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解开心结
抚触温凉,说不出的香柔软腻,竟比杏仁豆腐还细,犹胜珍珠蜜粉之滑。
任逍遥脑中一股热血直冲上来。
“任大哥,带我走!”
玄清秋以她那不带一丝杂质的娇柔声线重复着又说了遍。
“什么!?”任逍遥一怔,仍然没有反应过来。
“带我走,带我离开这里!”第三遍出口,玄清秋已是语带哭腔,高耸的胸脯不住急促起伏,美眸泪花滚动。
“带你走?为什么!”任逍遥满头雾水。
玄清秋在他怀里仰起螓首,娇躯不受控制的颤抖着,美丽的眸子变得空洞洞的,“哗”的一声哭了出来。
“清秋,你……你倒底怎么了!?”
以任逍遥的见多识广和察言观色的本领,竟全然看不出玄清秋为何痛哭。
“我怕、我怕——”玄清秋脸蛋毫无保留的贴上任逍遥肩膀,泪水不住漏出眼帘,“鬼冥神君……修罗教呜……好可怕、好可怕……听龙姐姐说他们杀人如麻,折磨人的手段……呜……爹爹、娘亲……呜……”
任逍遥这才明白玄清秋是受了惊吓。
她一个世家门阀的大小姐,养在深闺,受尽娇宠,别说没见过武林中的恩恩怨怨、打打杀杀,恐怕平时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
——玄门哪能比得听雨轩,凤仪、凤姿生下来就注定要和江湖结缘,而她……
本该和江湖恩怨、武林仇杀扯不上任何关系,等到十八岁找个门当户对的世家公子嫁了,相夫教子,安安稳稳的渡过一声,却因为自己的缘故硬被牵扯进来。
以前在杭州、在花萼谷、在天极教……都是大宋的国土,因为自己的安排,哪处没有几百、几千人负责保护她,纵然情况危急,纵然形势严峻,已经经历过一次家破人亡的磨难的玄清秋总还能坚持下来。
而现在呢?
为了借沿途美景化解她心中可能存在的那个“结”,为了能够寸步不离这世所罕有的人间绝色,自己想也没想就把她带来了西域。
这一路行来,众人步步为营,小心谨慎,唯恐着了修罗教的道儿。
夜晚分班执哨、饮食饮水细加检视、每过山谷险必先往查探……
许多江湖儿女看来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到了玄清秋眼中无一例外全成了压力,诺大的压力,成天看着姐们防这防那,小心翼翼,纤柔娇弱的她心里能不慌么。
惶论在李雪杏、孟如烟旧居的村落看到百多具惨不忍睹的尸体;惶论听到担忧自己的师父和三叔一次次提起修罗教的诡计;更惶论得知那个不惜一切代价的把她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让他情不自禁的喜欢上的任大哥就要孤身犯险……
任逍遥轻抚着玄清秋剧烈抽搐的香肩和背脊,感觉到襟头衣衫的湿润不住扩大,他的心中泛起无尽愧疚。
怪自己,怪自己鬼迷心窍,把她从中原带到了吐蕃;怪自己,怪自己考虑不周,不知不觉间给她心理造成了如此巨大的恐惧。
“清秋,没事的,任大哥向你担保,不会有人伤到你半根头发。”
他竭尽所能,闻言细语的安慰着,连赌咒带发誓玄清秋的泪水就是不止。
“任大哥,带我走——”玄清秋哭得梨花带雨,翻来覆去说得就是这一句。
“好,好,等任大哥取回骸骨便带你回去,一个不停的回去,啊。”
玄清秋娇躯再颤,双目涌出热泪,探出抖颤的手,抚上任逍遥的脸庞,呜咽道:“不,不要去,人家想走就是担心你……担心你出事……呜……”她苦苦压抑许久的真心话终冲破了堤防,不可收恰地爆发了出来。
什么!?
她担心的不是自己,是我!!!
任逍遥剧震一下,感动至眼睛通红。
“乖,别哭了,任大哥我不会有事的。”
“呜……呜……别去……”
眼瞧玄清秋哭成了泪人儿,任逍遥既心疼又难受,偏生把劝慰的言语说了个遍却全然无用,急得慌不择言:“其实……其实呢你也毋需担忧,鬼冥神君和修罗教未必……未必就真的坏事做绝,十恶不赦……”
玄清秋秋哭声顿止,猛地抬起头来,仍泛泪光的秀眸一闪一闪的盯着他。
任逍遥不想随口一语居然顶用,只好后者脸皮接下去:“是啊,修罗教创教三百余年,一直和少林、丐帮、天极教等中原武林各大帮会门派相安而处,从未插足过中原武林之事,是鬼冥神君那厮为一己私欲任立孤行,枉自挑起武林争端,这才……这才被斥为邪魔歪道,成了中原武林人人喊打的魔……对象。”
“那……那就是说鬼冥神君他……他是最恶毒……”
“鬼冥神君也非天生就是大魔头,只不过因爱生恨,乃至……”任逍遥本是安慰玄清秋,这时却不由自主的生出感叹,“哎,‘爱’之一字最是难测,所谓一念成佛、一念成魔,我爹爹由爱入武,以情御剑,创出天下无双的凌霄剑诀,而鬼冥神君、恨天却因爱无所获而堕入魔道——他们并非天生恶毒,乃是被情被欲蒙蔽了心性,以致做出种种看来凶狠歹毒的事情,其实……”为了安抚玄清秋,他什么话都出口了,“其实追求爱情并没有错,错的是方式和方法,只要时候能及时醒悟过来,改邪归正,弃恶从善,这一切都是可以原谅的。”
“真的,真的么,真的可以原谅?”玄清秋举袖揩了揩泪,柳叶般纤细修长的眉毛下一对水汪汪的,宛如碧空之中初生起的新月,带着荡人心魄、惹人爱怜的味道,更有一种让人为她死也心甘情愿的强大魅力。
“嗯。”
“为了追求爱情,即使过程有错,只要……只要是为爱人好,也……也能原谅?”玄清秋一瞬不瞬的瞧着任逍遥,伏在他怀中的娇躯娇躯微微颤抖着,一头像黑丝绸一般的头髮披在肩上,蜿蜒柔和的线条时刻撩拨着任逍遥的心弦。
任逍遥不虞有它,点头道:“当然,追求爱的过程总有坎坷,追寻爱的途中总有磨难,不管爱侣们怎么样,只要能风雨同舟,一起闯过去,其他的事情有必要计较么。我们追求是情,是爱,结果都有了,过程还有什么好在乎呢。”
“那……那如果爱的一方做了傻事,却是为了以后能更好的和爱侣相处……能不能……能不能……”说话间玄清秋身体簌簌悸颤着,似乎在担忧什么。
“当然原谅。”任逍遥还道玄清秋说得是方才阻止他取回母亲骸骨这件事情,反正已经说通了,她也不在阻止了,还有什么好计较的,重重点头道,“只要是真心喜欢对方,真心为对方好,无论……无论你作甚么我都不在乎。”说到最后已经变成直白的谈论自己和玄清秋的感情了。
玄清秋呆呆的看了任逍遥一会,忽然害羞的把俏脸埋入他被她泪水沾湿了的衣襟去,以微仅可闻的声音道:“嗯,清秋懂了,清秋以后再也不怕了。”
任逍遥温柔为她拭去俏脸遗留的泪渍,发觉美儿人眼中荡漾的氤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千般蜜意,万种柔情,映着皎洁的月色,入目何止一个美字,那氛围、那情调,真是百炼钢也化绕指柔。
她的心结终于开启,眼神虽然还带着一丝方才遗留的淡淡忧伤,内中却透露出彷若在暗处鲜花般盛放的感情,倾诉着对生命的热恋和对爱情超乎世俗的执着追求,仿佛破开幽暗天际,射向大地的一缕月光,皎洁灿烂,奕奕生辉,以任逍遥的多年流连花丛,拥美无数的经历,亦被她旷绝当世的仙姿美态所震慑。
许久,许久,任逍遥才依依不舍的把玄清秋放开,美人儿酥胸那充满弹跳力和软如绵絮的感觉,仍清晰未褪地留在他胸膛处。
“时候差不多了,我……我该走了。”
“嗯,早些……早些回来。”清风拂过,吹得玄清秋衣袂飘扬,得小蛮腰儿迎风欲折,胸前轻衫被吹得紧贴身上,现出优美饱满的酥胸轮廊,用她那柔美如天籁的声音,以一种带有音乐般的动人语调娓娓叙出离别之意。
任逍遥心神一荡,差些又冲过去将他拥入怀中。好在想到美人儿的心结即已解开,取完骸骨后有的是的机会缠绵恩爱,强自按捺住冲动,转身离开。
望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玄清秋幽幽的发出一声叹息,微微侧仰螓首,望往高嵌夜空、眼看要被阴云遮掩的明月,任由秀发随风拂动,喃喃道:“师父,这是徒儿最后最后一次为圣教出力,徒儿的心以后就属于任大哥了……
第十三章 雪崩奇险
天山遥遥在望。
任逍遥策骑马上,极目远眺,无数高耸入云的山峰,终年为冰雪覆盖,在阳光的映照下闪耀熠熠的银辉,瞧来是那样的雄伟壮观、庄严而神秘。
为了防止修罗教由马匹的数量察觉他已悄然离开,任逍遥没有没有骑马,而是师父当年那样纯靠一双腿来完成这几十里的狂奔,只不过孟飞当年背得是他,任逍遥背得则是一个用来盛装母亲骸骨的黑色锦袋。
他的逍遥游身法已趋神鬼幻化之境,兼得先天无上罡气之助,快逾奔马,迅似虎豹,古往今来无人能及,昔日号称轻功天下第一的“银翼铁掌”拼尽全力狂奔一日一夜方从天山赶至村落,全力奔行的他最多只需要四个时辰。
为了减少体力、精神、意志的消耗,以作不时之需,任逍遥并没有把速度提到最快,而是在保证隐遁身形,不曝露任何踪迹的情况下尽量缩短途中花费的时间——安全第一,时间次之,只要取回骸骨,重回峰顶,便是修罗教识破了龙菲芸的伪装,倾朝而出过来堵截,也休想阻得住他!
日已过午,眼前豁然开朗。
穿过碧绿的山地草原,跨越茂密的原始森林,穿越深而窄的石峡,一个碧波荡漾,风光如画的湖泊出现在眼前。
天池!
池中的水都是由冰雪融化而成,晶莹洁净、清澈透明,松树环湖耸立,阳光由浓叶成荫的树顶透射下来,彩光纷呈,美得难以描拟。
是时恰值初春,岸边开始溶解的积雪泻入湖内,原被雪覆盖的嶙峋怪石似从雪层里冒出来,成为天池源源不断的水源。
树丛山石间溪流交错,涓涓细流,潺潺静淌,似若不属於这世界的仙境,平静清澈的湖水倒映着青山雪峰和周围山坡上挺拔的云杉、白桦、杨柳,构成了一幅美丽的图画,风光旖旎,宛若仙境,教人心怡神醉。
传说天池便是“瑶池”,是西王母会聚众神仙举行蟠桃盛会的地方,据《穆天子传》记载,3000年前的周朝穆王曾乘坐“八骏马车”西行天山,西王母在天池接见了他。穆王赠送大批锦绸美绢等中原特产,西王母则回赠了天山的奇珍瑰宝,并邀请穆王游览天山名胜。穆王亲书“西王母之山”,留作纪念。临别时,西王母劝饮再三,即席歌曰:“祝君长寿,愿君再来。”
任逍遥看在眼里,不由得诗兴大发,吟唱道:“瑶池阿母倚窗开,黄竹歌声动地哀。八骏日行三万里,穆王何事不重来。”臆想着待四夷宾服,外患尽弭便携众娇妻隐居于此,终日与青山绿水为伴,享尽人间至乐。
欲往天山绝顶,需从天池西岸绕到湖的南端,溯大东沟而上。
大东沟谷地和缓开阔,谷底和阴坡云杉密布,阳坡上布满了灌木丛,大批处是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任逍遥信步登上一座小丘,环目四顾,周围景致尽收眼底,处奇峰峻岭层层环护,翠色浓重,水草肥茂,山重水复中地势开阔,满眼绿荫,龙胆、紫菀、金莲、银莲……无数野花竞相开放,以它们鲜艳的色彩,将绿毡点缀成姹紫嫣红的美丽画卷。平坦的河岸边,隆起的古冰碛垅上,山地向阳的缓坡上,牛羊成群,牧歌悠扬,盘羊、雪豹、猞猁、天山鹿、天山羚等出没其间,生气盎然。
这里有许多远近闻名的温泉,泉质温养柔和,热气蒸腾,如奶稀般浓稠润滑,既大利于女子肌肤,使之润泽细腻,更具养生神效。
任逍遥闭上眼睛,臆想着在冬至时节,玄清秋褪去衣衫,露出凝脂白玉的天体,浸浴在温泉里,额间沁汗,肌肤上浮露一层淡淡娇红,胸口、面颊仿佛是玫瑰花瓣染就,更衬得玉脂酥滑,薄肌净透……热气萦绕,加上从天而降的雪粉,有若人间仙界,而她便是那降临凡尘,绝殊离俗的嫦娥仙子。
沿着山脊上行,随处可见巍峨壮阔的冰川冰碛,粒雪区陡峭险峻,冰舌却甚平缓,裂缝纵横交错,密如蛛网,冰川冰面上覆盖着大小不等的石块,人可以行其上。冰川之上有无数水深莫测的冰面湖、数百米深的冰裂缝,还有浅蓝色的冰融洞、冰钟乳、水晶墙、冰塔、冰椎、冰蘑菇、冰桌和冰下河等冰川奇境。
冰面上布满大大小小的冰川漂砾,夏季消融强烈,融水汇成许多冰川河道,最大的宽达三四米,深五六米的深切曲流,水声咆哮,不绝于耳。
任逍遥目力超卓,冰川地貌一览无余,情不自禁的生出“银峰怒拔,冰流塞谷,万山罗拜,惟其独尊”的十六字赞语。
“轰!”陡听霹雳般一声巨响。
山坡上纵横交错的冰川突然间冒出无数气泡,那是层冰震裂的征兆,紧接着沙尘滚滚,白雾迷漫,冰块炸裂的声音不绝于耳。
任逍遥大吃一惊,抬眼望去但见不远处的雪尘滚滚飞扬,倾泄而下,掀起数数丈至数数十丈高的雪浪,腾起的雪雾,像蘑菇云那样上升、扩散。
雪崩!!!
任逍遥心中一懔。
眼前一片白漾漾的景象,爆豆也似的冰块碎裂声音震耳欲。
远处刚好有块巨大的悬岩横在前面,千百吨重的冰岩和雪块都像火山喷泻般而下,一旦碰着悬岩,便如同滚珠似的飞腾起来,作弧形的抛物线向山谷抛下有如殒星,纷落如雨兜头盖脸的朝自己立身处袭来。
天山之上堆积着深不可测的万年冰雪,尤其在他攀登的这个方向,潜伏着无数冰崩和雪崩的“槽印”,成为整个山脉间最危险的地区,几乎每年都要发生巨大的冰崩和雪崩,百里之外都可以听到它的轰隆声,生物但叫碰上体想活命!
当初孟飞、梅若雪所以能安然登上峰顶,乃因适逢数九寒冬,冰雪凝结,发生雪崩的几率微乎其微,故一路安安稳稳,无惊无险,而任逍遥初春时节至此,恰值冰雪初化消融,遇上大雪崩也就不稀奇了。
任逍遥轻功绝顶,更身负天下第一身功,且无须目视仅以第六感便能掌握雪崩的一切动向,免去了被雪雾祸乱视力,目难辩物的危险,当可尽展其能,与这天地之威一较高下,看看究竟是“天威难测”还是“人定胜天”。
但他却选择了避开。
——取回娘亲骸骨才是大事,和天斗?以后有的是机会。
任逍遥纵身掠到一旁的悬崖旁,单手抓住凸出来的石笋,将身体倒挂在悬空的岩石下面,任由无数巨大的冰块在狂风中呼啸、炸裂。
刹那间,山沟里响起巨大的雷鸣声,万山回应,震说欲聋,冰雪挟着泥沙倾泻,放眼尽是从悬岩上滚塌而下的磨盘大的冰雪从头顶滚过,从身边飞过……
这是世间难逢的奇景,是那样的可怕,又是那样壮丽无伦,即使百里之外都能听到它的轰隆声。
任逍遥纵是盖世英雄,此时亦觉心头颤震。
摹然间悬岩上轰隆一声巨响,一块巨大的冰块坠了下来。
那块冰块大得惊人,像一座小山似的骤然从天外飞来,压在悬岩上面,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炸裂成无数碎块,震撼得那横凸出来的百丈悬岩也摇动起来,
他一手抓紧石笋,一手抵在身前运劲相抗。
他的身体剧烈摇晃着,可以看出整个山头颤抖得有多么厉害!
任逍遥的眼睛也被狂风刮得不能张开,但觉冰块飕飕的从四边飞过,触肤生痛,犹若刀割……他一生之中,不知经过多次大阵仗,却从无一次像现在的奇险!生命系于一线,就像到了悬岩的边沿,只要稍一松劲,便会从万丈高峰跌下!
先天无上罡气全开,九转归原劲全开,第六感全开……
任逍遥拼着超人的勇气,卓越的修为终于了下来。
这时风雪已止,天朗气清,翘首望上去,顶峰清晰可见,就像一个硕大无朋的宝石,在蓝天白云之中晶莹耀目,是那样的诱人,却又是那样的可望而不可及!
迎面是一条大冰川,冰川上耸着一块块巨大的花岗石,被一座小山般的大冰块支撑着,形状酷肖一个巨型的“蘑菇”。
红日当空,泻下熠熠的清光,群峰雪盖,到处是巍峨耸立的陡峭山峰,披着银盔白甲般的冰雪,在湛蓝的天穹下银光闪烁。
翡翠般的冰川,宝石般的冰塔,构成了绝妙的图画,奇丽无双!
那是天公的大手笔,幻出了这人世间的神仙境界!
然而这神仙的境界,却又是何其凄寂,何其清冷!
任逍遥目力超卓,周围数里的景物却还能看的清清楚楚,然后除了静听自己的呼吸之外,他完全瞧不见任何有生命的东西,只感到自己也快要窒息了。
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十几丈外竖着一道更高更陡的悬岩,长长的斜坡上,白雪点缀着狭窄的裂缝,就像树叶的脉络一样,遍布在冰坡,要是在这冰坡上爬行,稍一疏神,就会堕下裂缝,永埋冰底……
因为对天山的了解实在太少,任逍遥误走上了地势最险的西坡,兼之罕见的大雪崩已将地势完全改变,登顶的难度比起孟飞、梅若雪当年难上何止数倍。
但任逍遥还是鼓足勇气,一往无前的继续攀行。
他抖一抖身上的冰雪,抖落了一切对人世的依恋和记忆,将下面的世界连同玄清秋和众娇妻一齐抛在后面。
他的脑中只有一个信念。
——取回母亲的骸骨,和父亲同穴而葬,完成二老弥留之际的最后心愿。(平定武林,匡扶江湖的梦想他已经完成了)
迎面是一道纵直的冰裂缝,阻着去路,裂缝深陷而狭窄,就像一条竖着的“冰胡同”,任逍遥找不到出路,只好钻了进去。
“胡同”幽深暗黝,虽有上面透下来的冰雪寒光,眼前道路已看不清楚了,只能依靠第六感来辨别方向。
环境如此恶劣,换成别人哪怕是易天寒、付龙渊这样的级数亦要筋疲力竭,四肢麻木,不得不停下来盘膝静坐,运功调息,而他先天无上罡气却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八处窍穴仅在长时间面对‘天灾劫火’这等近乎阳中之阳、兼带吸摄效力的魔功前才会感到不支)。
这是凸出来的山坳地区,承受的风力最大,狂风卷着积雪,吹得人难以前进,天山诸峰都是终年雪盖,只有西坡这处的山峰,因为经常被狂风吹刮,越过冰胡同后的山峰东面,也即是正向着任逍遥的这一面山坡,积雪被风吹得干干净净,露出赭色的岩石,与周围景色大不调和,更增荒冷寂寞之感,令人惊然生惧!”
猛烈的西北风冲击着北峰和主峰的岩壁,带着暴雨一样的冰渣和雪粒,嘶啸着,翻滚着,形成一股强烈的旋风,直欲将攀登者硬生生吹下山去。
任逍遥张大了嘴拼命地吸气,仍然感到胸脯闭塞,喘不过气来,内息疾速运转这才平复如初。
此刻的天山西坡,那真是世上无可比拟的奇险。只见上面除了陡峭的长长的冰坡之外,还横卧着两道百丈悬岩,珠峰银色的山峦间尽是浓密的白色云雾,飞絮一样的云气,触手即散,有几只矫健的山鹰在悬岩上空盘旋。
突然问一只山鹰从云雾中直直坠落,看来它是因为雾遮着视线,触着悬岩的利石而跌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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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终于在两个时辰后,迎着漫天夕阳任逍遥登上了天山绝顶。
——这个他母亲投崖殉夫,香销玉陨……
——同时也是他即将……涉足的绝地!
第十四章 置诸死地
抱歉,这几天因为四川地震,残剑又有朋友在震区,心情不太好所以更新的慢了,望各位读者大大见谅。
天山绝顶,狂风呼啸。
坚冰兀立,白雪皑皑,天蓝色的冰川像彩缎一样,从峰顶向四面八方撒下来,镶嵌在洁白的山坡上,映着夕阳得余晖显得分外灿烂。
这里就是娘亲投崖殉死的地方!?
任逍遥提聚功力,环目四顾,确认周边没有比这更高的山峰,这才怀着追思哀悼的心情缓缓走向峰顶。
前方状似蘑菇的巨大玄冰旁赫然立着一方石碑。
“修罗教第十二任圣女梅若雪,丰才富艺,兹鼗爰质,奇器传华,柔仪俊德,擢熙腾芳,孝馨克全,孰天不假年,坠而薨逝,得年二十有一,举教哀悼——统和元年岁次戊午,七月吉日,教主蒋振宁立。”
任逍遥一见,登时勃然大怒。
“鬼冥神君!分明是你逼死娘亲的,还有脸在此树碑。”任逍遥奋喝一声,双目似要喷出火来,“唰啦”擎出冰魄玄霜剑。
“轰——”巨响声中,墓碑中分而裂,炸成无数碎粉,迎着呼啸卷涌的狂风漫天拂扬。
“娘,儿接您来了!”
同一时间,任逍遥伏跪在地,单手掩面,泣不成声。
二十三年的那个严冬,就是在这高耸入云的天山绝顶,娘亲以她身为女子的柔弱身躯硬是拖住了修罗四使,为师父和自己赢得了冲出包围的机会……
儿子逃离了险地,娘亲却精疲力竭,在重重包围、逃离无望的情况下选择了投崖自尽,以死殉夫,葬生在这茫茫雪域之中。
二十三年,整整过去了二十三年。
每逢清明、鬼节,总是见着师父、菲芸、美奈她们烧纸焚香,祭奠亲人,自己虽也没忘记遥拜“任前辈”,却根本不知他便是自己生父,更加忽略了为自己舍弃一切,把一缕芳魂丢在天山,死后仍要同爱侣两地相隔的娘亲!
为人之子,二十三载未能尽孝。
有何面目枉称风流侠圣,有何面目被奉武林至尊。
“娘亲,儿来晚了,儿……”
任逍遥以头碰地,泣血顿首。
二十三年的孤处雪峰,二十三年的雪覆冰磔。
因为自己的不孝,娘亲葬身天山后亦饱受苦楚!
“娘——”
“您为什么要师父隐瞒儿的生世,为什么要儿二十三年不能尽孝。”
“你怕儿报不了仇,怕儿死在绝杀、修罗教手中。”
“不,儿能报仇!”
“冥冥中自有天意,让儿在云坞谷底学会了爹爹的凌霄剑诀,您留给儿的九龙玉璧助儿保住了天极教,没有让奸佞嚣小、邪魔歪道毁去太祖皇帝、龙教主辛苦创立的基业……儿已是中原武林盟盟主,已被中原群雄奉为侠圣,儿麾下掌控着扶桑忍术界数万忍者精英,儿是大宋的王爷,儿……”
“儿继承了爹爹的遗志,儿没有辜负你对儿的期望!”
“杀父仇,弑母恨,儿终有一天要倾己所能,百倍、千倍、万倍的从修罗教那里讨回来!”
任逍遥心神激荡,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额角、掌心早已满是献血。
“娘,儿这就来接您,接您回到中原,接您和爹爹……和爹爹同穴而葬!”
任逍遥哽咽着,取出来准备好的攀崖工具。
——以他的绝顶轻功,高超身法,原本不需要这些照样在天山绝崖,但为了节省时间尽快取回母亲的骸骨,为了早日返回中原,别说借助工具的力量,哪怕是摔成重伤、血流遍地,只要能活着回去及时处理、应对吐蕃倾举国之力发动的这场战争,一切付出都在所不惜!
时间紧迫,没有空在崖顶多呆,任逍遥哭拜之后连打孔安置铁钉以固定悬垂到崖底的绳索的功夫都省了,直接运起弹指烈焰,硬是用手指在那霜冻千载的玄冰之上破出一整排洞孔,将绳索和铁钉固定的稳稳当当。
“生而同裘,死亦同穴,天人相许无尽处——爹爹,娘亲,你们成亲时发下的誓言,儿一定会帮你们实现!”一语终了,任逍遥走到崖边纵身一跃,义无反顾的跳入了万丈深谷,浓烟白雾随即弥合,将他遮盖得无影无踪。
他左手拉着绳索,就那么直直坠落,身子冲开数十丈下的萧瑟寒雾,犹若离弦之箭飞速冲向谷底。
山壁陡峭,时不时有凸耸出的坚冰阻住去路,任逍遥催发真劲,仗冰魄玄霜剑吹毛断发、削铁如泥锋锐左劈右砍,硬是在近乎垂直耸峙、坚冰四布、密集如林的悬崖下破开通路,逐渐接近重重云雾下深不见底的冰坳。
悬崖很深很深,凛冽的狂风在耳边呼啸,任逍遥纵有先天无上罡气护体,刮在脸上依旧有如刀割一般,直欲将皮肤刮烂撕裂,外披的长袍被狂风吹得不断拂扬鼓殇,“啪啪啪”的声响震耳欲聋。
任逍遥屹然不惧,除了一手牵住绳索,双足反倒运飞仙化羽,就像那日在鬼愁崖为玄清秋取木宝异果那样,拼命的加快速度,不惜一切代价和时间竞争。
突然,任逍遥手头一松!
由绳索传来的巨力倏地空了。
怎么回事!?
任逍遥凛然一惊。
凭他敏锐的直觉,立然查知是绳索断了。
绳索怎么会断!?
这不是普通的绳索,是在龙菲芸的主持下由听雨轩匠作工坊四十名巧手匠人以乌金丝、雪蚕丝、龙血藤、天麻藤等十几种材质特制而成,金石难断,坚韧无比,任他万载玄冰有多坚硬、有多锋利,决不可能将绳索磨断。
何况……
以他超乎常人的的第六感,绳索如果是给坚冰、山岩磨断的,事先不可能一点预兆都感觉不到,骤然间来这么一下……
毫无疑问,绳索是给人割断的!
修罗教!?
任逍遥心中一紧。
对,一定是修罗教,否则还有什么人能躲过雪崩,紧随我之后来到峰顶。
不对啊,菲芸的计划应该天衣无缝,一路上我又是小心翼翼,怎可能……
啊,是了,以鬼冥神君之老谋深算,怎会不派人留守天山,我在山脊时以为没有细加查探便纵声大嚷大叫,故而被暴露了踪迹。
但对方为什么要斩断绳索呢?
想我摔死?
怎么可能!
我都下到一半了,还有一身绝顶轻功,别说死在崖底摔伤都不可能。
把我困在崖底,冻死、困死?
开玩笑!
以我这身修为,早已寒暑不侵,冻死……哼哼!
至于困死?
更加是无稽之谈。
悬崖纵然陡峭,四周却是坚冰兀立,徒手攀爬在旁人眼中或许不可思议,在他看来无非是用用轻功便成。
那斩断绳索的因由……
只有一个!
拖延时间!!!
修罗教主力被菲芸拖在村子那,埋伏在天山的人手定然不多,若是赶回去报信说不定一来一回我已经拿到骸骨顺利离开了。
所以对方才割断绳索,拖延我上峰的时间,好回去报信引修罗教主力到来!
任逍遥一个激灵。
天山绝顶就那么大地方,要是被鬼冥神君、天绝地灭、修罗四使等一众高手堵住,想走恐怕就难了。
不行,我得立刻上峰,追过去被他们全部杀光,否则等取回骸骨看到的说不定就是修罗教大批高手了。
任逍遥心念电转,五指往坚冰一捺,内劲流转,龙抓手电擎而出。
“轰——”积淀万载、强坚硬韧犹胜金石的玄冰被他五指一触,硬生生的震裂开来,九转归原劲瞬间流转,将他坠落之势化作往上冲腾的劲力,“呼啦啦”倒搠而上,以肉眼难辩的高速疾冲向崖顶。
争分夺秒,不容迟滞。
任逍遥功力全开,冒着侵体而入的寒气闪腾突跃,如鹰翱翔,如鹏展翅,双足交相互踏,左一晃、右一闪,接踵而至的使出羽化登仙,九纵九跃间,身形越拔越高,在云雾、寒气、雪粉的衬托下真如修真之士得道成仙一般。
他的心中只有一个信念。
杀掉回去报信的修罗教妖佞,决不让鬼冥神君知道自己到了这里。
一注香,任逍遥只用了一注香功夫便已接近峰顶。
因为功力全开,他的灵觉无比敏锐,远远的便听见崖顶嘈杂喧哗的人声。
果不出我所料,斩断绳索的真是修罗教中人。
任逍遥精神百倍,左手抓了一把“五蛇骨针”,右手紧握住冰魄玄霜剑,身形在空中一个盘旋,电光火时间已然跃上顶峰!
他的打算是先施暗器,再展剑招,一瞬间杀光周围所有敌人。
然而手出到一半,任逍遥的动作便停住了。
因为顶峰上的这些人他根本杀不了!
别说全部,就是想杀其中一人,凭他一把暗器一计剑招根本就杀不了。
不,不是杀不了!
是要对方中任何一个受伤都不可能!
鬼冥神君、天绝地灭、修罗四使。
须空、须劫、须慈。
还有……还有……
本该死去多时的恨天和焚日、绝月、夺魂、追命、慑魄五大杀手!!!
第十五章 大宋将亡
任逍遥甚至一晃,差些儿当场栽倒。
“任教主……不不不,应该是任盟主,武陵王,久违、久违了。”
恨天朝他微一拱手,慢思条理、笑眯眯的道。
任逍遥脸色“唰”的白了,双目暴张,难以置信的瞪瞧着他。
“你……你不是中了唐大门主的‘三江夜雨’,被打落断肠崖了么!”
“哈哈哈!任逍遥啊任逍遥,你也有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的时候。”恨天放声大笑,森厉的眸子里满是得色,“是,唐云鹤的计划是天衣无缝,事先控制唐瑞庆、唐茂林、唐炎祥,利用他们诱我绝杀主力攻打唐门,一头撞进竹海三关早已布置好的天罗地网,聚而歼之,永除后患……”
任逍遥的呼吸急促起来,截断道:“是啊,唐大门主计划成功了,绝杀主力尽被歼灭,而你也……就算你武功卓绝,掉下断肠崖没有摔死,那他们……”任逍遥两眼圆瞪,不可思议的扫过五大杀手,声音颤抖起来,“他们为什么也没事!”
“你真以为坠崖那个是我,死在蜀中唐门、听雨轩和君山的是他们?”
“什么!?你……你是说……”
“坠崖的那个我和当场战死的焚日、绝月、夺魂他们全是替身。”
“这……这怎么可能,难道你们早便识破了我的计划,早便设计好……”
“正是。”
“不,不会的!”任逍遥两眼血红,“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我的安排天衣无缝,自始自终没有任何破绽……”
“的确,这个计划本身没有问题,就算用上一百次我也会中一百次计,只不过……哼哼!”恨天这时未带面具,捋着颚下三缕长须,阴笑道,“任教主聪明绝顶,难道连这其中的关节也想不通透。”
任逍遥猛地一个激灵,失声道:“我身边有你安排的内奸。
“哈哈哈,虽不中亦不远矣。”
“怎么会……怎么会……”任逍遥大汗淋漓,张大了嘴巴半天没,若非倚着身后一块玄冰怕是早坐倒在地了,“知道我计划的只有六位分盟主和师父、三叔、易前辈、付前辈还有菲芸、凤仪……这……他们中不可能……不可能!”
“别猜了,任大盟主你就算聪明绝顶,想破脑袋也不会猜到是她把你买了。”一把阴恻恻的声音在人群后响起,接着便见一众邪道高手往两边散开,鬼冥神君的亲传弟子陈亦希领着一千娇百媚的绝色少女缓步行来。
宝石般的明眸配上白里透红的皮肤,诸内而焕发于外的秀气迫人而来,看得所有人眼前一亮,脸色虽然略显苍白,却有一股楚楚动人、我见犹怜的柔弱美姿,只要是男人,就会兴起把她拥入怀里轻怜蜜爱的强烈冲动,是那种当男人见到便想拉她登榻寻欢,但又不忍稍加伤害的倾国倾城可人儿。
“清秋!!!”任逍遥虎躯剧震,脚下一个趔趄,左手下意识的往后一撑。
“轰——”坚冰应声而裂,天山绝顶之上霎时笼罩了一层淡淡的雪粉。
“怎么……怎么会是你!?”任逍遥像给一盘冷水照头淋下,脸上肌肉僵硬起来,浑身如披冰雪,动也动不了了。
“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修罗教第十八代圣女,也是本君亲手带大的女徒儿。”鬼冥神君面无表情,说出的话却如石破天惊,一字一字的敲打着任逍遥胸膛。
“修罗教,圣女!?”
“对,和你母亲一样,也是圣女。”鬼冥神君眸神转厉,一瞥被任逍遥击成碎粉的石碑,陡然间狂暴起来,狂吼道,“哈哈哈,任憔悴,任憔悴!当年你用卑劣手段夺走了本教圣女,害得本君一生孤苦。如今我再送你一个给你儿子,让他为了美色千秋功业毁于一旦,纵负一声神功照样要命丧黄泉!!!”
任逍遥的呼吸似已屏止,目光空洞,呆呆瞧着玄清秋,忽然喉头一甜,“哇”的喷出大口鲜血。
“任大哥——”玄清秋娇呼一声,待要冲过去时却被陈亦希一把拽住。
“师妹,都到这时候了,理他作甚么!”
“我……我……任大哥……”玄清秋樱唇张了张,千言万言却不知从何说起,无奈的闭上美目,任由两行清泪从眼帘流落玉颊,
任逍遥惊疑不定望向鬼冥神君,颤声道:“她……她……不是玄门大小姐么,怎地……怎地成了……”
“事到如今我就明说了罢。”开口的居然是恨天,“所谓的苏州首富、虎丘玄家庄不过是我们绝杀设在江南的四大分舵之一,负责组织的资金流转和运转,玄浩淼都是我凭空‘造’出来的,何况是她女儿。”
“这么说她孤身出逃,被海盗追杀……”
“演戏,为了骗你而演出的戏码。”
“五绝王蛊呢,中毒总不是假的吧!?”
“当然是真的,不然怎么骗得到聪明绝顶的任盟主你呢。”鬼冥神君面泛冷笑,阴阴的道,“起初我们给清秋下雪山无影毒,是像用她的美色诱你在解毒时同她合体交媾,趁机以阴修罗刹功吸干你的全部功力,没想到你竟把持住,到头来愣是没有碰她。为了完成我交给的任务,清秋自己对自己下了五绝王蛊,好搏取你的同情,留在你身边做天字号第一卧底。”
任逍遥倒抽口凉气,惊道:“五绝王蛊无要可解,她、她……她不要命了么!”
陈亦希笑道:“本教摩尼圣典中记载了一门‘移宫转穴’**,可将全身精血与旁人互换,五绝王嘛自然也就去掉了。当然,‘移宫转穴’一旦施展,至少减寿三十年,师妹苦心修炼的阴修罗刹功也会被一并带走,另外中毒期间受的苦楚也是免不了的——师妹付出如此代价,只为让你对她的凄惨生世深信不疑,由惜生怜,由怜生爱,直到你想把她收入私房,想对妻子一样对待她,时时刻刻把她带在身边,谈起所有的行动计划时也从不避她。”
“鬼冥兄,老夫真是羡慕你啊,养出这么个既懂事又听话、一切都为师父着想,为圣教着想的好徒儿。”
“不!不是的!任大哥,我……”玄清秋呜咽着想要解释。
“师妹,事到如今,他任逍遥就是个死人,和他还有什么好说的。”陈亦希打断她话,一副小人得志的丑恶嘴脸,“师父,依徒儿看咱们不如……”说到一般忽然止住,竟是任逍遥凌厉犀绝的眸神如电射来,瞧得他心中发虚。
“不对啊,其他事情我确实会当着清秋面说,但……但伏击绝杀计划全是在戒备森严的殿阁或密室里商谈,她她她……她无论如何也……”
“是你告诉清秋‘只待绝杀平息,即前往天山取回母亲骸骨和父亲同穴而葬’的吧。”鬼冥神君说出这话,任逍遥、玄清秋不约而同的身体一震,“绝杀的实力遍布天下,若没有十足的把握、完善的计划确认能荡平绝杀,以你担任中原武林盟盟主后肩头担子之重,身系责任之大会轻易对女人说出这种不切实际、短时间内根本实现不了的话么。”
“你的一众娇妻虽然得你吩咐没有把计划一五一十的告诉清秋,但因为把她当成自家姐妹毫不设防,平素的言谈中总会若有若无的透露出些许旁支末节。”语调尽管淡漠,一丝冷的笑意在恨天嘴角扩大,“虽说神君的宝贝徒儿没有把消息一五一十的全送出来,但凭着你那句大话和经她之首传到我手的这些旁支末节已足够我看穿你的整个计划。
“所以你就找了几千替死鬼,做出绝杀覆灭的假像,好诓我……诓我……”任逍遥背脊冰凉冰凉的,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诓你自以为江湖平定,武林安泰,放心大胆的来取母亲骸骨。”恨天哈哈大笑,顺着他话头道,“都说骄兵必败,你任逍遥也不能免俗,老夫牺牲三四千条人命把你捧成武林至尊,你也就抛下教务迫不及待的来寻母亲骸骨了。”
“三四千,你……你好狠啊!”
恨天声音转寒,一字一字的缓缓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老夫牺牲绝杀一半的实力又如何,不这样能骗你入套,不这样能让你被困在此,走投无路!”
“你……”任逍遥急怒攻心,虎躯遥摇欲坠。
鬼冥神君露出一丝高深莫测,又充满冷酷的笑意:“本来我们是打算集修罗教、弥勒教、绝杀之力在天山设伏,把你们一网打尽,没想到……哼哼,你小子真是仁义无双、悲天悯人啊,居然连吐蕃的牧民都要去管,一个人孤身来到天山。好,我们先把你送上黄泉,再去收拾易天寒、付龙渊他们!”
天绝插嘴道:“教主,几个老不死杀就杀了,任逍遥的那些女人……”
“我不近女色,你们看上了就废掉武功,带回去满满调教吧。”
众人齐声淫笑。
须空嘿嘿笑道:“久闻凤舞公主有过目不忘之能,对江湖轶事、武林奇闻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未知对本教的欢喜禅攻是否熟识啊。”旋又叹道,“唉,可惜已被任教主开苞了,不然和贫僧合体双修岂不快哉。”
须慈淫声附和道:“是啊,没开苞的闺女那才好呢,穴儿又紧又嫩,干起来舒服得要命,于本教神功大有裨益啊。”言语猥亵,比之采花淫贼亦不遑多让。
倘在平日,谁敢这样亵渎龙菲芸,任逍遥早把拔剑相向,把他大卸八块了,但现在他却不能妄动,因为在场的全是绝顶高手,鬼冥神君、恨天、须空的修为都和他不相伯仲,其余天绝地灭、修罗四使、须劫、须慈、五大杀手哪一个都不是十数招内能够轻易收拾的,贸然出手的后果只有一个——死!
鬼冥神君淡淡道:“大师想要美貌处子那也好办,等我们荡平中原,那么多世家大族、名门贵胄的漂亮闺女,大事欲取欲与尽可自便。”
任逍遥惊道:“鬼冥神君,你发过誓的,不再与中原……”
鬼冥神君目光倏地变得无比锋利,冷瞧着他道:“是啊,我是说过不合中原武林盟为敌,但有说不合大宋朝廷为敌么。”
“朝廷!你……你要干什么!?”
“契丹、西夏、吐蕃、高丽四国已达成协定,四国同时出兵攻打大宋。契丹军一百万,西夏军四十万,吐蕃军三十万,高丽国三十万,合计两百万大军,修罗教、绝杀、弥勒教、鬼愁府、党项会等江湖组织自然也要出力。”
“什么!?吐蕃……吐蕃不惜残害百姓,居然是要攻打大宋!!!”
“还有四国联盟,两百万大军加上……”
任逍遥全身震颤,如遭雷殛,脸色霎时苍白如死。
鬼冥神君仰天长笑,邪气狂涌:“你任逍遥一死,天极教和中原武林盟群龙无首,再无所惧,党项会亦已派出高手往三关口刺杀杨延昭,大宋失你两人,千里沃野,万里江山还不都是我们的,哈哈哈!”
PS:下午要去学校拿考试题目,明天毕业补考,三门,白天肯定更新不了,晚上的话残剑尽量吧!
第十六章 千古罪人
鬼冥神君的话像晴天霹雳,轰得任逍遥全身剧震。
此刻,他心中惊骇已不能用言语形容,全然无法接受这残酷无情的现实!
愤恨、恼怒、自责、羞惭纷至沓来,潮水般席卷着他濒临崩毁的心灵。
完了,一切都完了。
四国相约,同时出兵。
两百万虎狼之师席卷大宋。
即使他在巽风城,即使他手中有那支“天极精兵甲天下”的不败雄师,要想据敌于外,保住大宋江山也未必能够。
而一旦他死在天山绝顶,鬼冥神君、恨天、须空等再把菲芸、师父和几位前辈他们……
消息传回中原,天极教是垮定了,中原武林必也乱作一团。
到时候靠什么抵挡外寇,靠什么守卫国土。
本来……本来……
大宋还有一支杨家军,是国家万民、是江山社稷最后的保障。
党项会却秘遣高手三关口行刺……
所有希望灰飞烟灭,太祖皇帝南征北战打下的四百军州眼看就要毁于一旦。
毁在他的轻敌,毁在他的大碍,毁在他的骄傲自负,毁在他的……
任逍遥,你是大宋朝的千古罪人!!!
任逍遥眼神发直的朝前看,目光却空空洞洞的。
他的身体一阵痉挛,全身血液冷结起来,胸口像被千斤重石击中,呼吸艰难。
——鬼冥神君的话令他在绝望的洪流里没顶。
他感到身体的力气突然消失,脚底一个踉跄,差点仆往地上。
他仿佛听到自己在嚎哭,浑身乏力,天旋地转。
……
“任大哥……对不起……对不起……”瞧着任逍遥这副模样,玄清秋泪流满面,纤手掩着玉颊,泣不成声,痛悔像毒蛇般咬著她的心。
他是自己见过的男人里最完美、最优秀、最重情的一个。
为了自己,他不惜自损功力,费尽心思的为自己疗伤。
为了自己,他不惜抛开整个武林,带着自己去花萼谷求医。
为了自己,他不惜倒坠悬崖,命都不要滋味那一株木宝异果。
为了自己……
任逍遥为她的付出太多太多,多到无法计算,无法统数,无法用言语形容。
更有甚者,任逍遥解开了她封闭十八年的心灵,使她尝到了爱情的真正滋味。
而她却把任逍遥出卖给了师父,害得他走上绝路。
“师妹,都这时候了你还哭什么。”陈亦希嘿嘿阴笑,冷然道,“任逍遥一死,中原武林都是我们的,师妹你为圣教立下大功,师父他老人家必有嘉将。”
恨天亦笑道:“是啊,鬼冥兄,若非你养出这么个好徒弟,咱们想弄死这小杂种还不知要等到几时呢。”
玄清秋呜咽着,只一个劲的哭,那楚楚动人,我见犹怜的气质……
只要是男人,哪怕是在场的这些宗邪道高手,除了为情而伤,为情入魔的鬼冥神君、恨天哪个不兴起把她拥入怀里轻怜蜜爱的强烈冲动,偏又自惭形秽,不忍亵渎那旷决凡尘、本该只属于仙界的绝代风华。
——玄清秋就那种正当男人见到便想拉她登榻寻欢,但又不忍稍加伤害的倾国倾城可人儿。
唯独陈亦希敢冒天下之大不违,双目淫光大炽,片刻不离玄清秋丰满傲挺的酥胸:“师父,师妹的任务既已完成,我和她的婚事……”
“本教主的女人也是你能动的!!!”
空中炸响惊雷——不,是人声。
声音不大,却如雷霆炸裂,震得陈亦希五腑皆动、膝腿微软。
任逍遥!
方才还是面色惨白、遥摇欲坠的任逍遥忽然间挺直腰板,两道精芒四射的冷冽目光朝他射来,神采逼人。
两人眼光交集,互相逼视,任逍遥的眸神犹如一对利剑透过眼睛直刺入陈亦希心底,后者身子一颤,吓得往后倒退了两步。
“清秋。”任逍遥转而望向哭成泪人儿的玄清秋。
“我不怪你!”四字出口,玄清秋娇躯一震。
“鬼冥神君是你师父,对你有养育之情、授业之恩。师命不可违,他让你潜伏在我身边,为他探听情报,你身为徒儿又怎能不听乖乖遵从呢。”任逍遥眸神渐趋转柔,叹道,“起初你或许是想害我,但我相信在和我相处过一段时间后,尤其是经历了鬼愁崖取木宝异果一事,你对我的看法、态度肯定变了,决不会像初次见面时那样,一心欲除我而后快……”
赵玄清秋呆看著他充满英雄气概的举止神态,秀眸一片茫然。
“之后很多事情看起来像是为修罗教出力,其实你一直模棱两可,想进一切办法的缓解双方的矛盾。”任逍遥语调凝重,一瞬不瞬的凝视着玄清秋的眼睛,感慨万千的道,“即使是这次,你把我独来天下的事情告诉师父之前也做过犹豫,在我怀里大哭一场,央我带你离开——起先我以为你是受了惊吓,现在看来你是在尽最后的努力,提醒我就此返回中原,切莫闷头撞进这天大的圈套。”
玄清秋哭声渐止,犹带泪渍的俏脸仍掩不住凄苍的容色,有种令人心碎的孤清美态,透露出内心受到的折磨和矛盾。
“所以我不怪你,要怪只能怪我太蠢,没有看出绝杀覆灭只是假象,反被轻易得来的胜利冲昏了头脑,贸然离开中原来到吐蕃,贸然中了他们早便设计好的圈套——智者千虑,终有一疏,我败给的是自己,和你没有半点关系。”
“都这时候了,他……他还在维护我,安慰我,不想我伤心!”
玄清秋芳心颤动,自责愧疚之感不由又加重几分。
“臭小子,死到临头还在瞎扯什么!”陈亦希妒念极强,闻听师妹曾在任逍遥怀中落泪,心中勃然大怒,右脚用力踏地,怒声喝道:“你信不信,程爷我现在就送你上西天!”他说这话时,天绝地灭、修罗四使、五大杀手、须慈须慈或现出得色,或面泛冷笑,唯鬼冥神君、恨天、须空神情凝重。
原本颓丧萎靡、斗志尽失的任逍遥,怎地一瞬间便恢复了过来!?
他的心理素质真有如此过硬,陷进了这等几乎没有生还可能的绝地、知晓了大宋即将濒临的亡国危机居然还有心思安慰玄清秋!!!
“凭你,也想杀我?”任逍遥微微抬头,鄙夷的眼光分外碜人、
两双眼神对视之下,陈亦希忽然大喊:“大不了……大不了最后一剑我来刺……我要把你心肝脾肺肾全掏出来,切成块去喂……喂狗!”
任逍遥一声不响的瞧着他,眼神灼亮如焰,没有丝毫退缩。
说也奇怪,仅是这样的对视,陈亦希却烦惧於任逍遥的眼神,渐渐的感到不安,他喉咙咕隆发响,语调狂异,厉喝道:“都……都死到临头了,你你你……你还在这逞什么威风?”
鬼冥神君、恨天、须空愈觉有异,相互对视一眼却又摇头。
以三人的老谋深算,竟全都拿不准任逍遥倒底想要作甚么。
“好,好啊,你想剖我的心,挖我的肾那就来吧!”任逍遥不惊反笑,凌厉的眸神开始变化,泛起诡异幽深的芒光。
陈亦希脸容一僵,骤感身入虚无,飘飘软软,有如酣醉。
“啊啊啊……纳命来!”陈亦希陡地大喝一声,拔剑在手。
“亦希,别冲动。”鬼冥神君话未说完,陈亦希已然出招,剑锋豪光一闪、挟带青芒,迸出清越刺耳的嗡嗡低鸣,迳往任逍遥颈间挥去!
不,不对,不是任逍遥。
是**使,离他最近的**使!!!
这一剑乃陈亦希毕生功力所聚,既快且狠,别说**使万料不到他会袭杀自己,就是知道……
如此短的距离里也容不得他有半点腾挪闪移!
“嗤!”嗜血夺魄剑自他右胸透入。
**使身子晃了一下,猛地醒觉,继而喉间一热,鲜血大口狂喷。
“亦希,你……”**使惊怒交集,胸口鲜血有如泉涌。
“你……你做什么!?”他疾退三步,拉开距离,一站定,脚步竟尔不稳,差些栽倒,脸上神色极是古怪,“你……你……你为什么要杀我……”陈亦希狂暴之余,剑锋失了准头,但已重伤右边肺叶,**使断断续续的说了这几个字,肺中吸不进气,弯腰剧烈咳嗽,鲜血汩汩流出,衣衫尽红。
恨天也怔住了,须空怔住了,全场所有人都怔住了。
眼看任逍遥走投无路,必死无疑,他们全身上下本已兴奋得充满了血,现在全身的血又像是一下子忽然被抽乾,脑子也忽然变得茫茫然一片真空。
没有人知道该如何处理这突如其来的变化!
尤其是鬼冥神君,脸上神色也为之大变,两眼圆瞪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一手养大的徒儿。
他不是恨透了任逍遥,一心要取他性命吗,怎么……怎么临阵反水!?
“任逍遥,纳命来!”陈亦希狂吼一声,长剑挺出,迳往鬼冥神君背心刺落!
众人面面相觑,惊愕更甚。
口里喊得任逍遥,怎地却攻自己师父!?
是任逍遥搞得鬼!
恨天、须空猛然醒觉。
鬼冥神君劈手一夺,虚空持圆,硬是枪下陈亦希的宝剑,接着右手一拍,掌影疾展,“啪”的正中额头。
陈亦希身子一晃,栽倒在地,暂时失去意识。
“任逍遥,你用的什么功夫!”
“忍法·镜花水月!!!
第十七章 亡命鸳鸯
- 5月19日14时28分,全国人民默哀3分钟,为死者哀悼,为生者祈福。
“忍术!?”
鬼冥神君、恨天、须空齐声惊道。
“不,不是忍术,是幻术,任意支配视、听、嗅、味、触五感,除了拥有直觉的我,天下间没有人能破解的幻术。”
任逍遥昂然抬首,嚣视全场,最后停留在恨天处。
“久闻天魔心经第十二重阎魔止竭能在功力提至极限同时封住对手的触觉、嗅觉、味觉、视觉和听觉,昔日汴梁之战,耶律德光仗此奇技以一对六,大败一僧、二侣、三剑六大高手,若非风任秋风大侠横空出世,中原武林已遭倾颓,今天我倒要试试以镜花水月独战尔等修罗教、绝杀、弥勒教的一众邪佞!”
天绝地灭、修罗四使、五大杀手、须慈须慈俱各一震,往后倒退了几步。
恨天不为所动,沉声道:“没错,同样是争对五感,我能做的仅是将其剥夺,而你却能任意操控,镜花水月的的确确要比‘阎魔止竭’高出一筹,只不过……”唇角牵出丝阴冷的笑意,两眼精芒大盛窥定任逍遥,似能直看进他肺腑内去,“任教主武功卓绝,心中想必清楚的很阎魔止竭也好,镜花水月也罢,一切作用于精神意念的武功首要讲究的就是施展者本身的精神意念,当然还有相应的内功。”
任逍遥面色微变。
“在场的都是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便是你身负举世无双、至刚至强的先天无上罡气,想要一口气把我们全部控制无异于痴人说梦,尤其是我和鬼冥兄、须空大师,任谁的内功修为都不在你之下,倘你以一对一且在我等猝不及防时骤然发难,成功的几率或许还有个七八成,现在嘛……哼哼!”
须空合十冷笑,接口道:“当然,你可以强行施展镜花水月,控制我们三个的属下,让他们为‘你’所用,和自己主子好好‘斗’一场??他们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你的忍术便再精绝、内功便再高深,‘操纵’起来也要全神贯注,竭尽所能,休说出手相斗,恐怕连分身动一动也是痴心妄想吧。”
“换言之,我们‘自相残杀’时,哪怕腾出手丢一枚暗器,你任逍遥妄称武林至尊这会也是必死无疑!”
任逍遥听得脑中轰然一响,只觉天旋地转,几欲晕倒。
鬼冥神君在离他十步许处安详立定,双目魔芒大盛,微笑道:“若你真想依靠‘镜花水月’脱难,绝不会用它先对亦希下手好让我等有所防范,但你偏偏这样做了,原因很简单??借此打乱我等阵脚,削弱我等斗志,趁机出手杀出去!”
“唉!”
任逍遥两手收到背后,仰首望天,长长的叹息声中,双目射出莫以名状的悲哀,想那楚霸王项羽乌江自刎时怕也是这副场景。
“倒底都是恶名昭彰、老谋深算的邪道宗师,本教主自以为万无一失的妙计居然片刻间就被看破了……好,好啊,那我就以毕生所来会一会各位的高招吧。”
鬼冥神君冷眼瞧他,轻鄙的笑道:“怎么着,事到如今你还想做困兽之斗?”
“想要我命,那就得付出血的代价!”任逍遥大喝一声,先天无上罡气运至极限,手腕一抖,冰魄玄霜剑倏地幻出万点蓝芒,飕然飙射出去!
这是任逍遥倾尽全力的一击,剑锋所蕴不啻有千斤之力!剑身带起的风压呜呜呼啸,卷起满地冰凌,诸人顿觉眼前一亮,无数细碎冰渣如暴雨披面,夹杂森寒凛冽的剑气兜头盖脸的袭将过来,呼吸陡然一窒,彷佛身周空气俱都被任逍遥卷走,就算奋力吸炸了胸膛,也吸不到半点东西。
天山绝顶之上,一场亘古未有的正邪大战拉开序幕!
“星星漫天!”
“身无彩凤双飞翼!”
“弹指烈焰!”
“万佛朝宗!”
“祝融覆雪!”
“忍影分身斩!”
“圣龙断九天!”
“亢龙有悔!”
“飞天御剑流里禁断奥义?觉醒无双乱舞最终禁术??燕返秘剑!”
……
刀剑交击的鸣响和任逍遥摇撼峰峦的厉叱持续了整整四个时辰。
这一战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天山绝顶积淀万载的玄冰寒冻被漫天挥洒的劲气狂飙毁之殆尽,露出裸逞的赭色岩石。
鲜血挥洒,染红山峦,起初是点点滴滴,后来变成一滩一片,再后来……
整个天山绝顶已瞧不见一块原色的岩石。
入目悲怆,景象惨不忍睹。
苍凉、冷寂、悲壮、凄楚……
任谁瞧见都要凛然生惧!
“蓬蓬!”掌剑相击,鸣响震彻云霄。
任逍遥身子一拱,猛然倒撞出去,仰天拖开一条长长血箭,冰魄玄霜剑“嚓!”插入地面,裂缝持续迸开三丈来长,满地岩石碎裂,宛若铁耙犁过。
任逍遥面色胀紫,突然张口呕出鲜血,双手虎口爆裂,身体泛起一震激颤,勉强倚着冰魄亦被震退,站在丈许之外冷冷瞧着他,以衣袖抹去唇角泄出的鲜血,点着头狠狠道:“好,好,困兽之斗犹自悍厉如斯。当年连我一人的‘天灾劫火’都抵挡不住,而今我等十几人轮番出战,斗到此刻才叫你精疲力竭……”
“任你武功通天,一身绝学,现在还不是输了,油尽灯枯,一败涂地!”恨天眼迸怒火,顶着漫天星灿大步踏前,内外尽被染红的长袍卷起逼人的风压,直迫得任逍遥面色煞白,倏地一指递出,“嗤”的一声细响,任逍遥胸口为指力洞穿,一道血箭喷上半空,指缝间红肿渗血,竟连冰魄玄霜剑都握不稳了。
须空外披的袈裟尽被损毁,肩头一震,鲜血自嘴角流下,映着他泛起的冷笑,隐现中带着三分诡异,令人不寒而栗:“毕其功于一役,杀了任逍遥别说中原武林,整个天下都是我们的,伤几个人甚至死几个属下又有什么呢。”
此刻的天山绝顶,除了他们仨尚能站立说话,余众无不身受重伤,东倒西歪。
须劫胸口的袈裟片片碎裂,内穿的护心镜一分为二,裂成两半??他着了任逍遥一计“曾经沧海难为水”,锋锐无匹的剑气透背穿出,鲜血骨碌碌的冒出来,直如涌泉一般,顷刻间便在身下汇成一个不断扩大的血池塘。
天绝地灭被他巧施九转归原劲,各自招式结结实实的打在彼此身上,身子跌跌撞撞,颓然摔倒,想要撑着起身,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风雷使更惨,仅剩的一条右臂几乎端着,欲抬而不能抬,胸腹间**辣的如火烧一般,两颗门牙尽被撞断,脸颊已然肿成了馒头。
五大杀手倒在一处,气血腾涌,腿上创口鲜血迸射而出,挣扎着想要站立,全身却提不起半点力气。
??这就是任逍遥的拼死一战,鬼冥神君、恨天、须空鲜血溅体,十三位绝顶高手皆身受重伤!
“任逍遥,死吧。”鬼冥神君弯腰操起嗜血夺魄剑,径自刺向任逍遥前胸。
“不??”玄清秋惊呼一声,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张臂挡在任逍遥跟前。
“清秋,你作甚么!”鬼冥神君面色一沉。
玄清秋高耸的胸脯不住急促起伏,泪花在眼内滚转,呜咽着道:“师父,您……您答应过徒儿的,只废任大哥武功,不杀……不杀他的,徒儿徒儿这才……”
“不杀?哈哈哈。”鬼冥神君仰天大笑,冷冷瞧着徒儿,“师父若不这样说,你肯把任逍遥的真正行踪如实相告么。”
玄清秋娇躯剧震,身子颓然软倒。
恨天阴森森的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当年我们一时不慎放跑任逍遥,这才惹出无数风波,大业久难达成,今日好不容易将他逼到绝地自然……”
“师父??”
玄清秋全身一震,玉手揪紧裙膝,跪倒在地。
“求求您……求求您放过任大哥吧……呜……徒儿愿一命抵一命……”
“清秋,不要求他!”任逍遥强忍着剧痛勉强起身,抓住玄清秋有若刀削的香肩,把她轻轻的扳转过来,紧紧揽在怀里,细察她如花的玉容,见她泪水珍珠串般一颗达一颗的滚下玉颊,微笑善以衣袖为她拭泪。
玄清秋剧震道:“任大哥!”仰起俏脸,凄然望向他。
任逍遥深深感到她内心的挣扎和痛苦,柔声道:“不,你不用这样,不用感觉对不起我。我知道,自始自终你心理一直有我……咳咳咳……一直在为我着想,即使是迫于师恩不得以……不得以透露了我的心中也是希冀着……希冀着我能闯过这次劫难,和你天涯海角、长相厮守。足够了,有这些就足够了,能在你心中占据一席之地,有你时刻惦着我,想着我,记着我,就是一死逍遥也心甘情愿!”
他涣散的目光渐渐凝聚,定定的望向虚空,喃喃道:“都说‘人生得一知己,夫复何求’,逍遥受苍天眷顾一下子有了八位,这辈子还眷顾什么呢。”
玄清秋垂泪瞧着他,忽像下了决心般垂下头去,咬著樱唇道:“任大哥,清秋……清秋想好了,师父他……他若坚持杀你,清秋决不独活。”
“这怎么成,你大好年华……”
“清秋发过誓,在村子时帮师父最后一次,这棵心便属于任大哥了。”玄清秋情深款款的凝注着他,雪白的粉唇轻轻歙动,两片薄薄的唇瓣莹润姣美,纵使浑无血色,看来却如敷粉一般,“任大哥若死,清秋岂能孤零零的活在世上!!!”
霎时之间,任逍遥生出一股连自己也解释不清的莫大感动,他的身体各处虽因重伤而时时剧痛,心底却暖烘烘的,感动和满足充溢着整个胸臆。
他爱煞了玄清秋,玄清秋也爱煞了他。
两情相悦,至死不渝!
鬼冥神君又急又怒,喝道:“清秋,这小子有什么好,你为什么要陪他去死!”
玄清秋泪光涟涟,紧紧的抱住任逍遥,却不说话。
恨天冷哼道:“好啊,好一对亡命鸳鸯,简直和当年……”
“作孽,作孽啊!”鬼冥神君陡地仰天厉吼,呼斥充满苦涩和苍凉,“若雪死后,我哀不自胜,访变天下才找了你这么个和幼时的她容貌相似的女童回来,我宠你,痛你,对你听之任之、千依百顺,就是想把你养成冷漠高傲之态,和当年的若雪一摸一样,然后把你嫁给亦希,由他来完成师父未能达成的心愿。”
“谁曾想……作孽啊,作孽啊!我辛辛苦苦的把你带大,却不料……却不料到头来竟是给任憔悴那畜生的杂种儿子养……”鬼冥神君越说越怒,宝剑一圈一转,斜刺任逍遥颈项,玄清秋拼命阻拦,鬼冥神君大怒伸手去拉,玄清秋却银牙紧要,死死勾住任逍遥脖颈,怎样都不肯松手。
任逍遥倏地仰头大笑,声若嚎哭,震得满地碎石簌簌而动。
“你笑什么!”
“我笑我的心愿既已达成,就是你不动手我也会之行了却残生,现在有清秋陪我,即使到了九泉之下也不会寂寞……”
“心愿,什么心愿!?”恨天似乎察觉有点不对劲,沉声问道。
“我明知被陷绝地,必死无疑,为何还要在这同汝等戮力相斗。”任逍遥以剑撑地,勉强站稳,身周十几处伤口同时迸裂,鲜血潺潺,“我一掌换一掌,一剑换一剑,硬碰硬的和你们相斗,不是因为身负苍茫踏雪甲,大半身躯刀抢不入,故而有恃无恐,而是我要重创你们,不惜一切代价的重创你们。暗器、毒药这些我以前根本不屑一用的东西今趟也毫无保留的出手了,目地同样在此!”
“你……你……”恨天猛然醒觉,大惊之下居然结巴起来:“你是想削弱我们的力量,好让我们没有办法在杀你之后再去对付易天寒、付龙渊……“
“没错,就算我不在,菲芸她一样能掌控天极教十万大军,坐镇巽风城抵御辽国、西夏;只要易前辈、付前辈和我师父、三叔、大哥能活着回去,就算绝杀突然‘复兴’,中原武林也绝乱不了;杨家一门忠烈,世代勇武,党项会的刺杀未必就成,如此大宋尚存一线希望,任逍遥终粉身碎骨又有何妨!”
鬼冥神君、恨天、须空对视一眼,俱都变色,谁也没有注意道任逍遥一手悄悄移到背后,摸出来一对烟火讯号筒……
“想我任逍遥英雄一世,风流半生,受尽世人尊奉,享尽人间艳福,于愿足以。今日受祸奸佞,殒命于此,死前别无他求,唯盼苍天眷顾,佑我大宋江山安定、四海清平。”任逍遥长叹已毕,陡地烟火讯号筒高举过头。
“嗖??”
“嗖??”
两道一闪而逝的辉光激射而出,直窜天际,在空中倏地爆开,满天花雨,组成了六个高悬半空的大字:恨天未死,速归!
瞧着华美繁富,妙丽无方的五色烟火,恨天失去理性的怪叫道:“不好,这是听雨轩巧匠胡老四研发的烟火讯号筒,夜晚发射隔着几十里地都能看见。”待要阻拦出手却已不及,眼睁睁看着任逍遥把事情的真相传递出去。
鬼冥神君、恨天、须空面面相觑,同时生出望“焰”兴叹的颓丧感觉。
“清秋,走吧。”
“嗯,到了阴曹地府,我们一样做夫妻。”
同一时间,任逍遥挽着玄清秋纤手,含情脉脉的对视一眼,相互拥抱,纵情深吻,义无反顾的跳下了天山绝顶深不见底的万丈悬崖!
第一章 绿林覆亡
国丧期间,就后文的内容和几位铁杆书友商量了一下,按照残剑起初的设定,逍遥坠崖之后以叶知秋为主角写他和华玉公主、耶律长胜之间的纠葛,但千古的主角毕竟是逍遥,而且这段事件也不是《千古》的主线,直接写出来恐怕会遭到很多读者的反感,所以逍遥以叙事的方式把这节一笔带过,日后如果有机会,或者说很多读者想看关于叶知秋的故事,那就再补个外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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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逍遥死讯传回汴梁,真宗哀不自胜,边关亦有急报传来,西夏、吐蕃、高丽三国调集大军欲举兵入侵,辽国亦呈师边境,满朝震恐。
真宗欲调集大军守卫边疆,三关口噩耗传来,杨延昭遭人暗害身受重伤,当朝大将军呼延灼亦中剧毒,不省人事,龙菲芸等归程途中为弥勒教、党项会、绝杀阻拦,一时赶不回巽风城,大宋朝廷无可用之兵,无可战之将。
耶律长胜忽率使节团造访大宋,提出愿意居中调停,保大宋无恙,条件是送华玉公主和亲,嫁给她做王妃。
为江山社稷,为黎民百姓,叶知秋、华玉公主忍痛分离。
诸葛文杰入京,直陈此乃辽国诡计,既夺华玉公主,复令大宋边关无备,叶知秋大惊,率十三省绿林盟高手前往阻截,孰料误中埋伏死伤枕藉。虽凭一己之能、仗天道神功最终夺回爱妻,然十三省绿林盟高手十折七八,陈霸山、张东华、杨伟才等首脑人物全部战死。
我们的故事从这里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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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军大帐。
耶律长胜褪去浴血浑身的战袍。
“王爷回来了?”
一声娇唤自内帐响起。
“是啊,回来了。”
耶律长胜洒然一笑。
“十三省绿林盟的杀光了?”
一袭白衣、轻纱蒙面,曲线玲珑、身段儿袅娜的妖娆女子娇笑着自内帐走出。
她的身材比一般女子略高,浑身上下充满诱人的风致,轻纱掩映后的美眸带着某种挑逗之色,映衬出摄人心魄的野性之美,美得让人连气都透不过来。
“差不多吧,除了叶知秋该死的都死了。”
女子走到耶律长胜身边,一双粉光致致、柔若无骨的玉手扶上她雄健的背脊。
“瑶姬不懂,既然你要来了华玉公主,大可快马加鞭的赶回辽国,为什么故意放慢行程等着叶知秋来劫人,还故意留一手,由着她把人救回去。”
“中原有句老话,不知瑶儿你听过没有。”耶律长胜洒然转身,小指轻轻一勾,薄纱滑落秀颊。
那是张绝美的俏脸,肌肤白皙润泽,秀眉翠凝黛抹,斜挽了个既俏皮又妩媚的坠马髻,风情万种,美轮美奂,她的媚目像是要滴出水来,含情脉脉地瞟着耶律长胜,唇角泛起娇美、动人、而略带媚荡的微笑。
“什么话?”瑶姬的娇躯紧贴过来,兰指一掠鬓发,媚笑着问道。
“醉翁之意不在酒。”
瑶姬笑了,嘴角牵起一抹浅涡儿,笑容虽带着几分戏谑,却仍是充满妩媚:“王爷的意思是这次我们来为得并非华玉公主,而是……”
“而是十三省绿林盟!”耶律长胜双眸闪亮起来,杀机一闪既逝。
“原来如此,瑶姬懂了。”瑶姬掩口咯咯笑着,娇悄中别有一股娇媚,“王爷逼大宋皇帝交出华玉公主,却又故意放缓使团回国的行程,诱十三省绿林盟前来抢夺,借机将这帮绿林嚣雄一网打尽,只是……为了区区江湖草莽,舍弃华玉公主这么个天香国色的大美人,王爷你当真舍得?”
“舍得,为什么舍不得。”耶律长胜嘴角逸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淡淡道,“任逍遥虽死,中原武林却还有独孤宇、还有和他同为武林四秀的一帮精英和这些人手里诺大势力,他们不除,国主一统天下的大业迟早会有阻碍。”
“丐帮的主力远在君山,我想动也鞭长莫及;肖星辰的泰山派人数最少、势力最弱,动他也没有意义;十三省绿林盟就不同了,以前的他们充其量不过是打家劫舍、掳掠商旅乌合之众,但自叶知秋成为总瓢把子以来,励精图治,着力改革,若不趁此把它除掉,恐怕用不多久大宋又要出现一支隶属江湖的奇兵。”
“那……既然十三省绿林盟的高手死伤枕藉,王爷为何还把华玉公主‘放’回去。”瑶姬十指纤纤的拂过他健壮的虎躯,宛若摇散一树润艳艳的牡丹海棠,醋意十足地白了他一眼,“你不是时常念想着这国色天香的妙人儿么。”说完掩口莞尔,掐着红嫩嫩的手掌心,益发显出柔荑莹润,犹胜玉质。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十三省绿林盟有几百寨子,虽然这一战盟里的高手死伤殆尽,但若叶知秋赶赴各地,极力收拢部众,整合人马,短时间内扯起一支队伍不是什么难事。虽然以我契丹百万雄师之兵峰,这些儿就算来了也是螳臂挡车,不过为了早一日打到汴梁,早一日灭亡宋室……哼哼,本王要毁掉一切有可能阻挡的力量。”
瑶姬先是一呆,接著发出银铃般的娇笑,探出双手按在他宽阔的胸膛上,娇笑道:“怪不得呢,华玉公主送来后你一直找着法吓她,故意要她吃苦头,要她受委屈,待火候差不多了再把她还给叶知秋……”
耶律长胜抚着她粉致致的纤巧柔荑,傲然笑道:“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华玉公主出生皇家,自小锦衣玉食、香衾暖帐,享尽荣华富贵,本王稍稍耍点手段,还怕不能要她……哈哈哈,叶知秋用情专一是出了名的,这种时候他会舍得离开华玉公主天南地北的去重整十三省绿林盟么——来,陪陪本王。”
“呀!”瑶姬娇吟一声,耶律长胜一双大手已从她的衣襟下探了进去,捏住她丰满的酥胸,粗糙却又有力的大手,在她的蓓蕾上不懈地揉捏把玩,享受着那温软的触感,一对樱桃似的乳珠迅速坚挺起来。
她身体的每一处地方都仿佛蕴藏着无穷无尽的**,随时可以爆发出来将人毁灭,正常的男人只要碰到她,无论碰到她身上任何一处地方,都会变得无法控制自己,甚至宁愿将自己毁灭。
耶律长胜当然也不例外。
想到不就就要荡平大宋,入主中原,占据那人人向往、人人倾羡的花花世界,实现契丹几代先祖穷毕生心力未能达成的宏愿,耶律长胜浑身热血上涌,大吼一声,猛地扑了过去,虎狼一般的雄躯狂野的压在瑶姬身上。
伴随着一声娇吟,粉腿玉弯,酥乳雪臀,**缠绵,激情澎湃,难以形容的快感,在瑶姬似若低泣的婉转呻吟中,带给他一阵难以言喻的绝妙欢悦,荡人心魄的呻吟和虎狼一般的喘息几乎持续了整整一晚,淫糜无限、春光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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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知秋安顿好人照顾华玉公主,在一处断岩旁见到了杨文豪。
这位连任十三省绿林盟总瓢把子二十年,本来已经归隐,闻听要救公主即慨然出山,义无反顾的率一众高手赶来应援的老前辈,如今浑身浴血,脸如死灰的躺在大儿子杨一山怀中,致命伤是耶律长胜贯雄而入的一剑。
寨中兄弟团团围拢着他,却是回天之术,一筹莫展
叶知秋一眼看出杨文豪生机已绝,性命垂危,强忍热泪,来到杨文豪旁跪下,抓起他双手,送出天道神功的真气。
即使他已练成寰宇神通,也就不会这位即将濒死的老前辈。
十三省绿林盟五千好手,一战之后剩下不到八百,人人身负创伤或躺或坐,迎着瑟瑟寒风,充满悲凉和凄苦。
杨文豪眼帘颤动,勉强睁开眼睛,见到叶知秋,躯体微颤,嘴角逸出一丝笑意,哑声道:“总……总瓢把子!”
叶知秋默默点头,再抬起时已是泪流满面。
一位懂医术的寨主俯身为他把脉,片晌后神情一黯,摇头无言。
叶知秋强忍悲恸,呜咽道:“前辈,公主……公主已经救出来了……”杨文豪不知是否受叶知秋输入真气影响,双目神采凝聚,脸上抹过一阵红晕,反手抓紧他双手,断断续续的道:“那……那就好,我大宋……大宋的公主……决不能送去……被契丹狗糟蹋……”
“嗯,嗯,晚辈知道。”
“总瓢把子……”杨文豪强撑着想要坐起来,却是有心无力,跌倒回杨一山怀中,断断续续的道,“任盟主他不幸……不幸遇害,中原武林折一擎天之柱……日后的江湖就……就全仗总瓢把子你了……叶知秋晓得他回光返照,心如刀割,自第一天认识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他一直像慈父般关怀和照顾着他,义无反顾全力的他,他坐稳总瓢把子的位置,而他却因为自己莽撞中了耶律长胜的诡计而重伤将死。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叶知秋伏地痛哭,伤心欲绝。
“老前辈,是我没用,是我害死那么多弟兄,是我毁了十三省绿林盟……”
“不,不——”杨文豪用尽生命仅余的最后一丝力气摇摇头,露出最后一丝笑意,“十三省绿林盟亡不了,只要弟兄们还在……只要……只要找到它……有它的……我们……我们就、就还有希望……”
叶知秋大凛,把耳朵凑到他颤震的嘴旁。
杨文豪以微仅可闻的声音道:“记住,檀渊城南三十里……穆柯寨,找寨主天王穆洪和她女儿……穆、穆桂英!”喉头“鼓”的一声,就此断气。
“老前辈——”
第二章 朝堂争锋
福宁宫内,真宗皇帝面色凝重,一言不发的端坐在龙椅上。
太监、宫女通通被他赶了出去,身边留下的只有一个人。
叶知秋!
“皇妹怎么样,受了伤么?”隔了老半天,真宗皇帝才口齿艰涩的问道。
“伤倒是没有,只是……”叶知秋英俊无匹的脸庞满是愁容,苦叹道,“哎,她在辽营受了惊吓,短时间内怕……怕是恢复不过来。”
“没关系,你在宫里多陪陪她,相信……华玉她会好转的。”提起最痛最喜欢的的妹子,真宗皇帝一阵唏嘘。
知秋点点头,心中泛起无尽的愧疚。
是自己没有保护好华玉,这才害的她……
“对了,这次救华玉,你的人损失很大吧。”
“死伤枕藉。”
“怎么会?”真宗皇帝大吃一惊,讶道,“虽然朕不懂江湖中事,但太祖皇帝成立天极教时曾得绿林好汉多方相助,先皇亦曾说起过‘江湖草莽中颇多高手,实力不容小觑’加上妹夫你武功卓绝,尽得先帝真传,何以……”
“臣一心急着救华玉,中了……”
“这里只有朕和朕的妹夫,用不着臣啊臣的。”真宗皇帝旋风般转过身来,大力一拍叶知秋肩膀。
知秋微一额首,改口道,“我一心急着救华玉,中了耶律长胜的埋伏,结果……唉,五千人去,回来的不到……不到八百。”
“什么,那……那十三省绿林盟岂非……”
“死伤枕藉,没有二十年休想恢复元气。”叶知秋黯然垂首。
“国难当头,朝廷的兵员本已匮乏,你的人朕还想当作一支奇兵,必要时刻能派上用场,岂知……”真宗皇帝仰天长叹。
“华玉一好转,我即刻去往各地收拢人手,凑个两三万……”
“来不及了!”真宗皇帝用力一摁书案,咬牙切齿的抽出几分信笺。
“八百里加急奏报!?”
“嗯!”
叶知秋匆匆翻阅,面色骤变:“西夏国主李德明亲率大军四十万攻掠兰州,请朝廷速发援兵;吐蕃国行军大元帅禹藏花麻率兵三十万直逼嘉定府,请朝廷速发援兵;高丽国两路水师各十五万逼近登州、密州……这这这、这……”
“动手了,他们动手了!五国联手想要瓜分我大宋江山!”真宗皇帝怒道。
“四国!辽国也动手了?”
“不,是大理!”真宗皇帝狠狠的一拳擂在案上,脸色由红变紫,他地胸膛剧烈起伏着,额上青筋直冒,呼吸如同拉风箱一般喘了半晌,才嘶声说道:“大理国司空段辅陛引军二十万屯驻石城郡,虽然还没有入境,可这……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一旦我军败绩,用不了两个时辰这二十万兵便能直抵边关!”
“如此……如此岂非除了扶桑一国,我大宋周边尽是敌邦!”
“对!”真宗皇帝咬牙切齿,狠声道,“若非样武陵王为朕、为大宋签下扶桑这个盟友,朝廷已是四面楚歌,亡之将矣!”
“那现在怎么办!?”别看叶知秋在江湖中声明卓著,对军事却是一窍不通。
“本朝军制与历朝历代皆不同,各地精锐部队皆被调往中央,号‘禁军’,负责拱卫京城及朝廷腹地及国家重要关隘,主要分布在五大区,中卫军驻守京城开封,天卫军驻守北地河间府(靠近宋辽边境),地卫军驻守西境凤翔府(靠近宋夏边境),龙卫军驻守南边广西邕州(靠近南海),神卫军则驻守在两浙路的松江(靠近东海);地方上的老弱之兵号‘厢军’,负责维持日常治安、镇压兵众异动等,也有一部分在边境戍守;再次一等的是乡兵,也称民兵,是按户籍丁壮比例抽选或募集土人组成的地方民众武装,平时不脱离生产,农闲集结训练,担负修城、运粮、捕盗或协同禁军守边等任务……”
见叶知秋听得有点发懵,真宗皇帝也不多说,直接了当地的道:“总而言之,西夏、吐蕃、高丽、大理皆倾举国之力而来,单靠厢军、乡兵是决然抵挡不住的,必须抽调禁军前往应援……方才朕和众大臣商议过了,要想确保边关万无一失,中央的八十万禁军将被抽调殆尽……”
“抽调殆尽!?那辽军……辽军来了怎么办。”叶知秋大惊失色。
“京中尚有三万御林军,是为朕的亲兵,除此之外……唉!”真宗皇帝仰天长叹一声,无可奈何摇了摇头。
“什么!三万……三万御林军,契丹光耶律长胜亲自训练的、号称‘皆天下骁锐’的虎豹骑就有十万……”
叶知秋话未说完,门外响起大内总管焦通海急促的语声。
“皇上,边关有急报送到。”
“快,拿来朕看。”真宗皇帝坐回龙椅,恢复了大宋的气度与威仪。
通海快步行至案边,恭恭敬敬的将本章送上。
真宗皇帝翻开御览,猛然间面色大变,手一抖竟把本章跌落在。
叶知秋满怀惊异的将之捡起,只瞥一眼霎时虎躯剧震,腾腾腾倒退数步,重重地撞在墙壁上。
本章只有一句话
——辽圣宗御驾亲征,以南园大王耶律长胜为平宋大元帅,发骑兵四十万、步兵六十万,诈称一百八十万进逼我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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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内,满朝文武百官分列两旁,处处弥漫着紧张、凝重的气息。
“皇上!”
八贤王出班奏曰:“辽国责我天朝出尔反尔,密遣江湖高手袭杀使节团队,擅自兴兵入寇,尽起大军百万攻伐边关,泰州、定州、云州先后沦陷,泰州刺史李延、团练使张华东、定州防御使死节,云州观察使王继忠被俘。
呼延赞复奏道:“辽先锋大将兰陵郡王萧挞凛连破威虏军(河北徐水)、顺安军(河北高阳)进击北平寨、保州;萧观音奴率军攻破遂城,生俘大同军指挥使王先知,现两人合兵一处猛攻三关口,杨延昭元帅带伤指挥,引兵死守。”
百官嗡地一声议论开来,辽国狼子野心天下皆知,朝廷早在定州及大名府等地屯结重兵,以防辽军南下攻略河朔之地,又在保定、檀渊一线挖河决塘,使其地成为泥泞水泽,以图延缓辽国骑兵的冲驰,准备不可谓不充足,防御不可谓不严密,岂知辽军兵锋甫至,竟势如破竹,除了名震天下的杨家军,其他部队……
一律全军覆没!
真宗皇帝非太祖、太宗,自小戎马、征战无数,何曾遇到过如此情形,一时慌了手脚:“众爱卿,这……这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别说是他,文武百官也自慌了,大宋立朝……不,古往今来哪一朝哪一代被五国计两百二十万大军围攻过!
参知政事(副相)王钦若(之前一直写成王若钦,是残剑的失误)乃辽国奸细,得了耶律长胜吩咐要乱大宋朝政,当即走到:“皇上,辽军势大,不可硬憾锋芒,臣认为不如迁都金陵,举国以避。”
冯拯复议道:“金陵乃王气之地,自吴王孙权在此建都,历东吴、东晋、刘宋、齐、梁、陈、南唐七朝,依山傍水,虎踞龙盘,更有石头城之坚、长江水之险,谅他辽人纵控甲百万亦难渡之。”他是王钦若的门生,自然站在恩师一边。
佥署枢密院事(副参谋总长)陈尧叟冷笑道:“哼,长江天险?但凡建都金陵的王朝除刘宋、齐、梁交相更替外,东吴、东晋、陈、南唐皆为北方所灭,王大人立主迁都金陵,莫非要本朝重蹈覆辙,亡于契丹之手么!”
冯拯反问道:“依陈枢密之见,当迁都何处啊。”
陈尧叟慨然道:“若要保我大宋江山,自当迁往成都。成都四塞之国,天府之都,沃野千里﹐蓄积饶多﹐地势形便﹐利在于守,川中民生富饶,以长江源头之富为其京畿供应,以绵竹、剑们之险为其京门锁钥,北出可囊括四海,尽收关陇之地,北控胡苑之利﹐阻三面而守﹐独以一面东制蛮夷,东向则并吞八荒,援固利州、巴州、达州,李白曰‘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辽狗除非肋生双翅,否则休想……”
“哈哈哈,陈大人出生成都,想为家乡谋福,所以才这么说得吧。蜀道难?哼,君不见蜀汉灭于西晋,后蜀亡于本朝,区区川西蜀道,何足道哉!”王钦若冷哼一声,针锋相对的道:“皇上明鉴,江南向为鱼米之乡,王羲之曾说:‘以区区吴越,经纬天下十分之九’,北连江淮,南控湖海,尽得资源地利,况在四方之中,便于漕运,普天之下哪还有比这更好的建都之所。”
“东吴建都金陵,不过区区五十一年;刘宋建都金陵,不过四代八帝五十九年;南齐建都金陵,不过三代七帝二十三年;梁代五十五年,仅传三代四帝;陈朝首尾凡三十三年,只三代五帝。哈哈哈,历朝历代凡建都于此,皆国祚短暂,金陵王气当真可见一斑呐。”
“笑话,蜀汉在成都不也只传二帝历四十二年,孟知祥所建后蜀,同样二帝命却更短,充其量仅四十年尔,迁往成都岂不也……”
“南京偏安一隅,不利复图中原。”
“哼哼,成都何尝不是守中求稳。”
“汉高祖刘邦自蜀中发兵,终一统天下,成两汉五百年基业。”
“那是项羽用人不明,以章邯,司马欣、董翳几个废物守住川口,岂可与辽国虎狼之师同日而语!”
……
几个人唇枪舌战,当堂大吵起来,好像认定除了迁都再没有其他法子似的。
真宗皇帝见这架势心中渐趋慌乱,连忙说道:“王爱卿、陈爱卿,迁都……”
“皇上!”左侧一白发老者抖擞精神应声而出,气贯丹田、声震屋瓦地道:“臣寇准以为,迁都避祸万万不可,还请陛下三思!”
“臣赵德芳复议,辽人妄起兵祸,犯我边关,天朝当以大军驱之!”
第三章 朝议风云
大军驱之!?
真宗皇帝一呆,满朝文武亦是一呆。
“宰相大人,之前的朝会你莫非不在。”
“为了抵挡西夏、大理、吐蕃、高丽四国之兵,中央禁军已被抽调殆尽,难道要调御林军去往边疆么。”
“御林军不过三万,如何是契丹虎狼之师的对手。”
王钦若、陈尧叟一齐发难,刚才还争执不休的两派人将矛头一齐指向了寇准(八贤王德高望重,他们不敢指责)。
寇准昂然道:“边军虽败,尚有残部遗留,加以归拢可得兵两万余,驻扎三关口的杨家军未受大损,尚有三万之数……”
王钦若抢着道:“那也不过八万之数,焉能抵挡辽国百万大军!”
寇准当仁不让,厉声反驳道:“若照王大人之言,赤壁一战孙刘联军六万众无论如何胜不了曹操的八十三万了;淝水之役,七万北府兵怎样都是要是输给前秦的九十七万大军了,还有巨鹿、官渡、夷陵、昆阳哪一战都是必输了!”
陈尧叟摇首道:“宰相大人此言差矣,赤壁一战孙刘联军得长江天险,兼有诸葛亮、周瑜、关、张、赵等世之名将;淝水之役依淝水之险,谢玄之智,且前秦军派系林立,统调不一,又有朱序临阵倒戈,方得大胜;巨鹿之战楚霸王破釜沉舟;官渡一役曹操智断袁军粮道;夷陵之战陆逊火烧联营八百里;昆阳决战刘秀承雾破敌,云台二十八将皆世之骁锐!反观我朝,因辽军进兵神速,边关诸处险要一一尽失,朝中能将武陵王遭难身殁、杨元帅身受重伤、呼延老将军年事已高,旧日一应虎将曹彬、崔彦进、李汉琼、郭进、潘美、杨业、田重进、袁继忠、崔翰、尹继伦、田钦祚、范廷召皆已亡故,这仗如何打得!”
“如何打不得!”八贤王昂然出班,慨然道,“便无天时、地利,我军只需占据人和,此仗一样能胜!”
冯拯问道:“敢问王爷,人和怎得?”
“御驾亲征!”
“什么!?”甭说朝臣了,龙椅上的正宗皇帝亦是一震。
八贤王昂然道:“圣上神武,将师同心,河北诸军日夜企盼龙驾亲至,督师前线,决战辽寇,陛下所至之日,三军将士必定士气百倍,效死以战!”
八贤王说罢向后一退,寇准立刻闪身而出,接道:“群臣懦弱无知,真如乡老妇人一样。今敌骑迫近,四方危心。陛下惟可进尺,不可退寸。若依王钦若、陈尧叟之言迁都避祸,则万众瓦解,辽人蹑乘其后,成都、金陵亦不可得至!”
吏部侍郎,参知政事毕士安恳切上言,道:“圣驾若过河北,契丹自当引退。四方无畏不服,承太祖、太祖遗志,扬我大宋天威,正在此举矣!”
宋真宗幼时即与一般孩子不同,姿表英特,气质不凡,与诸位同辈的小王子嬉戏时,总爱排兵布阵指挥“战斗”,并常自称“元师”,长大之后却是彬彬帝王,前些年他曾御驾亲征过一次,却是三十万大军前后护卫,对抗区区十万辽兵,这次要他带三万御林军去前线对抗百万辽军还真是有点发怵。
“众爱卿,不是朕不想御驾亲征,只是……区区几万人马焉能挡着住契丹。”
眼见皇帝微露惧意,王钦若心中暗喜,立刻趁热打铁,摆出一副忠臣之态,伏地叩首道:“皇上圣明,河北多为平原,正合辽军骑兵奔突,御林军虽为本朝精锐,然常年驻守京畿,并无大战经验,倘若遇上耶律长胜亲率的虎豹骑恐……恐触之既溃!为保皇上无恙,固江山之统,臣恳情陛下迁都避祸。”
陈尧叟等立刻附和,两人的一众党羽也窜了出来,伏地跪拜,叩首山呼,“请皇上下旨迁都”声不绝于耳。
即使是那些有一战之心的文臣武将,闻听纵横西北、所向睥睨的虎豹骑之名,多半也冷不丁的打了个寒噤。
真宗皇帝见了这架势不禁慌了手脚,他连忙说道:“这、这……那就依……”
“皇上!”高琼一看情形不对,朗声道,“契丹有虎豹骑,我大宋难道就没有能与之匹敌的将士么。”
真宗皇帝先是一愣,旋又一醒:“大将军是指……”
“天——极——军!”
三字出口,全场鸦鹊无声。
是啊,天极军,这支由太祖皇帝一手创立,身经百战、攻无不克的长胜雄师!
“皇上可憎记得……”殿前指挥使高琼白须一捋,道,“四十年前,太祖皇帝起兵西征,仅动用天极军六万,兵分两路,六十六天即破蜀道天险,荡平后蜀;二十五年前,先皇御驾亲征,攻伐北汉,忠勇王引十万天极军以为偏师,于石岭关全歼辽国援军三十万,迫使北汉刘继元开城投降;四年前,辽军战神耶律斜轸统四十万犯我关陇之地,还是天极军,一战功成逼死耶律斜轸,辽国举国震恐,辍朝五日……皇上,籍此国难之时,当尽起天极军北上御敌,何愁契丹不破!”
对,契丹有虎豹骑,大宋有天极军,何足惧哉!
百官的震恐平息下来,朝议的天平倒向主战一边。
王钦若阴恻恻笑道:“天极军所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乃是历代统兵之人太祖皇帝、忠勇王、武陵王皆智勇兼备、用兵如神,然今武陵王已殁,天极军群龙无,战力远不如前,首如何当得大任。”
高琼急奏道:“皇上明鉴,武陵王虽为国捐躯,天极教一班旧将尚在,秦怀玉、张劲宏、朱顺武、刘清平、秦天羽(柳凝涛已率天极教洞庭水师会同大宋两湖水师抵御高丽)昔日便随太祖皇帝东征西讨,立下战功无数……”
“这几位公爷确是将才,然非帅才,指挥一两万人尚可,统率十万大军……哼哼,怕是力有不歹吧。”王钦若一番话,把真宗皇帝才提起的兴头又压了下来。
八贤王奏道:“武陵王身殁,天极教教主一职由凤舞公主暂代,天极军主帅自然也是她,凤舞公主文武双全,早年颇得太宗皇帝嘉许,是忠勇王一手培育的接班人,若非武陵王横空出世,天极教教主早已是她的了。”
“再怎么文武双全,她也是个女人!”王钦若阴阳怪气的嘲讽道,“依寇大人之言圣上御驾亲征以天极军为主力对抗辽军,那不等于是把我大宋的江山社稷交在一个女人手里么,届时四夷皆辱我大宋无人,举国之兵竟委一女子!”
寇准、八贤王对视一眼,皆自暗叹。
男尊女卑,这是古代人改变不了的思维定式,女人再有才华、再有能耐也不比不上男人,故以龙吟啸一字并肩王之尊、太宗皇帝之首肯,要把天极教大业传给女儿也得让他女扮男装。任逍遥一死,天极教众元老公推龙菲芸继承教主,龙菲芸也只敢暂代,生恐遭来世人对天极教的鄙夷和指责。
如今若是以龙菲芸为主帅抵御契丹,大宋将颜面尽失,国威尽丧!
王钦若一语占优,却也不敢再逼,一则龙菲芸的才华是先帝亲自认可的,内定为天极教教主更是公开的秘密,二则寇准、八贤王皆老谋深算,朝中不少大臣也和天极教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说多了安个亵渎公主的罪名给他那就不好办了。
朝议僵持在那,真宗皇帝也不好发言。
这时阁门祇使、崇仪副使曹利用出班奏道:“皇上,臣以为御驾亲征、迁都避祸两议皆不可行。”
真宗皇帝道他有甚妙计,追问道:“曹爱卿请讲。”
“臣以为当该……议和——”
“扑哧——”龙座上的真宗皇帝道喉咙一呛,半口茶水当堂喷了出来,赶紧整了整面孔,用袖子去抹。
文武百官的神情也有点抽。
议和?所有证据都表明,此次五国同时发兵进攻大宋,乃是大辽策划发起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想跟契丹人议和,这可能么?
简直是与虎谋皮!
曹利用老学究一个,以熟知《春秋》《孟子》而入仕为官,性格懦弱,一看皇帝和文武百官的神情都有点不对,说话顿时结结巴巴起来,“老臣以为,国虽大,好战必亡,孟子曾曰‘以力假仁者霸,霸必有大国,以德行仁者王,王不待大,汤以七十里,文王以百里,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还是以德服人赡也;以德服人者,中心悦而诚服者,如七十子……”
这番话的意思是:孟子说‘用武力而假借仁义的人可以称霸,所以称霸必须是大国。用道德而实行仁义的人可以使天下归服,使天下归服的不一定是大国,比如商汤王只有方圆七十里,周文王只有方圆一百里,用武力征服别人的,别人并不是真心服从他,不过是力量不够罢了;用道德使人归服的,是心悦诚服,就像七十个弟子归服孔子那样。
百官听在耳中无不暗笑,仁义道德这种东西天下太平时还能说说,而且是争对大宋自个儿,大宋准备侵略别国时,说说这话建议以朝廷德服人倒还过得去,现在是契丹打我们,一口的“国虽大,好战必亡”“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有屁用,难不成去和打到家门口的契丹蛮子讲理。
想归想,王钦若这边可没动,耶律长胜给他的指令是祸乱大宋朝堂,打压主战派,只要大宋不倾剩下的全部力量抵抗辽军,管你是迁都还是议和,寇准、八贤王这边也没说话,两人绞尽脑汁的想着倒底该怎生抵挡辽军。
龙菲芸是女人,以她为帅有损大宋国威,那么……
用天极军对抗西夏或是吐蕃,调三十万禁军回来北御契丹?
不成,契丹虎狼之师,三十万禁军绝抵挡不住!
依旧调天极军,指挥权交给杨延昭?
更不行,杨延昭遭西夏高手行刺,重伤未愈,如何当得主帅!
皇上亲自挂帅?
还是不行,王钦若对皇上的影响力太大,即使龙菲芸、杨延昭有好的作战策略也得不到执行!
哎,要是这家伙闭嘴那该多好。
踌躇间,检校太尉呼延赞大步跨出,扬声道:“臣有一策,请皇上圣断。”
真宗皇帝动容道:“老将军请讲。”
呼延赞乃三朝元老,早年随太祖皇帝征战天下,立功无数,早年曾和龙吟啸、杨业(即杨老令公杨继业)并称为宋初三大虎将,杨业遭潘美、王侁陷害,兵败身死,龙吟啸继承天极教淡出朝堂,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全靠他坐镇边关,大宋江山方得安宁。盖因其作战勇猛,身先士卒,身经大战二百余次,光流的血也足足有几十斗之多,元气大伤,年老之后十日九病,缠绵病榻,已有半年多未曾上朝,这次听闻辽国起兵百万南下犯境,硬是拖着病体到了金殿。
“老臣以为,本朝能撼契丹虎狼之师者非天极军莫属,王大人说凤舞公主一介女子不宜为帅。好,那便老夫挂帅,指挥权则交给凤舞公主。”
老将军出马,妙啊!
寇准、八贤王相视一笑。
论资历、论名望,朝中无人能及呼延赞,而且在契丹人眼中,这位老将军是有一定影响力的,明着他挂帅,暗地里龙菲芸指挥确不失为一条妙计,只是……
真宗皇帝颇为担忧的道:“老将军年事已高,多有疾病,恐……”
“为老宋,老臣虽死无憾,但叫辽军溃退,宁马革裹尸还!”
声声字字震撼朝野,词词句句百官皆惊,呼延赞——这位一生为大宋效力,一生为朝廷尽忠,立功无数,本可安享晚年的元戎宿将,在大敌当前、国之将亡的危难时刻,竟不惜拖着自己犹若风中之烛般的老迈残躯赶赴前线!
而他们呢,除了八贤王、寇准、毕士安、高琼等无数不多的主战派,哪个不是心生畏惧,唯恐辽军兵临城下,取走他们性命,固有迁都、议和之意。
龙椅上的真宗皇帝此时亦眼眶通红,老将军的忠贞报国之心深深感动了这位自小养尊处优,不曾亲身经历过战乱的太平天子(几年前的御驾亲征,真宗皇帝未至战场辽军已被杨延昭杀败),霎时间他有种连自己也不能解释的冲动,仿佛有种力量驱使着他,要他和太祖、太宗皇帝那样策马扬鞭,指点江山……
王钦若伺候真宗皇帝几十年,一看他这样子便知皇帝有心亲征,暗忖那还了得,急急奏道:“皇上,臣……”
八贤王此时已思定计谋,向寇准使个眼色,后者抢先道:“皇上尽可放心,除了天极军外,中原武林各路群雄届时也将齐聚边关,组成义军助朝廷共御外敌,据臣初步估算数量约在……”
王钦若见有机可趁,话锋一转冷声道:“契丹兵锋鼎盛,我朝禁军亦难敌之,区区江湖草莽有何用处。”
寇准故作惊道:“什么,王大人说江湖人士都是草莽,义军俱乃乌合之众。”平白添了“乌合之众”四字,且故意加重了语声,
王钦若恼江湖中人几度坏他大事(巽风之战、苏州惩奸),逮着机会就拼命诋毁,这时不虞有它,不自觉的顺着寇准话道:“正是,别的不说,只这次叶附马带人袭击契丹使团,行事不密,平白给了对方起兵南下的口实。”他的心思当真毒辣,居然想把叶知秋也安个罪名。
寇准继续说道:“王大人这是以偏概全……
王钦若和他作对惯了,凡是寇准说得话一定反驳,高声道:“胡说八道,本官所言句句属实,那些江湖中人皆行事乖张,目空天下,读过书的根本没几个,除了他们的领袖连朝廷的命令都敢不奉,不是乌合之众是什么。”
“王钦若!”
他的话才说完,耳畔响起一声大喝。
“嗯?”
王钦若下意识的扭头一看,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金芒。
“啪!”
太宗皇帝御赐给八贤王的打王金鞭兜头盖脸的就着他面门重重一击。
“啊——”
王钦若惨叫一声,抱头倒地,指尖鲜血横流。
“八王……哎哟……你……你、你……哎哟……哎哟哟”
王钦若痛得嗷嗷直叫,在金銮殿上打滚。
“皇兄,你这是……这是做甚。”
真宗皇帝半晌才反应过来,惊问道。
“王钦若辱及太祖、太宗皇帝,当夷诛九族,臣这是替先皇教训教训他!”
第四章 御驾亲征
八贤王满脸“忿然”,身旁的寇准的却背转身去,以袖掩面。
老头子缩在衣袖后在干什么?
偷笑呗!
??王钦若这厮自以为聪明绝顶,稍一用计还不是中招了。
“皇上……皇上!臣冤枉……臣冤枉啊!”
王钦若平白遭打,正自莫明其妙,猛听自己又被扣了个“辱及太祖、太宗皇帝”的罪名,直吓得魂飞魄散,捂着嘴巴伏跪在地,撞天价的叫起屈来。
“臣历来忠于朝廷……嘶……忠于社稷,怎敢对太祖……嘶……太宗皇帝有丝毫不敬……”八贤王这一鞭把他门牙打落两颗,说话含混不清兼带漏风,甚是滑稽。
“还敢狡辩!”八贤王怒喝一声,“啪”的一鞭抽在王钦若肩脊。
“哎哟??”王钦若痛得杀猪般大叫起来,当朝副相的威仪荡然无存。
真宗皇帝见心腹臣子当堂挨打,愈发惊愕。满头雾水的问道:“皇兄,王爱卿他究竟……”
“王钦若!”
八贤王戟指喝道:“‘区区江湖草莽有何用处’,这话你说得的吧。”
“是,是啊。”王钦若颤声应道。
“说义军是乌合之众的也是吧。”
“我……我没说!”
“没有?”八贤王唇泛冷笑,“寇大人问‘王大人说江湖人士都是草莽,义军俱乃乌合之众’,你答应的可是比谁都快啊。”
“我……”王钦若哑口无言。
“朝堂之上你纵无此语,私下里肯定是说了的,否则怎会直接了当的承认。”
“这、这……”
王钦若身子一僵,陡然间醒悟中计,却已是骑虎难下。
寇准、八贤王利用他一直和他们作对的心态,故意把话头扯到他最厌烦的江湖群雄上去,设好了陷阱等他往里头跳。
“江湖人士、武林群雄皆乌合之众……哼哼,说得好啊。”八贤王冷冷道,“天极教乃中原武林第一大教,当然也是你说得乌合之众……”
“不,不……臣不是这意思,臣并非意指天极军……”王钦若还待解释。
八贤王怎会给他机会,抢着道:“你要诬蔑的自非天极军,而是太宗、太祖皇帝,想太宗十年辛劳,创立天极教,历经多少艰难险阻,终成为江湖第一大教,随太祖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平后蜀、灭南唐、收南汉、定吴越……”口沫横飞的说了一大堆天极教的功劳,“你说天极教是乌合之众,即是说太祖皇帝是乌合之众的首领,太宗皇帝亦在天极教中任职,自然也是……”
“冤枉,冤枉啊,皇上明鉴……臣绝无此意,绝无啊……”王钦若吓得胆魄俱丧,趴伏在地捣头如蒜,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哀呼着。
这两人真死会挑,居然在这要命的关头拿这种事来构陷他!
寇准火上浇油,故意拉高声线道:“不止呢,我朝众多功勋元老都曾在天极教待过,王大人这下可是把他们都骂进来了。厉害,真是厉害,老臣粗略算算看究竟有多少??唔,威武郡王石守信、琅琊郡王王审琦、渤海郡王高怀德、河南郡王慕容延钊、陇西郡王李继勋、济阳郡王曹彬……啊,还有忠勇王和武陵王。”
“寇大人,你你你……你这是栽赃,这这这……这是断章取义……”王钦若还待辩解,猛见百官皆面色铁青,忿忿然盯瞧着他,龙椅上的真宗亦脸有怒色,吓得身子一抖,匍伏在地,用脑袋死命撞着金殿的地板。
“皇上,臣有罪……臣一时不慎,臣……臣……”看见“主子”也一副要动怒的要的姿态,王钦若惊急交加,两眼一翻,当堂晕死过去,坏事做绝,一辈子就知道挑拨离间的他,总算也尝了回被人陷害的滋味。
这也难怪,真宗皇帝虽为聪明英悟之主却对江湖中事一窍不通,给老谋深算的寇准、八贤王东一拉扯,西一带,再把一大帮子开国元老给弄进来,还真以为王钦若一心迁都,言语中不慎辱及了太宗、太宗皇帝。
不慎?在这皇权至上的年代,不慎也是欺君大罪!
若非王钦若是他的潜邸旧臣,在他还是寿王时便在身边殷勤侍奉,为人处事甚和他的脾胃,早已唤过殿前卫士把他推出紫宸殿斩首了。
“来人啊,把王大人送去偏殿,着太医好生调制。”倒底是仁慈之主,真宗皇帝虽然大怒但没有不管王钦若的死活,简单的处理完现场后,朝议继续进行。
王钦若一走,主迁派实力大弱,冯拯没有恩师,大气不敢出一个,陈尧叟非是奸臣,只因文官出身,性格懦弱,加上想为家乡尽点力这才立主迁都避祸,如今被呼延赞为国尽忠之义所感,加上主战派不断的分析敌我态势,把契丹大军说得一无是处,将天极军、杨家军尽往高处捧,这时候居然也想打了。
反倒是真宗皇帝激动了一阵后开始踌躇起来。
非是他胆小畏战,怕了契丹,而是自古以来作为帝王御驾亲征需要顾忌和考虑的东西实在太多。
依仗、车驾、行宫等等一大堆都不谈,只为了保证皇上的安全,就至少有得四五万兵马长期就近守护,不能够投入决战,而且一旦兵败后果无可估量!
汉高祖刘邦御驾亲征,讨伐匈奴,中伏被困白登山,若非陈平用计以金帛贿赂单于阏氏,哪来大汉四百年江山;后晋出帝石重贵贸然起兵争讨契丹,大将杜重威、张彦泽先后反叛,致使其兵败被俘,后晋虽亡;甚至连他父皇、雄才大略的太宗皇帝挟平灭北汉之余威,率五十万大军攻伐燕云十六州,最后却也落得个高梁河大败,全仗叶知秋父母收留才能活着返回汴梁。
如今算上天极军,大宋的兵力不过是十八万,对方却是整整一百万虎狼之师,群臣再怎么说得天花乱坠,事实也摆在那里。
??取胜的几率不会超过一层。
要他御驾亲征去打一场几乎必败的仗,这……
真宗皇帝犹豫不觉,忽有内侍来报,天极教内卫总管荆嗣在殿外求见。
荆嗣曾为军中大将,是太宗皇帝最信任的心腹卫率之一,昔年兵征北汉,荆嗣引天极教一营之众甘冒箭矢,强行登城,足贯双箭,手中?,折碎二齿,兀自死战不退,太宗皇帝亲口嘉许,封其为金甲天王,位比候爵,在天极教中的地位仅次于秦怀玉、张劲宏、柳凝涛,此来宫内来必有要事。
真宗皇帝耸然动容,即刻宣入。
荆嗣满身挂孝,一进大殿百官皆惊。
真宗皇帝讶道:“荆爱卿,你这是……”
荆嗣拜伏道:“任教主名丧天山,辽国难脱干系,代教主问契丹举兵犯境,即命匠做司打造白盔白甲以备出征。”
“哦,龙代教主受到消息了。”
“是的,辽军之内有本教安插的探子,耶律长胜前部一动,即有消息送来。代教主料其用兵如神,河北诸将皆不能敌,唯杨家军镇守之三关口可保不失,然杨元帅有伤在身,时日一长定难久持,遂亲率龙骧、虎翼、飞羽三军赶往应援!”
“什么,天极军已然出动!?”
真宗皇帝闻言大喜,暗赞龙菲芸当机立断,果毅决然。
“代教主言:兵贵神速,不敢有片刻耽搁。特命臣下送来表章,恳情皇上赦免擅自出兵之罪。”
罪?天极教应对神速,及时出兵援助边关,真宗皇帝高兴都来不及,怎会降罪,朗声道,“龙代教主过滤了,如今国难当头,大宋值危机存亡之秋,朕授龙代教主统兵调御之权,天极军一应行动不必报枢密院备案。”
“臣遵旨。”荆嗣叩首谢恩,续道,“龙教主所率龙骧、虎翼、飞羽三军共两万人日内可至三关头;第二批一万骑兵,两万步卒十日内当进驻城中,第三批亦是最后一批一万骑兵,四万步卒不日即将开拔。半月之内,天极教十万大军将齐聚边关,悉听圣上调遣??任教主遭难身殁,我三军将士哀恸不已,齐在英雄碑立下重誓,辽军一日不退,孝服一日不除,边患一日不宁,一日不还巽风!”
又是一番豪迈言语!
壮哉!
满朝文武皆尽动容。
任逍遥在天极军心中的地位果然……
近乎为神!
只可惜天妒英才,害他早亡,否则三军用命,将士齐心,区区辽狗何足惧哉。
“据本教密报,修罗教、绝杀、弥勒教、党项会、鬼愁府、天龙门各路高手已星夜赶赴宋辽边境,以助辽军攻略我朝。”
百官“哗”的又是一惊。
别看他们高居朝堂,这几个组织的名头的还是听过的,尤其是修罗教、绝杀,三番四次搅得中原武林不得安宁,太宗皇帝惨败高梁河也同他们脱不了干系。
倘是平原决战,几十万大军互相对攻,各自为战、组织无序的武林人事只是派不上多大用场,但这次同抵御契丹,注定是以据城死守为主,亦即两军争风的重点在于城池的攻防,这……便是武林高手逞威之处啊!
试想普通军士搭建云梯,以盾牌抵御弓矢、火油、滚木、檑石,九死一生死才能登上的城楼,人家只要脚一点,空中再找几处借力的地方转眼功夫就能上去,几百金重的棍木擂石,搬上城头不知要费多少人力物理,碰上个擅使外家功夫的高手,一拳一掌顷刻粉碎,武功再高点的能把它反震回去,谁扔的谁倒霉;月黑风高夜普通士卒登城偷袭火把一照就玩完,换成轻功高超,擅于隐匿行藏的,溜进城把大门打开巡夜的士卒才能发觉……
攻方倘有大批武林高手,对于守方简直就是梦魇呐!
荆嗣看在眼中,忙道:“诸位不必忧愁,代教主早已将边关讯息知会各路群雄,独孤宇前辈慨然出山,重掌中原武林猛,号令天下英豪共赴前线,助国守卫边关,少林、丐帮、四大世家、五大剑派、蜀中唐门等各路高手已全部出发。”
真宗皇帝及文武百官这才松一口气。
荆嗣退往一旁,寇准正要出班奏请以定真宗皇帝御驾亲征之心,内侍忽又来报:“天波府佘老太君晋见。”
“快,快请??啊不,朕来。”真宗皇帝离开御座,亲自迎了出去。
自从三皇开篇,五帝治世,那有君迎臣之理?
莫非真宗脑筋被辽国吓糊涂了?
并非如此,只因当初宋太祖赵匡胤征北汉刘继元时曾与当时为北汉效力的杨业(杨继业)的父亲火山王杨衮有旧,杨衮与赵匡胤两军交战,惺惺相惜。赵匡胤解玉带与杨衮手中的金鞭互换,言明若杨家后人降宋必不相负。
杨业降宋后,为大宋开疆拓土立下汗马功劳。赵匡胤临终时,赐佘太君龙头拐,龙头下有一玉牌,上面有赵匡胤御笔亲写的“虽无銮驾,如朕亲临”八个大字,和八贤王手中的凹面金锏一样,都是受过皇封的,可以上打昏君,下斩谗臣。拿着这根宝杖,等于是先皇亲临,上殿不用给皇上施礼,下殿也不用辞王,只要用宝杖点三点就得了,所以真宗听闻佘太君晋见才会亲自出迎。
佘太君来到紫宸殿,龙头杖一顿,问道:“皇上,老身听闻辽国起兵百万进犯我朝,边关重镇一一沦丧,此事当真否?”
真宗皇帝轻叹一声,点头道:“除了杨家军助手的三关口,其他……唉!”
“皇上欲怎生应对,是打还是……”
“这……”真宗皇帝略一迟疑。
寇准道:“天极教已尽起十万大军北上迎敌,朝廷不日也将……做出应对。”
佘太君何等精明,岂能不知寇准是在告诉他皇上决定要打,却没有打定御驾亲征的主意,微一思量道:“敢问此次出兵,朝廷由谁挂帅。”
八贤王答道:“呼延老将军。”
佘太君动容道:“哦,老元戎出马。”
呼延赞正色道:“老将受太祖、太宗皇帝大恩,当效死以报。”
“那先锋官及其余将佐的人选呢?”
“啊,这……”真宗又是一滞。
“皇上若未定人选,不如交给我们杨家。”佘太君一语惊人。
真宗皇帝愕然道:“杨家一众将校不是都在三关口么,何来……”
“老身孙儿杨宗保年已十八,幼孙杨文广业已十三……”
“十八……十三岁的孩子怎生出战!?”真宗皇帝失声惊道。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杨门时代忠烈,今国难当头,但凡能使动武器者皆请出战,纵一应男丁皆尽身殁,尚有十二寡妇,誓死保卫大宋!”
真宗皇帝龙躯一震,热泪不受控制的涌泻而出。
杨家,大宋朝功臣名家第一家,自杨业杨老令公起世代为大宋尽忠,十几年前,太宗挥师北伐,潘仁美、王?使计陷害,致使杨业惨死耶律斜轸之手,七子去一子还,然杨氏一门毫无怨言,仅余的一子杨延昭为国戍守边关,一次又一次的击败辽军,用鲜血换来了大宋的安定,多少年了连家都没有回过一趟……
现在契丹兴兵入寇,佘太君居然要把十二岁的亲孙子也送上战场,抵御外敌!
比起天极教、比起杨家,他这个畏首畏尾的大宋天子实在汗颜!
“传朕旨意!”真宗皇帝双目通红,陡然间热血上涌,猛地一拍龙案,帝王威仪顷刻尽显,“调集京中御林军,以呼延赞为帅,杨宗保为先锋,杨门十二寡妇皆为副将,择吉日出师北进,抵御辽军,雍王赵元份为东京留守,代处政务,朕御驾亲征,督师平辽,但有再言迁都避祸,谈和休战者,杀无赦!!!”
八贤王、寇准对视一眼:“皇上英明!”
百官齐齐跪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朝野震撼,远传数里。
山呼声中,真宗皇帝缓缓抬起龙首,面朝西南,眼角泪光盈盈。
“武陵王、任逍遥,你倘尚在,亲征之事朕何必踌躇!”
第五章 鏖战三关口
三关口,北门。
旌旗摇曳,喊杀震天。
黑压压的辽兵起兵纵马驰骋,利用他们卓绝的箭术,不断向城头发射箭矢,掩护潮水一般架着云梯和攻城战车的人马向前突进。
稍远一些,是投石机、弩机等攻城器械,向城上抛射着巨大的石块、燃烧的火球,砸中城墙发出刺耳的轰然炸响。
城头的守军拼命的向城下辽兵还以颜色,用投石,火箭打击远处的攻城器械,近处以滚木、擂石、灰瓶、滚油扑杀敌军,不断有攀援到一半的辽兵体坠下城头,摔成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残破的云梯、燃烧的攻城战车散落各处。
关隘之上,杨家军的士卒们不停地来回走动。搬运器械的,游走射箭的,持着钩镰推拒云梯的,向城下不断投掷滚木擂石的,在这样如火如荼的攻防大战中,仍有一拨拨悍不畏死的辽人不断上城头。在一轮反扑后变成一堆肉酱。
箭矢和投石似飞蝗般于城内城外彼此交投,不住为这无情战事添加亡魂。
紧张到令人窒息的惨烈气氛中,两员将领高踞城楼顶之上,目光一瞬不瞬的凝视着战场,时不时的发命令令,以号角、战鼓指挥着参与的守城全部宋军。
左首乃是杨家军主帅杨延昭,月前他遭人行刺,全仗卫士拼死护卫这才勉强保住一命,真宗皇帝闻讯,立即从京中派来了最好的太医,但医治至今也只好了五六层,动作的幅度稍稍一大便浑身剧痛,直如肺腑。
听闻契丹起兵南下,边关诸处险要一一失守,这位大宋朝当今第一名将顾不得自己重伤未愈,强忍着撕心裂肺的痛楚站在了第一线,指挥身经百战的杨家军拼死卫护三关口,挡住了辽人一次又一次的进攻。
他身边一员小将,全身亮银链子甲,英姿飒爽,眉目如画,头上三枝洁白的翎羽,在风中飘摇不已,比之闻名天下的杨门女将还要俊俏三分,尤其是背上一袭素白色长披风迎着萧瑟凛冽的肃杀之气猎猎拂扬,英挺中透着出尘脱俗、灵动无瑕的气质,莫说女人,便是男子见了也要倾心不已。
白衣、白甲、白袍、白羽,一身孝!
龙菲芸!?
正是!
那日夜晚她们在村子里看见了任逍遥发射的烟火讯号,料得情况不妙,急忙撇下村子里的事务连夜赶赴天山。
因为有孟飞带路,众人掩着沿着较为平坦的南坡登顶,花费的时间比任逍遥少了足足一半——事实上,修罗教中人也是沿南坡上峰的,否则那样一场惊天动地、摇撼山峦的大雪崩,当今之世除了任逍遥还有谁能活着过来。
天山绝顶之上,映入众女眼帘的是一副震撼人心的惨烈画面。
绵亘万载的冰雪居然消失的点滴不胜,取而代之的是鲜血凝成的冰棱和碎裂的衣衫、断折的兵刃,还有……
还有岩壁为剑气劲风震裂的缺口。
诺大的巨石内里全被催垮,用手轻轻一碰既轰然垮踏。
毫无疑问,这里进行了一场惨绝人寰的大战。
其中一方就是她们的爱郎任逍遥!
逍遥呢!?
这是所有人的第一反应,短暂的震惊过后她们疯狂寻找着任逍遥的踪迹。
然而找了许久许久,却连一点线索都没有。
峰顶就那么大,逍遥会去哪呢?
离开峰顶了?
不可能,去往山下的必经之路上根本没有任逍遥的脚印。
——单看峰顶场景便知此战之恨、之辣,即使轻功高绝如任逍遥,离开时也休想不落下任何痕迹。
那会去哪?
跳崖自尽了!?
众女都不愿往这茬想,但此刻这是唯一的可能。
果然,崖边发现了任逍遥的脚印。
脚印踩得很深很深,显然他气力已尽,连维系步履这样往日做来轻而易举的事情都办不到了。
怎么还有清秋的!?
龙菲芸发现这一点时,众女更惊讶了。
面面相觑了好一会,接踵而至的便是绝望,无尽的绝望。
以任逍遥的武功,即便对上修罗教、绝杀众多高手,成功逃离还是有可能的,但要是对方擒住了玄清秋以作要挟(谁也想不到玄清秋是修罗教圣女、鬼冥神君的徒儿,还以为她是被绝杀、修罗教掳走了),那……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任逍遥都不会丢下自己心爱的女人独自逃生。
所以……
逍遥自尽了。
在用烟火讯号筒将“恨天未死,速归”的讯息告知她们后,任逍遥带着玄清秋跳下了天山绝顶的万丈悬崖!
这是所有人不愿看到、不愿接受的可能。
偏又是唯一的可能!
一瞬间,众女崩溃了。
南宫凤仪、南宫凤姿、水芙蓉、林毓秀、苏涵碧,甚至连素来坚毅刚强的龙菲芸、身为忍者的真宫寺美奈也哭成了泪人儿。
孟飞、孟雷更是捶胸顿足,仰天哀嚎!
大哥、大嫂,死在了修罗教、绝杀手中,想不到……
逍遥也……
哀不自胜中,众人心中只有一个信念。
报仇,为逍遥报仇!!!
修罗教、绝杀,还有伪装成马贼害任逍遥孤身犯险的墀松虎师!
伤心欲绝的离开天山后,众人用尽一切办法找寻的绝杀、修罗教的踪迹,然而却一无所获——天绝地灭、修罗四使、五大杀手、须慈、须劫皆被任逍遥重创,没有数月功夫休想好转,鬼冥神君、恨天、须空亦受伤不轻,真要动手估计也就易天寒、付龙渊那样的级数,这种情况下还想玩花样那不找死么。
任逍遥既死,大宋覆亡已成定局,没有必要冒着巨大的风险再和对方死磕,鬼冥神君、恨天、须空商议之后决定保存实力,领着各自人马连夜离去,除了没法的清理的天山绝顶(一般人上不来)一切可能暴露行藏的痕迹全被清楚。
找不到修罗教、绝杀,那就拿墀松虎师开刀!
大宋武陵王死在吐蕃境内,还有屁的忌讳,众人也不装什么黑吃黑马贼了,直接杀入大寨,把驻扎在此的一万墀松虎师灭了个干净。
依孟雷、易天寒之意,众人就在大寨等着,等外出掳掠的其他几营归来继续大开杀戒,龙菲芸却在伤重未死的营尉口中逼问出一个惊人的消息。
吐蕃起举国之兵,要打的居然是大宋!
而且辽国、西夏、高丽、大理也会同时发兵!
国难当头,局势危殆,众人不再多做停留,星夜返回中原,途中修罗教、弥勒教、党项会、绝杀不断骚扰,虽然没有派出高手正面阻截,但还是大大延缓了他们归国的行程,至乎真宗皇帝皇帝无将可用,不得不把华玉公主拱手献出……
众人回到天极教,宣布了任逍遥的死讯,十万教众哭成一片,整座巽风城沉浸在哀悼和伤恸之中。
任逍遥死了,他们的无敌战神,最尊敬、最崇拜的教主死了。
死在修罗教和绝杀手里,死在辽国联合西夏、吐蕃、高丽、大理联军进犯、侵吞宋室的计划中。
报仇,报仇,为教主报仇!
莫说天极教密探遍布辽国,个个精强干练,就是随便扯个燕云十六州的百姓来也知道契丹即将南下。
——征调百万大军,这是多大的动静,瞒得住么。
论聪明睿智,龙菲芸比诸葛文杰稍逊一筹,但他却有从墀松虎师处得来的珍贵情报,稍一思量便知道耶律长胜强索华玉公主是假,诓大宋降低戒备,出尔反尔,趁机攻打边关是真。
同时她也相信以叶知秋对华玉公主的如海深情,定会倾十三省绿林盟之力把华玉公主夺回来。
但如此一来,辽国就有了正式出兵的借口,百万大军将顷刻南下。
以耶律长胜之机谋,虎豹骑之勇武,边关守军纵有戒备,如何抵挡得了。
除了杨家军镇守的三关口,其他关隘恐怕用不了三五日就被辽军风卷残云般扫荡干净了,而杨延昭身受重伤,杨家军的数量又就那么两三万,困守孤城……
怕是也坚持不了多久。
杨家军若再败,大宋就真的完了,即使有天极军顶上,对宋军士气、军心、战力的影响也是无可估量的!
百万虎狼之师,天下堪与其一战者唯天极教尔。
龙菲芸当机立断,在没有得到朝廷懿旨的情况下誓师出兵,十万大军皆白盔白甲,在英雄碑前立下重誓:
辽军一日不退,孝服一日不除,边患一日不宁,一日不还巽风!
她带龙骧、虎翼、飞羽三军日夜兼程,终于在辽军完成合围前赶到了三关口。
第五天,这是她率军赶到后的第五天,据辽军发动攻势已经有整整半个月了。
起初是南院枢密副使、先锋都统阿里奇领军五万在城外五十里处驻扎,零星的发动一些攻势,意在阻挡杨家军救援其他关隘;数日后南院知枢密使事、行营总管萧观音奴率军五万来援,由东、北两门发动进攻;五日前,亦即她率领龙骧、虎翼、飞羽三军入城后,辽先锋大将、威名仅次于耶律长胜的兰陵郡王萧挞凛领着连战连捷,攻克了十余处关隘,斗志旺盛、气势如虹的十万大军直逼三关口。
至此,辽国南下伐宋的先头兵马二十万齐聚三关口,把城池四周围得水泄不通,萧挞凛问知天极军最精锐的两支骑兵亦在城中,益发欣喜,情知若能尽歼城中兵马则大宋再无抵挡之力,指挥士卒日夜攻打,不给他们任何喘息的机会。
龙菲芸站在城头指挥,望着奋不顾身、交互厮杀,不由想起了父亲说过的一句话:战争如同弈棋,必须抱着冷酷无情的心理,蔑视一切生世,才能做出正确的决定,从容指挥已方人马的进退攻守,以最小的损失取得最大的战果!攻城的辽军就像大批不理自己生死的蚂蚁,攀梯登墙的朝墙头的敌人攻去,守城的杨家军则凭高墙拼死抵挡敌人,将企图攀城的敌人消灭在垛口或城墙下,而龙菲芸带来的、被誉为天极教乃至最精锐部队的龙骧、虎翼军则……
全在城中休息。
休息!?
对,休息,五天了,他们没有打过一场仗,甚至连城楼都没有来过。
孙子兵法《雄牝城》篇里,将城市分作两类:凡居於高处或背靠山岭、又有良好水源的城堡叫“雄城”,非常难被攻克;凡居於低处,或两山之间,又或背靠谷地,水草不盛的叫“牝城”,只要有足够力量,一攻便破。
三关口作为大宋边关最重要的关隘,自然是一座易守难攻的雄城。
当然,雄城也分类别,第一档的是天下第一坚城巽风城,想想当年龙吟啸死、天极教大乱,耶律斜轸一代战神领着四十万大军硬是打不下来;第二档的是汴梁、杭州,洛阳,汴梁作为国都自然没得说,杭州多福商大贾,有钱什么都好说;洛阳六朝古都,数代积累,当然也非同小可;三关口嘛自然属于接下来的第三档。
按说以杨将军百战之能,在三关口守上个把月还是不成问题的,但萧挞凛日夜进攻,十二个时辰从不停歇,城里百姓皆已撤走,兵员十分有限,打到这时承受了几天几夜从没间断的狂攻的杨家军已是疲态毕露。
这是辽军发动的第四十六波的攻势,上两趟他们军给守城的杨家军抛撒的石灰、糠枇、滚油、石块粉碎了破城的愿望,今次杨家军显是太过疲惫兼之资源补给不继,防守力大不如前,再无法和无暇先一步阻止檑木车直接冲击城门。
“轰轰轰”一辆硕大结实的冲车在数十名辽军士卒的扶持下冲击城池,前端露出一丈多长的尖锐头端撞击着厚重结实的城门,撞门车上安装了扇形护顶,石块砸上去、弓箭射上去都不能伤及下边的辽军士兵。
剧烈的撞击,把龙菲芸的心也提了起来,这时城头上掷下了一个陶罐,砸在撞城车护顶上摔得粉碎,里面的火油四溅开来,随即一支火把掷下,整个撞城车轰地一声燃烧起来。几个身上溅了油的辽军士卒因为身上都穿着厚厚的兽皮袍,顷刻间变成火人,嘶吼着满地打滚,想将烈火压灭。
城外不远处,数百虎豹骑拥簇着几员辽将远远观望,萧挞凛、萧观音奴、阿里奇等赫然在列。
今次他们采用的是“开其一角”的策略,主攻东、西、北三门,而将南门空出,“以便”城中守军逃走。
南门外十里处、出逃必经之路的一处密林里埋伏了足足六万大军,只要守军出逃必定一头撞将进去,落个全军覆没的结局。
而若不逃,那便只有困死城中!
萧挞凛高踞马背,鹰目闪闪生辉,扫视敌我双方你死我活的惨烈攻防战,喃喃道:“好一个杨六郎,内乏粮草,外无强援,居然能挺这许久。”
萧观音奴笑道:“虽然五国练兵,大宋必亡无疑,但摧枯拉朽的打多没意思,偶尔来血战几场才能显出我契丹勇士的雄风。”
“是啊,别的不说,末将麾下八百精锐步卒拼死登上城楼,满以为能趁机破城却不料……哎,被那龙菲芸剑劈枪挑硬是折两百多,其他的也都当场战死到头来半天便宜没捞着……你说她……她一女人怎么比男人还厉害,我真怀疑……”
“怀疑的话今晚便试试好了,看她倒底是女人还是男人。”
萧挞凛倏地泛起冷笑。
萧观音奴、阿里奇皆是一惊。
“杨家军败向已呈,我料最多大半个时辰三关口必定陷落。”萧挞凛虎目精芒大盛,闪耀着野兽一般的淫光,“届时龙菲芸做了俘虏……哼哼,我们也来尝尝大宋公主的滋味,哈哈哈。”
“哈哈哈。”众将领齐声淫笑。
第六章 弃守城池
“唉,守不住了。”几乎是在同时,城楼上的杨延昭发出一声长叹。
“嗯,三军皆已疲乏,守城器具亦将告罄,再打下去只能是以命换命了。”龙菲芸缓缓点头,说出来的话像是给他在做角注。
“都怪王钦若那厮!”杨延昭身后一员手持开山大斧的将领怒道,“多少次了,元帅您上书请求朝廷拨款加固城墙,整顿武备,全被他压住不发,害的我们……城墙一年才加固一次,弓弩、火油、滚木、檑石也没有足够的银两购置,要不是老百姓们自发出力,主动帮着我们建造守城器具,三关口早……”
“岂只如此。”另一员将领忿忿然接口道,“朝廷规定,边关粮秣每四月一送,战时城中需时刻保持半年以上的储备,前月初八十万担粮食就该到的,硬是被他找借口拖延,现在好了,辽军一围城什么东西都送不进来,多亏元帅早有预见,知道不能光靠朝廷,预先准备了够一月支使的粮草,不然将士们连饭都吃不饱,还守什么……”
“焦赞、孟良,够了!”杨延昭叱道,“这些是客观原因,不是我们控制得了的,你俩尽到各自职责,把仗给我打好便是!”
“可……元帅,这样败我们不服啊!”焦赞、孟良齐声言道。
“事实俱在,三关口守不住了。”杨延昭仰天再谈,语调中充满落寞和凄凉。
“……元帅的意思是打算突围!?”孟良呆了一呆,半晌才问道。
英勇无畏的杨家军,什么时候被打跑过!
“对,否则不光是我们,连公主带来的天极军也要折在这里……”
“天极军!”焦赞哼了一声,满脸黑线。
龙菲芸率众来援,他本高兴的很,以为终于能看到大宋最精锐的骑兵同虎豹骑对撼的场景,哪料得整整五天了,龙骧、虎翼军动都没动过,飞羽则不见人影,只有龙菲芸和龙骧军指挥使秦襄、虎翼军指挥使张风等将校到过城楼观望。
这算什么?跑来混吃混喝,看着杨家军……不,是看都没看。
孟良的脸色也不太好,他和焦赞向来是一条战线,一个鼻孔出气,这才有了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谚语,不过他的头脑比焦赞要冷静些,知道龙菲芸素有文武双全之名,天极军俱乃忠勇之士,既然来到三关口就不可能无所作为,只是这都火烧眉毛了凤舞公主怎么还不下令,难道真要等城池陷落?
对于爱将的愤慨,杨延昭不知是没看见呢还是故意不理,转而对龙菲芸道:“战死至此,公主的意思是……”
龙菲芸微微一笑:“和杨元帅一样,弃城撤走。”
“撤往何处?”
“杨将军以为呢?”龙菲芸反问。
“自然是潭……”
“澶州。”龙菲芸樱唇轻吐,说出两个令杨延昭眼神骤然一亮的字来。
“澶州紧倚黄河,城池坚固,四塞广阔,足可容纳数十万将兵,周围多水草沼泽,能够大大牵制辽军骑兵的奔袭作战,同时因为契丹人不擅水性,通过舟舰船舶转运粮秣草料、守城物资相对于走陆路要安全许多,最后也是非常重要的一点,澶州守将季延渥出生将门,是边关二线(三关口、泰州、定州、云州、保州、遂城、大同紧挨辽境,是为一线,黄河以北的其他州府则为二线)罕有的能将,虽然年纪尚轻、声望资历皆稍显不足,打起仗来却一点不含糊,潭洲的守备从各方面讲都不比三关口差,而且她的亲姐姐是圣上宠爱的慧妃,王钦若非但不敢克扣物资,反还要多送、加送,所以无论就地势、地理、城池而言亦或考虑到后勤保证等因素,澶州都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只是若撤往澶州,河北之地将尽付于契丹,唯余澶州一座孤城,若再失守则辽军渡过黄河,长驱直入,大宋亡矣!”
“兵法曰:置诸死地而后生,我军背城借一,拼死一战,正是效仿当年井陉之战韩信背水列阵大破赵军。”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看似争论却又好像都同意撤往澶州。
“如果要撤,从哪门走。”大难当前,杨延昭的话居然带着几分随意。
“南门如何?”龙菲芸香眉微耸,轻松的道,同样一副混不在意的样子。
“南门……”杨延昭默默念了遍,忽然眼睛一亮,瞧向龙菲芸。
龙菲芸仰起秀丽的俏脸,唇角飘出丝动人的笑意,俨然似是成竹在胸。
两人交换个彼此心知肚明的眼神,相视一笑。
“什么,从南门突围!?”焦赞一听急了,“萧挞凛是辽国仅次于耶律长胜的虎将,极擅用兵,旁人攻城开其一角是令守军士气溃散,逼守军出战逃跑,他他他……我老焦是个粗人都知道萧挞凛必在城外设伏,就等着我们出来呢。”
“是啊,南门必有埋伏,万万走不得。”孟良也自急了。
龙菲芸哑然失笑,幽幽的道:“呵呵,两位将军莫非以为,本宫打算自投罗网,带着大军往辽人布置的口袋里钻。”
“不是么,萧挞凛和我们杨家军打了这些年,他的战法我们再清楚不过,尤其是这次天极教的龙骧、虎翼军……哼!”说到一半便没了下文,显是又想到大宋朝唯一的能与契丹虎豹骑相抗的两支骑兵分明便在城中,却怎样都不肯出战。
“公主想走南门,那便自带天极教兵马去,反正我们杨家军决计不走的!”孟良也在一旁搀和。
杨延昭转过身来,拱手一揖,道:“焦赞、孟良本为绿林众人,虽随我久矣,却始终改不了这火爆性子,还望公主见谅。”
龙菲芸点点头,乌亮得像两颗宝石的眸珠闪耀着智慧的芒束。
“焦将军、孟将军……”龙菲芸不以为杵的笑了笑。
“哼!”焦赞、孟良低应一声。
“本宫率天极军千里来援,在三关口呆了整整五天,却未动一兵,未出一卒,坐看杨家军独力守城,伤亡惨重,你们心理一定在抱怨,对不对。”
“哼!”
“那么待会本宫便还一场大胜给杨家军,以此祭奠壮烈牺牲的将士们。”
“大胜!?”焦赞、孟良面面相觑。
“不是放弃三关口,撤往潭洲嘛,怎么……”
“吃了败仗未必就要弃守城池,同样,弃守城池未必就吃败仗!”龙菲芸美得可令任何人屏息的俏脸飘出一丝笑意,旋又被伤感的神色替代了,无限缅怀感触道,“逍遥,辽国害你亡故的深仇大恩,芸儿此刻便率军替你偿报!!!”
第七章 龙骧虎翼
三关口南门。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喧天的战鼓声中,龙骧、虎翼两军一万八千名精锐骑兵开始集结。
龙菲芸跨着玉雪麒麟驹,紧握父亲的遗留的破天戟,白色战袍迎着萧瑟的寒风“啪啪啪”的猎猎作响,娇美俊秀的脸容冷如铁铸。
身后是龙骧军指挥使秦襄、虎翼军指挥使张风,各自策骑勒马,倒提兵刃,峰尖闪耀着夺人胆魄的耀眼寒芒。
??现在的他俩已非当年养尊处优公子哥,而是天极教,乃至整个大宋朝独当一面的能将!
短短盏茶功夫,两军集结完毕,清一色的大红铠甲,大红战袍,俨若一片红云笼罩着战火弥漫的大地。
这是大宋最精锐的部队,打不垮、拖不烂、铁骨狰狰的骑兵雄师!
整个南门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多余的声响,甚至是战马发出的响鼻声。
为什么没有。
因为它们是千挑万选而、经过严格训练的良马,没有主人的命令不会做出任何多余的举动,有了主人的命令,任何举动都会去做。
即使是送死!
这就是龙骧、虎翼军,马是军中最好的马,武器是军中最好的武器、铠甲是军中最好的铠甲,一切的用具和装备都是军中最好的。
当然还有他们的自己??军中最强健、最忠贞、最悍不畏死的勇士。
天地间充盈着令人窒息地凝重,万多双坚毅的眼神凝望着前方。
前方的龙菲芸屹立如山、眼神如霜。
“将士们!”龙菲芸高举破天戟,向众军高呼道:“我知道,你们历经甄选从本教各堂被调入龙骧、虎翼军、咬牙硬挺着承受了那么多艰苦、残酷的训练,就是为了有朝一日为国尽忠,杀辽狗、杀鞑子,保卫我们的国土!”
“此次辽国举兵入寇,本教主带着你们日夜兼程、不眠不休的赶到了三关口,你们都认为很快就有仗可打,可以让辽军见识见识我中原骑兵的厉害,但直到今天本教主都没有动用你们,而是要你们在城中好好休息,除了日常操练不得参与任何守城的行动……”
众将士齐齐露出不解之色,显然到现在他们也没有弄清楚龙菲芸的用意,若非龙骧、虎翼军军纪严明,不得私自交谈、喧哗,这时候怕是早议论开了。
“我知道,你们的心里不好受,眼睁睁看着杨家军的战士浴血奋战,为国捐躯,你们空有一身精良的装备却只能在城中休息,连到城楼看一看都不允许。”
“教主,求求你,派我们出去打吧!”
“我们想给任教主报仇!”
“不能让杨家军的血白流啊!”
几员将领壮着胆子喊道,众军士们也现出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龙菲芸的神态一如往常,淡淡道:“大伙真的想打?”
“想!”众军士们憋屈了整整五天,不光是杨家军一个劲的抱怨,他们自己的心里也不好受,个个熬得像没肉吃的狼崽子一样,若非碍于军规早嗷嗷的直叫唤了,这会听得教主问话扯着嗓子齐声回应,当真是声震屋瓦、响彻云霄。
“真想打?”
“是!”这下子连城门都在晃荡。
“好,那我们就去打,打一场漂亮的胜仗,用我们的实际行动、用辽寇的鲜血和首级告慰那些精忠报国、慨然捐躯的烈士们。”龙菲芸扬起马鞭,“啪”的凌空一抽,破天戟横过须空,“众位弟兄,我龙菲芸同你们生死与共,我龙菲芸会是第一个杀进敌人阵中,也将是最后一个离开的!”这番话说得激昂悲壮,配合龙菲芸英姿飒爽的形象,俊秀无匹的外貌,深具某种激动人心的感染力,众战士立即齐声呐喊,“天极军军必胜!”的呼叫声冲天而起,没有一个人不战意大盛,与龙菲芸的心连结起来,愿为主帅拼死效力。
龙菲芸现出一个与残酷战场绝不相衬的笑容,灿烂如天上阳光,从容道:“将士们,即使是弃城退守,我们也要打出一场漂亮的胜仗,如此方不负‘天极兵精甲天下’之名,如此方能告慰任教主九泉之下的英灵!”
秦襄、张风振臂高呼和应道:“不论生死,我们永远追随教主。”全军再次呐喊,甘愿死战。
这时一道黑影飞纵而来,赫然正是飞羽的主帅真宫寺美奈。“幸不辱命,辽军伏兵埋伏的位置全都打探清楚了。”
简简单单一句话出口,众军士恍然大悟。
??原来我们是要去消灭南门外的契丹伏兵啊!
“龙骧、虎翼军,出击!”龙菲芸策马扬鞭,当先冲出,城楼下顿时响起山崩海啸般的嚎叫声,一万八千柄各式各样的兵刃齐齐高举,狂乱、暴虐的杀机在天的之间激荡不休,军官的口令声、号子声此起彼伏,一片片红云卷出南门,共同汇聚成一道奔突咆哮滚滚洪流,向着南方席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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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极军撤退了!”隔远瞧着南门处的滚滚烟尘,阿里奇泛起冷笑。
“哦,是打算用杨家军全师垫背,好保存两支骑兵么。”萧观音奴目光烁闪,望向激烈交战的城楼。
两日来箭矢存两日渐稀少,往往只在辽军发动一次大规模攻击前才动用十架次左右的大型弩机发射攻矢的守军,这次居然把城楼大大小小三十台尚能使用的弩机全都使上了,而且是无间隔的全面施射。
随着防御史岳胜的号令,一排排的弩箭,在数息的短暂时间下,连续发射十五挺八弓弩箭机射出弦架的强箭,由战士快速上箭时,另十五挺弩箭机立即接力发射,在射程内辽兵无一幸免的人仰马翻,血肉飞溅,情况教人惨不忍睹。
萧挞凛、阿里奇相互交换个颜色,晓得情况确如萧观音奴所说??杨家军这是要拼死一搏,不惜一切代价的掩护天极军遁走。
“是时候了,全军发动总攻,半个时辰拿下三关口,然后全师南下,配合耶律国珍、耶律国宝将军所部尽歼天极军!”萧挞凛一声令下,身后由刀盾手、弓箭手组成的五万生力军全线压上,依着战鼓的节奏,潮水般涌向城池。
“当!当!当!”岳胜亲自敲响城楼的铜钟,以最快的速度将消息告知全城的守军,孟良、焦赞、陈林、柴敢、刘超、张盖、管伯、关钧、王琪、孟得、林铁枪、宋铁棒、丘珍、丘谦、陈雄、谢勇、姚铁旗、董铁鼓、郎千、郎万等杨家军二十二员虎将全体出阵,和攀登城头的辽军展开厮杀。
拼了,杨家军上上下下全都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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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关口南五里,紫阳山。
一行大雁从天上依次飞过,逐渐昏暗的天空响起声声凄凉的悲鸣。残阳如血,染红了远处的莽莽大山。
光秃秃的山腰上,稀疏地生长着一些低矮的灌木,右边是一川平原。
映着投向投向大地的余晖,漫山遍野的军骑奔腾而来,红灿灿的一片耀人眼目,像百川纳海般驰入前方广袤辽阔的平原,红色的战袍、红色的铠甲、红色的盔缨在残阳的照耀下显得愈发凄艳,似要渗出血来。
莽莽苍穹,寂寂旷野,除了朔风的呼嚎,只有马蹄塌地的声响,显示出十分肃杀,九分萧瑟。
疾速奔驰的龙菲芸忽然一勒缰绳。
“希聿聿”一声马嘶,玉雪麒麟驹人立而起,然后碗口大的双足又重重的踏在地上,扬起漫天尘土,四蹄却如同铁石所铸,一动不动。
秦襄、张风跟着勒马。
接着是身后的将校们,再接着是龙骧、虎翼两军。
足足一万八千名骑兵,就那么突然地停住,前后左右的战马没有相互碰撞,将士们的兵刃没有触及周围的同袍,每伍、每队、每曲、每哨、每营队列整肃,纹丝未动,大军的阵型找不到丝毫散乱,更加没有任何的破绽。
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霆!
这就是任逍遥一造的王者之旅,无敌雄师!!!(武田家只学了前四句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五百年后便能纵横战国、所向睥睨,龙骧、虎翼句以整六句为军魂,战力可想而知)
“教主……”
秦襄打马上前,恭声道:“契丹伏兵就在前面?”
“不,他们埋伏在十里外的杏子林。”
“那这……莫非是要临时制定军略?”
龙菲芸没有答他,纤手一挥,朗声道:“众军士听令,转向!”
“转……转向!?”张风闻言大讶。
“教主,您改变主意了,不去打辽国的伏兵啦。”
“我说过要打辽国伏兵么。”龙菲芸淡淡一笑。
秦襄、张风面面相觑。
“杏子林乃是山地,并不利于骑兵的大范围突击截杀,兼之六万辽军养精蓄锐,士气正旺,即使我们出其不意的发动偷袭,等到把他们杀光杨家军已经全军覆没了,所以……”龙菲芸眸中杀意大胜,猛然间掉转马首,破天戟遥指虚空,厉声喝道,“三军听令(前军、中军、后军,并非“飞羽”突然冒了出来),即刻回师,重返三关口,我们的目标??西门,辽主主帅萧挞凛!”
第八章 去而复返
“冲!冲!冲!”阿里奇高举狼牙棒,兴奋的叫喊着。
他是契丹年轻一派的将领,不比得征战杀场几十年的萧挞凛、萧观音奴,急需一场大胜来证明自己的实力。
辽军全线出击,余下的百多辆梯车、撞车,两营手持巨型盾牌的突击兵接着投石车和弓弩的掩护在战鼓声中往东门方向推进,虎豹骑则以环形的阵势突向城楼,人人弯弓搭箭,依仗契丹人与生俱来的骑射之术,远距离压制着城头的杨家军,为主力攻城部队的迅速逼近制造机会。“轰隆”!坚固的西城门终不堪冲击,颓然往门道内倾倒,扬起满门尘屑木碎。攻城的辽军士气大振,喊喝震天而起,把厮杀声和兵器交击的声音完全掩盖。
“哈哈哈,赢了,我们……”
阿里奇喊道一半,身后的萧挞凛倏地色变,大喝道:“快,退后!”传令兵疾速吹起号角,负责撞门的檑木车队仓皇后撤,却已迟了一步。
萧观音奴当了萧挞凛十几年的副手,知道他勃然色变的原因,那是因为错估破门的时间而致失误,毫无疑问是久经战阵的杨家军暗中移开了堵塞以增强城门抗力的沙石铁车,使城门被轻易撞破,完全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要知如按原定的攻城方略,城门破毁的一刻,檑木冲车必须立即退走,工事兵则负责清理门道内的障碍物,再让步兵杀进城内,最后才是虎豹骑长驱直入,秋风扫落叶般剿灭负隅顽抗的杨家军残部。
但此刻因为敌方的,事实与预估出现不符,使攻城的辽军虽占尽优势,在时间的把握上仍要进退失据。果然城内锣响,大队兵马从城道蜂拥而出,领衔的是焦赞、孟良两员虎将,见人就杀,分成数股往四方八面突围,负责撞门清阵的工事兵哭喊震天的四散逃命,更添敌骑逃生的机会,东门外的战场乱成一片,敌我难分。萧挞凛眯着眼睛,瞧了一会,忽道:“哼,杨延昭若是未伤,跃马提枪领头冲锋或许还能杀出一条血路,现在嘛……困兽之斗尔。”
萧观音奴笑道:“恭喜郡王、贺喜郡王,今日一战大宋唯一能与我契丹军相抗的三支主力部队全军覆没,荡平宋朝再无阻碍。依末将看,无须耶律大王三十万中军、国主五十万后军到来,只郡王这支兵马足以打到汴梁,擒获宋朝皇帝。”
“郡王威武,兵锋指处,所向睥睨。”
“郡王指挥若定、调度有方,真不愧是我契丹第一虎将,此次一战功成,威震天下,荡平宋室,耶律大王的军功怕是也及不上您了。”
众将的歌功颂德声响起一片。
萧挞凛也有点飘飘然,论资历他是和耶律斜轸一辈的宿将,当今朝中无人能及,论军功,契丹闻风丧胆的杨无敌亦即杨延昭的父亲,大宋三虎将之一的杨延昭是被他亲手逼死的,要不是当年他去东北平乱没赶上高梁河之战大破宋军,战神之名未必就轮得着他杨延昭。
耶律斜轸、耶律休哥病死,大辽军方第一人理应轮到他了,哪料得耶律长胜横空出世,仗着自己是王族揽下了几乎所有好啃的战役,退西州回鹘、败高丽、降女真,短短数月即名震天下,而把他留在南线同杨家军死磕。
结果耶律长胜的仗越大越多,功越立越大,而他却始终跨不过三关口这道坎,叫子侄辈耶律长胜后来居上,成为契丹人眼中新的战神。
此次百万大军挥师南下,耶律长胜为主帅,韩德让为副帅,而他只“捞”到区区一个先锋官,心里能不憋屈么。
所以这一趟他是卯足了劲要在中军、后军到达前拿下三关口、灭掉大宋最强的几支抵抗力量,把全部功劳结结实实的揽过来!
现在三关口城池已破,他的目标眼看就要实现了。
大辽第一虎将的光环注定要带在他——兰陵郡王萧挞凛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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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约莫一注香功夫,杨家军渐渐不住。
萧挞凛扬手一挥:“走,随我去取杨延昭人头。”
众军士齐声应和,抄起兵刃待要冲出。
萧挞凛猛地一勒缰绳,环顾左右道:“等等,你们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萧观音奴呆了一呆,侧耳凝听片刻,惑然道:“有啊,将士们厮杀的声音。”
萧挞凛沉吟道:“不对,不是三关口这边,是我们……后方!”
“后方!?”萧观音奴心头剧烈的跳动了一下,倏然转过头来,凝神细听片刻,果然听到了阵阵诡异的声音,似雷声,又似洪峰,只片刻功夫,那声音便已经放大许多,萧挞凛的一众贴身近卫也听到了这声音,纷纷转头察看。
“咴律律——”
萧挞凛、萧观音奴和阿里奇胯下的战马同时开始狂躁起来,似乎是感受到了某种即将来临的危险。
“呜——呜呜——呜呜呜——”
三短一长,诡异牛角号声自前方(全转了向,这时候的前方是刚才的后方)骤然响起,嘹亮的鸣音穿越了遥远地虚空,清晰的送进了每一名辽兵耳中。
“旗!一杆大旗!”
一名眼尖的护卫军忽然凄厉地尖叫起来,伸手指着远处。
远处地的平线上升起了一条浓重的红线,正在缓缓蠕动。
在那条红线地正前方,果然有一面艳红色的旗帜,虽相相隔甚远,却仍能恍惚感受到它猎猎招展的雄姿。
只片刻功夫,那条蠕动地红线便变粗了许多。
待得稍尽一些,萧挞凛、萧观音奴同时倒吸一口冷气,暗沉沉的天穹下,一面血色大旗迎风早膳,凄艳的旗帜中绣着“报仇雪恨”四个白色大字,侧边还有两面稍小一点的白色旗帜,字则是血红血红的。
龙骧,虎翼!
天极、天极军!
他们又回来了!?
“报仇雪恨”的四字大旗下,红灿灿的一片骑兵正漫山遍野地冲杀过来,马蹄翻飞、泥草四溅,狰狞的杀机充盈天地之间,那一片锃亮的兵刃已经高举空中,映着每名骑兵头顶的绑束着的白带(龙骧、虎翼军要是白盔白甲那就突不出侵略如火的气势了,所以依旧一身穿红,只头束白带以示悼念)闪烁着冰冷的寒芒。
辽兵们开始骚动起来,纷纷左顾右盼,眸子里流露出莫名的恐惧。
辽国前锋部队二十万大军,六万跟着耶律国珍、耶律国宝前往杏子林埋伏,另有近五万或死或伤,参与攻城的只有九万人,其中北门、东门各一万以作牵制,七万主力全数汇集西门,方才萧挞凛下令全体出击,所有部队都压了过去和杨家军缠成一团,这时候要想收兵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萧挞凛身边只有三千护军,虽然是随他征战多年、身经百战的虎卫营,但面对数量多达一万八千,堪与虎豹骑比肩的龙骧、虎翼军,胜算根本是……
零!
萧观音奴的瞳孔骤然紧索,策马挡在萧挞凛,声嘶力竭的回头喊道:“郡王,快走,他们要得是……你的命!”
第九章 形势逆转
“敌袭!敌袭!!敌袭!!!!”不知哪名士兵喊了一声,整个辽阵全乱了,惊悚、恐惧、慌乱像潮水般弥漫开去,不仅仅是萧挞凛身边的护卫营,连攻城的辽军也整个乱套了,士卒们不知是该继续执行主帅萧挞凛的命令同负隅顽抗的杨家军厮杀,还是即刻撤回怎去保护他。
龙菲芸紧握着那把象征荣耀和勇武的破天戟,奔行在骑阵最前方,众军中只有她一人是白盔白甲,犹若万绿从中衬托出的一片红叶,分外醒目耀眼,纯白色的披风在她肩后猎猎飘荡,啪啪作响,平缓的坡自她脚下潮水般倒退。
前方,陷入混乱的辽军像待宰的绵羊,混乱不堪的四散奔突。
“杀死萧挞凛,为任教主报仇!”龙菲芸仰天长啸,森冷的杀机自他的眸子里倾泄而出,她感受到了,感受到了……
弥漫在辽军将士心头的恐惧,无尽恐惧!
对,龙骧、虎翼军带给敌人的就是这种效果,不但要从**上消灭辽军,还要从精神上摧残他们!
一片混乱中,空中响起萧挞凛的大喝:“不要慌,不要乱,传令咬儿惟康、太真胥庆、李金吾、兀颜延寿所部继续攻城,耶律宗云、耶律宗电,耶律宗雷,耶律宗霖前军变后军,后军变前军,布鹤翼阵应敌!!!”
倒底是一代名将,萧挞凛瞬间冷静下来。
传令兵们将他的指使飞速的传往各军,众军士各归行伍,各司其职,混乱的场面得到了一定遏制。
三千虎卫军最先恢复了正常。
他们迈开整齐的步伐,踩着阴冷的面,滚滚而前,待阵型全面展开,萧观音奴一声令下,刀盾手们的脚步嘎然而止,千多块盾牌同时往上重重一顿,筑起一堵堵冰冷坚墙,密密麻麻的刀尖从盾牌缝隙里露出来,闪烁着死亡的冷辉!
“准备施射!”
两千弓弩手疾步向前,机械从箭壶里抽出一支支羽箭搭于弦上,尔后双臂发力将长弓举起,在嘎吱嘎吱的弓弦绷紧声中,一张张长弓已经挽成了满月状,每一名弓箭手皆表情冷漠,两眼微眯,不带任何感情凝视着前方的虚空,一支支冰冷的箭矢同样指向那里。
“放箭!”
“咻——”
“咻——”
萧观音奴一声令下,两千弓弩手同时松开右手,弓弦响处,刺耳的锐啸声划破长空。一千支狼毫羽箭已经带着冰寒的杀机,瞬时飞临龙骧、虎翼军头顶,然后像雨点般恶狠狠扎落下来,那片乌黑雨丝,几欲遮蔽了整片天空。
没有分毫犹豫、没有片刻迟疑,如火云般扑面而来的龙骧、虎翼军完全没有理会这一切,连马身都装备重甲的他们更本无须担心箭矢的袭击,箭簇打在紧贴着马首的骑兵重铠上发出的叮当敲击声对于他们而言更像是一场大战前的序曲。
“呵!”
“哈!”
“呼啦——”
震耳欲聋嘶吼声自龙菲芸身后冲霄而起,紧随在侧的三千龙骧军弹身甩臂,三千余支投枪霎时破空而起,在空中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交错成的森冷矛阵,流泻而下,带着长长尖啸向着辽军军阵恶狠狠的扎落下来。
阿里奇死死的盯着头顶那片暴雨般倾泄而下投枪,瞳孔倏然收缩:这……这他娘是什么玩意?以前怎么从未见过?
“啊,投枪,是女真人惯用的投枪!!!”
萧观音奴惊呼出声,但一切都已晚了。
军士们的大盾是平举的,如何能抵挡这从天而降的投枪——就算他们有足够的反应时间,那几十甚至近百斤重的特制大盾是轻易能举到头顶的么!
何况还有后面毫无防护的弓箭兵。
“唆唆唆——”
“噗——噗——噗~”
“啊!”
投枪挟带着死亡的冰冷扎落下来,刺穿血肉清脆响还有惨烈嚎叫声交织成一片、绵绵不息,霎时间,数百名辽军士卒已经被暴雨般倾泄而下投枪贯体而过、钉死在冰冷的的面上,血肉之躯终究难挡利器之锋。
这是专为龙骧、虎翼军打造的特制投枪,混铁铸就,势大力沉,连马头也可以一枪刺穿,何况是人的身体,它们毫无阻碍插进人体,阵阵沉闷的“噗噗”声中一条条鲜活的人命顷刻间变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当!”
阿里奇挥棒斜斩,硬生生的格飞一支投枪,清越金铁交鸣声中,那支投枪方向骤然一转,斜斜掠过他身侧,一头扎进了紧随他身侧名步卒的胸腔,锋利三棱矛刃轻易的剖开了他的外披的兽皮甲胄,洞穿了他脆弱的身躯。
“呃啊——”
那名辽兵凄厉的嚎叫着“扑通”栽倒在,方自重整的阵型顿时又乱作一团,无可阻挡的人流从他身上践踏而过,辽兵根本还来不及挣扎就被踏碎了头颅,血肉模糊身体抽搐了两下旋即寂然,再没声息。
“唆唆唆!!!”
连绵不绝破空声响彻天际。
“噗!”
“嗞!”
“啊——”
“哎呀!”
霎时间,利器剖开骨肉的声音以及惨叫声交织成一片,三千虎卫军不是当场身死就是给刺成重伤,彻底丧失了战斗力。
萧挞凛的心在滴血!
这些可都是他亲兵,都是跟了他十几、几十年的将士啊,他们连敌人的边都没摸着就这么一排排的倒了下去。
但是他别无选择。
之前的近展太过顺利,使他根本没有想到:
天极军竟会去而复返,调转头来打他的中军!
事已至此,换成统兵的是除了他和耶律长胜外的其他将领,杨家军、天极军里外夹攻,不落个全军覆灭都算是运气了。
但他是萧挞凛,日后将要问鼎契丹第一猛将的萧挞凛!
天极军既然赶来,那就一定要把他们杀个精光。
——无论付出多大代价,即使是他的虎卫军!
三关口势险要,唯西门一马平川,否则也聚集不了七万大军作为主攻。
平面对骑兵……
难!
耶律长胜拨了三万虎豹骑给他,两万被他派去了杏子林,满拟先以步兵、弓兵发动伏击,再靠虎豹骑一路追杀,确保不放走一个宋兵。
所以留在本阵的虎豹骑只有一万,再减去阵亡的、受伤的,能够用来同天极军交战的充其量不过六千。
六千人疲惫之师硬憾一万八生力军。
换成大宋朝廷的骑兵队或许还有的一打,面对龙骧、虎翼……
光看那漫山遍野席卷而来、如红云蔽日、烈火燎原般的气势,萧挞凛便知道:
这两支骑兵的战力决不比虎豹骑差……不,普通的虎豹骑还比不上,必须是是耶律长胜身边的那三万玄甲虎豹骑!
想赢,只有一个办法。
摆出鹤翼阵,以最快的速度往两边横向扩展,配合虎豹骑行成一个巨大的“口袋”,把正面冲锋的龙骧、虎翼军给包进来。
步兵扩展需要时间啊,怎么办?
用虎卫营的将士的命拖呀!
萧挞凛身边百多虎豹骑护卫,这时也全派了出去,全靠几员副将拼死护卫才没给当场叉成刺猬。
龙骧、虎翼军越逼越近,萧挞凛的心也越抽越紧。
虽然他们的投枪使尽了,惕隐琼妖纳延也带着及时回撤的五千生力军守在他身边,萧挞凛却清楚一旦两军对阵,最多两注香功夫,这些人就要给杀个尽绝!
而他的部队完成包围需要的是三注香!
就在这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天极军在离萧挞凛的中军阵还是二十丈远的时候忽然往侧翼散开。
龙骧左、虎翼右,沿着弧形的推进路线绕向东、西两个方向。
完了!
萧挞凛猛然醒觉。
正面的冲锋只是龙菲芸做给他看的,目的是牵制他们,诱他摆出鹤翼阵,将撤调回的四万兵力全部分散。
天极军真正的杀招是从旁绕击,硬撼他们的后防和两边侧翼,把骑兵冲击战的优点,发挥尽致,攻击时将变成从左行两侧至乎后侧杀至。
中央,中央是空的!!!
“快,快转向,两边给我顶住!”
萧挞凛嘶声喊着但却为时已晚。
“杀啊,为教主报仇!”
秦襄、张风高举起手中兵刃,疯狂咆哮起来,手臂上的青筋亦根根凸起,各自率领的八千兵马轰然响应,
“杀啊——”锃亮的兵峰在空中划过冰冷的弧线,无情往前斩落。
“当!”
“啊——”
“噗!”
“哇!”
“咴律律——”
霎时间,诸般声音同时炸响,左边的龙骧军、右边的虎翼就像是一枚巨石,狠狠撞进了汹涌的激流,天间骤然绽放出无比璀璨的浪花,又像烟花般乍现即逝,森冷的杀机自每一名天极军将士滴血的眸子里掠过,冰冷的钢刀挟裹着死亡的气息森然斩下……
激血飞溅中,无数头颅凌空抛起,在空中划过一道诡异的弧线远远落在上。
如果萧挞凛的部队结成偃月阵或雁行阵,集中兵力阻挡龙骧、虎翼军,或许还有希望扼制住他们的冲锋,偏偏他贪心不足、志在立功,非要摆什么鹤翼阵,迂回还没有完成就被高速移动的骑兵冲散开来。
憋了整五天的龙骧、虎翼军战士在秦襄、张风的带领下先以雷霆万钧、以快打慢的马队战术,把敌人冲散冲垮,然后依仗优秀的骑射和拼杀之术把阵型大乱、忙于逃命的敌人无情截杀,不容有漏网之鱼。
片刻间敌人已乱成一团,各自为战,龙骧、虎翼军在敌群里左街右逐,却能始终队形完整,比对起敌人乱如散沙,更显出强弱悬殊之势。
胜败之局已定,只看能杀多少人。
萧挞凛欲哭无泪,现在除了他身边的五千人,其他将士已完全失去了抵抗力,他咬咬牙想带着这五千人去抄天极军的后路打算同对方拼个鱼死网破,孰料甫一抬头看见的却是前方突然冒出的又一支骑兵!
两千人的骑兵!
他们都是从龙骧、虎翼军里挑出的精锐,精锐中的精锐。
在龙菲芸的带领下呼喝着、咆哮着、狂吼着疾速朝中军冲来。
将士们的目的只有一个——萧挞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