趣：“母亲今日是怎么了？坐姿好像有些僵硬，是不是昨晚没睡好，又开始腰酸背痛了？”
孙氏咳嗽一声，顺着凌霁的话音说道：“是啊，昨夜没睡好，一早起来就觉得腰痛。”
蒋氏立刻说道：“儿媳这就命人去请大夫来。”
“不用了！”孙氏不假思索地拒绝：“又不是什么大毛病，今日多歇一歇就好了。不必请什么大夫了。”
蒋氏见孙氏异常坚持。只得闭嘴不吭声了。
孙氏又笑道：“你们几个既是都来了，就先去饭厅吃早饭吧！”
凌霁反射性地挑眉：“母亲你不去吗？”
刚才一时糊涂，把信收在哪儿不好。偏偏放在椅子上。现在一起身可就全露馅了！
孙氏心中暗暗叫苦，面上却未流露出来，挤出笑容道：“我腰还有些酸痛，在这儿坐一坐再过去。你们先去，不用等我了。”
“大伯母，我扶着你过去吧！”凌静姝一脸关切地凑了过来，作势要扶起孙氏。
孙氏哪里敢起。硬是坐的稳如磐石，口中连连说道：“不用扶我了，我自己坐一会儿就好。顺便再等一等阿嫣。”
幸好凌静嫣每日都来的迟。要是这个时候冒出来可就糟了！
凌静姝没有退却。又笑盈盈地说道：“嫣堂姐喜欢睡懒觉，也不知什么时候才会过来。我们几个怎么忍心让大伯母一个人在这儿等着。要不然，我们就一起陪着等吧！”
孙氏：“……”
孙氏忍住咬牙切齿的冲动，挤出笑容：“你这番体贴心意。大伯母心领了。不过。总不能为了一个阿嫣，让大家伙儿都跟着饿肚子。你们还是先去吃饭好了！”
此时此刻，就连凌霄都开始觉得不对劲了。
大伯母平日性子随和，今天这是怎么了？
凌静姝眸光微闪，抿唇笑道：“今日这天气真是燥热，一大早的，大伯母额上就冒汗了。”
众人一看，孙氏的额上果然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可是。这大清早的，日头还没全部冒出来。怎么就热成这样了……
蒋氏心思细密，也猜出了孙氏必是有些难言之瘾，不动声色地为孙氏解围：“阿姝，婆婆既是想单独休息会儿，我们就先到饭厅去等上一等好了。”
边说边亲热地挽起凌静姝的胳膊。
凌静姝也没打算和孙氏撕破脸，刚才就是故意捉弄孙氏罢了。蒋氏这一打圆场，她也乐得顺水推舟，欣然应了。
……
总算是都走了！
孙氏用袖子擦了擦额上的冷汗，迅速地起身拿起椅子上的信。
“咦？娘，你手里这是拿的什么？”凌静嫣的声音冷不丁地在身后响起。
孙氏被吓了一跳，一回头，见是凌静嫣，扑腾乱跳的心才平稳了一些：“你这丫头，乱喊乱叫的做什么，刚才真是吓死我了。”
凌静嫣扁扁嘴：“又没做亏心事，有什么可怕的。”
孙氏被噎了一下。
凌静嫣的目光又落到了孙氏的手上：“娘，这是定州送来的家书吗？”
孙氏不假思索地否认：“不是！”
凌静嫣翻了个白眼：“信封上都写着呢！我又不是不识字！”想编谎话骗她，麻烦也编一个高明一些的好吗？
孙氏：“……”
孙氏被当面揭穿，颇有些恼羞成怒，板着脸孔说道：“行了，不该你问的事就别问。瞧瞧你，每天早上请安总是来的最迟，哪还有点姑娘家的样子。日后出嫁了，这般懒散没规矩，婆婆哪里能容得下……”
劈头盖脸地数落了一通。
凌静嫣听的头都大了，连连告饶：“行了，娘，你不想说家书的事，我不问就是了。大清早的就别啰啰嗦嗦了。你说着不嫌烦，我听的都觉得烦了。”
孙氏再次被说穿了心思，继续恼羞成怒，瞪了凌静嫣一眼：“有你这么和亲娘说话的么？平日这规矩都学到哪儿去了！整日就想着往外跑，性子都快野了……”
凌静嫣愁眉苦脸地挨骂。
大清早的，孙氏哪来这么大的火气嘛！连累的她一直挨骂。
孙氏呵斥了凌静嫣一通，心里的郁闷懊恼散了大半，将信给了贴身丫鬟，吩咐送回寝室里。然后又叮嘱凌静嫣：“这封家书的事，待会儿在你大哥和阿姝他们面前万万不准提起，听见没有？”
“为什么不能提？”凌静嫣下意识地追问。
孙氏又瞪了过来：“我说不准提就是不准提，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凌静嫣缩了缩脖子，苦着脸应下了。吃早饭的时候，果然老老实实地半个字都没提。
孙氏这才松了口气。
早饭后，众人坐在内堂里闲话了片刻。
门房小厮跑着来禀报：“启禀太太，昌平公主府的內侍来送帖子，正在门房里候着。”
众人都是一愣。昌平公主怎么又让人送帖子来了？不久前才办过赏荷宴，这是又要举办宴会了？
孙氏不敢怠慢，忙吩咐道：“快些请人进府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九章 顾虑
来送请帖的，还是上一次那个趾高气昂的內侍。
孙氏照例塞了一个“内容丰富”的荷包过去，內侍这才有了笑脸，语气也客气了一些：“工匠们耗费了半年时间，为公主殿下打制了一艘新船。公主殿下喜欢热闹，打算邀请一些贵客去公主府一起坐船游湖。”
“时间就在后日，还请凌少奶奶和两位凌小姐早些到府里，莫要迟了。”
虽是邀请三人登门做客，內侍的目光却在看着凌静姝。
凌静姝只得含笑应了：“请回禀公主殿下，我们一定早些到。”
內侍送了请帖，很快便告辞离开。
众人各怀心思，一时都没吭声。
“阿姝，公主殿下让人送了请帖来，我们自是不便推辞。”蒋氏略略蹙眉，低声道：“不过，我现在这心里总是多了一层顾虑。昌平公主和燕王是同胞姐弟，到时候燕王也到公主府去怎么办？”
凌静姝心中也不无顾虑，轻叹一声道：“不瞒堂嫂，我也在担心此事呢！”
凌霁已经从蒋氏的口中得知了燕王对凌静姝纠缠不清一事，闻言沉着脸冷哼道：“真是岂有此理！虽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也没这样咄咄逼人的。”
感情的事讲究的是你情我愿，这样算怎么回事？
凌霁越想越恼怒，忿忿不平地说道：“阿姝，以后你尽量别出府了。由我陪着阿霄去太子府好了。燕王再横行霸道，总不能跑到我们凌家的后宅里来！”
此言一出。众人表现不一。
蒋氏想出言反对，又没好意思张口。
孙氏却没那么多顾虑，皱眉道：“不妥！阿霄每隔五日就要去太子府一回。你要在国子监里读书，偶尔告假一回无妨，总不能每隔几日就告假。”
凌静姝也迅速地接过话茬：“大伯母说的是。堂兄当以学业为重，不必为我忧心。再者说了，我总不能因噎忘食，为了躲燕王就连凌家的大门都不敢出了吧！”
这倒也是。
有些时候，出府也是免不了的。譬如说昌平公主发了请帖来。凌静姝总不好推脱不去。
凌霁皱着眉头，没再说什么，只叮嘱道：“总之。阿姝你要多加小心。人言可畏，你尚未定亲，清名是最要紧的。”
又对蒋氏说道：“玉娘，你年长几岁。以后一起出府的时候。多照顾阿姝一些。不要让燕王有单独接近阿姝的机会。”
蒋氏点点头，郑重地应了下来。
凌霁的关切呵护，令人心中涌起阵阵暖意。
凌静姝冲凌霁笑了一笑：“多谢堂兄处处为我考虑。”
“自家兄妹，还说这些客套话做什么。”凌霁不以为意地应道：“只恨我没时间陪你和阿霄出府。不然，有我在，怎么也不能让燕王接近你。”
其实，就算有凌霁在，也挡不住燕王。
这一点。凌静姝心知肚明。不过，凌霁一番好意。她自是不会说出这样的大实话，免得伤了凌霁的颜面。
……
两天后。
临出门前，孙氏特意絮絮叨叨地叮嘱了一通。总结起来就是这样两句话：燕王不好招惹，遇到就躲得远一些。昌平公主同样不好招惹，尽量逢迎示好。
“娘什么都好，就是太啰嗦了。几句简单的话，翻来覆去地说了这么久，简直是耽搁时间。”
坐在马车上，凌静嫣有些不满地发起了牢骚。
凌静嫣抱怨几句无妨，蒋氏这个儿媳和凌静姝这个侄女却是不能说的。两人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神，一起抿唇笑了起来。
孙氏确实絮叨了一些。这大概也是上了年纪的妇人的通病。
到了昌平公主的府邸后，三人下了马车，先进门房等候。
还没等到门房小厮通传回转，便等来了同样来做客的苏盈。
众人笑着寒暄了几句。
一身浅蓝衣裙秀丽文雅的苏盈，唇角含笑神采飞扬：“我还以为我来的最早，没想到你们来的比我更早一些。”
凌静姝笑着应道：“公主殿下让人送请帖来的时候，特意叮嘱了早些过来。我们不敢怠慢，便特意来的早了一些。”
苏盈略略打量凌静姝一眼，抿唇一笑：“我见了你三回，每次你都穿戴的简单，还从未见过你盛装打扮过呢！”
十四五岁的少女，正是最爱美的年纪。尤其是一起赴宴的时候，免不了要暗中攀比一番。苏盈也未能免俗。每次出门做客，都要细心装扮许久。
凌静姝却一直素颜示人，穿戴并不上心。也怪不得苏盈心中暗暗惊讶。
凌静姝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敷衍了过去：“我初来京城，对时下流行的衣裙款式和发式首饰之类的还不熟悉。索性穿戴的随意简单些，免得出丑。”
苏盈莞尔一笑：“你这等天生丽质的美人儿，怎么穿都好看，怎么会出丑。”
“别人说这话，我就厚颜领受了。”凌静姝笑着应道：“苏小姐这么夸赞，我可实在汗颜。若论天生丽质，谁能比得上苏小姐？”
好听话人人爱听。
苏盈抿唇笑了起来：“罢了，我们就别相互吹捧了。还有，我虚长你一岁，你叫我一声苏姐姐就是了。苏小姐这个称呼，未免太过生分了。”
凌静姝也不忸怩，很快改口，叫了声苏姐姐。
门房管事殷勤地领着众人进府，直接到了湖边。
此时盛夏将过，满塘荷花，开的格外妖娆。徐徐清风吹来，满是荷花的清冽香气。
崭新的画舫就停在湖边。既宽敞又奢华，有桌有椅，桌上放了各色的鲜果点心。
凌静姝等人上了画舫之后，略等了片刻，接到请帖的名门闺秀们便一一来了。大多是熟脸孔，在赏荷宴和苏盈的及笄礼上见过。
昌平公主照例打扮的艳光四射，在两个俊俏內侍的搀扶下款款而来。
福敏郡主今日倒是没有来。少了这个碍眼的，凌静姝心情舒畅了不少。
昌平公主坐下之后，娇笑一声道：“今日还有一位贵客没到，还请大家稍等片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章 采荷
贵客？
昌平公主口中的贵客该不会是燕王吧！
凌静姝下意识地蹙眉。
这一船上坐的都是女子，昌平公主身边的两个俊俏男宠，名义上是内侍身份，不算正经的男子。燕王可就不同了，他若是也到了昌平公主来赴宴……岂不是唐突了这满船上的名门闺秀？
蒋氏和凌静嫣面面相觑，心中俱是微微一沉。
“不知公主殿下口中的贵客是谁？”活泼娇憨的蒋溶月问出了大家心中都好奇的问题。众人不约而同地竖长了耳朵聆听。
昌平公主风情万种地展颜一笑：“我今日还邀了安雅前来做客。”
原来是安雅公主。
凌静姝松了口气。
“安雅平日住在宫里，性子又偏安静，极少出府。”昌平公主笑着说道：“昨日我进宫给母后请安的时候，见到了安雅，特意邀她来做客。本以为她不肯来，没想到一口就应下了。我心中也觉得欢喜。”
“大家也不必觉得拘束。待会儿安雅来了，还像平日一样说话行事就行了。”
众人忙笑着应下了。
等了约莫盏茶功夫，安雅公主便来了。
安雅公主今年只有十二岁，身形尚未发育，又比同龄的少女纤弱些，看着还是一脸稚气。昌平公主和安雅公主年龄相差了十几岁，平日来往并不多，也谈不上有多少深厚的感情。
不过，在外人面前。总得表现的亲热些。
“安雅，你可总算来了。”昌平公主笑吟吟地起身相迎，握着安雅公主的手。显得颇为亲昵：“我刚才还一直念叨着你呢！”
安雅公主略显羞涩地笑了笑，细声细气地低声应道：“今日去母后那里请安，各位妃嫔娘娘们都在，我虽是想走，也不便张口。连累姐姐和诸位久等，心中真是过意不去。”
说着，冲众人歉意地一笑。
众人连道不敢。
接着。昌平公主又为安雅公主一一介绍起了船上众人。安雅公主微笑着和众人寒暄，露出细细的贝齿。
那双眼睛含着笑意时，令人如沐春风。和卫太医极其肖似。
“民女凌静姝。见过安雅公主。”凌静姝和蒋氏凌静嫣一起起身行礼。
安雅公主清澈柔和的声音响起：“快些免礼。今日我们都是姐姐请来的客人，一起坐船游湖赏荷，说起来也是缘分。总拘泥这些礼仪规矩，也就没了趣味。一起坐下说话吧！”
没有摆半点公主架子。十分随和可亲。
凌静姝等人谢了恩。重新坐下。
凌静姝对皇室中人从无好感。霸道跋扈的燕王姐弟就不必说了，权势滔天的徐皇后是前世赐死她的生死仇敌，高高在上的太子妃对她抱有成见。
就算是声称喜欢她的皇太孙，又何曾真正的了解尊重过她？如同见到了新奇有趣的玩具的孩童，便想着要将喜欢的东西据为己有罢了。
这位安雅公主却很容易令人生出好感来。
……
安雅公主和昌平公主坐在上首，其余的闺秀们也都是两两坐在一起。虽没有刻意区分，不过，总体来说。出身越高，座位越靠近两位公主。以凌静姝凌静嫣的身份。只能屈居末席了。
寒暄过后，昌平公主吩咐开船。
负责划船的，俱都是公主府里的宫女。宫女们比不得船夫有力气，好在游湖本就是慢悠悠的。
吃着新鲜瓜果，吹着徐徐微风，触目所及处是姣美动人的荷花，确实十分惬意。
昌平公主又提议道：“在座诸位，都是京城里最拔尖出挑的闺秀。琴棋书画都不在话下。今日游湖，大家都来弹奏一曲助助兴。”
至于琴箫笛之类的乐器，船上自是早有准备。
苏盈笑道：“若论琴艺，我们岂敢在殿下面前献丑。我斗胆一回，请殿下先弹奏一曲，也让从未听过殿下琴艺的姐妹们开开耳界。”
这一记马屁拍的正中红心。
众人自是连连附和：“是啊，早就听闻殿下琴艺高妙，今日终于能一睹妙音了。”
凌静姝有意要接近昌平公主，说话也格外动听：“苏姐姐竟听过殿下弹琴，这等福气委实令我等羡慕。”
昌平公主一向以琴艺自诩，十分乐意出风头，在众人的赞美声中顺水推舟地应下了。
一旁的宫女早已机灵地将琴搬到了昌平公主的面前。
昌平公主擅长抚琴，府中有不少名琴古琴。船上准备的是一架古琴，琴音典雅悦耳。昌平公主操琴之技也确实称得上高妙两个字，并不全是众人吹捧出来的。
弹奏完一曲，众人的赞美声不绝于耳。
昌平公主眼中闪过自得，对安雅公主说道：“安雅，你也来弹一曲。”
安雅公主有些为难地推辞：“姐姐也是知道我的。自小身子骨就弱，于琴棋书画又没天分，平日练着解闷倒也罢了。今日有这么多人在，姐姐珠玉在前，我哪里好意思献丑。姐姐就饶过我这一遭吧！”
安雅公主苦着一张小脸，说的可怜巴巴的。
昌平公主哑然失笑：“罢了！你不想弹琴，我也不逼你。不过，按着我们平日宴会的规矩，总得另外罚你。”
妙目一转，已经有了主意：“就罚你亲手折一支荷花，这满塘的荷花大多是粉色，你得摘一支白色的。”
这惩罚倒也风雅有趣。
安雅公主还是孩子心性，闻言笑着点了点头。侧头认真地打量荷塘，寻找白色的荷花。
此时，一个清悦的少女声音响起：“公主殿下，我也不擅抚琴，不如也和安雅公主一起摘荷花吧！”
说话的人正是凌静姝。
凌静嫣微微错愕地看了凌静姝一眼，心里暗暗嘀咕不已。这个阿姝，到底是真的不擅抚琴，还是有意要亲近安雅公主？
弹琴也好，采荷也罢，都是图的一个乐子。
昌平公主欣然笑道：“这样也好，你就过来陪着安雅一起采荷。”
凌静姝没有推辞，含笑起身，走到安雅公主身侧。
至于其他人，或是准备琴曲，或是吹笛吹箫，一派热闹。(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一章 落水
安雅公主略略转头来，看向身侧的凌静姝，想了想笑道：“我记得你，你的闺名可是叫凌静姝？”
今日来赴宴的少女，俱都才貌出众。不过，凌静姝在其中，依然光彩夺目格外惹眼。
凌静姝抿唇一笑：“公主殿下的记性真好，只听过一次，就记得我的闺名了。”
“你生的这般美丽，我岂有不记得的道理。”安雅公主眨眨眼，颇为俏皮可爱。
凌静姝微微一笑：“公主殿下谬赞了。等过两年，殿下身量长成了，不知会是何等国色天香风姿出众呢！”
没有人不喜欢别人夸赞自己。张口夸赞的是容色倾城的美人，又语出真挚，就更令人心情舒畅了。
安雅公主的笑容带了一丝欢喜和羞涩：“你说话真是讨人喜欢。”顿了顿又笑道：“你是真的不擅抚琴，还是特意来陪我？”
凌静姝面不改色地应道：“不瞒殿下，我自幼时起学习琴棋书画，每样都有涉及，只是不算精通。尤其是琴艺一道，既要有过人的天分，又要耗费许多时间每日苦练。我兴趣不在此，疏于练习，索性就不在大家面前献丑了。”
其实，凌静姝虽然不特别喜欢琴艺，却也下过些功夫，在众人面前弹奏一曲是绝没有问题的。
不过，当时看着安雅公主自承不擅琴艺然后被罚采荷时，不知怎么地话就出了口。
安雅公主听了这番话，颇有同感。顿时生出了亲近之意，低声叹道：“我平日在宫里，也是什么都要学。每天排的满满的，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可惜学的样样稀松。好在母妃对我要求不算严格，对我听之任之。不然，我的日子可就难熬了。”
身为公主，也没外人想的那般轻松恣意啊！
凌静姝对这位传闻中的卫婕妤生出了好奇之心，试探着说道：“听闻婕妤娘娘是后宫第一美人，只可惜我无缘得见。”
一入宫门深似海！身为后宫嫔妃。只有品级高又颇得圣宠的，每年在过年的时候才有机会见一见家人。
至于出宫归宁，那是只有正宫皇后才有的荣耀了。
说起来。卫婕妤也算有福气。卫太医每日出入宫廷，姐弟两个时常见面。不知多少嫔妃暗中眼热。
“母妃从未出过宫，也不知怎么就传出这后宫第一美人的称号了。”安雅公主到底还小，话说的谦虚。眼里却闪出自豪来。很自然地允诺道：“日后你若是有机会进宫，我带你去见母妃就是了。”
凌静姝忙笑道：“我这等身份，哪里有机会进宫。不过是随口说笑罢了，殿下不必往心里去。”
是啊！只有三品以上的诰命夫人，在新年初始的那一日才能进宫觐见皇后娘娘。凌大爷只是区区四品官员，家中的女眷是没资格进宫的。
安雅公主笑了一笑，不再说话，又转头打量起湖面。
凌静姝也住了嘴。和安雅公主一起看向满塘的荷花。
……
一众名门闺秀，果然个个不同凡响。
蒋溶月弹奏了一曲高山流水后。苏盈又吹奏起了竹笛。
笛声婉转悠扬，颇为欢快，引的众人赞不绝口。
在悠扬轻快的笛声中，安雅公主也终于选定了一朵白色的荷花。那朵荷花花瓣硕大，比碗口还要大，在阳光下闪出明媚的光泽。
安雅公主和昌平公主平日不算亲近，却也知道昌平公主的喜好。昌平公主并不青睐含苞待放的花苞，喜欢的是灿然盛开的鲜花。
安雅公主投其所好，特意选中了这一朵。
凌静姝顺着安雅公主的目光看过去，笑着说道：“殿下真是好眼光，那朵荷花确实开的极美。”
正好又在游船附近，伸手就可摘到。
安雅公主兴致勃勃地说道：“你也觉得很好么？我挑了半天，才挑中那一朵。待船到近前，我就将荷花摘了来。”
船靠的近了，才发现有些技术上的难题。
目测和实际的距离着实有些差异。更何况，安雅公主人小胳膊短，坐在船上怎么也够不着。
安雅公主伸长了胳膊，还是够不到，小脸憋的通红。
凌静姝看的好笑又心生怜惜，低声道：“殿下，我来替你摘。”
安雅公主却犯起了倔劲：“不用了。我答应了要亲自摘一朵荷花，怎么能让你动手。”
不过，她又实在够不着……
“这样吧，你帮我一个忙。”安雅公主眼珠一转，有了主意，在凌静姝耳边低语两句。
凌静姝下意识地皱眉反对：“这样有些危险，殿下千金之体，万万不可如此。”
万一不小心落水了怎么办？
安雅公主平日在宫中循规蹈矩文静内向，出了宫倒有了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淘气调皮。有了主意后，坚持要实施不可：“你若是不肯帮忙，那我就另外叫人来。”
凌静姝拗不过固执的安雅公主，只得应下了。
安雅公主半个身子俯在栏杆处，用力地伸出右手去采那朵荷花。凌静姝紧紧地攥着她的左胳膊，心里难得的紧张起来。
此时苏盈的竹笛声正吹奏至最**的部分，游船上几乎所有人都听的如痴如醉，一时竟无人留意到安雅公主和凌静姝的举动。
蒋溶月和苏盈面和心不合，大概是唯一听的心不在焉的那一个了。
蒋溶月目光漫不经心地转了一圈，在看到安雅公主俯在栏杆上伸手采摘荷花时，不由得一惊，不假思索地惊呼了一声：“安雅公主！危险！”
众人都被这一声惊呼吸引了过来，霍然转头看了过去。
而此刻，安雅公主白嫩的小手已经够着了荷花，正用力采摘。陡然听到尖锐的呼喊声，被吓了一跳。
右手不自觉的用力过度，身子竟滑下了栏杆。
凌静姝谈不上纤弱，却也没多大力气，本来就勉力拉着安雅公主。现在安雅公主整个身子都滑落下去，她根本拉扯不住。
噗通一声，安雅公主落了水。
众人都被吓懵了，昌平公主面色更是陡然一变。(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二章 救人
安雅公主不足月就出了娘胎，自幼体弱。万一落水有个好歹，父皇不知何等震怒。纵然昌平公主再受宠爱，也一定遭殃倒霉。
昌平公主心乱如麻，不假思索地放声尖叫：“来人，快些救人。”
话音还没落，就见一个身影迅速地爬上栏杆，纵身跳入水中救人。
是凌静姝！
蒋氏和凌静嫣本就被吓的六神无主，再看到凌静姝的举动，更是惊慌失措。
“大嫂，阿姝怎么就这么跳下去救人了。她的水性怎么样？”凌静嫣慌乱之下，无意识地攥紧了蒋氏的手。
娇养在闺阁的少女，哪有几个是会水的。
素来冷静沉稳的蒋氏也没了主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她既是敢跳下去救人，肯定有几分把握。你别担心！”声音早已颤抖不已。
可惜白玉被留在了岸边，不然此时问一问白玉，她一定知道凌静姝的水性高低。
凌静姝这一跳水救人，不止是蒋氏凌静嫣被吓倒了，其余众人也都是一惊。
苏盈急急地起身向湖里张望，很快松了口气：“大家放心，凌小姐是会水的。”
凌静姝跳进湖中后不见慌乱，迅速地沉下身子，去救沉入水中的安雅公主。显见是有些水性的。
蒋溶月自责又懊恼地红了眼眶：“都怪我，刚才如果不是我惊叫出声，安雅公主也不会被惊的落了水……”
可不就是怪蒋溶月么？
凌静嫣气呼呼地想张口。却被反应极快的蒋氏给拦下了。
昌平公主惊魂未定，此时也没心情安慰啜泣的蒋溶月，迅速地看向船上的宫女们：“你们有谁会水。此时立刻跳进湖中将安雅公主和凌小姐一起救上船来，本宫定有重赏！”
至于那两个內侍，就算会水，此时也是万万不能让他们跳水救人的。
如果真的是去了势的太监也就罢了，算不得男人。偏偏这两个都是假太监真男人。姑娘家的清白名声何等重要，其中一个还是她嫡亲的妹妹尊贵的公主身份。昌平公主就算再情急，也不敢让他们两个跳下船救人。
万幸随船伺候的宫女中。有两个擅长水性，很快跳进湖中。
众人再也没了别的心思，俱都眼巴巴地看着湖中的动静。
……
凌静姝前世嫁给卢泓后。夫唱妇随，十分恩爱。水性也是随着卢泓学的。不过，也就是粗通水性，无论如何也谈不上精通擅长。
身为女子。言行举止多有约束。在水中练习水性的机会少之又少。水性当然也好不到哪儿去。
在安雅公主落水的一刹那，凌静姝根本没来得及多想，便毫不犹豫地跳进湖中。
这完全是本能反应，如果迟疑片刻，凌静姝大概也就没这份勇气了。
等到跳进湖中，想后悔也迟了。
她的水性也不算好，自己在水中还能支撑，想救一个落了水的人却不是易事。
凌静姝不敢多想。咬咬牙沉下水。
天气温热，水温也不算低。在水中睁着眼十分难受。好在湖水清澈，安雅公主穿的衣裙又十分醒目，她很快就看到了安雅公主。
安雅公主掉入湖里，连呛了几口水，身子不停地往下沉，心中又惊又惧。当凌静姝伸手抓住她的胳膊时，她出于本能，几乎是立刻抱紧了凌静姝的身子。
凌静姝有苦说不出，只得拼尽全力拉扯住安雅公主的胳膊，竭力往湖上游。
可惜她被安雅公主缠的太紧了，一只手又要拉着安雅公主，只剩下另一只手划动。根本浮不出湖面。
安雅公主连喝了许多水，很快昏迷了过去。昏迷之后，手脚没了力气，也不再用力缠着她，倒是减轻了她的负担。
凌静姝也被憋的够呛，全凭着一股毅力硬撑着，用尽全力拉住安雅公主。
就在危急时刻，两个跳进湖中的宫女到了身边，一个拉住安雅公主，另一个拉着凌静姝，迅速地浮出了湖面。
新鲜的空气呼入鼻息间，凌静姝终于长长地松了口气。
然后，便昏迷了过去。
……
昏迷中，凌静姝并不是毫无意识。
耳边断断续续地传来许多声音。
“快将她们两个放平，用力地按压肚子，将腹里的水吐出来……”这是苏盈的声音。
她在昏沉中被人用力地按压腹部。水没吐出来，肚子却被按揉的颇有些疼痛。
“回岸边，将安雅和凌小姐都抬进本宫的院子里去。”昌平公主的声音里带了几分焦急：“来人，迅速去宫里报个信，再请太医来……”
很快，她被人七手八脚地抬着进了院子，放到了床榻上。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这是白玉哽咽的声音：“小姐，你可别吓奴婢……”
然后是凌静嫣哇哇的哭声：“阿姝，你怎么还不醒，你可不能出事啊……”
真是太吵了！昏迷了也不得清净。
凌静姝迷迷糊糊地想着，很快便彻底昏睡不醒。
不知过了多久，才又有了知觉。
已经有人为她擦拭了身子，换上了干净的衣物。她躺在柔软的被褥中，头脑一片昏沉。她想睁开眼，却没力气。
模糊中，白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姐，卫太医来给你诊脉了。奴婢这就帮你拿出手臂。”
被褥动了一动，她的胳膊被白玉小心翼翼地移到了床边。
白玉低声说道：“有劳卫太医了。”
卫太医的声音里似有一丝淡淡的怜惜：“凌小姐是为了救安雅公主才落的水，我心中十分感激。自会尽力！”
卫太医怎么会来了？
凌静姝尚未完全清醒，反应比平日迟钝了许多。茫然的想了片刻，还没等她想明白，修长有力的温暖手指，便轻轻地搭到了她的手腕上。
当手指碰触到她手腕的瞬间，她陡然一个激灵！
这是男人的手！
这只手正在碰触她！
前世不堪的记忆瞬间呼啸而来！
她反射性地抽回手，然后哇啦一声吐了出来。
大概是在湖中喝了不少水，此时吐出的都是水，被褥顿时湿漉了一片。(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三章 异样
白玉不惊反喜：“小姐，你可终于醒了。”忙扶着她的身子，不停地为她拍着后背：“之前按了半天，也没见你吐出腹中的水，现在可算是吐出来了。”
凌静嫣的声音也在耳边响起：“是啊！能将水吐出来，也是好事一桩。阿姝，你这次可真是吓坏我们了。明明自己的水性也不怎么样，怎么还敢跳进湖中救人。万幸你和公主都没有大碍。以后再遇到这种事，可得小心些……呸呸呸！以后可不能再遇到这种事了。”
凌静姝在白玉和凌静嫣的絮叨声中，将腹中的水吐的干干净净。混沌不明的头脑也渐渐清醒过来。
凌静姝抬起眼，和卫太医的目光碰了个正着。
卫太医正紧紧地盯着她，目光中有诧异有不解，还有一丝若有所思。
凌静姝有些心虚，下意识地避开了卫太医敏锐的目光，声音微弱：“白玉，我这是在哪里？”
白玉忙答道：“这是昌平公主院子里的客房。安雅公主就在隔壁，到现在还没醒，昌平公主和其余诸位小姐都在那边等着。应该很快就会过来了。”
这也是人之常情。
她和安雅公主同样昏迷不醒，安雅公主的身份比她可要贵重多了。若是有个好歹，就是昌平公主也没法子交代。
“凌小姐不必担心，我之前已经为安雅公主诊了脉，”卫太医的声音比平日略低沉了一些：“她只是受惊过度，好好歇上几日。喝些安神的汤药就没有大碍了。”
“此次多亏了凌小姐，及时跳进湖中救了公主的性命。我先代婕妤娘娘谢过凌小姐了。”
凌静姝定定神，张口应道：“说来惭愧。我其实不擅水性，跳进湖中后，勉强拉扯着安雅公主。真正救起我们的，是那两位宫女。卫太医实在是谢错人了。”
卫太医凝视着凌静姝苍白的俏脸，声音颇为温和：“凌小姐何必自谦。在那样危险紧急的关头，若不是你抢先一步跳进湖中，先拉住了公主。公主不知要多受多少罪。这份援手之恩，我没齿不忘。”
安雅公主是卫婕妤唯一的女儿，也是卫太医嫡亲的外甥女。感情深厚，自不用说。凌静姝明知自己水性不佳，依然义无反顾地跳入水中救安雅，委实令人动容感激。
不等凌静姝说什么。卫太医又说道：“凌小姐将胃中的水吐的干净。也是件好事。我先暂避片刻，待会儿再来看诊。”
说完，便转身出了屋子。
凌静姝暗暗松了口气。
卫太医出了屋子后，在外面的偏厅里坐下了。
天冬好奇地问道：“卫太医，凌小姐已经醒了么？她没什么大碍吧！”
卫太医嗯了一声。
“凌小姐真是胆大过人。”天冬忍不住赞道：“普通的闺秀千金遇到这等事，只怕吓的魂飞魄散，只有她立刻跳水救人。”
是啊！
她确实胆色过人！
卫太医扯了扯唇角，却没说什么。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
他的手修长干净漂亮。这只手也曾为别的女子搭过脉。像她这般反应激烈直接吐出来的，还是第一个！
……
凌静姝刚才吐了不少水。被褥和身上的衣物都沾了不少。
幸好客房里的东西一应俱全，柜子里便放置了崭新的被褥。白玉又去找宫女要了一套干净的衣物来，伺候凌静姝换上，再忙碌着将被褥都换好。
凌静姝坐在干净的被褥里，对白玉歉然一笑：“白玉，你辛苦了。”
“奴婢做这点事不算什么，”白玉叹道：“只要小姐平安无事，奴婢就心满意足了。”
蒋氏接过话茬：“是啊，阿姝，以后遇事可不能这么冲动冒失了。今天我们都被你吓的心惊肉跳。万幸安雅公主被救回来了，你也没什么事。不然，我回去实在没脸向公婆他们交代。”
凌静姝歉然道：“当时情急之下，我确实思虑不周冲动了一些。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蒋氏也就发发牢骚而已。
湖也跳了，人也救了，现在也没什么可说的。说起来，这也是件好事。凌静姝可是救了安雅公主呢！等宫里的皇上和卫婕妤知道了，岂能不嘉奖于她？
凌静嫣显然也想到这一点了，兴冲冲地问道：“阿姝，你说，婕妤娘娘会不会召你进宫？”
凌静姝哑然失笑：“嫣堂姐，你想的太多了。我不过是顺手做了应该做的事，不值一提。婕妤娘娘怎么会特意召我进宫。”
不过，若是有进宫的机会，对她来说当然是件好事。
白玉一直惦记着凌静姝的身体情况，低声道：“小姐，卫太医还在外面等着呢，奴婢这就叫卫太医进来给你诊脉。”
“不用了。我现在已经好多了，只要歇上几天就行了，就不劳烦卫太医了。”
凌静姝反射性地脱口而出。
之前卫太医只把手指搭到了她的手腕上，她便难以忍耐地吐了出来。卫太医心思敏锐，似乎已经看出些不对劲了。万一再来这么一回，卫太医不生疑才怪！
白玉素来温顺听话，此次难得的拂逆了凌静姝的心意：“这可不行。小姐落了水，总得让卫太医好好诊脉，才能确定无事。再请卫太医开一张安心养神的药方。”
凌静姝绷着脸，摆出主子架势来：“我说不用就不用了。”
凌静姝如此坚持，别说白玉，就连蒋氏和凌静嫣也觉得诧异。
“卫太医特意在外面等着，怎么着也得请卫太医进来看诊，不然也太失礼了。”蒋氏略略皱眉，不赞成地说道。
凌静嫣连连附和：“大嫂说的是。阿姝，你就别害臊了。不过是搭个脉而已，我们几个又都在这里陪着，不会损了你的闺誉的。”
不待凌静姝吭声，便吩咐白玉：“你这就去请卫太医进来吧！”
凌静姝阻之不及，眼睁睁地看着白玉利落地出了屋子，心中苦笑不已。
待会儿该怎么办？
她一直竭力隐藏的怪疾，今日就要曝露在众人面前吗？
……(未完待续。)
ps： 今天上大风，所以双更。如果能写的出来，接下来一周都双更~~o(n_n)o~~
第一百七十四章 病情（一）
卫太医迈步进了屋子。
凌静姝坐在床榻上，脸色依旧苍白，没什么血色，唇瓣干涩。比起往日的聪慧冷静，此时的凌静姝显得柔弱，让人心生怜惜。
蒋氏迎上前来，殷切地说道：“卫太医，劳你久等了。还请你为阿姝诊个脉，再为她开一张调理身子的药方。”
卫太医迅速地看了凌静姝一眼。
果然，凌静姝的脸白了一白，身体也不自觉地僵硬起来。
凌静姝定定神，张口道：“卫太医，我……”
“凌少奶奶，”卫太医不疾不徐地张口打断了凌静姝：“还请你们暂避片刻，我想独自为凌小姐看诊。”
凌静姝：“……”
蒋氏等人也是一脸错愕，齐刷刷地看向卫太医。
亏得卫太医风光霁月，一派泰然自若的说出这样的话来。总不会不懂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吧！
卫太医淡淡说道：“莫非凌少奶奶是不信任我？”
蒋氏咳嗽一声：“不是我不信任卫太医。卫太医医者仁心，自然没有私心。只不过，瓜田李下，终须避嫌……”
卫太医就像没听到蒋氏的最后一句话似的，淡淡笑道：“既然凌少奶奶信得过我，那就再好不过了。就请诸位暂时避让片刻，等我为凌小姐看了诊再进来。放心，最多一炷香的时间就好。”
蒋氏哑然无语，下意识地看了凌静姝一眼。
凌静姝也是满心惊愕。怔怔地看着卫太医。
他为什么要提出和她独处？难道他已经察觉出了什么？
凌静嫣和白玉也是满头的雾水。不过，两人并未吭声，一切都以蒋氏马首是瞻。
蒋氏权衡片刻。终于狠狠心点头应了：“那就有劳卫太医了。我们在外等上一炷香的时间再进来。”又对凌静姝说道：“阿姝，我们都在外面，你若是觉得那里不适，就张口叫一声。”
有意无意地强调了一炷香的时间，又特意叮嘱了凌静姝这么一句。
凌静姝心乱如麻，胡乱点了点头。
……
蒋氏等人离开后，屋子里只剩下凌静姝和卫太医两个人。
卫太医没急着走上前来诊脉。只定定地看着凌静姝。
仿佛看透了她所有的伪装，看到了她心底深处的秘密。
凌静姝心里一颤，勉强定下心神：“卫太医。你为何这般看着我？莫非我有什么不妥么？”
卫太医挑眉，似笑非笑地反问：“凌小姐，我特意为你支开了她们。难道你还要瞒着自己的病情，不肯说实话？”
凌静姝心中惊骇不已。兀自不肯承认：“卫太医说笑了。我今日落水。大概是受了些寒气，歇上几日就会好了。这哪里算得上什么病情！”
“凌小姐既是这么说了，那我也就不多事了。”
卫太医扯了扯唇角，大步走到床边，在椅子上坐下，话语简介有力：“凌小姐，请伸出右手来，我要替你诊脉。”
他本就生的高大。此时坐在椅子上，比坐在床榻上的她依然高了不少。两人相距不过咫尺。
他能清晰地看到她俏脸上渐渐失了血色。贝齿用力地咬紧了唇瓣，咬出了深深的牙印。
他不让自己心软，硬着心肠继续道：“凌小姐为何不肯让我诊脉？是不信任我的医术？还是担心男女之别？”
“如果是前者，凌小姐大可以放心。我学医多年，擅长医治各种疑难杂症。落水引起的病症还难不倒我。如果是后者，凌小姐更不用忧心。在医者眼中，没有男女之别。也不会有人说闲话。”
说完，又牢牢地锁住了凌静姝的目光。
凌静姝的俏脸愈发苍白。
卫太医不疾不徐地追问：“我已经将话说到这个份上，凌小姐为何还不肯让我诊脉？不知是否有什么难言之隐？”
谁说这个男人温和无害的？
褪去淡漠有礼的面具，他竟是这般锐利逼人。
凌静姝心里涌起阵阵凉意，仿佛是落入了一张网中，无法挣脱。
罢了！他既是猜到了，就告诉他又有何妨？反正她的怪病也不可能一直瞒下去！
凌静姝咬咬牙说道：“我不肯让你诊脉，是因为我患上了一种罕见的怪病。不能靠近碰触任何男子，否则就会全身痉挛呕吐不止。”
说完，便将头扭到了一边，再也不肯看卫太医一眼。
深藏在心底的秘密就这么说出了口。
她没觉得如释重负，只有种难言的愤怒和羞辱，或许还有一丝的悲凉落寞。
一个尚未出阁的少女，偏偏患上了这等难以启齿的怪病。就算卫太医治过再多的疑难杂症，也会觉得错愕吧！
他会用什么样的目光看她？会觉得她是个怪物吧！
……
她转头的动作很快，他敏锐的目光依旧捕捉到了她眼中闪过的水光。一时也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感觉。
是后悔？是怜惜？抑或是两者兼而有之？
多年如枯井寒冰一般的心田，泛起复杂难言的滋味。
“对不起。”卫太医的声音宛如轻叹，在耳边低低地回响：“我身为大夫，见了奇怪的病症便会下意识地追根问底，却未考虑到你的感受。刚才多有冒犯之处，我向你道歉。”
凌静姝用力地眨眨眼，将眼里的水汽逼了回去。待情绪稍稍平静了一些，才张口道：“我本来就生了怪病，和你无关，你何须道歉。”
话语有些生硬，语气却又带了些不自觉的颤抖哽咽。
真是个倔强又固执的姑娘！
卫太医忍不住又暗暗叹了口气。往日叹息的次数加起来，大概也不及今日多……
“总之都是我不好。”卫太医神色柔和，声音低沉：“你生气也是应该的，想发脾气只管冲着我来。火气闷在心里最是伤身了。”
语气温柔，就像情人间的絮语。
凌静姝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时，被自己吓了一跳，心跳不由得快了几拍。原本苍白的脸颊，倒是多了些血色。
卫太医自然猜不到凌静姝在想什么，继续说道：“这种怪疾，我确实从未遇过。你仔细说来给我听一听，说不定我能想到法子治好你的病症。”(未完待续。)
ps： 书名：《玲珑锦绣》
作者：冬至的柚子
简介：寡妇要翻身，军爷快闪开！
第一百七十五章 病情（二）
如果可以，凌静姝根本不愿提起卢家兄弟，更不愿回想在卢家发生过的一切。
可卫太医这般郑重其事的询问病症，她根本无法敷衍。
凌静姝沉默片刻，抬起头来，眼神已经恢复了冷静镇定：“卫太医，你真的能治好我的病吗？”
卫太医淡淡应道：“我从未遇过这样的病症，不敢说一定能治好。不过，放目太医院，若是我治不好你的病，也就没人能治好你了。”
淡然的语气中，透出强大的自信。顿了顿又道：“只是，凌小姐若想治好这样的怪病，务必要将患上此病的来龙去脉说的清清楚楚，不得有半点隐瞒。”
凌静姝深呼吸一口气，终于下定了决心：“好，我这就将所有的事情告诉你。这些事是我最大的隐秘，不管日后能否治好我的病，都请卫太医守口如瓶，不向任何人透露只字片语。”
“这是自然。”
卫太医十分干脆地点头应下了：“这是身为大夫最基本的医德。凌小姐不必忧虑。”
短短的两句话，却有着莫名的令人信服的力量。
凌静姝也不再犹豫，低声将当日发生的事情道来。
前世发生的一切只字不能提，卢安的名字自然也不便提起。凌静姝只说了卢泓卢潜兄弟爱慕于她的事：“……卢家表哥暗中倾慕我，我对他没有他想，平日总躲着他。那一天他不知怎么地到了我的闺阁来，和我说了些胡话。我严词拒绝后。他有些恼羞成怒，情急之下握住我的手，我当时只觉得全身难受。反胃之下，便吐了出来。之后他狼狈地离开了。”
“这是第一回，我只以为是偶然，并未放在心上。没想到，过了几日，姑母又私下里为卢潜表弟提亲。我听了之后，十分震惊。卢潜表弟比我小了两岁。我视他为亲弟弟一般，从未想过和他成亲。”
“卢潜表弟也私下来找了我，对我吐露心声。我惊骇之余。厉声拒绝。再后来……”
说到这儿，凌静姝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声音也低了下来：“再后来的事，你也该猜到了。他情急之下。凑到了我身边。刚碰到我的手，我顿时全身难受，又吐了出来。”
“一次是偶然，两次总不会是偶然。我一个闺阁少女，患上了这等怪病，心中惶惑之极，日夜难安。我悄悄将此事告诉了祖母和父亲，征得他们同意之后。陪着阿霄一起来了京城。既是想为阿霄治眼疾，也暗中盼着能寻访名医。为我治好怪疾。”
“只是，这病症实在难以启齿。我几次三番想向你求医，总是张不了口。没想到，兜兜转转到了今天，还是被你察觉了。我也没有再隐瞒的必要了。”
……
凌静姝眼圈泛红，神色难堪，却又显得如释重负。
一个纤弱少女，背负着这样的隐秘和病症，怪不得她总是那般警戒，对所有男子都怀有戒心了。
不过……
事情真的如凌静姝口中所说的这么简单吗？
卫太医凝视着凌静姝，缓缓说道：“凌小姐生的好相貌，又聪慧可人，有少年爱慕倾心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听你所言，卢家兄弟都对你一往情深。你对他们兄弟两个没有动心，不愿和他们亲近也是正理。”
“不过，我还从未听说过被碰触就会呕吐这等怪病。凌小姐该不会还有所隐瞒吧！”
这个卫太医，简直敏锐的可怕！
凌静姝心里漏跳了一拍，面上却露出羞愤交加的神色，怒目回视：“卫太医这么说是何意？我已经一五一十地将隐秘道来，没有半个字隐瞒。卫太医为何不信我？”
这是恼羞成怒？还是先声夺人倒打一耙？
卫太医眸光微闪，神色不变：“不管是什么病症，身为大夫的，总要对症下药。你若是隐瞒了真正的病因，我纵然是华佗在世扁鹊再生，也治不好你的病症。我追根问底，也是为了你的病症负责。”
凌静姝几乎是立刻就换了羞愧的神情，轻声自责：“是我误会了。还望卫太医不要见怪。我刚才已经将事情的原委全都说了出来，确实没有隐瞒之处。”
凌静姝神色转换迅速，应对的也毫无差错。
可这份完美的应对，本身就很不对劲了。
卫太医却皱了皱眉头，肯定了心中的猜测。她说出口的应该是事实无误，但是，她绝没有将所有隐秘都说出口。
她一定有所隐瞒！
她在竭力隐瞒的事实，才是致使她患上怪病的真正原因！
她到底在隐瞒什么？
卫太医心念电转，很快便有了决定。
她今日为了救安雅落水伤了元气，还要费尽心思和他周旋，也够劳累辛苦了。既是决定要为她治病，以后多的是时间追根问底，此次暂且放过她一回。
再者，两人独处了这么久，蒋氏她们在外面也一定等的着急了。
“你的病症，待我回去先研究几日，等想好了治疗的法子再为你诊治。”
总算是应付过去了。
凌静姝心里一松，感激地说道：“有劳卫太医了。卫太医既要为阿霄治疗眼疾，又要为我治病。我们姐弟受此大恩，真不知该如何回报。”
卫太医淡淡一笑，张口应道：“我醉心医术，遇到这等从未见过的怪病，正是见猎心喜。若真的能治好你的病症，对我的医术也大有裨益。既是于你我都有益处，不必这般客套。”
然后，从药箱中取出执笔来，迅速地开了药方。
“你今日落水受了惊，回府后需卧床休息半个月。这是一副安神驱寒的药方，让人照着方子去抓药，一日三次。同样喝上半个月即可。”
说完，卫太医将药方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
只从这一个小小的细节，足可见卫太医的细心体贴。
若是将药方递给凌静姝，再小心也免不了手指相触。
凌静姝心弦微颤，忙张口道了谢。
两人目光相对，俱都有些微妙的不自在，很快各自移开了视线。(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六章 后续（一）
蒋氏等人在门外等的心忧不已。
凌静嫣不时地瞄一眼关紧的门，一边低声咕哝：“大嫂，就这么任由卫太医和阿姝单独待在屋子里，真的没问题吗？”
蒋氏苦笑一声，低声道：“刚才你也看到了。卫太医坚持要独自为阿姝诊脉，阿姝也没反对。我们再从中阻拦，反而不妥了。”
凌静嫣扁扁嘴：“那就让他们两个这么在屋里待着吗？”这么一来，阿姝也太吃亏了。一旦传出去，总是不太好听。
蒋氏无奈地叹口气：“我们再耐心等上一会儿。若是卫太医还不出来，我就去敲门催一催。”
也只能这样了。
凌静嫣闭上嘴不吭声了。
白玉也是一脸焦虑，一双眼睛几乎是盯紧了那扇门。
就在众人等的心急如焚时，门终于开了。卫太医神色自若地走了出来。
白玉心里一松，疾步走上前：“卫太医，小姐没什么大碍吧！”
卫太医淡淡应道：“凌小姐落水受了惊，体内也有些湿寒之气。要卧床休息半个月，安神驱寒的药方我也开好了。照着方子抓药煎服，一日三次，喝上半个月就行了。”
也就是说，确实没什么大碍了！
白玉感激地道了谢，急匆匆地进了屋子。
蒋氏冲卫太医敛衽行礼：“今日劳烦卫太医了。阿姝没有大碍就好。”
至于刚才两人独处时，卫太医到底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不便当面问起。待会儿问阿姝就是了。
卫太医也不多言，很快又去了安雅公主那一边。
……
安雅公主所在的闺房就要热闹多了。
今日前来做客的闺秀们都在，昌平公主亲自守在床榻边。一脸忧色，眼眶微红，不时地用帕子擦拭眼角。
苏盈正温言劝慰：“……今日的事只是意外，谁也没料到安雅公主竟会落水。再者，现在安雅公主被救了回来，卫太医也已经诊过脉。安雅公主这是受惊过度，只要静心养上一段时间就行了。公主殿下又何必耿耿于怀如此自责？若是因此伤了身子。可就得不偿失了。”
其余众人也纷纷出言附和。
昌平公主演足了姐妹情深，这才在众人的劝慰“振作”起来：“你们说的对，安雅还没醒。我这个做姐姐的可得撑着，要是一并倒下了，岂不是更让父皇母后忧心。”
走进屋子的卫太医正巧将昌平公主这一番装模作样的听进耳中，不由得哂然冷笑。
这个昌平公主。不愧是徐皇后的女儿。母女两个一样的虚伪。一样的令人恶心！
不知是谁眼尖的看到了卫太医的身影，轻呼一声“卫太医来了”，屋里众女子顿时安静，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男女有别，也只有卫太医能正大光明地出入女子闺房了。
在众女子神色各异的目光下，卫太医神色坦然镇定，对着昌平公主拱手说道：“启禀公主殿下，凌小姐已经醒了。”
昌平公主神色一动：“哦？已经醒了么？”
不管怎么说。总是在她的府邸出了意外，她可不希望安雅和凌静姝有什么三长两短。
卫太医答道：“微臣给凌小姐诊了脉。也开了药方，凌小姐身体并无大碍，殿下放心。”
昌平公主嗯了一声，想了想又站起身来：“我这就过去看看。”
安雅公主和凌静姝一起昏迷，她一直待在安雅公主身边，还没去探望过凌静姝。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昌平公主这一起身，众人也都随着起身走了。
少了这么多人在耳边叽叽喳喳，屋子里顿时清静了不少。
卫太医坐到床榻边的椅子上，目光落在安雅公主苍白的没了血色的小脸上，眼中满是怜惜。
当时在太医院里，刚听闻安雅公主落水的消息，他便主动请缨来了昌平公主府。直到确定安雅公主没有大碍，才松了口气。
卫婕妤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平日视若命根子一般。此时她也该知道安雅公主落水的事情了，不知此时会是何等焦急紧张呢！
安雅公主忽地呓语起来，模模糊糊的听不真切。
卫太医神色一动，低声道：“安雅公主，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熟悉的声音入耳，安雅公主略有些吃力地睁开眼睛，怔怔地看着卫太医的脸孔，半晌才虚弱地喊了声：“舅舅，你怎么来了？”
平日在宫里，卫太医见了安雅公主得谨守礼节，不能有半点逾越。已经很久没听到安雅公主这般亲昵的称呼他了。
卫太医鼻子微酸：“安雅，你总算是醒了。以后可不能这般淘气了。让你母妃知道了，不知又要哭上几回。”
语气亲密随意，却又含着几分责怪。
安雅公主一脸羞愧自责：“都是我不好，硬是要亲自摘那朵荷花，这才落了水，让舅舅担心了……对了，我记得当时有人跳进湖中救了我。那个人是谁？”
卫太医的脑海中闪过凌静姝的脸孔，声音不自觉的柔和了几分：“是凌小姐救了你。”
安雅公主有些惊讶。
落水的时候，她意识模糊不清，只知道有人跳进湖中来救她，根本不知道对方是谁。在近乎溺毙窒息的时候，那个人奋不顾身地搂紧了她的身子，直到她昏迷前的一刻也没放开过。
原来，那个人是凌静姝。
安雅公主本就对凌静姝颇有好感，经此一事，这份好感立刻上升到了另一个高度：“舅舅，凌小姐怎么样了？”
“她之前也昏迷了一阵子，现在已经醒了。”卫太医笑着答道。
安雅公主立刻说道：“那我现在就去看她，谢过她的救命之恩。”
刚要起身，就一阵天旋地转。
安雅公主眼前直冒金光，不由得诶哟一声。
“你昏迷刚醒，身子虚弱的很，别乱动。”卫太医又是心疼又是生气，瞪了安雅公主一眼：“道谢的事，等你身子好了也不迟。现在乖乖躺着休息。”
卫太医难得板着脸孔，比起平日来格外严肃。
安雅公主不敢吭声，老老实实地躺下休息。(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七章 后续（二）
“小姐，你没事吧！”
白玉快步走到床榻边，握住凌静姝略显冰凉的手。
蒋氏和凌静嫣也凑上前来，俱是一脸关切。
凌静姝心中一暖，低声应道：“你们不用担心，我身子没有大碍，多休息些时日就好了。”
蒋氏略一踌躇，终于还是问出了口：“阿姝，卫太医为何坚持要独自为你看诊？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缘故？”
凌静姝沉默片刻，才应道：“堂嫂，我不想说谎骗你，这其中确实有些不为人道的内情。现在还不便告诉你们，等日后你们就知道了。”
她有种隐隐的预感。她身患怪疾的事大概是瞒不了太久了……
孙氏早就知情，现在凌大爷也该知道了。今日又在卫太医面前露了行迹，或许，要不了几日，身边亲近的人都会知晓。
等到瞒不住的那一天再说吧！现在她实在没心情提起这些。
蒋氏见凌静姝紧缩眉头心事重重，识趣地没有追根问底。故作轻松地笑道：“罢了，不提这些事了。只要你安然无事就好。”
蒋氏如此善解人意，实在令人感动。
凌静姝感激地笑了一笑，正要说什么，就听门外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
白玉忙去开了门。
昌平公主一行人来了！
“凌小姐，这次多亏了你，不然，不知安雅要吃多少苦头。”昌平公主坐在床榻边，握着凌静姝的手。声色俱佳，演技一流。
凌静姝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强忍住抽回手的冲动。故作羞涩地应道：“我粗通水性，当时又离的最近，见安雅公主落水，想也没想就跟着跳进了湖中。可惜我水性不佳，幸好公主殿下及时吩咐两个宫女跳进水中救人，不然，只怕我要连累安雅公主了。”
轻描淡写地就将功劳都归到了昌平公主的身上。
昌平公主听的心中舒畅。眉头舒展开来：“不管怎么说，你这份恩情，我代安雅记下了。”
站在一旁的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夸赞起凌静姝来。
经过今天的事，凌静姝对安雅公主有了救命之恩，又博了昌平公主的另眼相看。日后说不得还有更大的造化，众人都是心思通透玲珑之辈。自然不会再小瞧了这位凌九小姐。
在一片赞扬声中。蒋溶月愧疚自责的脸孔格外醒目。
“今天的事起因都在我，”蒋溶月眼睛红红地道歉：“如果不是我一声惊呼，也不会惊的安雅公主落了水，也就不会有这一连串的事情。对不起！”
一边说一边哽咽了起来。
蒋溶月也不过是十四五岁的少女，何曾遇到过这样的事。这半日又是羞愧又是难过又是惊惧，眼泪就没停过。
凌静姝柔声安慰道：“这怎么能都怪你。换了我，见到安雅公主俯在栏杆上也会大吃一惊。你又不是故意惊呼吓人，安雅公主醒了之后。也一定不会怪你的。你且放宽心，不必自责了。”
蒋溶月的抽噎声这才渐渐停了。
苏盈笑着叹道：“我之前也这么劝蒋妹妹。她总听不进去。现在听到凌妹妹亲口说了，心里总该踏实了。”
蒋溶月在众闺秀中家世最出众，就连昌平公主也放下身段安慰了一番。
蒋溶月在众人的劝慰下，总算是停了啜泣，用帕子擦了眼泪。
昌平公主又看向凌静姝，和颜悦色地说道：“你此番落水，得好生静养些时日。也不必急着回府，就在这里住下。等身子好了再回凌府也不迟。”
凌静姝怎么肯留下，想也不想地推辞：“多谢公主殿下美意。我身子已无大碍，坐马车回去就行了。等身子养好了，我再登门来向殿下请安。”
昌平公主见凌静姝十分坚持，也没再勉强，张口赏赐了一堆名贵的补品方才罢休。
……
回府之后，众人顾不上给孙氏请安，先扶着凌静姝回了闺房。
凌霄听到动静，立刻过来了，欢快地笑道：“阿姝，你们总算是回来了，我可足足等了大半天呢！”
凌静姝无力多说，轻轻嗯了一声。
凌霄耳力灵敏，立刻听出了不对劲，皱着眉头道：“阿姝，你这是怎么了？声音听着有气无力的。”
落水的事根本瞒不过去。
凌静姝轻描淡写地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她没什么力气，声音比往日虚弱的多。
凌霄听在耳中，又是着急又是心疼：“你别再说话了，好好歇着。”
一边说一边摸索到了被褥，为凌静姝盖上。口中还不忘叮嘱：“这次也就罢了，以后遇到这种事可别冲动了。公主的性命再宝贵，也犯不着冒这样的险。”
凌静姝心中满满的俱是暖意，乖乖应下了。
孙氏很快闻讯而来。
“阿姝，你现在感觉可好些了？玉娘刚才将今天的事都告诉我了，我听了真是又急又后怕。幸好你没安然无恙，不然，我可真不知道要怎么向你祖母他们交代。”
孙氏一脸的急切关心倒不是装出来的。
相处了几个月，总有些感情。再者说了，如果凌静姝有个三长两短，她这个做大伯母的委实是交代不过去的。
凌静姝歉然一笑：“是我一时冒失冲动，惹得堂嫂堂姐担心不说，又让大伯母跟着烦心了。”
孙氏叹道：“一家人说这见外的话做什么。当时那样的情况下，你及时跳进湖中救安雅公主，也足可见你心地善良。”
重要的是，凌静姝这次可是救了天家公主。这是何等风光荣耀体面的事。孙氏心里纵然有些后怕，也很快烟消云散了。
凌静姝没有错过孙氏暗含喜悦的神色，心中哂然，面上却不露声色。
孙氏有条不紊地吩咐道：“从现在起，你就安心地在床上躺着静养。阿霄要去太子府施针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由我领着他去太子府。”
有孙氏出面，确实稳妥。
而且，经过上次的事情后，不知道皇太孙态度如何。正好避些日子再说。
凌静姝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多谢大伯母。”(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八章 养病
接下来半个月，凌静姝足不出户，一直待在闺阁里静养。
除了施针的半天，凌霄其余时间都待在凌静姝的闺房里陪着她，还有蒋氏和凌静嫣轮流陪伴，凌静姝养病的日子倒也不寂寞。
苏盈和蒋溶月各自登门探望了一回，昌平公主派人登门探望。就连宫中的卫婕妤也派身边的女官送了补品来。
孙氏受宠若惊之余，忍不住在私下里对凌大爷感慨：“老爷，阿姝这际遇，果然不同寻常。没费什么力气就攀上了金枝玉叶，还成了安雅公主的救命恩人。这样的好事，怎么就没落在我们的阿嫣身上呢！”
凌大爷捋须，不以为意地笑道：“各人有各人的命运，这就是阿姝的好运道了。至于阿嫣，她没这等福分，也没那份机灵，日后找个好夫婿嫁了，过些安逸的日子就是了。”
孙氏也很快释然。
凌静嫣是个聪明脸孔笨肚肠，几分伶俐都摆在了脸上。
不是那块料，还是安稳老实为好。
凌大爷又笑道：“阿姝是我嫡亲的侄女，她有了锦绣前程，我这个做大伯的脸上也有光彩。”
凌五爷常年住在定州，凌静姝以后长住京城，还不是和他这个大伯父走动亲近？
孙氏会意地笑了一笑，低声道：“对了，老爷。定州那边总算是有回音了。五弟已经开始打点行装，很快就会到京城来了。你说。这件事要不要先告诉阿姝一声。”
凌大爷思忖片刻才道：“告诉阿姝也无妨。”
凌五爷到京城来，已经成了定局。说不定现在已经在半路上了，凌静姝心中就是不情愿。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孙氏点点头应下了。
……
孙氏扬着笑脸进了凌静姝的闺房，打量凌静姝一眼，然后欣慰地笑道：“看你面色红润，身子应该是大好了。”
凌静姝放下手中的闲书，含笑起身相迎：“我这些日子每天卧床静养，喝了一大堆补品，每天除了吃就是睡。这么养着自是好的快。”
这么养了半个月，不但养好了身子，还比之前略略丰润了一些。白里透红。气色极好。
孙氏嘘寒问暖几句后，很快便说起了正题：“……阿姝，定州那边来了家书，你父亲不日就要到京城来了。”
凌静姝笑容一顿。
什么？凌五爷要到京城来？
孙氏兀自亲热地笑道：“你和阿霄到京城也有几个月了。如今又求了卫太医治疗眼疾。五弟心中放心不下。便想到京城来，这样就能亲眼看到阿霄重见光明。”
话说的倒是动听！
如果凌五爷真的这般在意紧张阿霄的眼睛，当日就会陪着到京城来。怎么会直到今日才来？此次过来，分明是另有目的！
再一想到凌大爷的野心和算计，还有什么猜不出来的？
凌五爷到京城来，必然是为了她的“终身大事”。
凌静姝心念电闪，面上却半点不露，淡淡笑道：“父亲要来么？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我一个姑娘家。时常陪着阿霄出府到底不便，父亲若是来了京城。倒是便利多了。”
“说的正是。”
孙氏接过话茬：“姑娘家时常出门总是不好，容易招惹是非，也易惹来闲言碎语。等你父亲来了，你就能放宽心，安心在闺阁里待着就是了。”
凌静姝眼中迅速地闪过一丝讥讽，口中柔声应下了。
正说着话，就见一个丫鬟匆匆进来禀报：“启禀太太，宫里的婕妤娘娘派了身边的人来，说是代婕妤娘娘探望九小姐。”
孙氏不敢怠慢，忙说道：“快些请进来。”
……
代卫婕妤前来的宫女叫新云。
这个新云年约二十，生的容貌清秀举止端庄，说话柔声细语：“前一次来的时候，凌小姐还躺在床上，我没敢惊扰，替娘娘送了补品便回宫复命。这一回娘娘特意叮嘱了，若是凌小姐身子大好了，就请凌小姐明日进宫，娘娘想亲自见一见凌小姐，当面谢过凌小姐的援手之恩。”
孙氏在一旁听了暗暗欢喜。
凌静姝此次救了安雅公主，果然是件大大的好事。卫婕妤竟是要亲自召见她呢！
凌静姝也微微一怔，旋即一脸感激感动地应道：“些许小事，娘娘竟一直记在心上，实在令人动容。那我就却之不恭，厚颜应下了。”
这是召见，也是不容拒绝的荣耀体面。
新云微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凌小姐明日在府中等着，我自会来接凌小姐入宫。”
“一切有劳新云姑娘了。”凌静姝含笑道谢。
新云没有多逗留，说完来意之后，很快便起身告辞。
孙氏和凌静姝一起送了新云出府。
待新云走了之后，孙氏喜不自胜地说道：“阿姝，你明日就要进宫觐见婕妤娘娘。这可真是天下掉下来的喜事。”
皇宫可不是等闲人能进的地方。她身为官宦女眷，在京城这么多年，也没机会进宫呢！凌静姝可真是好运道！
凌静姝倒是很快镇定了下来，淡淡笑道：“人生际遇，祸福难料。宫中贵人如云，我明日得谨慎小心些，免得为凌家招祸。”
孙氏闻言笑道：“你小小年纪，考虑事情倒是周全仔细。我只顾着为你高兴，还没想到这一层呢！”
蒋氏和凌静嫣很快也得知了此事。
“阿姝，你明日要进宫，可要穿戴的讲究些，太过素净随意，对婕妤娘娘可是大大的不尊重。”
凌静嫣双目熠熠发光，比凌静姝激动雀跃多了：“你若是没合适的新衣可穿，我那儿还有几条没有穿过的新衣裙，还有发钗首饰，看中什么只管拿走。”
进宫觐见宫里的娘娘，自然比不得出门做客。卫婕妤只召见了凌静姝，凌静嫣再眼热也是不能跟着一起进宫的。
凌静姝笑着打趣：“嫣堂姐，你对我可真好。既是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就借你那套珍珠头面首饰好了。”
那套珍珠头面是用上好的珍珠定制的，她还一次没戴过呢！
凌静嫣一脸肉痛地应了，旋即又叮嘱道：“回来之后可得还给我。”
逗的众人哈哈大笑。(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九章 进宫（一）
“小姐，已经好了，你照镜子看看是否满意。”白玉喜滋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这几个月来，小姐一直穿戴的素净随意，这般慎重打扮还是第一次。要进宫觐见婕妤娘娘，不能轻忽随意。
白玉心灵手巧，巧施妙手，花了不少的心思。
凌静姝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看向镜中的自己。
柳眉弯弯，目若秋水。脸上敷了一层薄薄的脂粉，愈发显得五官明媚清艳。
长发半挽，剩余的青丝柔顺地垂至胸前。耳朵上的珍珠耳环闪着圆润的光泽，和珍珠发钗交相辉印。
衣衫是浅浅的胭脂色，月白色的长裙轻柔飘逸，腰带和衣衫同色，显得纤腰不盈一握，身段窈窕美好，风姿楚楚动人。
镜中的少女，既熟悉又陌生。
仿佛还是那个前世不知人心险恶的自己，每天总喜欢在梳妆镜前消磨时间，将自己打扮的美丽无双。可惜如今早已物是人非了……
白玉笑着赞道：“小姐今日真美。”
凌静姝没多少欢容，只淡淡地笑了一笑。
白玉又为凌静姝戴上小巧精致的香囊，香囊上也镶嵌了珍珠，垂在腰间，摇曳生姿，增色不少。
“六小姐此次可真是大方的很。”白玉低声笑道：“昨日特意送了新衣和首饰过来。”
凌静姝想到凌静嫣明明心疼又故作大方的神情，不由得哑然失笑：“等回来之后。这衣裙和首饰可都得还给她。不然，她不知要心疼多久。”
主仆两个对视一笑。
熟悉的俏皮声音在门边响起：“好啊，我好意借衣裙首饰给你。你倒在背后编排起我来了。这次可被我逮个正着，看你怎么向我解释。”
凌静嫣风风火火地快步进来了，一张嘴噼里啪啦说个不停。
凌静姝故作无奈地叹口气：“既是被你逮着了，我也无话可说了。要怎么处置发落，但凭你吩咐好了。”
“油嘴滑舌！”
凌静嫣想绷着脸，却又绷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再一细细打量凌静姝。不由得惊叹出声：“阿姝，你这一装扮，真是好看。”
那是当然。
白玉下意识地挺直了胸膛。心里溢满了骄傲之情。
凌静嫣的语气里有了些酸意：“你平日穿戴的太简单了，以后出门就好好装扮一番。”
凌静姝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平日出门穿戴的随意，还不是为了你。”
凌静嫣先是点了点头，然后一想不对。又瞪了过来：“我才不要你让着我。”
凌静姝乐的笑了起来。心里原有的唏嘘感叹很快烟消云散。
“小姐，宫里的马车已经到了。”小丫鬟春草急匆匆地来禀报，大概是跑的太急了，小脸红扑扑的：“太太正陪着新云姑娘说话，让你立刻就过去呢！”
凌静姝笑着嗯了一声：“我知道了，这就过去。”
孙氏和蒋氏正陪着新云寒暄说话。
凌静姝进来之后，众人都觉得眼前一亮。孙氏心中满意极了，笑着叮嘱道：“阿姝。今日进宫觐见娘娘，说话行事都需谨慎些。万万不得唐突冒失。冲撞了婕妤娘娘。”
凌静姝一一应下，很快便随着新云一起离开了。
孙氏领着儿媳女儿亲自送她们上了马车，待马车不见了踪影，才长长地松了口气，双手合什喃喃念叨：“老天保佑，今日阿姝进宫顺顺当当，可别出什么岔子才好。”
蒋氏虚虚地搀扶住孙氏，笑着说道：“阿姝心思细密，又聪慧伶俐，一定能应付的稳妥，怎么会出岔子。婆婆就放心好了。”
孙氏笑着点点头，心里那一丝不太美妙的预感，却挥之不去。
……
马车里，凌静姝和新云相对坐着，白玉坐在凌静姝的身侧，新云的身边则坐着两个小宫女。
偌大的马车里，一片安静。
新云沉得住气，并不张口说话，眼角余光一直留意着凌静姝的一举一动。
凌静姝同样沉得住气，就这么端端正正地坐着，连发丝都未乱动过一根。
不说别的，只这份镇定从容，便足以令人另眼相看了。
新云暗暗想着，张口打破了沉默：“凌小姐是第一次进宫，对宫中的情形都不熟悉。待会儿随着我进宫，若是有什么不明白之处，只要张口问我就行了。”
凌静姝微微一笑：“多谢新云姑娘提醒，我正有些事想请教呢！安雅公主如今身子可好了么？”
新云轻叹一声说道：“安雅公主自幼体弱，身子稍有不适，卧床静养两三个月也是寻常。此次落水受惊，又受了寒气，回宫之后一直卧床不起。卫太医开了调理身子的药方，又每日为她施针，直到前两日才勉强下床走动。”
想到那个纤弱单纯又可爱的安雅公主，凌静姝忍不住也随着叹息。
这世上果然没有十全十美的事。上苍给了她尊贵之极的身份，却又给了她这么一副孱弱的身体。
“婕妤娘娘平日喜欢做些什么消遣？”凌静姝不便直接问卫婕妤性情是否和善，索性问了一个最易回答的问题。
新云笑着说道：“娘娘对琴棋书画兴致不高，平日喜欢做些女红打发时间。”
卫婕妤出身低微是众所皆知的事，自幼没学过琴棋书画之类的，进宫之后再学也远不及那些出身好的嫔妃。不喜这些也是正常。
“娘娘每天早上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之后，便会回凌波殿，很少去别的娘娘寝宫走动。”
新云颇为善解人意，不等凌静姝询问，便细细地说了起来：“娘娘的性情和善在宫中也是出了名的。宫女内侍们犯了错，最多只是小惩，打板子都是极少的。我们能在凌波殿里伺候，也是前辈子修来的福气。”
看得出新云这番话是发自肺腑，并不是逢迎拍马。
看来，这位卫婕妤并不难相处。
凌静姝稍稍放了心，对卫婕妤更生出了几分好奇之心。
马车终于停下了。
新云笑道：“已经到宫门处了，凌小姐随我一起下马车进宫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