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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花残剑     千古风流谈笑间txt下载     千古风流谈笑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一章 自身难保

    半月时间转瞬而过。

    托熊啸天之福,江南武林并无动乱,玄清秋的外伤在吴涵宇、苏涵碧、龙菲芸的精心调理下业已痊愈。

    众人在吴涵宇的带领下来到离花萼谷不远的一处峭壁。

    抬首上望,但见雾霭弥漫,烟云缭绕,除了低矮处光秃秃的峭壁,根本瞧不清崖顶的状况。

    “好……好高啊。”众女面面相觑,暗自捏了把汗。

    吴涵宇拍拍任逍遥肩膀,沉声道:“此处名唤鬼愁崖,既高且陡,地势险要,据说连冥府派出的鬼差也不能攀越,木宝异果就生长在半山腰的峭壁上,是整座鬼愁崖唯一的树木,待辰时过后云雾散去,你们就能看见了。”

    “行,那我去了。”任逍遥袖袍一振,迫不及待的就要跃起。

    “急什么,话还没说完。”吴涵宇拽住他袖子。

    任逍遥微微一笑,信心十足的道:“前辈无需担心,只要不是绝对垂直,隔着几十丈有能凹起或凸起的岩石可以借力,晚辈便能来去自如。”

    “逍遥,前辈的说得不是这个。”苏涵碧醋意十足地白了他一眼,嗔道,“木宝异果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树异果,摘取时禁忌很多,稍不注意就会损毁。”

    “损毁!?唉呀呀,请前辈赐教。”任逍遥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吴涵宇“哼”了一声,顺手拿过包袱,打开放到任逍遥手里:“木宝异果果汁奇酸,果皮极薄,但与肌肤相触既刻溶解,所以一定要戴鹿皮手套才能去摘,而且动作要轻,极轻,一旦碰破果皮非但九转乾坤丹配制不成,自己也会被腐蚀殆尽,绝无幸理——好在你那几手绝活都是阴柔路子,只要小心倒不至于出事。”

    “果实摘好后,把它放到银盒里,用皮带束在腰间,然后再回来。”吴涵宇语重心长的嘱咐道,“鬼愁崖下来速度一定要慢,身形一定要稳,半点岔子都出不得……”话锋突然一转,以夸张的表情道“听着,只要你顺顺利利地把完完整整的木宝异果交给老夫,三天后老夫包管还你个健健康康、活蹦乱跳的小美人。”

    众女被他打趣的言辞逗乐了,连南宫凤仪都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这年近百岁的耄耋老者竟也有孩童般爱闹的时候,紧张沉重的气氛顿时缓和不少。

    任逍遥点点头,目光投向一旁披着貂裘大氅,犹带病容的玄清秋,今天发作的是寒毒,虽然服了九阳烈火丹,全身裹得严严实实,依旧冷的在那发抖,眸神空洞,俏脸惨白惨白,像蒙着一层淡淡的冰霜,眼睫微微颤动,竟是无力抬眸。

    任逍遥脑中一热,按捺不住激荡的心绪,冲过去捧着玄清秋手,俯身凑到她香耳旁道:“等我、等我回来,你就再不用受苦了。”

    “任大哥,因为我……害你、害你孤身犯险……”恐怕连玄清秋自己都没注意到,她对任逍遥的称呼不自觉得变了。

    “只要是为你,别说区区鬼愁崖,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义无反顾。”

    玄清秋娇躯遽颤,一种难以言愈的莫名感觉霎时充溢了心灵,好舒坦、好踏实、好感动、好……

    腰悬癖毒天珠、腕挎鹿皮手套,身上穿着刀抢不入的苍茫踏雪甲。

    当一切准备停当,任逍遥提气一跃,纵身而起,“飕”的一声直往上去,如大鹏展翅,燕雀高飞倏忽间腾起三、四丈的距离,飞临峭壁之上,眼看冲势将尽,左足微曲往右脚脚背猛力一踏,身形再度拔高。

    如此九纵九跃,他已到了十几丈的高度,看得众人眼界大开,暗自惊叹时,伸手在凸起的崖壁用力一撑,体内真气天然运转,循环往复,在眨眼的高速内,新生出的精纯真气灌注双腿,重复腾跃之势,又是一个九纵九跃……

    雾霭已散,崖底观望的众人只见任逍遥身形越拔越高,速度却无丝毫减缓,直比精擅攀岩的猿猴还要矫健。

    “不……不可思议……简直不可思议……”吴涵宇直愣愣的盯着任逍遥逐渐“变小”的身影,惊愕之情溢于言表,“老夫活了百岁,尚未见过此等轻功,别的不说,就、就这凌空上跃的本事,冠绝天下……空前绝后……神鬼莫匹……”

    “前辈,任大哥他……轻功那么好,应该能……能平安回来吧。”玄清秋话方出口,心中“突”的一跳:“我、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对他用这样亲密的称呼,怎么……怎么会关心起他的死活,他若出事,师父一统武林大业不就功成可期了,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应该巴不得他摔下来啊,为什么……”

    吴涵宇浑然未觉,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目光一瞬不瞬的凝注着任逍遥的身形,机械性的回答道:“但愿如此吧,老夫也希望他平安归来。”

    任逍遥手脚并用,全力上攀,全身虚飘若羽毛,没有半点重量似的。

    凭借着鬼魅般迅捷无伦的高速移动,不多时已经到了半山腰。

    这里的岩壁更趋平直,罕有凹凸起的借力处,好在他内功精强,拳掌功夫又够了得,隔着几丈远轰出一击,愣是能把坚硬的岩石震烂,凭空创造处借力、甚至是暂做歇脚的地方(任逍遥不是神仙,该休息还是要休息的)。

    过了约莫两刻钟,他已到达几百丈高的山脊,抬首一望,远处一抹迥异于周围精致的深红映入眼帘。

    “就是那了!”任逍遥心中一喜,刚要飞掠过去脑中闪过吴涵宇的叮嘱:“木宝异果周围围全是毒物,对木宝异果发出的气味和枝叶上凝结的露水特别偏好,却又不敢直接触碰,所以都聚在果树周围,你有癖毒天珠在身,毒虫毒蛇自会躲避,要当心的是各类剧毒植物。我知道你内功深厚,百毒不侵,可这不是平地,是几百丈的高空,若……哪怕只是晕厥一小会,造成的后果都不可估量。”

    任逍遥五指成抓,“哗啦”抓住一块微凸的岩石,内劲到处,点点石粉随之滑落,指尖深入其中,稳稳当当的顿准身形,功聚双目望向十几丈外的目的地。

    就在那石岩的缝隙间,生长着纳天地之灵气、蕴万物之精华的木宝异果,密密麻麻的树根盘枝错节,从一个个石缝中钻出来,扭曲着、旋转着、虬结着,沿着冰冷的石块顽强的延伸出去,顽强的抓住他栖身的山壁。

    拳头般大小的果实垂挂在那,外皮血红血红,薄的几乎透明,隐见内里酸汁的流动,整个望去就像一颗芒光流转的红宝石。

    木宝异果上下左右不到尺许的地方,长满了各式各样的剧毒植物,这几天苏涵碧给和他详细叙述过,多数都认得出来。

    “呈扁圆形或扁椭圆形,一面隆起,一面稍凹下,表面有茸毛,质坚——唔,是番木鳖,口服才会中毒,无妨;窄披针形,全绿,革质,下面浅绿色;侧脉扁平,密生而平——夹竹桃,闻着会轻微中毒,没关系,屏住呼吸便好;茎圆而粗壮,直立。全株稍被白粉,呈灰绿色,叶对生,倒卵,茎秆、叶柄甚至叶脉上长满含有剧毒的刺——蝎子草,可由破损的皮肤侵入经脉,有苍茫踏雪甲在,没关系……乌头……断肠草……”任逍遥看了一会,没发现什么难“对付”的毒草毒花,至于盘踞在周围的毒蛇、蜘蛛、蜈蚣、蝎子等毒虫更加不必顾忌。

    “清秋还在等着我呢,得抓紧点。”念及此处,任逍遥不在忧郁,拔出扣住岩壁的右手,双足踏着山壁用力一瞪,就这么借势跃起,全力展动飞仙化羽第九重“羽化登仙”的身法,掠向木宝异果。

    八纵八跃后,离果树尚有丈许,阵阵中人欲呕的腥臭传入鼻腔,任逍遥急忙屏住呼吸,几乎就在同时,腰间的癖毒天珠产生感应,发出璀璨耀眼的流光。

    流光到处,十几种严阵以待、等着他“自投罗网”的毒虫纷纷朝两边散开,避之唯恐不及。

    任逍遥轻而易举的来到木宝异果旁,一股极其酸冽的气味扑面而来,初闻十分难受,差点没当场闭过气去,过了一会腹内渐渐热起来,奇经八脉,十二正经,四肢百骸无不为之舒畅,整个人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任逍遥伸手想摘,又怕用力过大损伤果实,索性以指力切断茎干,连着大半截树枝一齐纳入银盒,他的动作十分小心,十分谨慎,生怕出半点岔子,以致于把全副精力都放在这里,对即将临身的危险的浑然未觉。

    “记着,天地间凡此类宝贝,必有护宝之物,否则也不会活六十年而不被飞禽吞食,摘取时一定注意,且莫着了道儿。”他光沉浸在顺利取得果实的喜悦中,完全忘记了临行前吴涵宇再三强调的话。

    “啪!”任逍遥刚想把银盒绑在腰上,脚下忽然响起一声脆响,接着剧烈的疼痛自脚踝传来,低头看时竟是两条通体深红、长满倒刺的树藤,紧紧缠住了他的双腿,才这么一会渗出的鲜血一把裤管染红。

    “这怎么可能!!!”任逍遥大吃一惊,虽说苍茫踏雪甲只能护住上身,但以他现时的内劲寻常刀剑根本砍不进身体,何况脚底穿着的鞋子是四层厚牛皮所制,柔韧性比盔甲还好,如何能给倒刺洞穿?

    他没时间细想,甚至来不及运功相抗,整个人已被倒吊起来,悬在半空。

    任逍遥拼命挣扎,试图脱开树藤的掌控,岂料树藤越缠越紧,越缠越密,几乎把他两条腿都给裹了进去,更要命的是挣扎中盛着木宝异果的银盒因为没有绑紧从腰间滑落,径直坠向悬崖……

    任逍遥心差点没挑出腔子,急使“擒龙功”想把银盒抓回来,谁曾想手腕方才动作,“啪!啪!”连响,身侧袭来的两根树藤已把胳膊牢牢缠住。

    眼睁睁瞧着银盒坠落,连自身都难以保全的他如何救援。

第十二章 绝世好男人

    玄清秋生死攸关,任逍遥哪还顾得了双腿那撕心裂肺的痛楚,迸力一抽,愣是要脱离树藤的禁制。

    他脚上的力道何止千钧,别说区区植物,就算是给捕兽夹夹住,怕也要把捕兽夹生生扯裂。

    然而,他一抽之下双脚竞纹丝不动,连手腕都给缠得严严实实。

    这不是普通的树藤,而是守护木宝异果的麒麟血藤,也是天地间罕有的奇物,平素交杂在周围的毒树、毒草中毫不起眼,所以连吴涵宇都不知晓,一旦有物体靠近木宝异果就会立刻发动攻袭,比起吴涵宇说得结成绳索自山顶垂下不会给山石割断的龙血树藤强度、硬度、柔韧度何止超出数倍。

    所以即使任逍遥,也不可能凭手足之力挣脱。

    盛装木宝异果的银盒仍在下落,一旦让它触地玄清秋必死无疑。

    任逍遥急得眼睛都红了,全身功力迸发,不顾一切的要脱身出来。

    他手臂有苍茫踏雪甲的护着,用力猛些自然无事,双腿却无却无护籍,直给刮得血肉模糊。

    任逍遥一心去救木宝异果,尽管痛彻心肺,勿自未觉,鬼愁崖下观望的众女中龙菲芸、真宫寺美奈眼力最好看得清清楚楚,心里那个痛哟,恨不得和任逍遥换个位置,自己来承受这非人的折磨。

    任逍遥心系玄清秋,睚目欲裂、须发箕张,手臂青筋鼓起,已把全力力气用到极致,麒麟血藤却越缠越紧,几乎把他整个人包裹进去,更严重的是麒麟血藤的尖刺开始生出一种黄色的液体,伴随着刺鼻的气味四散开来,呛得人眼泪直流。

    “不好,这、这是……”看见麒麟血藤时吴涵宇面色已变,眼下更加唇角哆嗦,结结巴巴的叫道,“臭小子,快,快回来!这是腐蚀性极其强烈的酸液,不用盏茶功夫,你整个人都要化成血水。”

    用不着他说,任逍遥也想脱身,可他施尽浑身解数,愣是挣不断麒麟血藤。

    枉他有千般智计,万种谋略,此时一想到那攸关玄清秋生死的木宝异果即将损毁,所有的理智早给抛到九霄云外,除了用蛮力还是用蛮力,哪里静的下心来想什么脱身之法。

    当然,这也不能怪他,毕竟按照以往的经验先天无上罡气到处铁链都未必束缚的住,何况是区区树藤呢。

    但他面对的不是普通树藤,是百炼钢化绕指柔的麒麟血藤啊!!!

    “逍遥,用火遁!!!”关键时刻,真宫寺美奈的叱叫在耳边响起。

    任逍遥猛然醒觉,深吸口气,十指联动,依未、午、巳、辰、子、丑、寅的顺序迅速结印——他只手腕受制,结印还是无碍的。

    “火遁·火龙炎弹!”任逍遥气贯丹田,张口疾吐,居然在没有火油助燃的情况下喷出烈焰,居然还一下子烧着了缠绕身体的所有树藤。

    这就是武林太阁,统御忍术界十一影的武林太阁!

    火克木乃自然之性,何况鬼愁崖上风急草干,一引既燃,那腐蚀性极强的黄色酸液亦不能挡,瞬间已成燎原之势。

    任逍遥大喝一声,手脚四肢猛然运力,但听“啪啪”连声,缠绕他身体的被烈火烧灼的近乎干裂的麒麟血藤终于迸裂。

    眼见情郎无恙,龙菲芸、真宫寺美奈松了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任逍遥没有松气,早已绷紧心弦几乎跳出腔子。

    关系玄清秋生死、他甘冒奇险前来采摘的木宝异果已经下落到离地面不到百丈的高度,即使吴涵宇、龙菲芸她们眼疾手快能够接住,如此大的冲力也足以将银盒内的木宝异果彻底摧毁。

    只有他,只有他能结合九转归原劲、逍遥无极掌两大奇功将银盒的下冲之势化于无形。

    任逍遥没有思考,没有犹豫,身子凌空倒转,狠狠地往岩壁一蹬,反向展开九纵九跃羽化登仙的身法,流星电闪般从鬼愁崖破空而下,身子左右两侧阴风迸发,如箭离弦,如鹏展翅,速度快的不可思议。

    “逍遥,你疯啦!!!”龙菲芸骇得花容失色,任逍遥轻功再高再强,就那么毫无缓冲的从几百丈跳下来不死也得甩成残废,惶论他为了追上木宝异果竟然逆用飞仙化羽,把坠落的速度提升到无以复加。

    “不要啊!”众女齐声惊呼,连玄清秋都情不自禁的唤道:“逍遥,别管木宝异果了,我……我……”

    她是鬼冥神君最宠爱的徒儿,十岁时便出落的娇艳妩媚、亭亭玉立,不知迷倒了多少教中男子,不得不以黑纱遮脸,掩住那艳冠尘寰的如花玉容。她武功既高、人又冷傲,幼时便被冠以“魔罗公主”的称号。

    四年前她和陈亦希初临中原,在云坞峰顶和任逍遥打了头一回交道,被骗得惨不忍睹不说,还给任逍遥肆意“轻薄”,回到教中一直狠得牙痒痒,这趟南来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着着实实坑了任逍遥把大的——损耗巨力为她驱毒、荒废江湖大事送她求医,舍命为她寻求解药,现在都快死了还被都蒙在鼓里……

    玄清秋该笑了吧,不,她的心在痛,很痛很痛。

    四年后的任逍遥不是原来那个油嘴滑舌、轻薄无幸的江湖浪子,而是一个至臻至善、至情至性、懂得什么是爱、懂得如何去爱、为了心爱的女人可以不计代价、不较得失、不顾自身、毫不犹豫的付出一切的绝世好男人!

    玄清秋年方十八、正是少女怀春的年龄,即使从小呆在修罗教、从小就被灌输鬼冥神君的邪恶理念,一旦来到任逍遥身边,一旦见识到他的用情至深,一旦感受到他为自己的无私付出,就是铁石般的心肠也要被融化打动。

    或许她尚未喜欢上任逍遥,但感恩的心总还是有一两分的,为了完成鬼冥神君交待的任务,她故意堕崖,故意让自己身受重伤,任逍遥不但兴师动众的救她,而且想都不想,毫不犹豫的跳下了悬崖。

    现如今……

    任逍遥为了他竟再度跳崖……

    不,不是跳崖,是找死!

    玄清秋是个姑娘啊,再怎么狠心也不能眼睁睁瞧着舍身救过她几次的任逍遥就这么丧命,何况木宝异果制成的九转乾坤丹并非救她性命的唯一,修罗教的秘术‘移宫转穴’**同样能驱除他体内的五绝王蛊。

    所以她惊叫出声,希望阻止任逍遥的举动。

    任逍遥听见了吗?听见了,可是他没有停,不但没有停反而拼命加速冲的更快、更猛,全身衣衫拂舞,耳畔风声鼓殇,下坠的天然冲力加上轻功尽展、全力逆行的那股狠劲,使他的速度比起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快上两倍、三倍,甚至五倍!

    离地面仅剩十丈,任逍遥终于追上了在他看来关乎玄清秋生死的银盒,他怕损及木宝异果不敢用手去拿,袖袍一拂一扬,内力圈转,九转归原劲到处,立生四两拨千金之效,银盒的坠落势头瞬间消弭的无影无踪。

    “吴前辈,接着!”任逍遥拢手作势,稳稳当当的把银盒送了出去,而此刻,疾速坠落的他离地面只有五丈。

    什么飞仙化羽、什么一苇渡江、什么摄空幻影、什么忍影分身术,到了这一刻,所有的轻功都是多余,留给任逍遥的时间只来得及轰出一掌。

    是的,一掌,就一掌……

    “扑通”朝地面击出一掌后,任逍遥重重跌落,激荡起的尘土和众女惨白的脸色两相映衬,突显出无尽的凄厉和惨烈。

    “逍遥!”众女惊呼着扑了过去,入眼惨不忍睹。

    任逍遥七窍出血,像滩烂泥般躺在那儿,外着的锦袍全给扯裂,只余里面穿着的苍茫踏雪甲,苍茫踏雪甲以外到处血肉模糊,双脚甚至连骨头都露了出来!

    几百丈高摔下来没死已是万幸。

    “任大哥——”玄清秋跪在任逍遥身旁,颤抖着捧起他手,触肤一片瘫软,竟似腕骨、指骨一并粉碎。

    “你……你怎么这样傻,为了木宝异果连命……连命都不要……”热泪不受控制的狂涌而出,流遍玄清秋滑如凝脂的俏脸。

    任逍遥无力的睁开眼睛,见到是他,躯体微颤,嘴角逸出一丝笑意,哑声道:“清秋,东西……我……我给你……拿回来……来了。”

    玄清秋探出抖颤的手,抚上任逍遥的脸庞,满脸泪滴的悲声道:“木宝异果没有了还能再找,你要是出事……”

    “不,不……我不能……眼睁睁……眼睁睁……看着你终日……忍受那非人的折磨……只要……只要能早些……为你祛除五绝王蛊,哪怕……哪怕只早一个时辰……不,一刻钟……我……我就是死也……心甘情愿……”任逍遥想要起身,却是有心无力,双目空洞的望向吴涵宇,眸神中透着盼望和期许,“前辈,木宝异果……木宝异果没有……损伤吧……还能、还能配制……九转乾坤丹么……”

    “没有、没有,木宝异果一切完好。”吴涵宇的喉头竟也哽咽了。

    “那——就——好——”任逍遥像用尽生命仅余的力气般抓紧玄清秋的手,朝她点点头,朝露出最后一丝笑意,喉头“鼓”的一声,晕死过去。

    “任大哥!”玄清秋趴伏任逍遥身上,双目泪如泉涌。

    这一刻,他动情了。

第十三章 少林覆亡

    六匹马拉的大车在官道上飞驰,烟尘滚滚、黄沙漫天,两侧跟着七八匹疾速奔驰的良骥,目标直指西北。

    马蹄塌地声、车轴鼓动声还有御者“让开”“让开”的吼叫隔着几里地都能听见,无论赶路的百姓、运货的商贾、走镖的队伍、换防的驻军莫不纷纷走避。

    百姓们地位卑贱,不敢不让,不得不让。

    商贾们是认出了那辆马车,镖局的镖师、趟子手,驻军的军官、士兵则是被车尾挂着的两面旌旗所慑。

    车,是听雨轩宗主、天下首富南宫不败的。

    两面旌旗写的是“天极教教主”“冠军候”。

    劲风拂起马车的窗帘,隐约看见里面躺着男人,身边环坐四女。

    男人毫无疑问就是任逍遥,四女是玄清秋、龙菲芸、苏涵碧、南宫凤仪。

    “这……这一晃眼过去半个多月,任大哥怎么还不醒啊。”玄清秋黛眉轻锁,满脸令人心碎的哀思愁绪。

    “不醒就对啦,醒了才麻烦哩。”苏涵碧抚着任逍遥额头,轻笑道,“逍遥的体质经先天无上罡气改造,和寻常人等大不相同,虽然摔下来时跌断了四十七根骨头,体内经脉却丝毫无损,而且……先天无上罡气之玄妙远远超出我等的预计,居然在没有药物辅助的情况下使骨骼的愈合速度提升十倍,效果比起吴前辈密制的复骨生肌丸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的意思是……”

    “逍遥迟迟不醒,是因为他的全部功力都用来促进肌体骨骼的康复,现在断骨尚有部分仍未愈合,手脚也还有几处断裂的肌腱未曾续接,要是醒了……”苏涵碧嫣然解颐,“呵呵,以逍遥那脾气,能安安静静的呆着养伤?”

    众女先是一怔,旋即相视而笑。

    “所以啊,逍遥还是乖乖昏睡,乖乖躺着的好,等他伤势痊愈再醒不迟。”

    “那……那还得等多久啊。”玄清秋话才出口,见龙菲芸、苏涵碧、南宫凤仪似笑非笑的瞧着自己,俏脸儿不由一红,呐呐道,“我……我……任大哥舍却性命救了我,我、我想当面向他道谢,所以……所以才……”

    “还叫任大哥呐,逍遥对你可比对我们姐妹好多啦。”南宫凤仪像瞧通看透她般,樱唇角逸出一丝微仅可察的笑意,逗她道,“怎么样,是不是以身相许,报答逍遥对你的大恩呀。”

    “南宫姐姐……”玄清秋一听大羞,双颊各迅速飞起一朵红晕,使她更为明丽照人,娇艳欲滴。任逍遥摔成重伤,众人在花萼谷呆了十天这才上路,拖延时间的任务圆满完成,她本可找个机会悄然遁去,返回修罗教做她的魔罗公主,但是她没有,她选择了呆在任逍遥身边,继续监视这“圣教的大敌”。

    无可否认,经过这一次次事件,玄清秋是有那么点喜欢任逍遥,但这并不足以让鬼冥神君一手养大的她抛弃师恩,她所以呆着不走,是因为服过九转乾坤丹后易筋洗髓、脱胎换骨,五绝王蛊固然除尽,苦练十几年的武功也跟着没了,即使归返教中一两年内也绝练不回来,更何况……

    更何况鬼冥神君的大徒弟、她的师兄陈亦希一直觊觎她的美色,陈亦希此人卑鄙、下作、自私、歹毒、心胸狭隘、睚眦必报、目空天下、厚颜无耻,和任逍遥全然相反,把男人能有的缺点全加一块了,尤其是心狠手辣,好色贪淫,别人犯着他一点,他不把对手全家杀光决不罢休,见着漂亮姑娘定要想方设法的弄上床去,这些年玩过的女人不下千个,还一次又一次的打着她的主意。

    以前她和陈亦希武功相若自然无须害怕,眼下武功尽失,回去岂非羊入虎口。

    所以她没有走,乖乖的留在任逍遥身边,殊不知这同样也是“羊入虎口”,只不过吃她的老虎变成了任逍遥。

    “咱们耽搁了这许久,还来得及参加英雄大会么?”南宫凤仪隐忧在怀。

    “来不及,即使日夜兼程,我们赶到时也是六月初九,而大会初七就……”龙菲芸发出一声荡气回肠、令人心颤的幽叹,“柳盟主、独孤前辈所以选择巽风城作为英雄大会的会场乃是因为绝杀在中原武林的势力根深蒂固,虽被逍遥妙计清洗但仍难免有一两漏网之鱼,唯独我们天极教……”

    她顿了顿,沉声道:“唯独我们天极教经历了几年前的那场大变,潜伏在内部奸党全被除尽,余下的堂主、副堂主等一应首脑或封公、或封候,都在朝廷领有职衔,不可能和修罗教、绝杀暗通,所以在巽风城召开英雄大会能够最大限度的保证商谈内容的机密,不走漏、不泄底,不给对方准备的机会。”

    南宫凤仪接口道:“逍遥身为天极教教主、圣上御封的冠军候,在西北一带、甚至是整个大宋都有无与伦比的号召力,有他协助柳盟主主持大会,本是再好不过的选择,只可惜……没有他,这英雄大会……英雄大会……哎。”

    “最意外的是义父、师伯、孟前辈像早就约好似的,说什么都不肯先上路,非要护着逍遥同往。”苏涵碧露出迷惑神色,喃喃道,“义父他们若能与会,局面还能好看些,可这……这不是让逍遥受千夫所指,一个人承担所有的责任么。”

    “易老鬼,你说我们坚持和逍遥同路,会不会害了他。”马车旁,易天寒、付龙渊、孟飞几个也在那小声嘀咕。

    “害他?我们这是保护他!鬼冥神君有多恨任憔悴,咱们仨比谁知道的都清楚,听雨轩公议闹得这么大,逍遥的师父是老孟这事已经传出去了,鬼冥神君何等精明,岂能猜不出他就是任憔悴之子、当年被老孟带走的那个婴孩。”

    “是啊,鬼冥神君肯定知道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就领着天绝、地灭、修罗四使杀到这里……”孟飞感慨万端叹一口气,像跌进深如渊海的回忆般,双目神光闪闪的道,“当年离开天山时,我曾答应过大嫂,要誓死保住逍遥,修罗教一天不灭,鬼冥神君一日不死,我……我决不离开他身边。”

    “老易我活了六十年,武功上一辈子没服过谁,唯独任憔悴……我是……我是心服口服啊。”易天寒胡须一抖一抖的,瞪着眼道,“即使抛开芙蓉的这层关系,我也要护着逍遥,护着任憔悴的亲儿子,谁敢伤他,我跟谁没完。”

    “问题是你我复返中原、重出江湖的事情已经传遍天下,如果在英雄大会上看不见人影,恐怕……”

    “恐怕什么,没有咱们仨,中原武林还不是撑了这些年,错过一次英雄大会修罗教、绝杀能反倒天上去!”易天寒拍着付龙渊的肩膀,笑着道,“放心吧,柳玉虚才智武功不在肖玉孙当年之下,加上独孤老头居中坐镇,出不了事的,还是把机会让给孟老弟的贤婿、肖玉孙的儿子,南七北六十三省总瓢把子叶……叶什么来着等一帮后起之秀,叫他们多历练历练,日后好辅佐逍遥统御武林。”

    “说得是啊,哈哈哈。”三人相视而笑,唯有稍稍堕后的邓磊神情凝重,似乎正思考着什么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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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了,诺大的少室山周围一片寂静。

    天空满是乌云,星光、月光尽被遮蔽,没有投下一星半点。

    禅宗祖廷、天下第一名刹少林寺此刻业已熄灯,连做晚课的僧侣都已回房歇息,山门到千佛殿间的七进院落、几十幢佛殿、百多间禅房灯火全熄,除了零星几个巡夜的武僧提着灯笼尚可辨别,到处都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重重夜幕中,一道黑影悄然出得寺门,疾速朝山下掠去。

    来到山脚的密林外,黑影脚步倏止,举掌轻击三下,超林子里低声喊道:“昨夜不知何处雨。”

    停顿了约莫三四秒,林中响起另一个声音:“今朝忽见满江湖。”

    “只道浮云风送去。”

    “人间霹雳自空来。”

    话声甫落,黑影身前已然多了六人。

    其中五个以黑巾蒙面,只露出闪烁着凛冽杀意的眼睛,另一个则冷脸冷容,光是瞧那神态已令人不寒而栗。

    “怎么样,寺内情况如何?”为首一人朝黑影道。

    “方丈晓明和罗汉堂首座晓尘、达摩堂首座晓玄、戒律院首座晓空、波若堂首座晓净等四大神僧领着十八罗汉和两百弟子前往巽风城。”黑影竟是寺中僧侣、巡夜众僧的头儿慧海,别看他平常谦恭谨慎、勤读佛法,一副得道高僧的派头,其实是绝杀安排派遣的卧底,潜伏在少林里已有三十多年。

    “现在寺里睡说了算?”

    “晓明的师叔、达摩堂长老智疏。”慧海冷笑道,“别看这老和尚年近八旬,辈份又高,其实武功差劲的紧,充其量也就是个好好先生。”

    “哈哈哈,天亡少林,天亡少林啊。”唯一没有蒙面的首场男子捋须大笑。

    “首领深谋远虑,定下连环妙计,先把中原武林的各路高手引去西北,好让我等趁机发难,先诛少林、后灭丐帮,一举除去这两大强敌。”

    “少林寺的精锐弟子俱随晓明、晓玄等远赴巽风城,留下的武僧非老即幼,根本没多少战力,加上巡夜之务由我负责主持……”慧海朝男子点头哈腰,谄笑道,“有尊主麾下焚日、绝月、夺魂、摄魄、追命五大杀手率领的敢死之士和西门副教主亲率的修罗教箐英,少林寺是灭也得灭,不灭也得灭。”

    “待会咱们发动夜袭,务命手下人等严把各处路口,不放走一个活口,待英雄大会召开当日,再把消息传到巽风城……”西门无泪眼睛掠过杀机,冷酷的容颜露出一丝充满恼恨和残忍的笑意,“真想看看那些自以为是、眼高于顶的‘江湖群豪’闻听中原武林的泰山北斗少林寺、丐帮一夕覆灭,脸上的表情会是怎样。”

    “教中弟兄们还有绝杀的各位盟友,拿起你们的刀剑,随我杀上少室山,荡平少林寺!!!”随着他一声令下,林中早已埋伏多时的**百人齐齐涌出,分左中右三路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一股脑的杀向山门。

第十四章 有恃无恐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少林,到处都是残垣断瓦,昨天还是庄严肃穆的千年古刹今早几乎成为一片废墟。

    山门到千佛殿间到处都有激烈战斗的遗迹,地下青石板上,旁边树枝干上、围墙石壁上血渍处处,留着不少兵刃砍斩、拳掌劈击的印记,可见昨晚的那一场拚斗实是惨烈异常,地下还有许多深浅的脚印,乃是高手比拚内力时所留下。

    山风拂过,陡听“喀喇喇”一声响,院墙边一株大松树倒了下来,一下子压塌了半堵围墙,断截处脉络交错断裂,显是被人以重手法震碎——偌大的一株松树给风一吹便即折断,偌厚的一堵围墙给树一压便即溃塌……

    昨夜拼斗之惨烈不问可知。

    大雄宝殿内,佛像东倒西歪,佛像前的供桌四分五裂,连香炉也掉在地下,满地都是香灰,里里外外的尸体不知躺了多少。

    中原武林的泰山北斗,天下第一名刹少林寺少林寺就这么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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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初七,中原群雄齐聚巽风城。

    麒麟堂正中的望月阁里,几十张座椅依次排开,除了少林、丐帮、天极教、四大世家、五大剑派和蜀中唐门的首脑,十三省绿林盟总瓢把子叶知秋及他麾下的陈霸山、张东华、杨伟才等一帮绿林大豪亦各在座。

    秦怀玉站了起来,朝众人一拱手,首先发话道:“各位,敝教教主因北返途中遭遇变故未能及时赶至,随行的易、付、孟三位大侠也都还在路上……当然大家不必担心,任教主已将教务尽托于我,天极教十万教众随时听候差遣。”

    闻听任逍遥不能到会,全场一片哗然,众人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失望之情溢于言表——本来嘛,昨天他们收到通知,几千人参与的英雄大会变成只有掌门、宗主到场的英雄小会已经觉得不对劲了,现在又听说被他们予厚望的任逍遥无法到会,情由一语带过、闪烁其辞,心中难免着慌。

    柳玉虚见形势不对,急忙说道:“各位无须担忧,任教主所以晚到,乃因沿途州县有紧急军务需要处理,他是朝廷的冠军候,督关东六州诸军事,职责在身,责无旁贷,晚到几日也再所难免。”说着朝熊啸天打个眼色。

    熊啸天立刻接道:“在下北上之前,曾和四弟多番商谈,初步定下了几条剿灭修罗教、绝杀的良策,常言道‘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即使四弟他因故未能恭逢其会,相信融合在场诸位的真知灼见也能定出两全其美的办法。”

    秦怀玉、张劲宏、南宫不败、肖星辰等纷纷附和,紧张的气氛顿时缓解。

    晓尘长身而起,口宣佛号道:“中原武林各大派系今日齐聚于此,诸位帮主、掌门、宗主有何良策不妨直言。”

    突然外面一个清朗的声音远远传来,大笑道:“哈哈哈,中原群雄齐聚于此,是不是商量着要如何本教啊。”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送入了各人耳中,声音不大,却如雷霆炸裂,武功稍差者莫不给震得五腑皆动、膝腿微软。

    “砰——”语声甫歇,大门轰然炸裂,两道人影飞掠而入,伫立在大厅正中。

    左边那人身材高挺,有魁伟而令人慑服的体型气魄,太阳穴高高鼓起,眼耳口鼻均有一种用花岗岩雕凿出来的庄严味道,眼睛射出奇异的靛蓝色,彷如鬼火,隐隐流露出摇撼天下的冷酷和仇恨,加上晶白得来隐泛青气的皮肤,令他有种打骨子裹透出来的邪恶意味,任谁看了都要不寒而栗。

    右首那人披散头发,脸上戴着一个五彩缤纷,却是狰狞可怖的木制面具,边沿处可见浓密的髯,状极骇人,虽看不到他的庐山真貌,但紧身衣下显示出来的体型却健硕已极,虎背熊腰、宽肩粗项,恍如来自地域冥府的鬼神。透过面孔的洞孔看到的那深凹眼框内的眼睛,像藏于穴内向外窥视的毒蛇,令人胆战心惊。

    “鬼冥神君、恨天!!!”柳玉虚、独孤宇不约而同地叫了出来。

    刹那之间,望月阁里响起连串刀剑出鞘的声响,与会的几十名高手各持兵刃,分散四周,将他俩牢牢围在中央。

    恨天环目一扫,见众人中没有动手的唯有独孤宇、晓尘、林非凡,不由得哈哈大笑,冷然道:“都说长江后浪推前浪,我看中原武林是一代不如一代,除了八大高手里活着的三个还有点用,剩下来的都是废物。”

    “恨天,纳命来!”左侧的肖星辰、右侧的熊啸天不约而同的大吼一声,叱叫着扑将过去,他们的父亲都惨死在绝杀手里,做儿子的十几年来无时不刻不想着报此血海深仇,眼见恨天近在咫尺,哪还顾得着什么丐帮帮主的威严、泰山派首席大弟子的风范,想都不想抄家伙便上。

    肖星辰双剑齐出,使的正是天绝三式中威力最强的招数“天人合一”,紫电分光化影,真如神龙矫矢盘旋,青霜剑凭空掠开,直似惊雷划破天际,剑光错落,连身影也挡得不见半分,剑风逼得四周冷气飕飕,狂风暴雨般席卷过去。

    旁人只见白芒倏闪,紧跟着崩然巨响,清越的剑啸在望月阁有限的空间里缭绕不散,好似重重闷雷,又如狂风怒号,耳中无不隐隐生痛。

    熊啸天掌分左右,仰首喝气,睁大的双眼充满血丝,大海浪涛似的雄厚内劲灌注掌心,急催而出,用的是降龙十八掌中的一招“神龙摆尾”,浑身内劲勃发,双臂衣袖竟至扯裂,迅若逝电,攻至身前丈许之地十指陡然分开,合成一股擎天巨力,势道之刚、之强、之厉、之猛竟是前所未见。

    他知望月阁地势狭隘,高手群集,不便久斗,是以使上了十成力,要在肖星辰的配合下一招间便取了恨天性命。

    冷不防鬼冥神君闪身过来,左脚足尖点地一旋,身子于倏忽间回旋数圈,双臂急抖,衣袖飞扬,猛然一甩成圆,使得不知什么邪门武功,圆劲如环,厉如飙风,幻起无数绚烂色芒,挟着摧山破嶽的大气势直逼过来,势道锋利无匹。

    熊啸天、肖星辰但觉胸膛一痛,已被掌锋所切,厉劲入肌半分,虚势竟得割肉见血之效,体内连贯无阻的内劲通路瞬被切断,自身凌厉无匹的攻势顿时消弭,脚步失稳,内气逆冲,脸上蹦现青筋,趔趄跌退。

    兄弟俩揉身复上,再要补招,胸口气血翻腾,犹如火烧雷殛,稍稍动弹便觉呼吸窒闷满,脑中一阵晕眩,当堂摇摇晃晃,险些栽倒。

    中原武林两大少年高手一招败北,这是何等强横的魔功!

    全场鸦鹊无声,所有人都被鬼冥神君镇住了。

    “两位的胆子还真大啊,孤身就敢闯进天极教总坛。”关键时刻,还是独孤宇拿出一代宗师的派头,捋须笑道,“难道你们就不怕我等群起而攻,一举为中原武林除却首患大恶么。”

    “怕?为什么要怕?”鬼冥神君森冷的目光依次大厅,除了柳玉虚、晓尘、林非凡等有限几人,瞧着谁谁便心中一颤,方才他以绝世魔功一招逼退熊啸天、肖星辰,震慑全场,要说胆敢动手围攻的还真就没几个。

    “诸位要是胆怯,就交给我等好了。”秦怀玉跨前一步。

    “天极教十万弟兄决不退缩!”张劲宏、柳凝涛、朱顺武、刘清平紧随其后。

    “算上我们听雨轩。”南宫不败不紧不慢,同样表达了出击的意思。

    鬼冥神君、恨天依旧在笑,笑得狂妄自大,笑得漫不在乎。

    “两位是吃准了我们乃武林正道,以多欺少的事情既不愿做、更不屑做,才敢肆无忌惮地前来挑衅吧。”独孤宇摆摆手,示意所有人坐回原位,沉声道,“好,那就一对一的单挑,老夫愿以这把枯骨奉陪。”

    “独孤前辈乃武林中的泰山北斗,岂能轻易出战,还是由在下来领教领教两位的高招吧。”说话的是叶知秋,经过三年苦练,他的天道神功已达第六重“寰宇神通”的境界,修为转趋之上堪比龙吟啸当年,有了和两大魔头叫板的实力。

    “老夫添为武林盟主,自当一战。”柳玉虚虎目精芒迸射,气吞山河。

    “想单挑?可以啊,不过不是今天。”鬼冥神君狠盯独孤宇,冷酷的面孔露出一丝落在众人眼中充满邪气的笑意。

    “施主什么意思?”晓明双手合十,发问道。

    “我们和中原武林斗了几十年,尔虞我诈、打打杀杀的有些腻味了,此来就是想和诸位商量个简单些的法子。”恨天冷声道。

    “在这巽风城下大战一场么?好啊,在下奉陪。”唐云鹤紧挎镖囊,厉声道。

    “不不不,硬拼起来我们必胜的把握,反还涂添伤亡,弄得横尸遍野、血流成河,这又何必呢。”

    “你待怎样?”柳玉虚厉声叱道。

    “哈哈哈,柳盟主自己不是都说了嘛,单挑啊。”恨天仰首大笑,一派睥睨天下的霸者气魄。

    鬼冥神君双目神光电射,以不可一世的神态语调道:“明日此时,我等尽遣麾下高手前来此处,约战诸位中原豪杰,若我等败北,自此收手北返,再不与中原武林盟为敌,若尔等败北……哼哼,今天在场的通通自裁!”

    “什么!要我等自裁。”“鬼冥神君,太狂妄啦!”“不知天高地厚!”全场人众一齐鼓噪起来,群情奋涌,声势浩荡。

    “比几场?”满场嘈杂声中响起柳玉虚的低喝。

    “七场四胜。”

    “决不反悔?”这回说话的是独孤宇。

    “决不!”

    “好!”柳玉虚一拍案几,竟然当堂答应。

    “盟主……”众人无不一惊。

    “我意已绝,就这么定了。”

    “好,独孤盟主快人快语,明日我等必来领教。”鬼冥神君、恨天转身既走。

    张劲宏、柳凝涛等起身要拦,柳玉虚喝道:“都别动,让他们走!”

    武林盟主,一语千金,他说放行自然没人敢拦。

    “盟主,对方这……这分明是计,为什么允诺单挑比试。”震惊过后,全场数十人众几乎一齐发问。

    “如果不比,难道要像五云山大战那样又来一场涂炭生灵的恶斗厮杀?”柳玉虚脸上现出唏嘘感叹的神情,缓缓道,“在场诸位十之**都曾经历过当年杭州城外的血雨腥风,是时贫道虽留守泰山未曾到场,却也不止一次的听师兄谈起那残阳如血、惨胜如败的凄厉场面……”

    众人默然无语,心中犹若刀割,五云山正邪大战虽以中原武林盟取胜告终,付出的却是无比惨痛、不堪回首的巨大代价:丐帮四大分舵的弟子折去五六,天极教白虎、朱雀二堂险些全军覆没,嵩山、华山、黄山三派掌门力战而死,四大世家中邀月楼、凤鸣阁、神火堂的三位宗主亦壮烈牺牲,死者总计两万三千九百七十六人,伤者不下八万,迄今回想起来仍是哀恸莫名。

    “盟主答应比武,确实是为中原群雄着想,把将来无可避免的血腥厮杀变成再简单不过的比武较量,一举保住数万武林同道的性命,功在江湖,只是……”南宫不败眉头紧索,显是忧虑在怀,沉声道,“只是鬼冥神君、恨天公然约战,有恃无恐,其中必有蹊跷,就这么答应会否误中圈套。”

    “中了圈套又如何。”柳玉虚仰天长叹,唏嘘道,“贫道恨不得以一己之身承受所有灾难,只求为中原武林换来安宁。”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盟主悲天悯人之心老衲深感钦佩。”晓明双手合十,动容道。

    “比武定胜负,固然好过厮杀火拼,但……我们没有十足的把握呀。”

    “修罗教、绝杀高手如云,既然主动提出比武,肯定做好了万全准备。”

    “是啊,别的不说,光时间就挑得恰倒好处。”

    “任教主和易、付、孟三位大侠迄今未归,失此强援,我等……”

    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独孤宇捋须大笑,“中原武林、高手如云,比试不过七场,就算易天寒、付龙渊、孟飞尚在途中,难道连七个堪与修罗教、绝杀一战的高手也挑不出么。”

    “二十几年都撑过来了,还在乎明天这区区一日。”

    “我等护佑武林,一心维系江湖安定,顺应天时;比武地点设在麒麟堂外,地利尽得;逐修罗教、绝杀出中原,安定四海,合乎民心,是为人和。”独孤宇双目神光电射、银白色的须发无风自动,一字一字的缓缓道,“明日之战,天时、地利、人和尽在我等之手,对方纵有诡计,何足惧哉。”

    纵有诡计,何足惧哉!

    听到这百岁老人的豪气卷涌的声音,众人无不瞻色顿增,心中热血上涌。

    柳玉虚振袖而起,朗声道:“此次比武,固然危机四伏,但只要诸位齐心协力、同舟共济,趟过这条坎,中原武林就将迎来期盼已久的太平——独孤前辈、秦副教主、张副教主、晓明方丈、晓尘大师、熊帮主、邓副帮主、林掌门、唐绝门主、唐天鹰护法、南宫宗主、诸葛先生、叶瓢把子且请留下,商议出战适宜。”

第十五章 星辰情归

    夕阳西下、天色渐晚。

    望月阁大门开了条缝儿,张劲宏闪身出来,反手又把门扉掩紧。

    “怎么,还没商量完?”亲率禁卫在外巡查的柳凝涛迎了过去,低声道。

    “嗯,出了点岔子。”

    “什么岔子?”

    张劲宏把柳凝涛拉到僻静处,左右环视,确定四下无人偷听,方道:“恨天是假的,明日比武可能有诈。”

    “假……假的!?”柳凝涛一惊。

    “唐天鹰拍着胸脯保证,说刚才的恨天绝对是替身,他在绝杀呆了七八年,应该不会弄错。”

    “这……这这……”柳凝涛闻言愕然,双目射出难以置信的神色,“鬼冥神君弄个假恨天来是什么意思,耍我们?”

    “不清楚,大家讨论了半天始终得不出个所以然,连诸葛先生也是满头雾水。看来……晚膳要在这里用了,你去吩咐厨房做顿素席来。”

    “素的?”

    “大战之前不宜荤腥,何况还有两位大师在里面——对了,膳房周边派人严加守卫,别让绝杀的奸细混进去做手脚。”

    “放心好了,我调龙骧、虎翼军来,不用内卫。”柳凝涛微微一笑,“再让你儿子和秦襄在里头盯着,看看谁胆敢捣鬼。”“副堂主,菜单拟好了。”麒麟堂膳房里,曾经的宫中御厨,现在的巽风城主厨王有顺来到秦襄身侧,恭声道。

    “拿来我看。”

    有顺把菜单递了过去,顺带着解释道,“张副教主有谕:今晚虽是临时筵席,在座诸位却都是武林中响当当的人物,决不能有丝毫怠慢,要吃出排场,吃出派头,所以我按照宫中每逢大年初一先皇和皇后吃斋时……”

    “够了。”秦襄挥断,指着菜谱质问道,“扒素鱼翅、清汤素鸽蛋、烧猴头、扒蟹黄鱼翅、素椒盐肉、蜜汁素鱼、炒素虾仁、烧羊素肚、素米粉肉、烧鸭嗉、麻腐拌素海参,又是鸡、有是鸭、又是鱼、又是肉,做的什么素席。”

    “副堂主有所不知,素席里各类菜品的名字听起来和往常没有两样,其实全部是以三菇(香菇、麻菇、草菇)、六耳(石耳、黄耳、桂花耳、白背耳、银耳、榆耳)和季节时蔬、果品、豆制品、花卉入肴,清炒、清烩、清炸、清蒸、清炖多种方法精心烹制而成,回避鱼类肉类等荤腥,以突出物料的清新和本色原味。”

    “比如这道鱼翅春卷,是用香菇、金针花、银耳、笋干、野菜,配上豆腐干,豆豉汁、面筋泡和各种调料,外用青菜叶或油皮包好煎成的。”倒底是在宫里待过的大厨,王有顺说起来居然滔滔不绝,“考虑到有少林寺的两位大师,我特意加了道名菜“罗汉斋”,乃是用花菇、口蘑、香菇、鲜磨菇、草菇、发菜、银杏、素鸡、素肠、土豆、胡萝卜、川竹笋、冬笋、竹笋尖、油面筋、黑木耳、金针菜等十八种原料做成的,喻意对佛教十八罗汉的虔敬,外形丰肥,吃口清鲜,可以与鸡鸭鱼肉之味相媲美,另外还有笋炒鳝丝、锦豆腐羹、炒三冬、琥珀冬瓜、冰糖炖莲子、炖素烩、氽酿菜心等菜品,我们也用心烹饪,突出物料的清新和本色原味,形、色、味和质感足以乱真。”

    “得得得,快去、快去。”秦襄听得头都大了,赶紧打发走王有顺。

    “哟,二哥,这就嫌麻烦了呀。”张风闪身过来,笑眯眯的道。

    “废话,咱们天天大鱼大肉的,鬼知道什么素席不素席。”秦襄顶了一句。

    “哈哈哈,你啊就是什么都嫌麻烦,所以才没追到纤云。”

    “我……”秦襄老脸一红,旋即在张风肩头用力一拍,讪笑道,“嘿嘿,三弟啊,我没追到你追到了?”

    张风为之一塞,抬眼盯着秦襄,秦襄也在盯他。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门神似的立在膳房门口,拉耸着脸对视了好一会,最后一拍大腿,齐齐叹道:“唉,兄弟相争,白白便宜了肖星辰。”

    “咳!咳!”远处响起两声轻咳。

    秦襄、张风抬头一看,竟是肖星辰挽着柳纤云手翩然行来。

    咳嗽的是肖星辰。

    武林盟主的高足、麒麟堂堂主的女儿,龙骧、虎翼二军的兵士哪个敢拦。

    “秦老弟、张老弟,许久不见近来可好。”肖星辰拱手笑问,仿佛刚才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发生。

    “好,怎么不好,要不是忙着准备英雄大会,他们俩啊亲都成了。”柳纤云甜甜浅笑,有点俏皮的抢着道。

    “噢,是哪家的小姐。”

    “这个嘛……让他们自己说罢。”柳纤云忍俊不禁,以手背掩着嘴儿剥葱似的纤细玉指虚握着雪嫩嫩的掌心,兰指如勾,白得犹如温润晶莹的羊脂美玉,雅静中更添风致,不愧是龙菲芸恢复女儿装之前天极教上下公认的第一美女。

    “秦兄……”

    “邀月楼大小姐慕容……慕容霖莎……”

    “张兄……”

    “唐门护法唐孝忠的女儿唐梦璃……”

    “哈哈哈,男才女貌、门当户对,真是两门好亲事啊,恭喜二位,贺喜二位。”肖星辰欣然笑道。

    自三年前得悉龙菲芸乃女儿身,秦襄、张风开始了对柳纤云的疯狂追求,你邀宠、我献魅,成天成天的较劲,成天成天的闹腾,别说静下心来练武带兵,差点没搞得兄弟反目,自相残杀,连秦怀玉、张劲宏都劝不住。

    作为风暴的“中心”,柳纤云不得不离开巽风城,秦怀玉、张劲宏立马丢下军务去追,途中却给柳凝涛拦住,说要他俩留下来好好领军,一年后谁带的骑兵战力强,就考虑把女儿嫁给谁。

    这原是番好意,藉着“追女”激发兄弟俩的斗志,却不想柳纤云这一出去竟然机缘巧合的碰上了肖星辰,机缘巧合的经历了几次事情,机缘巧合的发展成了恋人……转眼过去一年多,两人这才回到巽风城向柳凝涛禀明一切。

    秦襄一门心思的训练军队,嫌麻烦没有派人出去打听柳纤云的近况,张风的手下又不得力,居然见了面才知道柳纤云已心有所属。

    兄弟俩那个火啊,眼睁睁看苦苦等多时的心上人投进了肖星辰的怀抱,什么理智、什么风度全都顾不得了,当场就冲过去打。

    肖星辰何等人物,肖玉孙之后、柳玉虚之徒,正应了那句虎父无犬子,名师出高徒,秦襄、张风固然家学渊源,武功精强,却哪是他的对手,找柳凝涛评理吧人家当初说得又是“考虑把女儿嫁给谁”,女儿都心有所属了,还考虑个什么。

    秦襄、张风一气之下离教出走,整整大半年杳无音讯,急得秦怀玉、张劲宏差点没白了头,肖星辰自觉有愧,乖乖的回了泰山,不好意思再提什么婚事,直到英雄大会才以公谋私的来见阔别已久、往日只能以书信传递情丝的柳纤云。

    秦襄、张风在外头游荡了好些日子,竟然也都重新找到了心上人,发展还忒迅速,晃眼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这才返回巽风城禀告父母,婚事正要办就闹出之前的‘名单事件’,紧接着英雄大会又被定在巽风城举行,所以拖到现在。

    肖星辰本为捷足先登、赢取柳纤云芳心,害得兄弟俩离家出走而大感愧疚,听见他们在背后议论也只一笑而过,这是得知秦襄、张风俱已觅得所爱,女方还都是江湖中颇有声名的大家闺秀,心头的包袱顿时放下。

    “同喜、同喜,肖少侠和柳姐的婚事不也差不多了么。”

    “多嘴——”

    四人相视一笑,旧日的隔膜如东流之水,一去不复返。

    “肖少侠不在望月阁,怎生到得此处。”

    “嗨,十几位前辈商量明天比试的出场名单和顺序,我哪有份。”肖星辰说着神情忽然凝重起来,“师父说修罗教、绝杀有恃无恐,主动提出比武决战,肯定是有什么阴谋诡计,特让我来协助两位老弟,监督筵席的置办。”

    “太好啦,有肖少侠帮忙更加事半功倍。”秦襄大喜过望。

    张风心念微动,颇有意味的笑道:“唉呀呀,都说夫唱妇随,柳姐还没过门呐就知和肖少侠如胶似漆,比起我的二哥的媳妇可要懂事多啦。”旧日情愫犹如过眼云烟,早已消散的无影无踪,张风却仍不忘开开柳纤云的玩笑。

    柳纤云俏脸立告通红,轻啜道:“少胡说,秦叔叔、张叔叔待在望月阁,外面的事情暂时由爹爹主理,我这……我这做女儿的当然得来帮忙咯。”边说边挽着肖星辰肩膀,秀颊洋溢着充盈幸福和喜悦的笑意。

    “咱们各自一头,牢牢盯着厨房里面,看修罗教、绝杀玩的出什么花样。”

第十六章 阴谋得逞,武林危亡

    英雄齐聚,豪杰云集。

    翌日清晨,少林、丐帮、四大世家、五大剑派、蜀中唐门、十三省绿林盟等各路好手分从驻地赶至,齐聚望月阁外的操演广场。

    这里是巽风城内最大的一块空地,每逢初一、十五,麒麟堂辖下的龙骧、虎翼、背嵬、元戎四军都要要在此操练,场地正中的点将台稍加改建用于比武,群雄聚于东西南三角,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只等大战到来。

    各派宗主、掌门都提防着修罗教、绝杀耍什么阴谋诡计,门人子弟有多少带多少,密密麻麻的聚城一团。

    秦怀玉、张劲宏代任逍遥主持教务,不敢有丝毫懈怠,昨晚已下令全城戒严,所有卫戍部队进入战时状态,并令秦襄、张风各领三千兵马守在广场外围,弓上弦、刀出鞘,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柳玉虚、独孤宇、晓明、秦怀玉居前而坐,个个神色凝重。

    经过整夜商谈,出战的名单大致拟好,前四场由唐云鹤、叶知秋、南宫不败、熊啸天相机应对,后三场则由林非凡、晓尘、柳玉虚应战,独孤宇居中坐镇。

    唐云鹤一代暗器宗师,威震西南;南宫不败学兼百家,武功卓绝;叶知秋、熊啸天一得太宗赵匡义真传,一得琴棋书画四圣指点,各有惊人业已;林非凡、晓尘本属八大高手,廿载苦练修为更进;柳玉虚武功尤胜晓尘,足堪压阵。

    光从名单分析,即便修罗教、绝杀倾巢而来,七战四胜的比试也有六成胜算,但比武是对方提出来的,而天时、地利、人和却全在中原武林盟手里,傻子都看得出其中必然有诈,可诈在哪里,诈的什么这群老江湖们却都百思不得其解。

    输了就要自刎,如此大的代价他们付不起、更付不得。

    倒非当时在场的四十余帮主、掌门、各派首脑吝啬一命,而是他们若去,中原武林盟犹如擎天之柱轰然崩塌,如何再与邪道势力相抗。

    柳玉虚身为武林盟主,忧心在怀,独孤宇、晓尘、秦怀玉等也都各有所思。

    “约定的时辰就快到了,对方怎么还不来。”南宫不败皱起眉头,沉吟道。

    “是啊,城中各处我都安排了岗哨,到现在却一点消息都没有。”秦怀玉轻叹一声,压低语调道,“会不会……会不会对方故意玩鬼,害我们劳神费力……”

    话犹在耳,远处陡然响起一阵大笑:“哈哈哈,都说南宫宗主爱才如命、礼贤下士、颇有国士之风;秦副教主见识深远,目光如炬,虽身在军中却对江湖事务了如指掌,今天这是怎么着,连我鬼冥神君的承诺都给当成耳旁风了。”

    笑声响起,其人尚在广场尽头、百多丈外,笑声甫毕竟已到得高台之上。

    “你……”秦怀玉凛然一惊,骇异之色溢于言表。内坛大门至操演广场,少说也有一里多路,处处内卫把关、门禁森严,鬼冥神君就这么进来竟然连个报信的都没有,莫非沿途布置的兵丁士卒都给杀光了!?

    没等他回过神来,鬼冥神君之后紧跟着走来几十人,修罗四使、天绝地灭等赫然在列,唯独缺了副教主西门无泪。

    怎么就这点?

    众人面面相觑,修罗教雄踞西北,坐拥徒众十数万,实力不在天极教之下,何以今次比武只来几十人?

    别说这是天极教总坛,驻有十万雄兵,光聚在广场的千多武林群豪一涌而上,任他鬼冥神君武功通天也休想走脱。

    鬼冥神君双目寒光闪闪,冷冷扫视了台下群雄几遍,看得他们心中发毛,最后停留在秦怀玉处,冷冷道:“怎么,嫌我带的人少……哈哈哈,部属贵精而不贵多,几十个能人跟在本教主身边可比一群废物可要好多啦。”

    他这里狂妄无比,那头负责把守大门的内卫统领荆大全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喘着道:“副、副教主,修罗教……他们硬生生地冲进来,弟兄们拦阻不住……卑职想来禀报,可……可脚程太慢,比不过……”

    “够了!”秦怀玉这才知道非是修罗教把沿途巡视的戍卫兵丁屠戮殆尽,而是他们的身法速度比不过对方(赵匡胤修建巽风城时曾定下严令,内坛不得骑马,通报消息全靠双腿),荆大全当着数千群雄毫无遮掩的说出来,这脸丢的大了。

    “怎么只有修罗教的人,绝杀呢?”张劲宏戟指喝道。

    鬼冥神君眉尖一挑,淡淡道:“恨天有事,不来了。”

    “你说什么!?”南宫不败、秦怀玉、林非凡等一齐站起,厉声喝道。

    鬼冥神君仍是那副泰山崩于前而不色变的淡定模样,轻描淡写的道“我说:恨天有事,不来了。”

    “哼,昨才说得话今儿就反悔,果然是邪魔歪道。”柳凝涛讥讽道。

    “柳堂主误会了,比武之约依旧算数,七场比试皆由本教人众代为出战。”鬼冥神君双目异光一闪,瞬又敛起。

    唐天鹰厉声喝道:“放屁,昨日那个蒙面人根本不是恨天!”

    “好!好好!倒底是曾经的五大杀手,恨天的心腹亲信,居然被你看破了。鬼冥神君负手傲立,双目电芒大盛,显示出深不可测的气功,一丝充满杀机怨毒的可怕笑意从嘴角泻出,瞬即扩大,狰笑道:“没错,是我找人假冒恨天,为得是诓你们允诺比武,现在既然露了底……柳盟主,你我双方还比不比啊。”

    柳玉虚轻捋长须,不愠不火、不急不躁,颇有道家冲虚圆通的顿悟,隔了半晌方道:“这话该我们鬼冥教主吧,单凭修罗教一教之力就像同我中原武林盟相抗,岂非……呜,套句中原的俗话叫做老寿星上吊——找死。”

    众群豪听他说得有趣,无不捧腹大笑。

    和此截然相反,修罗教几十号人眼瞅着教主被辱,居然像没事人似的,个个深情冷谈,漠不关心,连跳出来反唇相讥的都没有。

    诸葛文杰瞧在眼里,暗暗吃惊:对方如此沉的住气,肯定是有必胜的把握。

    鬼冥神君不以为忤的微微一笑,显示出极深的城府,淡然自若道:“好,那就算是你问我,我答应了,怎么样,是不是立刻开始啊。“

    柳玉虚面色微变:“你在说笑?”

    鬼冥神君腰脊一挺,露出霸主不可一世的神态,神情更显冷酷,森然道:“不,本教主在说正经的。”

    “比试七场四胜,若尔等败北,自此北返,再不与中原武林盟为敌?”

    鬼冥神君嘴角逸出一丝似是成竹在胸的笑意,点点头道:“若本教侥幸取胜,各位只有两个选择,一是俯首贴耳、甘心为本教效命,二是当场自裁,以谢天下。”

    这条件昨日便已传开,故众人听得丝毫不觉惊讶。

    柳玉虚捋须微笑,慢思条理的道:“听闻贵教崇拜日月,以二宗三际为根本教义,奉敬摩尼为光明之神……”

    鬼冥神君仰天长笑,豪情奋发,接着笑声攸止,面容变得无比冷酷,转而面向北方,抬头仰望,两手缓缓抬起,交于胸前,摆出个古怪的姿势,一字一字的缓缓道:“修罗教第十二任教主刘云翔敬禀摩尼光明之神……”他把之前的话重复了遍,最后道,“若有违此誓,叫我身遭天灾劫火而死,修罗教百年基业一夕崩塌。”说罢旋风般转过雄躯,双目爆起此前未见过的慑人精芒,窥定柳玉虚,沉声道,“怎么样,柳盟主,现在你该相信本教对比武决战的诚意了吧。”

    独孤宇、晓尘、熊啸天、南宫不败、秦怀玉对视一眼,均想:撇开绝杀不谈,单独对付修罗教,取胜的把握至少有七分。这里是天极教的麒麟堂,数千群雄汇聚于此,十万雄兵驻扎在外,对方却只几十人,还怕他们玩的出花样?

    廿载忧患一朝可除,这是老天爷赐予的良机啊!

    眼见独孤宇、晓尘、熊啸天、南宫不败、秦怀玉五巨头依次额首,作为智囊的诸葛文杰也没有明确的表示反对,柳玉虚终下定决心,深吸口气朗声道:“好,就依鬼冥教主之说,准备比武!”

    ××××××××××××××××××××××××××××××××××

    第一战,修罗教右鬼冥神君的亲传弟子陈亦希上场。

    中原武林盟应战的则是唐门门主、暗器之王唐云鹤。

    自河南孟家庄被毁,蜀中唐门一枝独秀,成为中原武林硕果仅存的暗器世家,唐云鹤十八岁接任门主,甫一掌权即亲率门人弟子荡平绝杀大小分舵二十四处,尔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平定四大护法的叛乱,确立了他在蜀中唐门的绝对权威和西南武林的领袖地位,至此此刻,绝杀众人依旧谈“暗器之王”而色变。

    他的暗器功夫部分源自家传,部分是自己独立开创,修为之精神据说已远超其父——三十年前的天下第一暗器高手唐绝,一代宗师的称谓当之无愧,别说对付鬼冥神君的徒弟,就算和鬼冥神君本人较量也未见得逊色多少。

    林玉虚安排他率先出场,就是要痛痛快快的赢下来,开个好头、

    唐云鹤走上高台,反手甩下长衫,露出里面的黑色劲装。

    “暗器伺候!”虽只短短四个字,但字字都似千钧之力!

    全场鸦雀无声,几千双眼睛齐齐注视着过来。

    所有人都知道,这蜀中唐门当今的掌权人、海内第一暗器名家,此番出手必将惊天地、泣鬼神。

    唐天鹰捧着一只比别人所佩都较大些的豹皮革囊走到唐云鹤身边,这革囊虽早已失去昔日光泽,看来甚是古老陈旧,但众群雄中凡是对武林轶事有所了解的都知道这是两百年前蜀中唐门创始人唐寅纵横天下时所配的镖囊,历来被蜀中唐门尊为圣物,唐云鹤用它出战,等若向天下表明自己必当一胜的决心。

    唐云鹤手抚革囊,凝目瞧着陈亦希,缓缓道:“你可准备好了?”

    陈亦希冷笑道:“出招便是,小爷等着呐。”他面上虽挂着不写,心中却不觉有些紧张,情不自禁,后退了半步!

    唐云鹤目光一瞬不瞬地紧盯对手,寒声问道:“你可知道,自我继承此物,整整二十一年,江湖中有多少高手,死在这革囊中暗器之下?”他不待陈亦希答话,便接着道:“自我率人挑平绝杀成都分舵,以‘西川三雄’的鲜血祭镖后,陕西一战,击毙‘韩家五虎’,独闯雁门;‘满天花雨飞寒沙’诛灭关西群口;长白山大雪纷飞下,杀了‘契丹双杰’……”口中所说的名字,无一不是昔日名震江湖,叱吒一时的武林人物。”

    全场千多群豪,都只觉唐云鹤目光中,语声中,满藏着沉沉杀机,他每说一句话,群豪身子便不觉颤抖一下,感觉他手里的镖囊似是带着无法描述的神奇魔力,瞧了一眼后,便不敢再再看。

    陈亦希虽知以鬼冥神君的绝妙安排,此战的胜者非他莫属,此刻心弦仍不禁有些震动,满堂群豪,更都是已被这唐云鹤语声所慑,目定口呆,如痴如醉。

    唐云鹤修长而整洁的手指,轻轻抚摸革囊上的花纹,缓缓道:“唐某自闯江湖至今,手下从无伤过无名之辈,每伤一人后,便要在此革囊上,留下一道痕迹,如今算来,已有八十九道了,想不到今日又要再加一道,对面的小子,当心了。”

    瞧着他成竹在胸、信心满满的必胜姿态,陈亦希没来由得身子一颤。

    若是唐门四护法唐宛若,一出手的暗器,恐怕能遮蔽天空;若是三护法唐孝忠,或许连高台都将为之崩裂;若是二护法唐立昂,对方纵接得住他的暗器,也得掉下台去;若是大护法唐天鹰,接暗器刹那就要丧命。

    但他面对的是唐门门主唐云鹤,出道五年便被江湖群雄尊位“暗器之王”,根本没有人敢接他暗器的唐云鹤!

    就算是师父,站在我的位置恐怕也会有几分紧张吧。

    陈亦希心里想着,动作却没有迟疑,“唰”地拔出了腰间宝剑。

    剑身扁长而细,短而赤黑,剑一抽出,全场立时感到一种凌厉的杀气。

    嗜血夺魄,修罗教最恨、最毒、最辣的剑法,同时也是这把剑的名字。

    陈亦希的剑遥指唐云鹤身前地上,凝注不动。

    风摇叶散,唐云鹤身前的一片落叶,飞扬而去。

    这又扁又丑的黑剑,竟有如此的魔力。

    唐云鹤看见这把剑,眼连眨都没有眨过,双目陡然异芒遽胜,眸子里闪出深刻的仇恨,寒声道:“五云山正邪大战,家父亲率五百弟子前往应援,战后得以安归蜀中者仅七十四,这四百二十六条人命的血债我从绝杀那里讨了一半,剩下的这一半……”双手插入镖囊,势欲出击。

    全场鸦鹊无声,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就着落在你头上!”唐云鹤的双手骤然自囊中抽出!

    抽出的双手依然没有暗器,因为暗器已打了出去!

    七枚钢镖,飞旋打出,竟然都没有固定的方向,在空中不住闪动,接近目标时速度速度骤然增快,全力射向陈亦希身上七处要穴!

    “七子神缥!”不知谁喊了出来,全场人众无不心中一震。

    唐门暗器中,除了银刀射月、天罗地网、九宫飞星三大绝技,最厉害的就是这号称“千回荡气,万回肠”的七子神缥!

    七子钢镖一出,鲜有人得以苟全,轻功高绝如孟飞,昔日也险些折在其下,独孤宇、晓尘、林非凡等曾在五云山大战时见唐绝施展过依次,那瞬间迸发出的耀眼光芒,深深镌刻在他们心中永难磨灭。

    陈亦希没有思考,没有犹豫,俯身就地一滚,竟然在那么短的时间翻出两丈,居然避开了唐云鹤全力发动七子钢镖!

    群雄先是一惊,旋即相视而笑。

    陈亦希的反应快则快矣,可他为却丢开了手中的“嗜血夺魄”。

    修罗教至宝、堪与巨阙、紫电、青霜等当时神兵比肩的“嗜血夺魄”。

    他弃剑而躲开七子钢镖,但无剑又如何是唐云鹤之敌?

    唐云鹤见对方如此不济,心中狂喜无已,右手拈出一把三寸长的银刀,眼看就要击出——银刀射月,例无须发的银刀射月!

    陈亦希手中已无兵刃,然而他却在笑,面对那柄随时可能洞穿他胸膛的银刀,他居然在笑。

    相反,唐云鹤脸上的神情比哭还难看,明明只要动动手指就能取走对方性命,他心的却在下沉!

    他动不了了——不,准确来说不是动不了,而是体内汹涌澎湃的真气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失却内劲的辅助,这一刀根本发不出来!

    “怎么……怎么会……”唐云鹤脸容扭曲,声音哽在喉头,只感到整个人仿佛被一下子抽空了似的,所有精血、气力瞬间散去,半点没有留下。

    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偏偏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像战场的战鼓般怒吼,一下紧过一下,浑身乏力,天旋地转,“扑通”栽倒在地。

    变起仓促,全场群豪都惊呆了。

    明明大占优势,眼看就要取胜的唐云鹤怎么会突然跌倒!?

    “门主——”唐天鹰关心情切,狂叫一声冲过去想要搀扶,冷不防双膝一软,还没冲上高台呢,竟然就摔了个狗啃泥。

    “哈哈哈——哈哈哈——”不远处的陈亦希放声大笑,眼神投射出疯狂的光芒,满脸俱是得意和倨傲,“唐云鹤啊唐云鹤,方才你不是很嚣张么,嚷嚷着要找本小爷报仇,怎么,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了——哼,去阎王爷那报你的仇吧……”嘴里说着话,袖袍一卷,抄起嗜血夺魄剑就朝唐云鹤刺去。

    唐云鹤倒地不起,胜负已见分晓,他却还要出手,俨然欲至对方于死地,行径之卑劣令人发指。

    众群豪都被唐云鹤的突然摔倒惊得呆了,等这晌反应过来再要出手救护,时间上已经慢了半拍。

    不过,有一人的动作抢在他们之前——柳玉虚!

    他袖袍一震,手中拂尘电射而出,带起呼啸凛冽的劲风,直指陈亦希必经之处,速度、方位、时间、角度拿捏得分毫不差,陈亦希若不撤剑自保,固然能刺中唐云鹤,自己也要给拂尘扫得脑浆迸裂,横死当场。

    迅捷无伦的超快反应,攻其必救的高明策略,武林盟主就是武林盟主!

    眼见柳玉虚出手,原本打算的救援的独孤宇、晓尘等和唐门子弟都停了下来,柳玉虚武功之高,少林大会人所共见,有他出手,唐云鹤还会有危险么。

    会,当然会!

    没有人敢去想,也没有想的到,柳玉虚甩出的拂尘在空中飞了不到五丈,离预定的目标还有老大一截,竟突然偏离了方向,连带着速度也大大减缓,歪歪斜斜地“飘”向一旁,对陈亦希构不成半点威胁。

    陈亦希呢,自始自终他压根没看柳玉虚,好像早已料定这统御群雄的中原武林盟盟主围魏救赵的高明策略全然无法施行。

    “爹爹——”唐滟的凄呼声中,闪烁着寒芒的嗜血夺魄剑刺入唐云鹤心口。

    唐云鹤有护身软甲,嗜血夺魄剑固是神兵,一剑下去也只刺入三分,陈亦希微微一惊,手头加催劲力,狰笑道:“受死……”手腕疾陡,欲一举贯胸而入,岂知“吧”字尚未出口,身后陡地劲风袭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直逼颈项。

    他反应极快,身子一侧,飘身横移,在间不容发的当口闪躲开去。

    招式击空,银芒只猝然一闪,燕过飞虹般兜转回来,归入鞘中。

    回雁惊寒,衡山七绝剑之一。

    “林非凡!?”陈亦希心中一懔,定睛看时竟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

    “岳父大人,你没事吧。”小伙子扶着唐云鹤,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岳父!这话出口,陈亦希方才醒悟过来。

    袭击自己的竟是衡山派弟子,现已入赘蜀中唐门的卫思函——不,唐思函。

    少林大会时,卫思函为救唐滟身受重伤,却也因此赢得了佳人芳心,后唐滟亲送他往花萼谷就医,伤愈之日恰逢七夕佳节,花前月下、良辰美景,就在花萼谷里那张任逍遥曾和南宫凤仪、南宫凤姿颠鸾倒凤的床榻上私定终生。

    这是桩喜事,更是桩美事,林非凡、独孤虹夫妇高兴弟子娶了个好媳妇,唐云鹤、尹双双夫妇乐得多了个好女婿,双方一拍即合,婚事办的风风光光。

    唐滟娇生惯养,虽为人妻却舍不得离开父母,卫思函心痛老婆索性留在唐门陪他,住了不到半年,唐云鹤就发现女婿是个人才,大大的人才,学什么都快,家事方面对妻子关怀爱护不说,侍奉岳父岳母也尽心尽力,越发的感到喜欢,索性跑去衡山和独孤宇商议,要他这徒弟改“唐”姓,正式入赘唐门。

    独孤虹找到丈夫一琢磨,心想以卫思函的人品武功,又有岳父唐云鹤即整个唐门的鼎力,日后继任衡山派掌门是想也不用想的事情,可他这契丹异族的身份倒底有些不便,若改“唐”姓入赘过去那就成了蜀中唐门的人。

    唐门地处西南,各族杂居,对契丹的仇事远较中原为轻,卫思函日后即便做到四大护法也没人反对,更可在许多方面不遗余力的为衡山派提供,何乐不为,至于衡山派的武功会否外传,考虑都不用考虑——蜀中唐门用的暗器,弟子们学你剑法做甚,第二天就满口子的答应了唐云鹤。

    自此江湖中再无衡山派弟子卫思函,取而代之的是身兼衡山七绝剑、唐门暗器两大绝学的唐思函。

    十年后,唐云鹤归隐田园,唐思函继任唐门门主,以其剑暗双通的卓越武功成为除江湖中“武林四圣”外最负盛名、最具权威的人物,这是后话,按下不表。

    “没事……”唐云鹤面色惨白,两手捂着胸口,鲜血自指尖潺潺涌出,幸好唐思函恼陈亦希行事卑劣,虽见柳玉虚出手救护但并未收招,反一心置对方于死地为岳父报仇,使陈亦希震断心脉的真劲未能吐出,救了唐云鹤一命。

    他的伤势虽然不轻,但都是皮外伤并非创及内腹,最多将养半月便能痊愈。

    惊悚过后,众群豪这才想起柳玉虚出手救援时大失水准的表现,千多双眼睛齐齐转了过去。

    这一看可不得了,不光是柳玉虚,晓尘、晓明、南宫不败、熊啸天等昨晚在望月阁议事的高手全都瘫倒在座位上。

    “怎么……怎么会这样!?”南宫不败扶着椅把想要站起来,刚一用力胳膊着陡然一麻,“扑通”坐了回去。

    “我们中毒了……”才被搀扶下场的唐云鹤哑声道。

    “中毒!中的什么毒?”

    “酥荼化骨散,此毒无色无味,一旦摄入体内决不可动用真气,否则……”唐云鹤两唇哆嗦震颤,强忍胸口撕心裂肺的剧痛,断断续续的道,“否则……就像现在这……这样……全身筋骨酸软,半点内力都发挥不出。”

    “哈哈哈——哈哈哈——”台上的陈亦希再度放声大笑,掩饰不住满脸的得意和怨毒,嚣张跋扈之色横露无疑,带着讥诮的语调道,“倒底是暗器之王,竟然连这出自西方花剌子模、从未传到过中原的密药都认得出来。只可惜……你醒悟的太晚了,昨夜在望月阁里议事的诸位现在都成了废人啦,哈哈哈!”

    “无耻小人!”熊啸天厉声叱骂,恨不得扑将过去把陈亦希撕成肉泥,无奈真气一动激动,浑身瘫软,有心无力。

    “望月阁……下毒……不可能、不可能!!!”秦怀玉双目赤红,难以置信的盯着陈亦希,质问道:“膳房那边我派重兵驻守,还让秦襄、张风在那……在那盯着,你们的人如何混进来,如何下得了毒。”

    柳玉虚哑声道:“贫道也派了星辰过去,临上菜时还用银针一一试毒……”

    “诸位难道只顾吃喝,不饮水?”陈亦希反问一句,秦怀玉、张劲宏、柳凝涛这些久经战阵、一刀一枪拼出来的公侯良将全都愣在那里。

    是啊,除了筵席还有润喉解渴的茶水,这么把这茬给忘了!

    “卑鄙小人!”“无耻之徒!”全场响起一片咒骂。

    陈亦希毫不在意别人的辱骂,唇角溢出丝冷酷的笑意,哈哈笑道:“孙子兵法有云:兵不厌诈,你们自己不小心着了道儿,还能怨谁。”言毕洒然转身,望向柳玉虚,双目倏地闪亮,“怎么样,柳老道儿,第二场比试你们由谁出战呐。哦,诸位高手中了酥荼化骨散,内力使将不出,不用比试就是本教取胜。”

    “还比什么,大伙并肩子上,杀了这帮狗贼。”“对,修罗教违约在先,我们这样不算违背江湖道义。”“杀光他们,武林就太平了。”眼见陈亦希公然挑衅,全场霎时群情奋勇,各派人众十有**已经抽出了兵刃。

    “都住口!”柳玉虚陡地一声大喝,把所有喊声都给压将下去,他和独孤宇、晓尘、熊啸天、南宫不败等对视一眼,彼此都已心知肚明:他们这十几名高手尽数中毒,剩的都是些二流人物,若真一拥而上群起攻之……

    修罗教来的人虽然少,却个个都是精英,若真硬拼起来,麒麟堂内重门叠户,宫殿楼阁成百上千,多的数都数不清,只要对方尽捡小巷窄道厮杀,这里的千多群雄、甚至算上天极教的十万驻军更本起不到以多打少的作用。

    没有和对方实力相若的高手,没有人数上的绝对优势,即便群殴也讨不了好。

    所以他们打定注意,比武继续举行,参与望月阁议事的十余人不能上,就用次一级的高手,即便最后输了,愿赌服输要自刎的也是他们几十人,各派人众尚在、建制尚在、基业尚在,只要任逍遥及时赶回执掌大局,加上易天寒、付龙渊、孟飞辅助,未见得就一定对付不了修罗教、绝杀,未见得不能给他们报仇。

    但叫希望尚在,以卵击石又有何妨!!!

    但叫武林安泰,纵然一死又有何妨!!!

    柳玉虚刚要开口,一名少林僧人忽然跑来,凑到晓明耳畔说了些什么。

    晓明面色骤变,握着法杖的右手猛一颤抖,接着连僧袍也瑟瑟激震起来,当世高僧应有的笃定神态早不知给抛到了何处。

    “晓明方丈,怎么了?”柳玉虚急问道。

    “没事……”晓明颤巍巍地抬起头,泛白的须发径自拂舞,显是心中激颤已极,勉力装出一幅不为所动的样子,咬牙道:“无妨,比武……比武继续。”

第十七章 天绝四式

    “扑通!”一道人影自高台跌落,重重地摔在地上,口中鲜血狂吐。

    “王长老——”丐帮众人惊呼拥上前去。

    “哼,指天神棍,不过尔尔。”霜雪使泛起不屑的冷笑,手中判官笔“锵”的一交,收归腰间。

    不光原定出场的柳玉虚、晓尘、林非凡等,凡在望月阁议事的众人皆尽中毒,中原武林盟只得勉强拼凑出另外六人,参加接下来的比试。

    哪六人?

    丐帮副帮主“单掌开山”邓涛、首席长老“指天神棍”王重义、蜀中唐门二护法唐立昂、泰山四老之首“日观剑客”玉空、少林达摩堂首座“降龙罗汉”晓玄、天极教青龙堂堂主“惊涛剑客”柳凝涛。

    这六人无论武功、经验都比对手逊色一筹,兼之骤遭变故,心绪大受影响,第一个出场的柳凝涛三十招上头就给霜雪使扫落了兵刃;第二个出场的王重义才盏茶功夫便被霜雪使窥隙进击,当场打成重伤。

    完了,中原武林盟彻底完了。

    众群豪面面相觑,无不感觉周身发冷,如入冰窖,没有一个说的出话来。

    七场四胜的比试连输三场,就算奇迹出现扳回三场,最后也不可能有人是鬼冥神君的对手……

    “帮主,别管什么比武不比武的啦,咱们一块上,和修罗教拼了,大不了就是一死!”说话的是丐帮执法长老、王重义的结拜兄弟丁松强。眼见几十年来和自己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哥们伤成这样,他恨不得立刻上去找霜雪使拼命。

    “事已至此,没时间犹豫了——各弟子听令,摆打狗大阵!”九袋长老、“君山剑猿”徐英华不由分说,“唰啦”抽出宝剑。

    丐帮众弟子正要发动,熊啸天陡然喝道:“没有我的命令,谁敢擅动!”

    “帮主!”四大长老一起急道。

    “比武输了,只我和邓副帮主依诺自刎,丐帮基业尚在,诸位各司其职,保全实力,待四弟归来自能重振旗鼓,报仇雪恨。”熊啸天虽全身绵软,言语中依旧有股无可抗拒的威严,“若现在动手,根本胜算全无,徒让本帮弟子白白丧命。”

    “可是……”

    “我意已决,不必多言!”

    “帮主——”四大长老喉头一哽,眼睛不约而同地湿润了。

    群雄心怀忐忑,六神无主之际,久未开口的独孤宇突然发话:“拿下这三场,最后一战,老夫上!”

    此话一出,全场顿时鸦雀无声,不光中原武林盟诸人,连修罗教那边的几十双眼睛也齐刷刷地望了过来。

    独孤宇缓缓阖拢双眼,两手交于身前,摆出衡山派独门心法的运气姿势,俨然正开始运功逼毒。

    他没有再说话,也没有任何表达性的动作和神情,但就是刚才那短短的一句给濒临绝望的中原群雄增添了无尽的信心。

    独孤不出,如苍生何?

    独孤既出,苍生如何!

    第三个出场的玉空热血沸腾,“霍”地站起,长剑一引,就要纵上高台。

    “师叔且慢!”一道人影挡在身前。

    肖星辰,铁剑秋霜肖星辰!

    “星辰,你做甚么?”

    “这场让我来!”肖星辰微微一笑,双眸精芒凝然。

    “胡闹,此战关乎几十位武林大豪的生死,稍有差池……你……你不是**使对手,快退下。”玉空本对肖星辰极其宠溺,平素再犯错误也不忍苛责,唯独这回白眉仅竖,两眼狠瞪着他,语调中带着不容置谑的威仪。

    肖星辰固然英雄年少,固然精通天绝三式,毕竟年纪尚轻,内功修为和战斗经验远不如三十年前便已成名的风雷使,真刀真枪的打起来决难胜的了他,何况肖星辰是肖玉孙留在世上的唯一骨血,就是泰山派亡了也不能让他受丁点危险。

    “师叔出战,未见得就能赢,而我……”肖星辰旋风般转过身去,望向比武的高台,语气平静的教人心寒,说到一半陡地拔高声线,脸上浮现出充盈强大的信心和斗志笑意,张口吐出七个字,“却有十足的把握!”

    什么,十足的把握?

    此话一出,举坐皆惊,尤其是熊啸天,惊骇之色溢于言表。

    武林四秀中,以他年龄最长,自得琴棋书画四圣提点悟出“掌棍合璧”,自以为武功大进,能与鬼冥神君一较高下,岂知数月前在京中和三弟叶知秋切磋,被他以天道神功拼了个平手;来到江南又差些儿败在四弟任逍遥手下;而今肖星辰豪气狂涌,自言有十成把握拾掇**使,看来自己的进步根本算不得什么呀。

    “臭小子,你也太狂妄了罢,老夫在江湖中跌爬滚打四十多年,除了我们教主和恨天还没人敢说这种话。你,凭什么?”**使闪似是极努,眼中闪过森冷的寒芒,一瞬不瞬的瞧着肖星辰,任谁首当其冲都要生出危机重重的怵然感觉。

    “凭我的——天绝四式!”这一句更加震撼全场。

    天……天绝四式!?

    泰山派镇派绝学不是天绝三式么,几时多了一式!?

    柳玉虚亦不知其然,满怀疑窦的望向这视如己出的徒儿。

    “清明那日,弟子在父亲坟前吊奠,恍惚间不觉睡去,梦中得见先父尊颜,他老人家说:数月之内,中原武林必遭劫难,遂把昔日苦心钻研而未创出,直至到了阴世方才悟通的天绝四式传授给了徒儿,此招融天绝三式之所长,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威力堪与‘千古风流谈笑间’比拟……”

    提及“千古风流谈笑间”,鬼冥神君、天绝、地灭、修罗四使莫不脸色微变。

    “……徒儿代师叔出阵,必当战胜对手,护佑武林,扬我泰山一派惊世雄威。”肖星辰一语终了,不等玉空答应,飞身跃上高台。

    “星辰,回……”玉空急声喝阻,柳玉虚骤地说道,“师弟,让他战,让修罗教、让普天之下的人知道‘东岳剑圣’肖玉孙的儿子继承了他父亲的衣钵,今日就要和肖玉孙那样成为中原武林顶天立地的支柱!!!”

    全场一片肃然,老一辈群雄们的眼眶开始模糊起来。

    眼前站着的既非肖星辰本人,亦非肖玉孙的影子,而是泰山派的意志、泰山派的魂——父子两代前赴后继,为武林安定宁舍一命!

    **使目光如炬,迫视着在五丈外立定的肖星辰,喝道:“小子,这是比武,别怪我以大欺小,对你个晚辈出狠招。”伸手往腰间一抹,“当”一条长两丈半许,由十三个钢环节节相扣连结而成、镶珠嵌玉的黄金软鞭抖了出来。

    肖星辰的目光落在他鞭上,淡淡道:“此鞭何名?”

    **使执着绕了数圈的软鞭的右手往上扬起,软鞭像变魔术似的倏地蹬得笔直,斜上直达肖星辰头顶上,冷冷道:“断浪!”

    “断浪?够嚣张,够狂妄,切金断玉倒也罢了,断浪?哼哼,岂不闻抽刀断水水更流,浪也是你能断的。”

    “浪,老子要断,你,老子更要断。”**使咧嘴一笑。他并没有抖回鞭子,轻轻松松地像持着一根两丈多长的黄金棍,教人无法相信那本是一条鞭子,只这份持恒的内力,已令在座诸多宗师级高手的旁观者刮目相看。

    肖星辰没有露出丝毫紧张的表情,就那么随意站着,紫电、青霜剑高悬背后,剑锋依然在鞘里,没有亮出来。

    然而**使却感觉他已拔出了剑!

    肖星辰本身就是剑,他的人已发出了剑气!

    他随随便便地站在那里,全身没有任何防备,身在局中**使却很清楚,这样的一个姿势,随时会变成一击必杀的攻势,或变成天衣无缝的守招,只要自己走错半步,他的剑刹那间便可以刺穿你三四十个窟窿。

    **使谙天下十九种鞭法,使用过十一条不同材质的长鞭,更创过两套剑法,但短时间内仍想不出有一招、一剑、一式,可以破掉肖星辰这个战姿的。

    有了!**使灵机一动,脚踏奇步,忽然往前挪移,宛如流水行云般迫近对手,右手中指疾点,刺向肖星辰面门。

    用的竟不是断浪!

    肖星辰镇定自若得神情不见了,身形小退半步,右手运掌劈出,落在旁观者眼里,似是简单不过,平平无奇,唯独身在局中的**使感对手像未卜先知的预先把握到自己进攻的角度和时间,纵想临时改变进攻方位亦偏差一点点。

    以他的老练深沉,也不由骇然而惊,试探到对方小小年纪,眼力竟已到了能和自己相抗衡的地步,纵稍有不如,亦所差非远。

    这是完全出乎他料外的事。

    **使大喝一声,步法陡转,倏忽间闪往肖星辰右侧,本是斜挺半空的断浪鞭忽地变成空中盘旋数匝的鞭圈,以波浪似的怪异路线,一圈接一圈的往肖星辰手臂套去,含蕴着诡毒奇幻,莫可抗御的霸道威势,神乎其技至极点。

    顿时劲气侵迫,寒意大作。

    肖星辰脸上现出凝重之色,原来他苦练十余年的东岳剑掌,竟给鞭圈生出的劲气削减近半,到穿入第四个圈子时,掌风已消失得无影无。

    名震天下的东岳剑掌瞬间被破,这是何等猛烈的进击!

    肖星辰大喝一声,手上忽然漾起了一阵秋水波光,瀑布一般地奔泻过去!

    瀑布泻至半途,忽然分成两道激流,“叮叮”撞开软鞭,又复合成一泓秋水,秋水一凝,转而成肖星辰手上的剑。

    剑,只有一把——紫电。

    青霜仍好端端的背在身后。

    众人大惑不解,泰山派剑术一贯是以双剑出击,单剑施展的招式根本没有,肖星辰保留一剑,是故弄玄虚的策略,还是看不起眼前的对手。

    他们没时间去想,因为肖星辰这一剑,竟比剑风先至,瞬间攻到**使身前。

    这时候,他连断浪鞭都没有收回来。

    好快!旁人自不待言,连独孤宇、柳玉虚这样的剑术总是亦是已一惊。

    **使变招其速,身形迅往左移,断浪鞭以肉眼难以看清楚的高速回环一箍,螺旋劲聚而不散,像尖锥似的破开剑气,如长龙蟠柱般在紫电剑疾绕两圈,接往后疾退,不但避过剑尖余势未衰的进击,还把肖星辰右手制的死死的。

    同一时间,左袖内居然钻出另一条细黑的软鞭,先溜到地上,再窜往对手,到离敌双脚五尺许处时,有如毒蛇昂首吐舌般,电疾的朝肖星辰小腹戳去,那种把细软长鞭控制得像活了过来、随心所欲的境界,确教人叹为观止。

    素以单鞭对敌的**使竟然会用双鞭!

    众人尽皆色变,纷纷睁大眼睛,生怕错过任何激战场面。

    两人交手才只几招,他们却都有种看得透不过气来的紧张感觉。

    这一下变化快极,肖星辰不及反应,一道内劲已直震过来,大惊之下,虎口发麻,他手腕猛然一抖,欲强行脱开断浪鞭的禁制,岂知那软鞭并非纯以黄金、精钢所制,其中还掺杂了乌金、玄铁、紫晶、玄冰离火石等,坚韧无匹,饶是紫电剑当世神兵,削铁如泥,亦斩之不断、挣之不脱,眼睁睁看着软鞭打来。

    此鞭名唤“破狱”,乃龙血树树藤所制,阳光照射下,映得鞭身满布吸盘似的突出圆点,诡异莫名,鞭身浸过剧毒,散发着浓烈的腥臭之气,中人欲呕,稍稍触及肌肤便起红疹,如被划破毒质侵入心脉,当场就要毙命。

    当此逆境,肖星辰仍能冷静应对,连催三道内力,稳住紫电剑不被夺去,在包括**使在内的所有人以为他要拔出青霜剑抵挡破狱鞭时,猛然大喝一声,左手撮指成刀,又狠又准和疾快无伦的下劈在对方攻来的鞭梢处。

    劲气交击,发出如雷的一下闷响。

    **使浑身一震,往后退小半步,双目威芒四射,断浪鞭依旧缠住紫电剑,破狱鞭则化作万千鞭影,像骤雨狂风般向肖星辰罩去。

    他要逼肖星辰拔剑,无论如何都要。

    因为以单剑运使的泰山派剑法他根本没有见过,更加没有想过,若就此和肖星辰相斗,以前积累的经验将完全派不上用场。

    换言之,他对肖星辰的最大优势亦将失去。

    肖星辰机敏睿智,岂能不知他心中所想,闪电横移后仰,借着鞭剑缠拉的力度,就以**使为中心,陀螺般转起圈来。

    破狱鞭短,只一丈五寸,两人拉开的距离足有两丈,如何打得着他。

    这一计固然取巧,显现的却是迅捷无伦的快速反应和当机立断的英勇果敢!

    随着肖星辰的持续拉扯,断浪鞭生出不断扩大的波浪纹样,仿佛一条九弯十曲的长蛇不断扭动着身躯,起伏如浪,金光闪闪,但波动的幅度大得不合常理;因为以四五十载勤修苦练的邪门内功,该是稳胜肖星辰一筹的。

    肖星辰正自不解,断浪鞭化卷为伸,鞭梢陡然松开剑身,以毒蛇昂首之势咬噬而来,直刺他咽喉部位,惊异间仰天一个铁板桥,方才避开,**使扬手一抖,断浪鞭由上转下,回转绕至,猛攻他小腿腿肚,招式变幻间竟毫无迟滞。

    **使功力之高,实力之强,确是名不虚传。

    以肖星辰之能,亦因这邪道高手的步法、鞭法和惊人的狠戾内劲结合而成的凌厉反攻,一时间找不到硬架之法,连忙侧身一闪,略开丈许,曲肘躬身,连削带打,反腕一招“仙人指路”,紫电剑像长了眼睛般,先往左偏移稍许,避过鞭势,再复归于正中,斜刺**使的腕脉,竟是以攻对攻的狠辣招数。

    独孤宇、柳玉虚等无不看得点头称许,只有进攻,才可克制**使那千变万化,神出鬼没,教人防不胜防的鞭法。

    肖星辰仍以单剑进击,却是鱼龙曼衍,变幻莫测,兼具了刀的开阔、枪的锐霸、戟的犀利、斧的沉猛、钺的雄浑、钩的刁厉……区区一把紫电剑在他掌中施来,竟有如十八个武林高手,分持十八般兵刃,同时攻向对方。

    **使暗呼厉害,身形不退反进,在肖星辰纵横激荡的剑势中有如珠走玉盘,以行云流水的轻功,细腻玄奥的步法迅速游走,断浪鞭上拦下封,左挡右格,施尽浑身解数去应付对手有如长河激瀑,滔滔不断的凌厉剑招。

    兵刃交击之声不绝於耳,火爆目眩,精采绝伦。

    所有的招式俱是攻守兼备,精妙绝伦,虽只两人相斗,但鞭风剑影,却有如千军万马交战一般。

    玉空看得目瞪口呆,**使鞭法之犀利远远出乎他的意料,尤其是这双便齐施的绝技,以前他连想都不敢去想。

    如果由他出战,五十招定内落下风,百招之内必呈败像,肖星辰只用单剑,却能以攻对攻,和**使酣斗良久丝毫不处颓势,这份修为已远远超过作为师叔的他,甚至比起肖玉孙这个年纪时的武功亦不遑躲让。

    **使催发内劲,破狱鞭寻隙进击,攻得非是肖星辰,而是紫电剑!

    鞭梢连续戳了六、七下,每一指均准确无误的命中剑身,原本水银泻地般无孔不入的剑势无可抑制的略略一滞。

    **使瞅准机会,右手断浪鞭陡然间如飞絮飘散,霜雪漫天,乃是他成名绝技八方风索之中至为奥妙的“阊阖风式”,玄幻缥缈,不可捉摸,长鞭似化飞仙云裳,将肖星辰轻飘飘地阻住,鞭身如烟如雾,竟不似原形。

    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左手同时执着破狱鞭的鞭把和梢端,功贯鞭身,登时像挥舞着一根长达丈许的混铁棍般,兜头盖脸的朝肖星辰砸去。

    熊啸天心中震骇莫名。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他在场外观看比试,自然比肖星辰的感觉更全面,更直观,无论**使得鞭招如何诡变莫测,他也可在眨眼的功夫内看透所有的后招变化,然**使陡然间以鞭作棍,其变化已完全超出鞭法的范畴。

    论棍法,熊啸天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骤见这绝无仅有的“鞭棍”奇招,竟完全琢磨不透其中的奥妙,而断浪、破狱双鞭进击,一刚一柔的配合,又与他苦心创出的掌棍合璧何其相似。

    尽管以威力论,“鞭棍”没有降龙十八掌刚猛无俦、浩翰寰宇的威势,八方风索比不得打狗棒法变化莫测、无迹可寻的神通,但配合**使数十栽性命交修的邪门内劲,软鞭特有的性质和杀伤方式,威力纵不及“掌棍合璧”亦相去不远。

    这样的奇招,肖星辰如何抵挡住。

    肖星辰挡不住,根本挡不住,即便肖玉孙死而复生,也无法仅凭单剑挡住**使的进攻,所以他毫不犹豫的拔剑了。

    青霜,和紫电并称为泰山派派镇派之宝的绝世神兵终于离开静置许久的剑鞘,来到肖星辰手中。

    紫电发动,当胸直击,明明刺出千百道剑花,却只刺出一剑。

    青霜随后跟来,明明刺出一剑,却有千百道剑花。

    天地合一!他……他居然上手就用天绝三式!

    **使陡然一惊。

    倒不是怕自己苦心练就的双鞭合击架不住天绝三式,而是肖星辰甫使双剑即用绝招实在让他意外。

    以肖星辰的修为,不会看不出双鞭合击的招式绝对不止于此,少说还得有个十几二十招,现在就把压箱底的天绝三式拿出来,等于在对手面前过早暴露自己的究级实力,一步将自己逼上绝路——比武较技、捉对厮杀中先用绝招的那方一定输,这是武林中不成定例的定例,除了当年的任憔悴鲜有能违背者,肖星辰难道疯了,居然要用四十余位武林大豪的性命做堵住,挑战这个禁忌!?

    他不敢的,不敢用中原武林的命运开玩笑。

    除非……除非他有十足的信心,必胜的把握。

    信心何来,把握何来。

    天绝四式!?

    **使心“突”的一跳,瞬间汗湿重襟。

    修罗教上下最怕谁?

    第一自然是任逍遥,任逍遥死了。

    第二当然是独孤宇,但他老了。

    第三就属当年一剑纵横,睥睨天下的肖玉孙。

    五云山大战重创恨天,交战双方多少人看在眼里。

    剑圣之名不是吹出来,是靠他用剑拼出来的。

    “清明那日,弟子在父亲坟前吊奠……中原武林必遭劫难……传授……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肖星辰出场前的话在他脑海中不断回荡。

    修罗教敬奉摩尼,自然相信神鬼之说,**使心里顿时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忽然不自觉得加快三倍。

    如果他真的把天绝三式融为天绝四式,交给了儿子,那……

    惶急之间,肖星辰手上突然一亮,犹如旭日东升,光焰万丈,一时之间,**使什么也望不见!

    天绝四式!群雄中武功较弱的多半叫出声来。

    各派宗主、掌门却眉头深索,情不自禁的现出迷惑神色。

    这决非什么天绝三式,冲其量只是在泰山派“观日剑法”中最后一招“日出东方”中加入了些许变化。

    **使眼力高超,恢复视力后先是一愣,旋即醒悟自己被耍了。

    肖星辰倒底年轻,倒底没有他父亲那样的魄力,上手就绝招尽出,以命相搏。

    想到刚才自己被刚才吓成那样,**使气便不打一处来,堂堂修罗教四大尊使之次,就被几句话,半招剑骇得冷汗涔涔,这脸丢大啦!

    **使暴怒欲狂,猛然催动真力,劲风急疾震耳,以强绝一时的凶辣鞭法,向对手发动排山倒海的攻击。

    叱喝声中,两道凛冽的剑光,两条翻飞似蝶软鞭就这么斗了起来。

    肖星辰冷静应对,紫电、青霜时亮时暗,亮如旭日,暗如夕照,一亮一暗间,翻来覆去的是杀着无穷,势不可当的“日出东方”。

    **使气势如虹,眨眼间已攻出三十六招,一招比一招快,一招比一招狠辣!

    断浪鞭意走偏锋,辛险奇绝,往往从别人意料不到的角度进击,却始终突不进那一团金亮或暗红的瑰丽剑芒。

    破狱鞭卷动风雷,快如游电,鞭身如烟如雾,竟不似原形,速度之快可想而知,却仍撼动不了烈日当空的骄厉凌威!

    玉空看在眼里,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他的外号就叫“观日剑客”,赖以成名的武功就是“观日剑法”,但同样的一招“日出东方”,肖星辰使得竟比他这湮浸其上四十余载,每日练剑三个时辰绝无间断的师叔还要厉害!

    不是厉害一点点,是厉害一大截!

    **使越打越打是心惊,试想自己连“观日剑法”都破不了,天绝三式……甚至是天绝四式一出,如何抵挡。

    陡听一声清响,乱红飞鸟,劲气纵横,赤焰般的双剑,烈日样的光芒,瞬间璀璨数倍,逼得他双眼刺痛,睁目如盲。

    剑已不再是剑,而是烈日,而是太阳!

    **使就是**使,短暂的失明后,很快恢复过来。

    但他看见的不是一个太阳,而是十个。

    对,整整十个,不仅骄厉于长空,且不住跃动的太阳!

    **使虎躯剧颤,眼前赫然映满金芒,仿佛上古之时,天上十个太阳,烧得大地干旱,草木枯萎,而他则变成了黄土地上的人民,无论怎样遮掩、怎样荫庇,始终挡不住那自万古云霄投射下来、照临大地,无缺无遗的烈芒。

    这……这不是日出东方。

    这就是天绝四式!!!

    **使想到这一点时,十个太阳的光芒,已然全没,全没入了他的胸膛。

    他只觉天地间一片乌黑,叹了一声,便扑地栽倒。

    阳光消弭,烈芒投尽,满地烟波浮涌,**使倒卧血泊之中,耳畔中听到肖星辰说出的四个字:“日轮破羿!”

    休说他区区**使,纵使射落九日的后羿面对此招亦要望尘莫及!!!

第一章 逍遥终至巽风城

    “日轮破羿!?星辰,这……这就是师兄教你的天绝四式!?”别说在场的诸群雄和修罗教众人,连柳玉虚都看得目瞪口呆,嘴唇哆嗦震颤,全无武林盟主该有的风范,须臾回神,脸上依旧挂着无可抑制的惊骇,失声问道。

    “天绝四式没有错,但不是爹爹教我的。”肖星辰扬手一挥,烈日般的光芒又乍起,再神奇一般的“飓”消失在他背后的剑鞘中。

    “臭小子,你耍诈!”风雷使暴跳如雷,大骂道。

    “兵不厌诈,这话是鬼冥神君说得吧。”肖星辰旋风般转过身来,双目电芒激盛,一字一字的道,“比武比得不光是武功,还有心机和智略,我知道你们怕我爹爹,他在世的时候就怕,他不在了你们更怕,所以才搬他老人家出来,让你们心神不宁,也好一蹴而就赢得这场比试。”

    “那……那日轮破羿,谁教你……谁教你的日轮破羿?”玉空惊声道。

    “我自己!”肖星辰微微一笑,望向台下坐着的玉空,“师叔,记得爹爹临终前让你带给我的遗言么。”

    “啊,记得,当然记得。”玉空一愣,旋即道,“一句是‘日复一日,不可间断’,还一句要等你日后有能力独当一面的时候再说,莫非……莫非这第一句中有什么玄机……还是……”

    “从我满月开始,爹爹就每天带着我去玉皇顶看日出。”肖星辰露出沉湎回忆之色,感叹道,“他说:观日台上,风云变幻,气象万千,天下无数有志之士都会来此,但真正在观日台上观了十年的日,练了十年的剑,只有他一人而已。”

    玉空不自禁的接口道:“师兄观日悟剑,终参透天绝三式,使我泰山一派威震四海、名扬天下,星辰你……啊……”

    “师侄遵照先父遗言,日复一日的在玉皇顶观日、练剑,十几年来从未间断,终于在两个月前的清明悟出了‘日轮破羿’。”肖星辰渊亭狱峙的傲然挺立,嘴角逸出一个充满自信的笑容,“武林四秀,齐头并进,谁都不会落后的!”

    “说够没有?说够了就开始第五场!”鬼冥神君忽然开头,声音诡谲阴冷、毫无情感,犹如一条拉直的钢线,听之竟不似人之声调。

    规矩是一人比一场,肖星辰回位安坐,丐帮副帮主邓涛俯身一跃纵上高台。

    风雷使冷笑一声,抄起旱烟管就要出战,忽然眼前一花,一道黑影抢先纵出。

    “鬼……鬼冥神君!!!”

    全长一片哗然。

    本该压阵的鬼冥神君居然现在就上场了!

    乍眼望去,他的样貌和当前没有区别,二十多年的无情岁月没有在他脸上增添任何痕迹,但那晶白得来隐泛青气的皮肤、似欲无时无刻不在窥探别人内心秘密长而窄的锐利眼睛却足以把任何对手吓得胆战心惊。

    “鬼冥神君,你要作甚么!?”柳玉虚厉喝道。

    “柳盟主,今天的比试只说好七场四胜,没有规定出场的顺序不能变更吧。”

    “你……”柳玉虚哑口无言,侧目望向独孤宇,见他双眼紧闭,对周围情状恍若未闻,知酥荼化骨散尚未逼出,顿时面如死灰。

    鬼冥神君的武功何等了得,除了独孤宇和他,连晓尘都未必能敌,邓涛要想取胜……不,要想平手除非出现奇迹。

    鬼冥神君冷笑一声,缓步近前,并不见其运劲作势,一阵灼热气劲早铺天盖地的涌过来,把邓涛完全笼罩。

    邓涛作为丐帮副帮主,自非易于之辈,别看平时懒懒闲闲,每遇紧急情况,身体和脑筋的敏锐会自然而然提升至巅峰的状态,第一时间生出反应,运功抗拒。

    鬼冥神君到达他身前两丈许处立定,双目杀意大盛,精芒电闪:“邓副帮主尽可放心,本君绝舍不得一剑把你杀死。”

    邓涛听得直起鸡皮疙瘩,却知不能在气势上输给对手,故虽默然无语,双目仍一眨不眨与这堪称天下最可怕凶人之一的高手对视。

    鬼冥神君像一点不急于动手,就那么随随便便的站着,举袖随意扫拂身上尘埃,淡淡道:“你的外号叫做‘单掌开山’,掌法定然了得。这样吧,本君原地不动,站着让你先打十掌,若我双脚离地那便算输,如何?”他的语气充满嘲弄的味道,更似猫儿逮着耗子,务要玩弄个痛快,方肯置之于死。

    邓涛心中大懔,要知当今中原武林,除八大高手外只有熊啸天一人的掌法在他之上。站着不动挨十掌,双脚离地就算输,这可能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心中是这么想的,但为什么鬼冥神君说得那么随便,那么满不在乎。

    难道……

    邓涛虎躯震颤,心底一股寒意直升上来,半晌竟不敢动作。

    鬼冥神君现出讶色,奇道:“怎么,邓副帮主名震江湖,连出几掌都不敢吗?”忽然横跨一步,侧转负手,仰望夜空,长叹道:“唉,熊磊一去,丐帮后继无人,惜哉——哀哉——”简单一个动作,就把骨子里透出来的邪恶意味衬的愈发凛冽。

    当他横移一步的当儿,正压迫邓涛的灼热气劲倏地消失无踪,代之是一股阴寒彻骨的气场,把他紧紧包裹,无孔不入的在侵蚀消融他的真气和意志,就如在烈日曝晒的干旱沙漠,忽然给转移到冰天雪地的环境中,那种冷和热的变换之间,刹那的虚无飘荡,使邓涛难过的要命,别说出招了,连动都不敢动一动。

    如此功法,邓涛不但从未碰过,亦从未想过,可见鬼冥神君的修为比二十年前高了多少,不但已进窥某种邪功的堂奥,甚至达到能扭转乾坤的惊人境界。

    只是这点,邓涛已晓得日凶多吉少。

    而鬼冥神君的狂言却不能不答,若无言以对,等若默认他的理论,承认丐帮后继无人,气势上也会进一步被削弱,更何况他更感到对手便像一只逮到耗子的恶猫,务要把自己玩弄个痛快。

    邓涛暗运玄功,抗御鬼冥神君可怕的邪功异法,边从容哂笑道:“既然鬼冥教主觉得丐帮后继无人,为何要下毒暗害本帮帮主,难道是怕他内功尚在,你们取胜不了,若然如此,又岂来后继无人之说。”

    鬼冥神君被他抓住话柄,不由得眉头一皱。

    邓涛立即感应到任遥笼罩他的阴寒邪气大幅削弱,如此良机,岂肯错过,猛地跨前一步,势欲出击。

    鬼冥神君忽然冷笑:“你中计哩!”

    听着冷若铁石的寥寥数字,邓涛前跨的一步竟定在空中不敢下落,原本他的如意算盘,是趁鬼冥神君心神被扰,气势骤弱的当儿,骤然发动突袭,以聚集全身功力的一掌抢得先机,再不用处在受制于他气场的劣境下。

    岂知跨前之时,鬼冥神君的气场竟从弱转强,阴寒之气似化为韧力惊人的缠体蛛丝,把他这误投网内的猎物缠个结实,他虽试图跨前,身体却仍陷在蛛网内,且有种被拉扯得无法动弹可怕感觉——他已掉进鬼冥神君精心设置的陷阱!

    输了,先机失尽,不用打已经输了。

    邓涛的右腿终于下落,脚尖触及地板的刹那,整个人亦倒了下去。

    没有一声惊叫,没有一声呼吼。

    全场一片死寂,静的连针落声都能听清。

    第五场输,比武就此败北。

    当日在望月阁参与大会的四十余武林大豪全部要自刎。

    柳玉虚、熊啸天、叶知秋等俱知今日大数已尽,一齐站了起来,拔出兵刃。

    只有独孤依旧静坐,对身边发生的事情恍若未闻。

    自年逾七旬的晓明、晓尘至正当盛年的叶知秋、熊啸天,个个神态庄严,丝毫不以应诺自刎为惧。

    鬼冥神君笑了,笑得森寒诡异。

    再过片晌,这些掌门、宗主、帮主、护法通通要命丧黄泉。

    没有了他们,中原武林就是一盘散沙!

    谋划一生、期盼一生、付出一生的霸业即将达成!!!

    “第五场还没比呢,各位前辈何必着急。”

    “就是,人家只走了一步,手还没动过,怎么能算输。”

    “六月天热,邓副帮主年纪大,比武前突然中暑晕厥,按理该换人吧。”

    “换,当然要换,不换鬼冥神君岂能尽兴。”

    “听说让打十掌,多了,他要接得住我老易三掌不动,就算我输。”

    广场尽头,五匹骏马飞驰而来,领头一人目如朗星,英姿飒爽,肋下一柄蓝色宝剑轻轻摆动,除了任逍遥还有谁人。

    “鬼冥神君,送你件大礼。”任逍遥策马奔前,扬手疾挥,一个黑色包裹被丢了出来,径直飞上高台,包裹尚未落地已然散开,现出一个沾满鲜血的人头。

    西门无泪,修罗教副教主西门无泪!

第二章 何以及至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中原群雄是喜,狂喜。

    修罗教众人是惊,大惊。

    任逍遥怎么会来!?

    他不是被玄清秋拖住了吗?

    西门无泪怎么会死!?

    偷袭少林的计划该天衣无缝啊!

    所有人都是一头雾水,完全弄不明白。

    的确,玄清秋连番用计,大大延迟了一行赶往巽风城的时间,按照她的估算,行程最少要晚十天。

    玄清秋冰雪聪明,计算不可能出错,但她却忽略了至关重要的一点。

    听雨轩是天下首富!

    天下首富有钱,有的是钱。

    有钱就能买马,买好马。

    连人带车一共需要十二匹,双倍就是二十四匹。

    二十四匹清一色的大宛良驹,匹匹神俊,匹匹完美,匹匹价值千金,纵然及不上任逍遥的坐骑风火闪电驹,但也是世间罕有的极品。

    这样的宝马,一匹已是可遇不可求,听雨轩却买得到也买得起二十四匹。

    所以尽管刚上路时考虑到任逍遥的伤势,众人走的并不算快,一来二去又浪费不少时间,最后虽仍然赶不及,但大概也就晚个三天。

    三天?比武是在英雄大会的次日,那还有两天哪去了!?

    没有看到当时的情形,恐怕谁都无法想象任逍遥他们会来的如此迅速,更预料不到西门无泪竟会身首异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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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暮西沉,残霞满空。

    春色阑珊的江陵道上,草已深深。

    沉重的暮色山雾,早自空中降下,大地宛如被淡墨所染,巍峨群山,看来彷佛在似有似无间。

    茶亭里,树荫下,行人歇脚,三五成群。

    蹄声渐缓,铃声清悦,陪着路畔隐约的松涛叶影,前方迷蒙的锦绣关山,平添了几分奇趣,衬着漫天残雾,望之宛如图画淡淡地撩人情思。

    远处道上,突地传来一连串清悦的鸾铃声!

    十几匹神骏的健马,驰骋而来,配着鲜明的鞍鞯、华丽辔头,最前的那匹更系着双金铃,疾驰时叮当作响。

    马已令人为之夺目,马上人更是神采飞扬。

    当先一匹马上,枪也似笔直地端坐着一位玉树临风、气宇轩昂的俊硕青年。

    他满身白衣,紧贴着修长英挺的身躯上,皮肤闪亮着一种独特的古铜色。

    乍眼望去,他的衣饰不见鲜明华丽,但全身上下,都看不出丝毫瑕疵,更能衬托着他的高华之气,顾盼之间,自有威仪,道旁歇脚的百姓们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第二眼,只因自己对人家相形之下,实觉汗颜。

    他目光顾盼自雄,但即使匆匆一眼,已足够令世间少女为他倾心!

    他右手控缰,左手持鞭,频繁击打着马股,但豹子般既充满爆炸动力、又是线条优美的虎躯端坐在马鞍上,却是丝纹不动,显见得骑术必定惊人。

    “横竖来不及了,何必赶的这么快。”易天寒追了上来,低声抱怨道,“反正参加不了英雄大会,早到一天,晚到一天没啥区别。

    “是啊,这样紧赶慢赶,我们几个熬得住,车里的几个姑娘未必受的了啊。”

    骑在最前的自然是任逍遥,他轻叹口气,苦笑道:“我的伤才好不久,何尝愿意终日奔波,连吃饭都在马上,只是……唉,这两天我眼皮一直乱跳,总感觉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所以想早些回去。”

    “哈哈哈,所谓: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这是愚夫百姓们才有的认识,你也会信。”邓磊拍拍他肩膀,哑然失笑道。

    “说得也是,近来边关太平,十万天极军已尽归总坛,想来出不了事。”任逍遥微微一笑,自我解嘲。

    闲聊间,前方路旁突然看到一间食店。

    说是食店,其实就是几间供应茶水饮食,让商贩们有个歇脚打尖处的糊泥的木棚,外边围了一圈栅栏,一个没有门板的木框,显得十分简陋,毕竟这里是官道,每隔十里就有官府开设的驿站,普通百姓开的小店是很难生存下去的,加上附近就是一处密林,郁郁葱葱的看不到边,估摸着有山贼盗匪出没,客商就算路过也不敢停留,故生意十分萧条,只开着一个门脸,里边还没有客人。

    付龙渊忽然发话:“既然不急着赶路,休息一会没问题吧。”

    易天寒笑道:“哈哈哈,付小子,路过家乡地界,嘴巴馋了吧。”

    “你不馋?”付龙渊没好气的顶了句,心中勾起遗忘已久的回忆,“那时我们跟着师父学艺,手头紧得很,几乎没有余钱,难得凑到几文就带师妹来路边小店尝鲜,大碗清汤、肉馅馄饨、豆豉油茶……啧啧啧,那滋味现在都忘不了啊。”

    “嗨,你小子不是说以后有发达了,要天天吃、顿顿吃,怎么我在赤尾屿没见着会做的厨子啊。”

    “你懂什么,这几样东西酒楼食肆的厨子做出来也不好吃,只有到当地的街边小店才吃的着最正宗的——哎呀,这一去巽风城,不知几时才有空闲,得得得,大伙停下,让我和易老鬼吃个饱再走。”

    两位前辈开了口,任逍遥岂敢说不,告诉众女暂且修整,用过午饭再行赶路。

    眼见十几骑奔驰而来,食店老板不禁喜出望外,连忙迎了上来,满脸陪笑地道:“诸位客官,你们用点什么?”

    任逍遥还没说话呢,易天寒斜瞥了眼他背得大铜壶,抢着道:“油茶热的么?用的羊油还是牛油,面粉掺了小麦不。”

    老板一听是行家,堆起笑脸道:“热的、热的,别看小店扑面简陋,油茶啊是用九成面粉、一成麦粉,炒香后加入上等牛油,胡椒、豆豉、葱、姜、盐、蒜苗、花生米一样不少,包您吃啦暖胃润肺。”

    付龙渊接口道:“煮锅清汤,用牛肉馅,多撒葱花,厥菜切碎了别撒装盘子送过来,馄饨皮子用精粉捏,鲜猪肉的,再拌点油渣,另外来几壶烧酒。”说罢扬手就是一锭十两重的银子——小时候受穷,现在也该摆摆阔了。

    食店生意清淡,一月能赚一两已经翻天了,十两那得干一年啊。

    老板拿着银子,目不转睛的看了半天,塞到嘴里一咬“咯嘣”差点磕掉大牙,确定那是真银子,顿时眉开眼笑,飞也似的冲进后面,大喊道:“孩子他妈,别管你的针线活啦,出来包馄饨;拿些豆麦麸皮出来,给几位客官把马喂啦,快!”

    任逍遥、易天寒、付龙渊、孟飞、邓磊和女扮男装的龙菲芸进了棚子,众女嫌里面脏乱,围着马车坐下,玄清秋、南宫凤仪、苏涵碧索性呆在里头没出来,多亏如此,不然那五十好几、鬂发花白的店老板光看一眼恐怕就舍不得走了。

    付龙渊靠门坐着,夕阳的余晖洒落下来,照在身上暖烘烘的。

    吃着家乡的小点,遥望远处炊烟四起,华灯初上,付龙渊忽然涌起无尽的乡愁,放声高歌起来,高亢的歌声,穿越入云,但却像是冲不破撩人的情思。

    任逍遥忽地面色一变,叱道:“住口!”

    付龙渊愕然顿住歌声,问道:“什么事?”

    易天寒笑道:“这小子习惯了轻歌漫舞,听不得……”

    “别吵!”任逍遥又是一声大喝。

    “臭小子,你连我……”

    “易兄,你听。”孟飞按住他肩,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易天寒凝神而听,只听歌声余韵刚歇,浓雾山林中,却隐约传出了一阵惊悚的哀呼救命之声,再看任逍遥、易天寒、邓磊见他们个个神色凝重,沉吟道:“这里是官道,什么人敢在附近放肆。

    “附近常有山贼出没,估计又是走林子、抄近道的商贾着了道啦。”老板娘陪着笑说,“客官们甭去管,这里的山贼只截商贾,不伤百姓。”

    “不,不是山贼。”老板娘才走开,任逍遥眉头深索,断然道。

    孟飞点点头:“嗯,听这脚步声应该……应该是长于轻功的绝顶高手。”

    “我去看看!”易天寒性子最急,端起碗“咕嘟”“咕嘟”搭口把清汤喝完,嘴巴一抹,就往外冲。

    “伯父且慢,他们已经朝这来了。”任逍遥微微一笑。

    哀呼声已变哀嚎,一声声刺激着人的耳鼓,从密林深处不断迫近。

    在场的都是高手,甚至除了龙菲芸外都是宗师级的绝顶高手,但听着凄厉的惨叫,隐约的痛哭,感觉竟宛如妖魅呼魂,连胆大包天的任逍遥也敢心头微凛。

    易天寒爆喝道:“什么人在那里,滚出来。”

    呼声惨厉,弥漫在山林群木间,山风凛冽,吹的枝叶左右摇摆,彷佛变成了鬼魅的影子在望着他们,发出这阴恻恻的诡笑。

    “妈的,搞什么名堂!”易天寒大发雷霆,若非付龙渊硬拽着,才不管任逍遥说得什么,早便冲过去了。

    没多久远处的树林里果然狼奔豹突般冲出一人,披头散发、满面污浊,浑身衣衫沾满血迹泥点,袖袍、领口、下摆等部位给撕成一道一道的,模样看起来虽比乞丐还要狼狈,但那纵掠的速度放眼丐帮上下绝无一人能与之相比。

    听着从他嘴里发出的那鬼哭狼嚎似的哀嚎,众人全傻眼了。

    谁有本事把这等高手追得像丢了魂似的拼命逃跑!?

    答案很快揭晓,追他的是个老和尚,白胡子、白眉毛,边追在那挤眉弄眼,神情甚至古怪,一身明黄色袈裟几乎已被染成黑灰,不知多少天没有换过。

    “这、这不是……”同样的一句话从六个人口里冒出。

    易天寒、付龙渊、孟飞、邓磊看的是前面逃跑的那人,任逍遥、水芙蓉看的则是追他的老和尚。

    “西门无泪!?”

    “智障大师!?”

    两声惊呼连串响起。

    “修罗教副教主西门无泪!?”

    “六十年和师父、独孤老头并称为中原武林十大高手、‘一僧、二侣、三剑、四圣’中的少林罗汉堂首座智障!?”众女齐齐愕然。

    “不会错的,我和逍遥在少林寺见过。”

    “当年汴梁一战,智障大师不是已经圆寂了么。”

    “对,师父说起过的。”

    “是他,肯定是他!”易天寒猛地一拍大腿,断然道,“西门无泪修为若何,你我知道的清清楚楚,除了独孤老头和已经作古的肖玉孙、熊磊,连我和晓尘老鬼都不是他对手,把他逼成这样……除了智障大师还有谁能。”

    “按年岁看,应该就是他。”

    “不是应该,是肯定。”瞧着那张虽只见过一面却无比熟悉的苍老脸孔,任逍遥不由泛起满心疑窦:“西门无泪和智障大师,两个完完全全不相干的人怎么会一追一逃的出现在这里!?”饶是他聪明绝顶,这时候也百思不得其解。

    那日西门无泪亲率修罗教部分教众会同恨天坐下五大杀手焚日、绝月、夺魂、摄魄、追命及数百绝杀死士攻打少林寺,里应外合加上夜袭,真个势如破竹,轻易攻破了山门﹑甬道、碑林、天王殿、大雄宝殿,一直打到藏经阁。

    藏经阁乃少林圣地,除了藏有无数珍贵佛经,武林中人引为至宝的七十二绝技秘籍也在此处。

    西门无泪一心抢夺秘籍,不等五大杀来就迫不及待的冲了进去,可惜他忽略了一点,是除任逍遥和少林五大神僧外任何人都不知道的一点——曾经叱咤江湖、威震天下的十大高手之首的智障大师已在藏经阁隐居了六十年。

    他头部遭到重创,虽侥幸未死,却落下痾疾,每隔半日便心神恍惚,行事作为与幼童相差无几,待在葬经阁的六十年来,他每逢清醒便勤研佛法,荡涤心智,精神恍惚时则不自觉的去修炼武功。少林七十二技,每一项功夫都能伤人要害、取人性命,凌厉狠辣,大干天和,是以每一项绝技,均须有相应的慈悲佛法为之化解,须知佛法在求渡世,武功在求杀生,两者背道而驰,相互克制,只有佛法越高,慈悲之念越盛,武功绝技才能练得越多,但修为上到了如此境界的高僧,却又不屑去多学各种厉害的杀人法门,故少林寺创立数百年来,只有晓尘一人练成七十二绝技中的十三门,余者通宵七八门已足威震江湖。

    智障每日半昏半醒,早存慈悲布施、普渡众生之念,夜习伤人致命、杀生夺魄之武功,体内戾气尽得化解,一无阻碍,神功与日俱进,六十年间竟把七十二绝技一并融汇贯通,加上他原本就有的深厚修为,对付西门雾泪自然绰绰有余。

    他一“发疯”,寻常僧侣哪个看得住,所以寺里的前辈高僧一旦从首座位置退下来都会主动到藏经阁负责照看,间或有人因病老死,方丈也会另调武功高强的僧侣过来递补,绝杀安排的奸细未曾查知此节,故全然没有准备。

    西门无泪另人杀过来时,里面一乍乎冲出来仨“智”字辈、九“晓”字辈的高僧,个个武功了得,起初西门无泪和手下还能暂时抵挡,盼着五大杀手赶来支援,等犯病的智障一加入,他立刻知道:完了,今晚的计划全完了。

    武林泰斗就是武林泰斗,居然在藏了这么些个老鬼。

    他西门无泪自忖武功高绝,除鬼冥神君、恨天、独孤宇,再无一人是他对手,哪料得遇见智障,被他双掌翻飞、如穿花蝴蝶般使出来的几十种少林拳、少林掌、少林爪打得狼狈不堪,毫无还手之力。

    五大杀手赶过来时,修罗教众人已经死伤枕藉,焚日老奸巨猾一看情况不对,急忙招呼手下退却,西门无泪内拒强敌、外无援助,最后就他一个突围出来。

    偷鸡不成折把米,少林没忘自己却搞了个全军覆灭。

    西门无泪那个火啊,发誓日后少林和尚遇着一个、杀一个,手下决不留情,冷不丁的见智障追了过来,吓得撒腿就跑,誓言立马给抛到爪哇国去了。

    智障潜心修佛六十载,昨晚却杀了五六十人,杀戒破得没有边了,再不能待在少林寺,一怒之下索性追了过来,要去西门无泪性命给同门报仇——这是他清醒时的想法,迷糊时就当西门无泪当成难得找到的高手,非要和他较练较量。

    两人打打停停,逃逃追追,越走离嵩山越远。

    智障的武功虽在西门无泪之上,但对方一味逃跑,要伤他性命,却也大非易事,何况只有清醒时才想杀他,几次要得手了忽又变浑,一变浑反不舍下狠手了——难得有这样好的对手陪我练武,杀了怎么成。

    西门无泪的轻功本十分了得,否则任逍遥也不会光听脚步声就判断来人是一等一的高手,但智障无论一苇渡江的步法还是易经筋的轻功都已达至最高境界,除任逍遥外恐怕连孟飞都别想从他手中走脱。

    西门无泪千方百计难以摆脱,万般无奈之余,心想,“老和尚要追是吧,好!那我就把你带去巽风城,你武功再高能对付得了教主。”狠了心的往西北逃。

    就这样日复一日,两人来到了江陵,西门无泪吃不好,睡不好(智障一旦犯浑,便把他当练武的靶子,不会下手杀他,西门无泪只要躺下睡觉,坐下吃饭,或是大便小解,决不上前侵犯,自己也就跟着照做,一旦清醒就穷追猛打,不杀他决不罢休)不论如何行奸使诈,智障终阴魂不散,纠缠不休,使他的精神衰落到了极点,终于忍受不住鬼哭狼嚎般大呼救命。

    孟飞一个箭步冲出食店,目视逐渐跑近的西门无泪,眼中燃烧起熊熊火焰。

第三章 无泪之死

    孟家堡被修罗教踏平,举家二百多口无一生还。

    大哥被修罗教害死、大嫂被修罗教逼死。

    自己也被迫离开故土,在荒无人烟的椰岛生活了二十年。

    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孟飞双目圆瞪,满面狰狞,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手臂青筋爆起,猛然大喝一声:“西门无泪,纳命来!!!””话声犹在,身影如飞纵出,闪电移前,扑向拼命逃窜的西门无泪,双掌行过之处,一片隆隆风雷之声。

    任逍遥跟了师父二十年,从没见他火成这样,呆呆在那的看着,竞连“留活口”三字都没有喊出。

    西门无泪撒腿跑着呢,冷不防听到身前爆雷般一声大吼,抬头看时见一人满面杀气、龇牙咧嘴的朝自己冲来,身子一颤,直被吓得魂飞天外。

    一晃二十余年,他未必认得出孟飞样貌,可那临空换位、高来高去的“飞仙化羽”是无论如何忘不了的。

    要是一对一的单挑,他才不怕孟飞呢,但智障衔尾追来,眼看将至,自己若被孟飞缠住,哪怕就缓得一缓,明年今时就是自己的忌日,咬咬牙把全身功力聚在掌心,右手筋突肉张的握拳前方,直捣孟飞胸膛、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西门无泪做的毕竟是修罗教的二把交椅,尽管被智障折磨的不似人形,全力施为下的一击仍生出摧山撼岳的雄浑气魄。

    相隔尚有丈许,凛冽的劲气已把孟飞笼罩其中。

    简简单单的一拳,没有任何花巧和变化,却像长江大河,有一泻千里威势,像痛快淋漓的狂草,教人完全摸不到笔路。

    尚未交手已使孟飞顿坠泥足深陷的困局。

    由此可见西门无泪的武功有多了得。

    孟飞凛然不惧,长啸一声,右掌凌空吐出,硬生生迫入对手阴寒无比、充满邪恶阴损味道的劲气中。

    破风呼啸骤响,掌拳眼看相交,孟飞忽现冷笑,右掌一引,斜斜向外翻出,神乎其技的扣住了西门无泪手腕。

    周遭流动的空气似是忽然凝固,仿佛变成无形却有实的万斤巨石。

    西门无泪虎躯一震,双眼闪出掩藏不住的震骇神色。

    孟飞容色冷酷,寒声留个字:“西门无泪,去死!”

    右手凌空转圜,左掌一拨一推,九转归原劲凌空吐出。

    “砰!”西门无泪雷霆万钧,震山撼岳的雄浑拳劲悉数倒卷,结结实实地打在他胸口,大有洞穿宇宙的霸道气势的崩天裂地般悍然爆发,力透肺腑。

    西门无泪惨呼一声,身子如断线风筝般震飞,半空中吐成一道血桥,“磅”地重重跌落在地,脸上满是无法言谕的惊骇,挣扎几下,便即不动。

    孟飞双足落地,一口气还没喘上,眼前黄影一闪,掌风扑面,竟是智障飞掠而至,不由分说当头便是一计“达摩十三式”。

    “前辈!”孟飞不知他有精神错乱的癔病,匆忙间横手一格,岂知智障这一掌中途变向,纯系虚招,孟飞甫一出手,智障右掌立即圈转,“波”的一声印在孟飞胸口,以孟飞闪躲纵跃的本领竞不及避让,愣是给震飞开来,着地后“蹬蹬蹬”趔趄跌退,至十数丈外方始止步,虽然没有受伤但已大见狼狈。

    易天寒脾气急躁,一看智障动手把孟飞撂了,管你少林高僧不高僧,闪身跃抵半空,双掌一圈一划,身周丈许之地尽为重重霸道劲气所披盖,流星电闪般划过与智障对峙的空间,往他胸口猛击过去。

    老僧不闻不见,全不理睬,嘻嘻一笑就那么迎面冲来。

    易天寒双掌推到那老僧身前两尺之处,突然间又如撞上了一堵无形气墙,更似撞进了一张渔网之中,掌力虽猛,却是无可施力,愣是被那气墙反弹回来。

    付龙渊尚未看清怎么回事,就见师兄身体往外档倾斜,陀螺般滴溜溜转了开去,脚下竟无法站稳,“扑通”摔了个仰八叉,心中既骇又急,顾不得多想什么,龙之逆鳞脱鞘而出,万千剑芒,似怒潮巨浪般涌泻而出。

    智障咭咭怪笑,右手衣袖挥出,“蓬!”的一声扫在剑影的外围处。气劲交击,发出另一下闷雷般的声响,听得人人心头郁闷。付龙渊触电般后退半步,智障早乘势追击,纵身闪往另一侧,双袖齐飞,迅若鬼魅地发动攻势。

    付龙渊反应极快,手中宝剑化作白光,改疾刺为为上挑,整个人往下一蹲,空余的左手猛然伸张,向智障劈出一记隔空掌,动作如行云流水,不但没有丝毫临急变招的况味,且潇洒好看,彷佛早已打算这般去做。

    智障虽然发病,眼力却丝毫未减,见付龙渊毫无保留的一剑,竟可说变就变,全无迟滞,更在瞬间判断并计算出自己下一刻的位置,及时做出最适当的还击,尽显剑法造诣上的卓越功架,不由叫了一声“好!”两袖竟合拢起来,撞在剑锋的两旁,时间上拿捏得无懈可击。付龙渊迅猛无比的一剑,立时难作寸进。他心知不妙,正想抽剑猛退,已智障藏在袖内的右手,一指弹在剑尖处。

    以付龙渊五十余载的深厚功力,竞全然抵受不住,胸口如受雷殛,差点喷血,被反震力带得重重撞在路旁一棵大树上。

    “咯啦!”脆响声中,大树断成两截,付龙渊全身骨骼也给震得像要散将开来似的,浑身酸痛、气血翻腾,幸好他练得是玄门心法,底子极厚,猛运真气,勉强化去对方攻入体内的真劲,但仍跄踉退了两步。

    邓磊见势不妙,扬手疾挥,两道白色的光芒,似电光一般,飞旋打出!

    他和智障的距离不近不远,恰好使暗器的速度达到顶峰,加上从背后发动,几乎可以说是一击必中。

    几乎?那就是还有例外。

    智障就是例外!

    他僧袍疾绽,凌空一个旋身,居然在暗器打到前移开稍许,袖袍一兜,竟然罩住了邓磊射出的两枚钱镖。

    “波!”钱镖裂袖而出,智障“咦”了一声,又是三枚铁莲子打到。

    智障猛跳一步,五指如钧,硬是用手去抓,指间甫一触及,如遭电殛,震得五指一阵乱抖,二次运劲才给抓了下来。

    手接暗器!?毫发无伤!?

    邓磊傻了,他这一手“弎星破”和唐门三大绝学之一“九宫飞星”并称于世的暗器奇招,当今天下能躲过它的不超过十个,用手接!?

    独孤宇、任逍遥都未必行啊。

    孟飞、易天寒、付龙渊何尝不是瞠目结舌。

    任逍遥一看打起来,料得智障是在发病,赶紧冲过去试图阻止。

    智障不分青红皂白,连他一起打,劈手就是一招“无相劫指”,十指倏挥,源源而出,每指都是凛厉的杀着。

    任逍遥急呼道:“智障大师,是我啊,你不认得……”

    话到一半已经说不出了,因为智障的招式实在太猛太快!

    任逍遥闪挪腾移,刹那间幻变出七种身法。

    七种身法俱冲不出智障的指风。

    就在这时,任逍遥忽然完全不闪躲了。

    指风袭入他周身要穴,但任逍遥的身子,竞似腐朽了一般全然没有反应,又好像春日的柳絮,无论多强的劲风打过去,仅只荡荡而飘,全失去了效用。

    任逍遥的神情与身影,也如韦睿临阵,轻袍缓带,乘舆坐椅,轻舒慢捻,俨然已到武学中至高境界:以缓赶急,以慢打快,以后夺先,以静制动。

    无相劫指,一时受挫,智障立时变招。

    参合指!

    食指代天,中指代人,无名指代地,专破内外家真气的参合指!

    他的易经筋心法已逾化境,辅以截断真气,锁断命脉的强横指力,即便对手是独孤宇、鬼冥神君、恨天亦要左支右拙。

    但任逍遥没有!

    为什么?

    因为他有天下第一神功——先天无上罡气。

    任逍遥侧步横移,扬手在空中划个半弧,体内真气阳动极而静,阴静极而动,非守非忘,不收不纵,无增无减,自然神通变化,聚于身畔,形成圆中带方,方中带圆的气劲,自具一种与天地同其寿量,与圣真齐其神通灵应的玄妙感觉。

    参合指指力甫一攻到,立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先天无上罡气!”智障凛然一惊,吓得撒腿就跑,嘴巴还嚷嚷着,“唉呀,风任秋!不得了,不得了,打不过他的。”眨眼功夫便窜进树林,溜的没了影。

    “这和尚怎么回事,见着咱们都打!?”易天寒冲过来满脸愕然的道。

    “智障大师脑袋受过重创,时常办晕半醒,行事作风和孩童……”任逍遥话至一半陡然虎躯剧震,似乎想起什么,一把抓住易天寒手,喘着道,“没时间了,我们五人立即启程,不眠不休,星夜赶往少林!”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这样急?”易天寒满头雾水。

    “当年我和智障大师分别时,他曾说过一句……”任逍遥冲到千里追风前,翻身上马,恨声道,“你我倘再相见,中原武林必惨遭浩劫!!!”

第四章 决战神君

    沸腾了,沸腾了!

    眼见任逍遥一骑当先,易天寒、付龙渊、孟飞紧随气候,全场都沸腾了。

    连重伤吐血的唐云鹤在瞥了眼邓磊后,也两眼放光,刹那间精神全复。

    身为盟主的柳玉虚更是激动的身子一颤,连招呼的话都说不出来。

    有救了,有救了,他们一来中原武林有救了!

    “逍遥因事耽搁回来稍迟,让诸位担心了。”任逍遥有意放慢马速,潇潇洒洒的一拱手,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紧张和凝重。

    他的刻意放松愈发使得濒临绝境的中原群豪信心百倍,人人立起高呼,声势浩荡,和片刻前还死气沉沉、静寂无声的场景相异迥然。

    “哼哼,易天寒、付龙渊、孟飞,哈哈哈!”鬼冥神君不屑暼三人一眼,仰天大笑,“跳梁小丑、螳臂挡车,就凭你们也想和本君斗。”

    “你说什么!”易天寒性烈如火,管你是谁,袖袍一撸就要上场。

    任逍遥微微一笑,悠然道:“伯父莫急,说好是七场比试,不会少了您的。”说罢翻身下马,飞步冲到各派首脑的座位前。

    “独孤前辈,我回来了。”任逍遥双膝跪地,语带哽咽。

    “岳父大人正在逼毒……”林非凡忙道。

    “不,我在等他。”独孤宇忽然睁开眼睛,苍老的眸子透着关爱和慈祥。

    “那岳父你说得……”

    “酥荼化骨散世之奇毒,岂是说逼就能逼出来的。”独孤宇捋须而笑,“老夫所以假装运功逼毒,乃是为了安定当时的混乱局面,好让上场的各位免去后顾之忧放手一搏,真正对抗鬼冥神君,维系中原武林的是任教主啊。”任逍遥回返中原后,第一件事就是去信衡山把习得先天无上罡气的经过如实相禀,独孤宇深悉天下第一神功的莫大威力,自然坚信任逍遥就是中原武林的救星。

    “这……这也太冒险了,万一……”

    “没有万一,从见到逍遥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中原武林一旦遭逢劫难,必定将由他亲手挽救。”独孤宇一字一顿,重逾千金。

    这是何等殷切的希冀,这是何等壮阔的论断。

    这样的胆色,这样的气魄。

    这样的深谋远虑,这样的高瞻远瞩,也只有雄霸天下第一高手之位长达六十载的独孤宇才配!

    任逍遥的眼睛湿润了,胸中陡然间涌起万丈豪情,哽咽道:“前辈放心,逍遥纵舍却性命,也决不负您所托!”说着霍的站起身子,面向高台,朗声道,“鬼冥神君,你给我听好了,我任逍遥一天尚在,一天绝不容你染指中原武林!”

    瞧着眼前豪气干云、一无所惧的任逍遥,独孤宇不由想起了自己的忘年挚友、任逍遥的父亲任憔悴。

    看吧,任老弟,你儿子已经成长了,彻彻底底的成长了,不光是外表的显著变化,还有思想和心智的大大成熟,现在的他已经有你当年的风采,再非旧时那放荡不羁、处处留情的江湖浪子,而是像你一样顶天立地的真好汉,大英雄!

    柳玉虚愕然道:“独孤前辈,您的意思是让、让任教主出战,和鬼冥神君打?”

    “对,你我皆已中毒,普天之下只有他能对付鬼冥神君。”

    此话一出,举坐皆惊。

    除了曾在听雨轩和任逍遥切磋比试,亲身体验过先天无上罡气莫大威力的熊啸天,谁都不敢相信他拥有这样的实力。

    是,任逍遥是罕得一见的武学奇才,天赋秉异、资质超卓。

    是,任逍遥是身兼无数绝学,随便拿出一种都能独当一面。

    但他毕竟年轻,毕竟只有二十来岁,纵然日后的成就注定无可限量,现在却绝非鬼冥神君的对手。

    邓涛被鬼冥神君魔功所慑,本已虚脱乏力,被帮众扶下高台后靠着座椅几欲睡去,这时候一听要让任逍遥出战,强撑着坐起来嘶声叫道:“不可啊,独孤前辈,万万不可啊,鬼冥神君魔功大进,远胜往昔,任教主武功便再精进……”

    “邓癞子,你个废物叫什么劲,别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十年辛苦不顶一年,武功都他妈白练了。”易天寒笑骂道,“邓癞子”是邓涛早年的外号,因为有几分戏谑他秃发的意思,自邓涛升任丐帮副帮主,已有十几年没人敢叫。

    邓涛不敢计较,也无暇计较,惨然道:“我……唉,我没用、我对不起熊老帮主,可……易老哥,任教主毕竟年轻,无论如何也……也赢不了鬼冥神君啊。”

    “易大侠,还是你上场罢。”

    “是啊,易大侠,只有您才能一战。”

    八大高手中易天寒排名第五、付龙渊第六、孟飞第七,一时间全场群雄都嚷嚷着要易天寒出战。

    没有人注意到,自任逍遥进场,鬼冥神君目光中立刻燃起两簇幽幽的火苗,足令任何人心寒的充满仇恨的残酷厉芒,一瞬不瞬地瞅着任逍遥。

    易天寒素来好勇斗狠,那日五打一没能留住智障早憋了一肚子窝囊气,耳听全场呼声雷动不由起了争胜之心,走过去大力一拍任逍遥肩膀,笑道:“要不……我先上去会会他,实在打不过了再换你。”

    “易老鬼,七场四胜的比试我们已输三场,这一战非胜不可,你若上却去又打不过岂非遭人话柄。”付龙渊拉过林非凡,简单问清楚了情况,朗声道,“逍遥,别拖了,过去和鬼冥神君一战,让世人看看你三年历练的成果。”

    孟飞亦道:“青出于蓝而胜于兰,这决定武林命运的一战由你来打!”

    任逍遥正蹲在独孤宇身前听他面授机宜,这时恰好说完,袖袍一展,“哗”的站起身来,前一刻还在拱手执意,后一刻已然消失。

    不,不是消失,是闪身掠上了高台,站在鬼冥神君的对面。

    好快!

    这一下身法竟无人看清。

    联系易天寒、付龙渊、孟飞一致推任逍遥出战,所有人都呆住了。

    鬼冥神君站在那里眼窝深陷,眉骨突出,眉毛像两撇浓墨,双目凶芒大盛,冷冷盯着任逍遥。

    “第五场,你的对手是我。”

    “是么。”鬼冥神君出乎意料的露出一丝笑意,冰寒凄冷的,淡淡道。

    两人相隔近五丈,但不知如何,任逍遥的感觉却是对方已近在咫尺,只要他动手,狂风暴雨般的杀着会立即迎面而来,没有片刻空隙,完全不受距离的影响。

    面对一代邪道宗师、天下第一大魔头,任逍遥不敢有丝毫怠慢,自登场一刻,精神、反应、心智瞬间提升至巅峰状态,先天无上罡气自然生出反应,与鬼冥神君魔功相抗,岂知他竟忽然忽然扭头,森寒冷冽的目光望向孟飞。

    孟飞隐居椰岛,勤修苦练二十载,穷半生之功开创九转归原劲只为有朝一日杀死鬼冥神君,为大哥、大嫂和死去的家人报仇,这时理当怒目以视,毫不相让,但不知为何他竟不敢与对方目光相接。

    鬼冥神君的脸色暗沉下去,寒声道:“二十年前……”

    孟飞身子一颤,居然吓得往后倒退了两步。鬼冥神君对任憔悴的深仇大恨绝非言语能够形容,若他知晓任逍遥身份,这就不再是一场关乎武林命运的比试,而是两代人、三十年恩怨情仇的对决……不,死斗,一方不死决不罢休的死斗!

    无可否认,今天的任逍遥拥有足以和鬼冥神君叫板的实力,且在扶桑经历无数大战历练出的胆色和气魄也决不输给对手,但鬼冥神君一生毁在任憔悴手里,对他的怨恨倾三江五虎之水也难洗清,若然被他知悉任逍遥的身份,仇恨滋生出的巨大力量足以在瞬间爆发出两倍、三倍、甚至的十倍的战力!!!

    光看孟飞的反应,鬼冥神君已知玄清秋传回的信息和由此做出的判断没有错——任逍遥确是任憔悴之子、当年被孟飞抱走的那个婴孩。双目凶光大盛,出拳在空中虚击一记,似要渲泄心中的怒火和愤恨,厉声道:“柳盟主,接下来的两场不用比了,就以这一战来决定最终成败吧,如何?”

    第五场比试中原武林盟本就非胜不可,第六、第七场虽有易天寒、付龙渊、孟飞,但对手也是天绝、地灭、风雷使这样的强敌,虽然西门无泪的人头使他们多多少少产生了情绪上的波动,却也没有十足十的取胜把握。

    按鬼冥神君的意思,任逍遥只要拿下此场,就算修罗教输,如此便完全不用顾忌后面几场的风险。

    柳玉虚身为武林盟主,没有任何理由拒绝这样的提议,刚要开口答应,鬼冥神君阴恻恻笑道:“当然,我附送两场,你们也要加注……”抬眼扫过易天寒、付龙渊、孟飞,声音陡然拔高,“如果输了,三位也要自刎,怎么样,敢是不敢?”

    孟飞虎躯遽颤,本已急速跳动的心弦骤然绷紧:“这……这这这……鬼冥神君是要毕其功于一役,既要一战报血海深仇更要灭尽中原武林所有的高手,完成修罗教统一武林的霸业,换句话说他……他毫无保留,当真要拼命了!!!”

    “好!”付龙渊没有任何犹豫,当先应允。

    易天寒微现犹豫之色,风雷使怪叫道:“易老鬼,怕了不是,没胆子就别来,乖乖出你的海去。”

    易天寒性格火爆,生平最受不得激,风雷使又是他旧日第一大敌,岂肯被对方笑话,闻言立刻嚷嚷道:“逍遥,好好给我打,你要输了,老子找谁动手去。”

    “孟大侠,你呢。”柳玉虚转身问道。他虽是武林盟主,却不能、更不敢代表群雄心目中神一般的八大高手。

    “我……”孟飞喉头一哽,双目已满是泪水。

    “别犹豫了,这一战迟早要打!”邓磊说着走过来,大力一摆孟飞肩膀,附耳又言语了几句。

    孟飞只在看第一眼时双目亮起精芒,接着又回复那种万分焦虑,无比担忧的疲惫神色,沉声道:“逍遥,上!”

    三字出口,所有的嘈杂和纷乱霎时中止,千万道目光齐齐射向高台。

    中原武林……不,大宋,大宋一国的命运即将决定!

    鬼冥神君仰天长笑,全无往日惯有的狂妄和嚣张,反透着无尽的凄厉和悲凉,

    阳光闪烁,映照在他布满筋虬的脸上,如千百条蜈蚣蠕动噬咬一般。

    任逍遥为之愕然,却不道鬼冥神君猛然低头,目光突地变成赤红色,手足颜面的皮肤一瞬间转为紫红,全身宛如被火焰燃烧起来,狂吼一声:“孽种,纳命来!!!”疯狂扑前,双掌合拢一处,掌心互向,炽热雄烈的阳劲请客迸发,厉如飙风,威不可当,伴随着“喀喀喀喀”劲气暴响向任逍遥潮冲而去。

    变起仓促,即管任逍遥身经百战,即管任逍遥正全神戒备,即管任逍遥拥有天下无双的第六感“直觉”,也断料想不到历来自恃雄武、目空天下的鬼冥神君竟会抛开身份、抛开地位、抛开颜面当着自己手下和中原群雄使出如此卑鄙无耻、贱鄙下作的偷袭手段!

    这是鬼冥神君穷三十年愤怨,蓄谋良久,倾尽全力的一击,身法之快,无与伦比,几乎是眨眼功夫已到任逍遥跟前。

    “逍遥,快闪开!!!”晓明、晓尘、林非凡、南宫不败、独孤虹、邓涛等一齐惊声呼喊,经历过五云山大战的他们都已看出,鬼冥神君已在出招前一刹那以他不可思议的精深修为,强行把无妄血咒的功力提升至“炼狱火海”的最高境界,故而出现“紫睛火瞳,燃身灼肤”的异状。

    想当年他以此御剑,连全盛时期的肖玉孙都不敢擅摄其锋。

    何况是任逍遥。

第五章 看穿奥义

    任逍遥没有闪、没有躲,大喝一声,在间不容发的刹那腾身而起,延缓鬼冥神君掌力及体的时间,右掌下落,虚划成圆,左掌往上一提,紧跟着右掌急腾而起,全身内劲已全数贯注其上,犹如神龙划破天际云霄,直朝鬼冥神君迎去,动作快的不可思议,全场除独孤宇、柳玉虚外连晓尘、易天寒、付龙渊等都没看清。

    这一掌由上而下,并非正面硬憾雷掌之锋,两道惊世骇俗的功力撞在一起,犹如旋风狂飙,激得台上木板寸寸碎裂。

    “蓬!”双掌交击,响声惊天动地。

    任逍遥弹上半空,陀螺般旋转开去。

    鬼冥神君则硬被震退,整个人踉跄往横急跌,居然一点便宜也没占着。

    在离高台边缘还有丈许,任逍遥的旋转开始减缓,脚跟着边线时旋动终止,猛的张口喷出漫天鲜血,显然受了内伤。

    鬼冥神君也终于立定,又往横再跌一步,这才站稳,张口吐出一小口鲜血,容色转白,望往任逍遥,脸上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接……接住了,不闪不躲、不让不避,“炼狱火海”的劲力居然被他接住了。

    全场一片哗然。

    “先、先天无上罡气!!!”晓尘失声惊呼,骇异之色溢于言表。

    “对,正是先天无上罡气,当年汴梁之战,晓明方丈、晓尘大师都曾亲历,应该很清楚它的威力吧。”独孤宇微微一笑。

    “当然……当然……”晓明嘴唇翕合,勉力站起的身子“扑通”又坐了回去,颤声道,“一僧、二侣、三剑六大高手拾掇不下的耶律德光,遇见风大侠只……只撑了三招……各位,中原武林有救了,有救了,这场比试我们必胜啊!!!”

    堂堂少林方丈,竟大失常态激动成这样,众群豪就算没听说过汴梁之战,不知道当时的状况也能想象得出先天无上罡气有多厉害,刹那间众群豪欢声雷动,震彻云霄,俨然不用再看已经认定了这场比试的最终结果。

    没有人意识到台上的任逍遥此刻叫苦不迭,俊伟的脸容血色褪尽,全然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先天无上罡气运转如意、收发由心,且因全身穴道开阖、筋脉畅通无阻,瞬间就能把功力提至巅峰。

    换句话说,鬼冥神君在硬接先天无上罡气全力一击的情况下,只吐出小口鲜血,受的伤比他还轻。

    这是没有可能的,却偏是发生在眼前的、铁一般的事实。

    固然因时间仓促,他那一计本该在空中划三个半弧方才完成蓄力的“推窗望月”只进行了不到一半就攻出去,威力是要稍逊一筹,但即使减却由此带来的影响,鬼冥神君现在的功力也足以和他开启七大窍穴、全力催发出的先天罡气比肩。

    这怎么可能,无妄血咒居然和天下第一神功拼成平手!?

    相反,鬼冥神君在笑,笑得诡异,笑得阴冷,笑得胸有成竹。

    这怎么可能,初次面对先天无上罡气竟如此镇定!?

    任逍遥无暇多想,因为他知道面对如此强劲的对手决不能和往常一样先靠轻功游斗以消耗对手体力和精神,而是一开始就要出尽全力!

    “锵”!附身扑前的同时,任逍遥掣出寒光四射的冰魄玄霜剑,带起一溜青蓝色剑光,宛如惊虹掣电,一改平时虚实难测、无迹可寻的纷繁剑招,以雷霆万钧,震山撼岳的威势,剑即是人,人即是剑的姿态直扑鬼冥神君。

    鬼冥神君再骂一声:“孽种,找死!”

    右手掌化为手刀,狠狠劈中冰魄玄霜剑剑脊。

    “砰”!劲气爆响。

    任逍遥只出六分真力,难免给震得血气翻腾,但他目的并不在此而是借机“逍遥游”的绝顶身法着反震力道滴溜溜一个旋身,移到鬼冥神君左上方,非但及时避过他反拂过来的一袖,还以精准至无懈可击的一剑朝他右肩横扫过去,心中同时涌起在沙场干军万马中冲杀突围的惨烈感更是没有留手与敌偕亡的凌厉招数。

    “御剑流奥义·龙槌闪!”易天寒叫了出来。

    鬼冥神君同样“咦”了一声,这些年来修罗教在绝杀的配合下把武林四秀的武功路数调查的一清二楚,尤其是自他收到玄清秋传回的信息,怀疑任逍遥就是当年的那个婴孩起,立即吩咐手下把他彻头彻尾的查了个遍,细致到自任逍遥出道以来用过的每一式每一招,所以在第一次的硬拼中任逍遥才会吃那么大亏。

    但就算绝杀法眼通天也不可能远渡重洋到扶桑去查,就算查到扶桑去也不可能查到飞天御剑流的终极奥义。

    所以他不敢硬接,不敢只凭一双肉掌和这自上而下破空袭至、迅如疾电般的凌厉剑招,脚步错动,身形疾闪,欲从任逍遥身旁极窄的寸地绕过去。

    这计“斗转星移”是修罗教最精奥的身法,鬼冥神君衣袂拂舞,惶如肋生双翅,一晃之下眼见便可脱离剑气笼罩,陡听“唰啦”一声,眼前冷锋耀闪,遽然横绝去路,连忙腾出左掌运力直劈,无妄血咒惊人的劲气潮涌而出,像破浪的坚固船首,硬从任逍遥攻来的强猛剑气中劈开一道间隙,直抵胸口。

    任逍遥不闪不避,复又一招“天翔龙闪”,剑上潜劲锐利无双,竟将无妄血咒的后劲一举摧破,鬼冥神君提气不及他快,尚未重催掌劲,冷不防“双龙闪”递到眼前,刀风迫体,不得不连退七步,方得避开余劲。

    任逍遥倒提冰魄玄霜剑,纵身疾追,自左而右挥出一招“龙卷闪”,闪耀着寒芒的锋刃破风而去,收发迅捷有力,其快绝伦,端的有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鬼冥神君看他追来,回身一掌,掌劲却被剑下猛劲劈溃,心中愤恨无比,再骂一声“孽种”,双掌齐施,连环拍出,犹如惊雷乱闪,奇快奇猛。

    任逍遥厉声一啸,冰魄玄霜剑连环横扫,势如波浪汹涌、大海滔滔,瞬间将鬼冥神君掌上力道一一吞灭。

    “拔剑吧,不然你输定了。”

    “孽种!”鬼冥神君双目电芒乍闪,翻来覆去骂得始终是这一句,左掌一提,无妄血咒的功力循环奇经八脉,正面拍向任逍遥。

    换了是胆力较逊者,在对扶桑忍术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连番受阻于飞天御剑流奥义此时必采守势,但鬼冥神君乃非常之人,进攻同时,脚下踏出玄奇奥妙的步法,每一次移动均比任逍遥的判断快上那么一点,双掌交互进击,每每从意想不到的角度,急缓无定的迎向漫空射来的剑影。

    掌剑交击之音阵阵如骤雨声般响起,时则密集,时而零落。

    剑光激闪,寒芒电掣中,鬼冥神君活像一头大草原上寻找猎物、灵动莫测的秃鹫,凌空作出各种姿态,或盘旋扑击,或侧飞斜上,似是完全没有重量般。

    易天寒、付龙渊、孟飞等都瞧得眉头大皱,情知任逍遥甫一上手已出尽全力,弃自身无数绝学不用,尽捡鬼冥神君不可能见过的招式运使,几乎把他在扶桑学到的压箱底的本领都使了出来,为得就是先发制人,打对方个措手不及,孰料鬼冥神君竟威武如天神,招招硬封硬架,以使人人都大出意料之外的内功外劲,寸步不让地抵挡着任逍遥全力施为、有若暴雨狂风下来的凌厉攻势。

    此刻鬼冥神君虽处劣势,却全无败象,一旦被他摸清飞天御剑流奥义的套路,任逍遥面对的将是他空前凌厉的全面反击。

    “叮!”掌剑乍合骤分,任逍遥借劲旋开,往后退却。

    鬼冥神君胸前衣衫“哗啦”撕开一片,肩头现出两条淡淡的血痕。

    旋势骤止,任逍遥傲然伫立,举剑遥指对手,冷冷道:“好,好一身‘熠风遶石’,受我一剑双斩居然无事,比起少林金刚不坏体神功半点也不逊色。”

    “孽——种——”鬼冥神君虎吼一声,揉身复上,喊得倒是够响够大,出手却轻飘飘的,冲着任逍遥胸口攻来。

    这一掌招式寻常,但掌到中途忽然侧移,行云流水般转向腹下,变招奇速奇快,穿剑风而过,任逍遥一计“龙槌翔闪”居然全无效用。

    “躲……躲过去了,这这这……这怎么可能!?”易天寒凛然一惊,“龙槌翔闪是龙槌闪和龙翔闪的组合技,兼备连击和突进的要素,号称‘无法防御和回避的技巧’,当日争夺七大派总掌门,逍遥情报充分,事先便对飞天御剑流知根知底,加腾宗主一出‘龙槌翔闪’照样逼得他手忙脚乱,何以鬼冥神君……”

    “看穿了,他已看穿飞天御剑流奥义!”孟飞颤抖着说道。

    “开玩笑吧,威震扶桑的绝学轻易就……”

    “火候不够。”付龙渊一语中地,轻叹“逍遥再怎么天姿聪颖,熟悉的也只是中原武功,飞天御剑流的九招奥义集忍术、体术、幻术于一体,玄奇奥妙、高深莫测,若由岸本齐史施展,龙槌翔闪到处自是劈坚斩锐、所向睥睨,逍遥一没有刻意习练,招式未纯熟;二在忍术、幻术方面的造诣稍显不足;三为及时赶至巽风城,连日奔波,不眠不休,无论精神意志还是体力都不在最佳状态,所以才会在一盏茶的功夫内就被对飞天御剑流奥义一无所知的鬼冥神君摸清楚套路。”

    “那……现在怎么办?”

    “变招,继续变招,在所有招式被鬼冥神君看穿前,抢先把他看穿。”

第六章 以心驭剑

    任逍遥反应奇快,“呼啦”的一剑挥出,斜削对方手背,用的居然还是飞天御剑流奥义。

    鬼冥神君反应更快,人随意走,身影转动,眨眼飘至任逍遥身后后,掌影飞舞,呼呼两掌,改攻背心。

    两人身法,俱都迅急无俦,刹那之间,数十招已过。鬼冥神君目中紫芒剧盛,掌法变幻莫测,每一掌击出,甫到中途,已变为好几个方位,偏还带着一种不司形容的悍野霸气,宛如上古洪荒的野蛮怪兽,更因心中对任憔悴的无尽愤怨,使他完全抛开杂念,招招式式务求毙敌,掌风生出横扫千军的威势。

    似此一招之内同时蕴含刚柔两种力道,以独孤宇的眼界,亦是生平所未睹。

    任逍遥衣衫拂舞,剑光霍霍,冰魄玄霜剑如影随形,连环刺出,鬼冥神君人到何处,他必随之变招攻到何处,内劲纵奔突卷涌、剑势虽连绵不绝,迅捷灵动的身法中依旧带着一种潇洒俊逸、雍容华实的风度,竟然打了个旗鼓相当。

    “平手!?鬼冥神君已经看穿飞天御剑流奥义,逍遥也没有换招,为什么……”付龙渊也给满头雾水。

    “以心驭剑。”独孤宇忽道。

    “什么?”

    “以心驭剑,剑术的最高境界,招式绝无成规,每每出招,都是针对对方的弱点,每一剑都有千锤百练之功,巧夺天地之造化。”独孤宇捋须笑道,“所以逍遥的剑法表面看来和先前一样,内涵却大不相同,自然能确保平分秋色的局面。”

    独孤虹插言道:“既然是最高境界,那就应该占据上风才是,怎么……”

    “任憔悴昔日同样臻至以心驭剑的境界,却也不过稍稍胜却鬼冥神君一筹,如今过了二十几年……”

    话尤未落,忽听鬼冥神君沉声吐气,闪电冲前,倏地万千掌影,迎面攻来,而他似已消失在掌影里。

    任逍遥精擅轻功,如何不知对方正施展一种奇妙的步法,以鬼魅般的高速往自己移来,每一刻位置都在变化中,攻击的招式亦是干变万化,纷繁复杂到连身形一起遮蔽,稍稍把握不当,任何一掌都会变成自己的催命符。

    任逍遥岂敢大意,手腕急斗,该使付龙渊的成名绝学“御龙九决”,笔直一招“战龙破苍穹”刺出,架势稳凝如山,看似简单,实包含无比玄奥的心法和剑理,似缓似快,攻守兼备,既在速度上使人难以把握;而剑锋震颤,像灵蛇的舌头般予人随时可改变攻击方向的感觉,教对手无法闪躲。

    他的肉眼虽然没法掌握对手的位置,可是却凭第六感清楚判断出敌人气劲最强大的核心,进而掌握到反击的最佳目标。

    虽是妙招,却非杀招,鬼冥神君一眼便即看穿,任逍遥这一剑意存试探,意在迫自己露出破绽,接踵而来的才是无穷无尽的杀手。

    “砰!”鬼冥神君化掌为手刀,像使兵器般以硬碰硬,再次格挡了他气势雄厚的一招,发出劲气交击的爆响。

    任逍遥惨被震退,虎口爆裂,兵刃险脱手而出。

    鬼冥神君冷叱一声,正要趁机抢攻,蓦地眼前光华大盛,冰魄玄霜剑活像天外骤来的闪电般,破开浓云密布的天际当胸搠至。

    怎么回事!?他不是已经被我震退了吗。

    鬼冥神君暗暗吃惊,左手撮指成刀,右手握拳,脚踏奇步,抢前先来个隔空击拳,螺旋劲气狠狠痛撼在任逍遥剑气的锋锐处,然后始劈出手刀,借错开的步伐从左侧剑势的缝隙间切进去,奇奥灵动,务要迫任逍遥变招封架。

    任逍遥使出“忍影分身术”,本拟迷惑鬼冥神君的心智,杀他个措手不及,未料对方的判断如此精准,居然一瞬间就从混乱中恢复过来,且还做出及时有效的反击,自己预备好的十几招后手,刹那间被注定了无功而返命运。

    无奈下任逍遥沉气下坠,回剑扫劈,堪堪挡开鬼冥神君贯满真劲的掌刀。

    “蓬”的一声,掌刀精准无误的命中剑脊,恰好避开刃沿的冲击,寒光耀闪、削铁如泥的剑锋竟不能损伤他掌沿分毫。

    两人身躯一震,同时往后暴退。

    任逍遥“呼呼”喘气,半晌才稍见平复,真气内敛,凝然屹立,剑势不动如山平指前方,正是“凌霄剑诀”的起手势。

    鬼冥神君一看便怒,口中“喝喝”有声,发出饿狼看见猎物时的尖利啸叫,忽然整个人离地上升数寸,全身宽袍“霍霍”拂动,脚不触地似的往他直移过来,速度惊人至极点,配合他颀长的体型,活像地狱里的冥鬼来到人世。

    他每接近一些,无妄血咒压体而未的真气便加强少许,可预知当这强劲大敌临身的一刻,所作的攻击会是如何凌厉、如何难以抵挡。

    任逍遥凝立原地,横剑当胸,双足不丁不八,人人以为要全力防御时忽然施出压箱底的本领,剑尖颤动振处,生出品字形三朵剑花……不,不是三朵,是三朵组成一朵,再由三朵组成,三三得九,共计九朵,妙至颠毫!

    鬼冥神君击出的手刀却与从前的刀势大相迳庭,迥然有异,一道雪亮精光自手心冉冉吐出,循掌缘窜昇指尖,赫然迸发出约莫尺许的血红辉光,宛若天边残月,凌厉诡异,乃是修练无妄血咒已达颠峰境界的证明——“血影狂刀”。

    刀芒一现,不惟旁人惊骇异常,独孤宇亦心中一懔:“难怪……难怪他把嗜血夺魄剑传给徒弟,原来当年尚未练成的绝招已能运用自如。”

    冰魄玄霜剑剑出无回,直取鬼冥神君中盘。

    鬼冥神君微现冷笑,弯臂斜掌,刀形气芒霍然斩出,竟然隔空将冰魄玄霜剑来势硬生生荡开,偏离尺许!

    任逍遥身子一僵,竟给震得手臂酸麻,直侵肩膊,自练成先天无上罡气以来首次在正面比拼中吃如此大亏,暗吃一惊:“好厉害!”顺势旋身卸劲,内息飞速运转,酸麻顿消,反手递出一剑,气象雄伟,直如泰山压顶,无数后着宛若重重堂庑,一进比一进开阔堂皇,赫然正是第十一式“相见时难别亦难”。

    当日他和水芙蓉携碧血珍珠归返听雨轩,途中为绝杀所趁,受困于永和山庄,正是籍此劈开摘星楼里的万斤铁罩得以脱难,如今辅以先天无上罡气至阳至刚的灼热真气,势道之猛、威力之强可想而知。

    鬼冥神君横眉冷对,凝视剑光,寒声吐出一句:“孽种,自不量力!”血影狂刀疾探而出,势夹劲风,当真快如闪电,如幽灵之飘升,如星殒之崩落,手掌一抬一劈,“相见时难别亦难”的劲气竟立告瓦解。

    鬼冥神君出手如电,一刀既施,后招复至,运转间无丝毫阻隔,看得众人心怀忐忑,生恐任逍遥一时不慎,为对方所趁。

    凌霄剑诀无固定招式,注重的乃是剑意,任逍遥以心驭剑,所有招数变化,无不充满天马行空、妙至毫巅的创意,生出宛如空中鸟迹,水中鱼路那种不著痕迹的手段变化,故在对战时无往不利,轻易便能抢占上风。

    但今天,他的对手是鬼冥神君,一辈子视败给任憔悴为奇耻大辱,一辈子在钻研如何破解凌霄剑诀的鬼冥神君!

    谁能想象,鬼冥神君单凭右掌凝聚而成的血影狂刀,一刀、一刀、又一刀,凌霄剑诀附带的先天无上罡气有多少重劲,便给他破了多少重去,竟是不能稍加摧挠刀势,刀锋直逼冰魄玄霜剑而来──剑光一弹,冰魄玄霜剑再被震偏,第十六式“曾经沧海难为水”亦告被迫。

    鬼冥神君疯狂进逼,眼中火焰大炽,血影狂刀横过任逍遥咽喉,好在任逍遥轻功妙诀,依仗“逍遥游”的迅快身法避让开去,否则脖颈一处无苍茫踏雪甲防护,若被砍中,大罗金仙也难救活。

    剑影消散,任逍遥立在高台边缘,气喘如牛。

    他首次生出对方是个完全无法克胜的敌人的胆怯意念,心中大为栗然,知道自己在对方强大的攻势下,信心已逐渐丧失,假若让这种感觉继续下去,此战必败不在话下,不但自己要命丧当场,在武道修行的路途上走到尽头,更会连累众多前辈白白丧命,致使中原武林一招覆亡。

    想是这么想,但在鬼冥神君大有洞穿宇宙之能的血影狂刀前,即使是他任逍遥也要兴起无从抗拒的颓丧感觉。

    “为什么,为什么鬼冥神君在与先天无上罡气的对决中丝毫不处下风,甚至……甚至还略占优势,这……他的功力比耶律德光当年高不了多少啊……”瞧着越打越是被动、指不定几时就要的任逍遥,晓明心急如焚,全然失去作为少林方丈应有的笃定和持重,僧袍凌乱的不成样了,颤声道。

    “先天无上罡气的作用是贯通全身经脉,使内息运行畅通无阻,真气运转如意、收发由心,而威力高低则取决于体内窍穴开启的数目。”独孤宇凝注台上,苍老的眸子一瞬不瞬,缓缓道,“风任秋历尽劫数,创此神功,九大窍穴皆尽开启威力自无与伦比,而逍遥……若我所料不错,逍遥他最多只能催发七处。”

    “七处?七处也足以应付‘炼狱火海’了吧。”晓尘沉声道。

    “不,是‘炼狱火海’,是‘天灾劫火’,无妄血咒第九重‘天灾劫火’。”

    晓明闻言一怔,愕然瞧向独孤宇,满头雾水的问道:“无妄血咒的最高境界明明是炼狱火海啊,几时又冒出来个……”

    “创制无妄血咒的那位高人,内力虽强,却也未到鬼冥神君今天的地步,无妄血咒练到第八重而至,他所写的第九重心法,自己已无法修练,不过是凭着聪明智慧,纵其想象,力求变化而已,修罗教历代教主中赶练无妄血咒的本来已少,练到第六重的少之又少,练到第七重的几乎没有,练到第八重的只鬼冥神君一人,久而久之自然把这人力无力无法逾越的‘天灾劫火’给忽略掉了,我也是听一位故友偶尔提起才知道,万万没有料到……”

    “独孤老儿,算你聪明。”鬼冥神君忽然扭头,冷冷截断道,“本君归返西域后,穷二十载光阴苦心钻研,终于补足‘天灾劫火’的全部心法,一蹴而就,眼看就要臻至‘阳中之阳’的巅峰,如今……哈哈哈,别说你独孤宇和这自不量力的孽种,就算任憔悴未死也休想胜的了我!”

    “哼,你以为我是把赌注压在先天无上罡气这么,大错特错!”独孤宇冷笑道,“练成先天无上罡气,只是让逍遥不必惧怕无妄血咒的内劲,拥有和你叫板的资本,真正绝定胜负的是……”他没有说下去,而是望向台上的任逍遥。

第七章 身无彩凤双飞翼

    任逍遥已陷进生平从未遇到过的危机中。

    他身经百战,会尽无数高手,也曾不止一次的被逼到背水一战的绝地,但纵能从对手处找到精神的空隙,凭借优越的战术,利用对方心灵的破绽将其击倒。

    对比之下,鬼冥神君和他之前遇到过所有对手高低立判,他的精神修养是无隙可觑,就像自亘古以来存在的高峭山岳,任由狂风吹打也难撼动其分毫,无论加腾鹰、武藤兰或是蓝染惣右介都无法与之相比。

    唯一可与之比拟的是岸本齐史,但自始至终任逍遥没有和他交过手,只是蒙他青睐以“燕返秘剑”相授。

    为何自己会生出这种感觉?

    是因为甫一入场便开启第六感,使得灵觉无线提升?

    或者因为对方老谋深算,早已预料到比武中将要发生的一切境况?

    还是因为自己连日奔波,整整三天不眠不休,状态十分低落?

    任逍遥茫然不解,完全无法解释出现此类状况的原因,唯独的清楚的是在气势对峙上,自己已屈居下风,故而生出无法击倒对方的颓丧感觉。

    任逍遥心内敲响警钟,明白若再苦战无功,这种感觉将足以把自己拉向失败。

    然而明知如此,他却没法改变事实。

    鬼冥神君的气劲完全把他笼罩,在他锐利闪耀的眼神下,任逍遥感到被对方看了个通透,自己就像赤身**般难堪。

    鬼冥神君双目紫芒趋盛,显示他正不住提众功力。

    面对他即将发动的惊天动地、威力无俦的全力一击,自己绝不可有半分退缩,否则会是兵败如山倒之局,直至被杀。

    不,不能输,万万不能输。

    如果输了葬送的不光是我自己一条命,还有中原武林千千万万条生灵。

    在这胜负攸关的刹那,任逍遥仰首上望,深吸一口气,把一切杂念情绪全排出脑海之外,七处窍穴的开启至最大状态,血管同时收窄,使血液奔行加速,全身内劲周游干息,身体的所有困倦和疲乏顿即消去,体内气劲澎湃,变化出正反两股力道,陡然间拔身冲前直扑鬼冥神君,到他身前丈许时猝然横移,冰魄玄霜剑呼啸击出,三横两纵,气势雄浑,直有将对手斩为九块之势。

    鬼冥神君瞳眸如火,杀意更盛。

    被他以无妄血咒压得几乎斗志全消的仇人之子,忽然间全身衣袂拂扬,像变成另一个人似的站得稳如泰山,而连他都不明白的是为何在这样短的时间内任逍遥能恢复战意,随手刺出一计如此玄奥莫测、雄沉势猛的剑招。

    更诡异的是任逍遥横移之时,自己以无妄血咒构筑的无坚不摧的真气力场像忽然失去重心和目标似的,变得晃晃荡荡,使催劲的他反而无法控制,急忙侧身避开剑锋,左掌顺势前击,劈向任逍遥胸膛。

    任逍遥剑锋陡转,竟弃即将及身左掌不顾,似早已预料好一半斩向右端。

    果不其然,鬼冥神君左掌的扑击乃是虚招,击至中途已然顿止,为得是吸引任逍遥注意,以便右掌的血影狂刀趁袭而入,一击必杀。但任逍遥既已察觉,行事立刻逆转,就变成蓝芒灼闪的森利剑锋等着对手送上门来。

    鬼冥神君冷笑,本已停止的左掌突然推前,挟着摧山撼岳的雄浑气魄抓向胸口,尚未及声已发出似闷雷般的激响。

    任逍遥应变奇速,横剑挡拆,虽然慢的半拍,但对方也是从停止到突然发动,速度比起正常情况下也慢半拍,刚好来得及挡拆。

    就在这时,鬼冥神君施以突袭的左掌竟再次停止,全身功力灌回右臂,血影狂刀锋芒遽盛,带起的劲风狂飙波浪般往两旁卷涌,螺旋般的劲气从刀锋涌出,呼啸声贯耳轰鸣,流星般破空往任逍遥咽喉电射而去。

    “三虚一实!?”众人这才醒悟,却已惊得发不出呼喊。

    鬼冥神君早便料定任逍遥不光看的破他第一计虚招,连第二计也休想起到作用,出乎所有人意料外的使出三虚一实的打法,果然赢得了最佳的出手良机——任逍遥若给劈中,就算身穿苍莽踏血甲,刀抢不入,内劲造成的损伤已够他受的。

    任逍遥竟也笑了,冷笑,居然像早晓得他会如此攻来般,准备充足的以拙制拙,劈出去的冰魄玄霜剑举重若轻,虚飘无力似的空中兜转一弧,眨眼绕了回来。

    三虚一实,全部看破!!!

    几乎是在瞬间,任逍遥把失却多时的主动重新夺回手中。

    这时鬼冥神君变招已来不及,血影狂刀惟有原式不变,改向上扬。

    以他经验之丰富,眼力之高明,竟完全弄不清楚任逍遥是如何判断出他这三虚一实、计算周密,事先毫无预兆的连环妙招。

    只有易天寒、付龙渊、孟飞知道,任逍遥依仗的是他超乎常人的第六感。

    ——直觉,不用眼看、不用耳听,只凭气机相感就能看穿对方的所有行动。“轰”任逍遥体内正反两股真气变为绞旋而依相反方向旋动的一股气柱,像暴发的洪流般,离剑而出,迎上杀机凛冽的血影狂刀。

    刀剑交击,两人同时虎躯剧震。

    任逍遥借势跃上半空,破天荒的双手持剑,高举过顶。

    他的心、神、意全集中往厚背刀处,无人无我,生荣死辱,再无关痛痒。

    鬼冥神君不给他积蓄气力的机会,虎吼一声,全力上跃,一股凛冽至使人呼吸难畅、双目刺痛、身如针戳的惊人气劲,随其移动搂头盖脸涌来,明明只是初夏的六月,任逍遥却像置身于八月流火之下,身内的气血也要燃烧沸腾起来。

    无妄血咒的魔功强横至此,难怪被誉为邪道第一高手。

    任逍遥微微一笑,双足交相互踏,使出飞仙化羽直线上升。比起高纵高跃,鬼冥神君决不及他,只要达至半空脱离无妄血咒气场的笼罩,他便可从容蓄力,伺机发动猛攻。

    鬼冥神君焉能让他得逞,急急催动“天灾劫火”,萦绕身体的炽烈火光骤然变成紫色,脚底亦似有烈焰喷出,速度陡增倍蓰,两丈的距离,只像数尺之地,瞬间便到,什么缩地成寸,不外如眼前的情况。

    “好快,比你飞仙化羽还……”邓磊面色骤变,失声道。

    “逍遥未出全力。”孟飞淡淡一笑。

    “什么!?”

    “如果他愿意,没有人能追得上……绝对,绝对没有!”

    话声犹在,任逍遥长啸一声,冰魄玄霜剑闪电下劈。

    他根本没想过跃上空中积蓄气力,所以如此乃是为了引鬼冥神君追来——鬼冥神君轻功不及,为了追他一定会把全部功力用来增速,只要把握好这个时机,即管“天灾劫火”胜过他只开启七大窍穴的先天无上罡气一筹,照样能一击破敌!

    出招的刹那,任逍遥生出在战场上面对干军万马的感觉,心中涌起一往无前的气概,纵使战死沙场,也不退缩半步,不会有任何遗憾。

    剑光迸射,瞬间已到鬼冥神君胸前。

    鬼冥神君虽惊不乱,眼中寒光一闪,往横侧移,掌上火焰转为紫芒,血影狂刀疾如闪电,不偏不倚的迎向剑锋。

    “铮!”和当年在虚夜宫里劈开安纲殿地下密室的那扇寒玉门时一样,冰魄玄霜剑发出动人心魄的清脆鸣音,方圆十多丈内的空气,随着冰魄玄霜剑的移前以惊人的高速聚集往剑锋,挟着喷薄的蓝芒汇成一道使人睁日如盲的强烈电光,划开虚空,突破任何剑术宗师人力有时穷的极限,猛击血影狂刀。

    独孤宇、柳玉虚、晓尘、林非凡齐声惊道:“身无彩凤双飞翼!!!”

第八章 天灾劫火

    当年他和任憔悴几度交手,数次都饮恨于“身无彩凤双飞翼”之下,理应比谁都清楚此招的威力,但他自恃“天灾劫火”威力了得,衣袖拂处,身形白鹤乘风,飘升数尺,以居高临下之势迎将过去,血影狂刀锋芒遽盛,璀璨耀眼的幽蓝紫芒彷佛月华飞散,轰然迸出,竟欲硬撼冰魄玄霜剑迅雷电擎般的耀眼剑芒。

    倏忽之间,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奔杀过来的强烈电光在离血影狂刀尚有寸许时顷刻间分成千华万道,饶过血影狂刀。

    鬼冥神君发出闷哼,只一瞬全身已被电光缠绕,自然蜷曲起来,劈空的血影狂刀已无力回援。

    “身无彩凤双飞翼”竟是虚招!?

    任逍遥手腕疾抖,“锵啷”一声,剑芒如水银泄地骤然递出,挟带着刚烈正大的“先天无上罡气”,逼得风声剧响,恍如龙吟虎啸,威力之强无予可抗。

    “飞天御剑流里禁断奥义·觉醒无双乱舞最终禁术——燕返秘剑!!!”

    长啸声中,浑厚无匹的先天真力激荡剑脊,嘤嗡响动,冰魄玄霜剑化为烧身疾走失去实体的光束,剑气奔涌直刺鬼冥神君心窝。

    当日岸本齐史在两丈外出招,任逍遥徒拥第六感,稍有疏忽竞全无察觉。

    而今任逍遥和鬼冥神君只相距一丈……

    鬼冥神君看不清燕返,却知任逍遥想置他于死地,必须一剑正中心窝,否则以他横练的一身‘熠风遶石’,即管冰魄玄霜剑削铁如泥也休想一击必杀,所以他毫不犹豫的擎回血影狂刀,内劲注满,横挡胸前。

    “当!”血影狂刀被燕返剑气劈个正着,一荡之下,嗡嗡不止,有若神龙长吟,先天无上罡气内劲一裂,挟着崇山峻岭般的巨力压至,隔空猛震,霎时紫芒迸碎,杀气尽销,“天灾劫火”的真劲连带鬼影狂刀一并消失的无影无踪。

    鬼冥神君但觉胸膛一痛,已被燕返剑气所切,厉劲入肌半分,割肉见血。

    鬼冥神君勉力提气,咬牙硬挺,连退十几步方才站定,凭着无妄血咒的精深修为硬是剑气抵去八成,却仍脚步失稳,差些儿当场摔倒,内气逆冲,胸口一阵窒闷,脸上蹦现青筋,咬牙切齿,容色狰狞。

    血影狂刀终告破解,但这却是任逍遥牺牲两大绝招才换来的。

    被燕返秘剑当胸劈中居然只擦破油皮,血影狂刀的阻挡固然是其原因,任逍遥不及岸本齐史精通此招固然也是原因,但真正做到此点还是依仗“天灾劫火”近乎阳中之阳的绝顶神通——只开启七大窍穴的先天无上罡气确实稍逊一筹。

    任逍遥没有追击,而是出人意料还剑入鞘。

    高手对决,同样的招式第二次使用没有意义,身无彩凤双飞翼、燕返秘剑已是任逍遥所能做到的极致。

    所以他果断收剑,收剑以掌相搏。

    “好!好!好!”鬼冥神君没有再骂孽种,而是破天荒的连说三声好,两手高举张开,整个人散发着深邃不可测度又诡异莫名的煞气。

    当他身上散去的紫色火焰重新燃起,任逍遥忽然感到整个天地仿似随着他旋动,这并非任何错觉,而是一种异常真实的感觉。

    鬼冥神君虽魔功惊人,终究乃凡人之躯,为何竟能生出如此强猛的摧山破狱、宛如厉鬼般的凌厉气势。

    任逍遥同时潜运真力,把第六感提升到极致,心灵变得晶莹剔透,一切清晰起来,包括方圆十丈内的一切,以及对方紧锁着他的灼热真气,刹那间掌握到鬼冥神君之所以能使他有如此奇怪的感觉,皆因天灾劫火的功力距武道修行的至境阳中之阳仅一步之遥。

    当年的风任秋,挟阳中之阳谈笑间破天魔心经,对上恨天亦只需三招。

    而今,鬼冥神君的修为离他就差一步。

    所以自己面对的再非一个宗师级的高手,而是夺天地造化、近乎厉鬼的异人。

    任逍遥没有动,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在功力上稍逊对方一筹,往昔战无不胜赖以籍仗的最大优势已拱手让人。

    面对恃天灾劫火,无时不欲除己而后快的鬼冥神君,稍有疏失便将万劫不复。

    他必须等,静静的等,等待出手破敌的最佳良机。

    鬼冥神君也没有动,但一双眼睛,却紧盯着任逍遥的目光。

    要知与人交手过招之人,大致可分四等。

    第四等人与人交战,眼睛什么也不看,只是盲目乱冲乱干!

    这种人既无交手经验,更谈不到技击,有如蛮牛。

    第三等人与人交战,眼睛只看着对方面门,或者是自己出手要攻击的地方,别人一拳打到自己身上还不知道。

    这种人只知有攻,不知有守,若不能以力欺人,必败无疑。

    第二等人与人交战,目光便会凝注着对方双拳,但他们只记得对方有拳击人,却忘了别人还有双腿。

    这种人大多是市井匹夫,或是三流武师!

    第一等人与人交战,目光必定凝注在对方双肩之上,只因对方无论发拳踢足,肩头必定先动。

    这种人已知以静制动,观微察着,可算武林高手!

    真正宗师级高手相争,目光却必定凝注着对方的眼睛,不但要自对方眼神中察出对方攻击意图,出手方位,而且还要以神、气慑人!

    鬼冥神君紧盯着任逍遥,紫火闪动的眼睛,有如碧空中的恒星,瞬也不瞬!

    他清楚,只要自己眼神一瞬,便再难把握任逍遥的行动,他这任憔悴的孽种儿子、横在自己一统武林道路上的绊脚石、势必乘虚而入!

    一招棋错、满盘皆输,这样的事情岂能在他身上发生。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两人遥相对峙,始终没有出手。

    鬼冥神君两手虚垂,一动不动,鹰隼般的尖利眸子精芒凝然,杀意凛冽,仿佛随时要把任逍遥撕碎、扯烂。

    任逍遥却面带微笑,浑身上下全无戒备,神情愈趋懒散,好像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的不把这场比武放在心上。

    包括独孤宇、晓尘、晓明等高手在内,所有人都枉然不解,明明形式严峻,任逍遥为何还笑得出来,只有易天寒、付龙渊、孟飞、邓磊知悉,任逍遥已完全摈弃视听的判断,心神进入无成无败、不喜不怒、心如无物的至境,全仗第六感直觉来判断捕捉对手的行动。

    他笑,是为了挑明,精神方面的比拼自己稳胜却一筹,迫使鬼冥神君发动攻势,鬼冥神君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没有动。

    他想捕捉任逍遥因诱敌不成心灵出现波动的瞬间。

    却不料任逍遥抢先一步,趁着他犹豫刹那,闪电飘前。

    体内经脉窍穴间的先天真气在刹那间提升至最巅峰的状态。

    身上毛发根根耸竖,登时涌起一股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森厉气势,涌向对手。

    任逍遥才跨出两步,便予人行云流水,身若飘羽,好似漂浮于空气之中的奇异感觉,分明是种暗含上乘深奥诀法的步法招式,否则怎能从区区两步中,表达出须要大串动作才能表达出的威势。

    随着接踵而至、飘忽不定的奇异玄妙身法,任逍遥双掌并举,前后呼应,发出“磅磅”连声闷响,如阴霾之中雷声隆隆,电光肆虐,先天无上罡气的沛然内劲流转数匝,凝重胶结,遁由令人无法揣测的进击路线扑向对手。

    周遭响起虚虚荡荡、若有如无的尖锐呼啸,似是鬼声啾啾,行过之处木板地面啪啦轻响,现出道道裂痕,但在方圆叁丈的围内,一滴风都欠奉,而庞大无形的压力,却足令任何对手呼吸不畅,体痛欲裂。

    只可惜这个任何里不包括鬼冥神君。

    鬼冥神君侧移一步,撮指前劈。

    任逍遥双臂早早震起,两手真气鼓殇,缓快无定,时而往左、时而向右,不惧闪避退让,可在任何一刻发动致命的攻击。

    但当鬼冥神君移离立身处的一刻,任逍遥却感到整个天地都似被他牵动

    鬼冥神君再非鬼冥神君,而是天和地的本身,也像天地般虽然不住转化,却是无有穷尽。

    同一时刻,他仿佛置身于平原旷野,漫空流星陨落,天火迸发,无处不在蒸腾,无处不在燃烧,根本没有逃离的机会。

    这才是邪道魔功的极致,和此相比,武藤兰的尸鬼封印只像刚学爬行的婴儿。

    鬼冥神君的手掌在前方扩大,变成遮天覆地的一击。

    任逍遥明知肉眼所见是一种错觉,明明凭借第六感掌握到对方的进攻显露,但仍然被鬼冥神君凶厉无匹的魔功完全吸摄,没有办法阻拦或化解,就那么硬被鬼冥神君的手刀一分不差的命中掌风锐最盛处。

    没有丝毫劲气交击的爆响,亦没有劲气激溅的正常情况,只有惊心动魄的电光,闪于掌心和手刀之间,任逍遥全身遽震,眼耳口鼻渗出血丝,像断线风筝般向后抛飞,在空中连续两个翻腾,落在高台边缘。

    鬼冥神君虽凝立原地,脸上却血色退尽,劈中任逍遥的右手不住打晃。

    没有人看清发生了什么,只有当事者晓得,刚才交锋的激烈处,仿如在鬼门关前徘徊,稍一失足便会错踏进去。

    两人目光交击。

    任逍遥体内真气翻腾不休,五脏六腑倒转了过来般难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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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古风流谈笑间介绍:
泡尽天下美女,诛尽世间妖邪。 任你天下首富的千金、武林盟主的孙女、艳冠秦淮的名伶、还是邪教首领的女徒、大宋王朝的公主……个个婉转承欢,曲意奉迎。 纵横情场,驰骋江湖,风流传遍五湖四海,侠名泽及六合八荒,甚至以一己之力独对百万大军,救社稷于水火,挽家国于倾颓。 他要你死,你就得死,他看上的女人,皇帝也得让!千古风流谈笑间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千古风流谈笑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千古风流谈笑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