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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沐轶     刑名师爷txt下载     刑名师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0章 指纹的奥秘

    孟天楚当然知道人类认识到指纹的唯一性至今也就百余年历史他相信一句话事实胜于雄辩二话不说从法医物证勘察箱里取出了一盒印泥让玄音方丈拿来一叠白纸自己先粘了印泥分别按取自己的十枚指纹然后道:“咱们在场的人每个人的指纹都不相同要是不信你们可以按一下自己的指纹然后对比一下就知道了!”

    众人一时之间还反应不过来夏凤仪捅了捅飞燕飞燕连忙说道:“我来我按一下看看怎么区分这指纹。”

    说罢飞燕学着孟天楚的样子按了十个指纹。

    孟天楚解说了指纹鉴别的基本常识无非是指纹的类型每一条线的分叉点、结合点位置线的断点位置等显著特点众人听他这一分析再仔细辨认了两人的指纹果然互不相同就算一个人的十枚指纹也完全不同。

    这下子大家都来了兴趣纷纷按了指纹进行对比同样所有人的指纹都互不相同。而每一个人的同一个手指的指纹无论按压多少次每一次的指纹都是完全一样的。

    孟天楚等大家对指纹的稳定性和同一性有了一个大概的认识之后这才说道:“人的手指上有汗腺会不停分泌油脂和水分所以人的手指按压在物体之上后就会留下指纹这种指纹虽然肉眼一般看不见但是用特殊的工具就能检测到。你们看!”

    说罢孟天楚用右手食指在鼻翼一侧抹了抹在白纸上按下了一下然后从法医物证勘察箱里取出磁性指纹刷轻轻在刚才按压过的地方来回刷了几下一枚黑灰色指纹顿时显现了出来。

    孟天楚指着自己刚才用印泥提取的十枚指纹中那一枚右手食指指纹:“这都是我食指的指纹你们对比一下看看是否一样。”

    众人都凑了上来一个个仔细察看果然两枚指纹的纹型分叉、汇合、断点位置都一模一样纷纷啧啧称奇。

    孟天楚道:“刚才我告诉各位这些并不是要炫耀什么而是让大家知道每一个人的指纹都是不同的在物体上按压之后会留下自己特有的指纹。”他指了指那串珍珠项链接着说道:“凶手为了栽赃陷害贺旺贺掌柜趁乱将这串项链塞进了贺掌柜的小包裹里由于这串项链贺掌柜并没有触摸过所以上面不会留下贺掌柜的指纹。但却会留下凶手的指纹!”

    刚才的解说和试验已经让众人相信根据指纹可以识别出指纹的主人飞燕嘴巴最快最先说道:“少爷用你刚才那小棍子扫一下不就可以显现出指纹了吗?”

    “正是!”孟天楚笑道“我刚才在厢房检测的时候已经在项链上扫过一次提取到了几枚指纹经过比对除了秦夫人自己的指纹之外其中一枚就是张公子的!”

    张振禹已经被刚才那神奇的变戏法一般的表演惊呆了刚才大家都在争先恐后按指纹对比察看只有他和霁雯呆在一旁没有参与此刻听了这话冷笑道:“孟公子刚才我并没有按过指纹你何曾提取到了我的手印?”

    孟天楚指了指桌子上那杯子:“还记得这杯子吗?我用汗巾仔细擦拭过之后把被子给你让你去倒半杯酒给我。你接过杯子的时候杯子上也就留下了你的指纹。我用这刷子轻轻一刷你的指纹就显现了。”

    孟天楚从怀里摸出一张贴着透明胶的小纸片上面赫然一枚指纹他接着说道:“这就是我从那杯子上提取到的你的指纹我将这指纹与珍珠项链上的那枚指纹进行了对比完全相同。如果张公子不相信咱们可以再作一次检测那串项链上我只提取了几颗珍珠上的指纹还有大部分没有扫过咱们在提取一次然后与你的指纹进行对比看看是否吻合张公子意下如何?”

    “这……我才懒得理你这些什么鬼把戏!”

    “哈哈张公子害怕了?你以前应该从来没有触摸过秦夫人的这串项链吧请问你的指纹怎么会在项链上出现的?”

    “谁害怕了?我只是懒得理你这些戏法谁知道你在搞什么鬼!”张振禹兀自强辩道但辩解已经明显苍白无力。霁雯的身子更是已经开始轻轻抖。

    孟天楚道:“戏法?嘿嘿说到戏法咱们在座的可都玩不过你张公子。你能妙手空空把一串珍珠项链变到了贺旺贺掌柜包裹里这个戏法我们可都不会。”

    “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张振禹眼神闪烁着说道。

    “不知道?咱们分析一下就知道了这串项链秦夫人已经说过是她家传宝贝从不离身所以只能是凶手将她杀死之后抢走了这串项链后来又把这串项链塞进了贺掌柜包裹里用来栽赃陷害。所以将项链塞进贺掌柜包裹里的人就是凶手各位孟某这个推理成立吗?”

    除了张振禹和霁雯其余的人都点了点头。

    “那好咱们来分析一下是谁将这串项链塞进了贺掌柜的包裹。刚才已经验证秦夫人是晚饭之后半个时辰左右被杀的从那时候起项链就在凶手手里而那时候贺掌柜和我的仆人老何头两人已经在厢房里睡觉了都没有离开过所以凶手没有机会栽赃陷害。一直到霁雯叫喊秦夫人吊死了大家一窝蜂往厕所跑到了厕所之后一直到将尸体抬到大雄宝殿然后到贺掌柜他们房间搜查一段时间大家都是在一起其间并没有人离开过我说的没错吧?”

    众人相互看了看又都点了点头。

第61章 唯一的可能

    孟天楚摆手阻止了贺旺,说道:“贺掌柜和老何头冲出了房间之后,你进了他们房间,将珍珠项链塞进了贺掌柜的小包裹里,然后才去了厕所,一直到后来我们搜查贺掌柜的包裹之前,贺掌柜都没有机会接触包裹,如何是他自己放的呢?”

    张振禹一时语塞,喃喃道:“反正……反正不是我干的……”

    刚才的分析已经得出了唯一的结论,可张振禹还是死不认罪,而霁雯已经浑身发抖,就想低头认罪了,神情显然已经露了馅。

    秦逸云喝骂道:“证据确凿,你还敢狡辩,原来真是你们这对狗男女杀了我娘子。”一耳光将霁雯打得摔在地上,又踢了一脚:“你这贱人,说,是不是你们杀了我娘子?”

    霁雯蜷缩在地上,捂着脸哭泣着:“我……老爷……我……”

    秦逸云一转身,冲到张振禹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论拳头与其撕打起来。

    贺旺也在一旁跳脚跳手叫骂道:“原来是这道貌悍然的伪道学杀死了秦夫人,还栽赃陷害老子,害得老子被白白捆了一晚上!”

    张振禹一边抵抗着一边叫道:“秦……秦掌柜,不是我们杀了你娘子,他那都是胡说的……”

    孟天楚一把扯住了秦逸云,说道:“秦掌柜稍安勿躁,还有虚松被杀一案还没有真相大白,等一会一起算帐。”

    玄音方丈道了声佛号:“孟公子所言甚是,先把劣徒被杀之事查清,再一并送官法办。”

    在秦逸云一翻乱踢乱打之下,张振禹已是满脸挂花,鼻口流血了,好不容易等张振禹被拉开了,这才叫道:“我冤枉啊……我是冤枉的……”

    孟天楚冷笑道:“冤枉?那好,咱们再来说说虚松被杀案,等这个案子真相大白之后,看看你还是否叫冤!”转身问玄音方丈道:“方丈大师,平日里虚松晚上睡觉房间的门窗是否是闩上的?”

    玄音方丈单掌合什说道:“是,晚上经常能听到寺庙后面那女鬼怀抱的婴儿哭泣,虚松很害怕,所以从来都是门窗紧闭睡觉,就是夏天也是如此。”

    “那就对了,昨天我揭穿虚松说他在睡觉的谎言时,也曾看过他的房间,后窗的确是关着的。请问大师,你是从何处进入虚松的房间的?”

    “从后窗,当时贫僧叫不开门,到后窗发现后窗虚掩着,推开一看,发现虚松已经吊死了。然后翻窗进入查看,随即打开了房门。”

    “这么说来,虚松房间的后窗不是大师打开的了?”

    “不是,当时就是虚掩着的。”

    孟天楚点点头:“虚松怕鬼,自己肯定不会打开窗户,这么说来,应该是有人趁大家不备,偷偷潜入虚松的房间,将窗闩拔开了,这样从外面就能打开。这人是谁?”

    众人茫然望着孟天楚。

第62章 嘴唇说话

    “咱们详细分析,这人就会水落石出。”孟天楚笑笑道,“刚才已经说了,凶手杀死虚松,是因为担心虚松知道了他们的真像,所以杀他灭口,那么,凶手产生这个犯意的时间,就应该是知道虚松曾经躲在秦夫人后窗偷听的时候。那是咱们将秦夫人尸体抬回来,在大雄宝殿说话的时候。所以,偷偷打开虚松窗户,也应该是在那以后。大家回忆一下,咱们在大雄宝殿的时候,有没有人进入过虚松的房间?”

    玄音方丈低头想了想:“应该没有,当时贫僧面对着的,就是贫僧和劣徒虚松的房间门,贫僧没有看见有人进去过。”

    贺旺道:“肯定没有的了,那时候大家都在大殿里,就这几个人,谁跑进房间里去还会看不见吗?”

    孟天楚道:“的确如此,虽然虚松的禅房门是开着的,但我也没看见有谁进去过,打开窗户需要一定的时间,如果有人众目睽睽之下进入打开窗户又出来,咱们不可能发现不了的。所以,凶手肯定不是这段时间进禅房打开的窗户。这之后我们去搜查贺掌柜的包裹,然后将贺掌柜捆了之后,我们是一起散的。散了之后虚松的情况,玄音方丈了解吗?”

    玄音点头道:“散了之后,贫僧和虚松一起回到大雄宝殿,他又向贫僧哭诉要求留下,贫僧执意不允,让他回房睡觉,明早下山。他这才哭着回了禅房,贫僧见他关上门之后,便也回禅房睡了。”

    “这么说来,凶手潜入虚松禅房打开窗户,肯定是在我们搜查贺掌柜包裹的那一段时间!当时我们几个男人先到了门口,然后我、贺掌柜、玄音方丈我们三个进了房间搜查,剩下的人呢?”

    秦逸云道:“我和老何头、虚松我们三个在门口看着,他们几个女的在我们身后。”

    飞燕忙道:“我和少奶奶在一起,就在老何头他们三个身后。”转头看了一眼霁雯:“她……当时我们没注意,我们光注意看少爷您查案了。”

    孟天楚对霁雯道:“你说说吧,你当是在哪里?谁可以作证?”

    霁雯蜷缩在地上哆嗦得更厉害了,张振禹道:“她没有去开窗户,那窗户说不定是虚松自己开的,忘了关了。”

    “刚才玄音方丈已经说了,虚松怕寺庙后面那怀抱婴儿的女鬼,所以从来不敢开窗户,连酷夏都不例外,昨晚上那婴儿哭得那么厉害,虚松又如何敢开窗户呢?”

    秦逸云道:“没错,分明是霁雯这贱婢趁大家注意力集中在搜查贺掌柜包裹上的时候,偷偷回到大殿,进了虚松的房间打开了窗户!这对奸夫**,呸!”一口吐沫啐在霁雯的头发上。

    张振禹脸色变了变:“秦掌柜,这么对待一个女子,恐怕不是男人所为吧!”

    秦逸云正要说话,被孟天楚摆手拦住了,笑道:“嘿嘿,张公子似乎对霁雯姑娘很关心哦。难怪她肯为你卖命,合伙杀死了虚松。”

    张振禹声音有些无力,还是强挺着说道:“孟公子,说话要有证据,你凭什么说是我杀了虚松?”

    “好!张公子说得也有道理,总不能空口无凭吧。那我就说一说我认定你是凶手的证据。尸体检验已经证明,虚松实际上是被人用枕头之类的软物件压住口鼻给捂死的,找到捂死虚松的这个物件,看看是谁的,也就能找到凶手了。但可以捂死人的东西很多,枕头、被子、毛巾、衣袍等等都可以,究竟是什么呢?我一直想不出来,直到我对现场进行勘察之后,才终于搞清楚,原来凶手是用被子将虚松捂死的!”说到这里,孟天楚盯着张振禹笑道:“我说的没错吧?张公子。”

    “我……我怎么知道!”此刻,张振禹神情显然很慌乱,额头上已经隐隐有冷汗冒了出来。

    贺旺没忘了拍句马屁:“孟公子好厉害,这都能查出来。”

    孟天楚笑了笑:“其实道理很简单,大家只要想通了,也就没甚么希奇了。刚才我已经展示给大家看了,我能在物体上检测出人的手印或指纹,在虚松房间里进行勘察的时候,我在凶手进入的窗户口上进行了指纹检测,结果很让我意外,除了玄音方丈和虚松自己的指纹之外,竟然没有发现凶手的指纹,后窗齐胸高,凶手不可能凌空飞进房间,凶手究竟是怎么进来的呢?”

    “被子!”飞燕眼睛一亮,脱口而出,“凶手用被子垫在窗户上,手按在被子上翻进窗户,就不会在窗户上留下指纹了!”

    孟天楚望着飞燕笑道:“你这小丫头反应还挺快!”

    飞燕有些得意地偏了偏脑袋:“少爷您前面都已经说了凶手是用被子捂死虚松的,那还不好猜吗。”

    孟天楚对张振禹道:“怎么样,张公子,我丫头说的话没错吧?”

    张振禹道:“这都是你们自己瞎猜的,谁看见了?谁看见霁雯开窗户了?谁又看见我拿被子翻进房里捂死虚松了?”

    “没有人看见并不代表你就能逃脱法网。”孟天楚冷声道,“别忘了,有句话叫做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张振禹也冷笑道:“好,我倒要看看怎么个不漏法!”

    “你用被子捂死了虚松,虚松也用被子告诉了我们你就是凶手!”

    张振禹微微吃了一惊,沉声道:“怎么个告诉法?”

    “大家还记得吗?昨晚上秦掌柜听说小和尚虚松对秦夫人别有企图之后,曾经踢了小和尚脸部一脚,把小和尚的嘴唇踢破了一道口子,当即鼻口流血,嘴唇都肿了,还记得吗?刚才我对虚松尸体进行检验的时候,发现他嘴唇上那伤口已经被弄裂了……”

    飞燕一听,眼睛一亮,抢着说道:“我知道了,凶手用被子捂住虚松嘴鼻将他捂死的时候,由于挣扎,所以弄裂了虚松嘴唇上的伤口,伤口的鲜血肯定会粘附在了凶手的被子上!所以,只要查查张振禹的被子,如果有血,就能证明张振禹是凶手!”

    听了这话,张振禹身子晃了晃,无力地靠在墙上,闭上了眼睛。

第63章 鞋子也说话

    孟天楚赞道:“你这小丫头真的反应很快,是个当捕快的料。”

    飞燕很是得意:“我去把他被子拿来!”转身就往外奔。

    “等等!”孟天楚忙道,“还有一个证物也要取来。”

    “什么证物?”

    孟天楚瞧了张振禹的脚一眼,说道:“鞋子!还记得吗,昨晚上我们散了回去睡下之后,天就开始下起了小雨,一直下到天亮。寺庙院子是泥地,张公子要从厢房穿过院子到大雄宝殿虚松的禅房后窗,我记得张公子昨晚上穿的不是这双灰色的布鞋,而是黑色的,那一双肯定粘上了泥,张公子怕人发现所以换了,换下来的那一双肯定还来不及洗,一并取来。对了,麻烦玄音方丈和飞燕一起去,相互有个监督,免得张公子说咱们动了手脚。”

    玄音方丈点点头,跟着飞燕出了大殿,片刻,飞燕抱了一床被子,方丈玄音拎了一双鞋子回来了。

    飞燕把被子往地上一放,指着上面一抹淡红色痕迹道:“少爷,这是他的被子,上面真的有血痕!”众人凑上来一看,果然如此。

    玄音将那双鞋子翻过来,果然鞋底、鞋邦子上满是黄泥巴。

    飞燕有些奇怪:“少爷,既然他鞋子上都是泥巴,怎么房间里没有脚印呢?”

    “是啊,你想想看?”

    飞燕摇了摇头。

    孟天楚从玄音手里接过那双鞋子,伸手进入,将鞋垫掏了出来摸了摸,点头微笑,递给了飞燕:“你摸摸这鞋垫,应该能想出来了吧。”

    飞燕接了过来摸了一下:“是湿的!”

    “嗯!鞋垫的什么地方是湿的?”

    “后跟部,还有边上!”

    “对了!现在知道他进房间怎么会不留鞋印了吗?”

    孟天楚还是摇了摇头。

    “刚刚还夸你聪明,马上就傻眼了啊,”孟天楚笑道,“你们没注意到吗?听松寺两排厢房和大雄宝殿的屋基,都有一尺高的青石板月台,用来挡雨水飞溅的……”

    飞燕还是苦着脸想着,夏凤仪在一旁轻声道:“相公,是不是凶手穿鞋子到了虚松禅房后窗,将鞋子脱在了月台外,穿这袜子上了月台,然后翻窗进去,杀完人后再穿鞋子走,所以鞋子虽然粘了泥,却不会留下鞋印,而且杀人期间,鞋子在月台外一直淋着小雨,所以鞋垫后半部被淋湿了。鞋垫边缘是被地上的雨水浸透弄湿的。”

    “完全正确!”孟天楚笑嘻嘻赞道,“还是我娘子聪明,飞燕丫头,你还得学着点!”

    张振禹似乎已经不在意他们在说什么了,只是无力地靠在墙上,闭着双眼,仿佛走了很长很长的路,已经疲倦至极。

    玄音方丈道了一声佛号:“张施主、霁施主,你二人合伙杀了秦女施主,又杀了贫僧的徒弟虚松,连杀两命,未免太过狠毒了吧!”

    真相大白,秦逸云恶狠狠望了张振禹一眼,又转头盯着蜷缩在房角落的霁雯:“你……你这贱人!原来早就暗中与这姓张的勾结在一起,合谋来算计我,杀死我娘子,真是……真是枉我对你一片痴心!”冲上去狠狠一脚踢在霁雯肚子上。

    霁雯惨叫一声,捂着肚子蜷缩在地上。

    张振禹听到这声惨叫,猛地睁开眼睛,眼中精光一闪,手腕翻处,已经多了一柄寒光闪闪的尖刀,一刀往秦逸云胸膛扎去!

    孟天楚好像早就料到有此一招,抓起旁边的一把椅子猛地一抡,砰地一下正砸在张振禹持刀的手腕上,将他手中尖刀砸飞,随即飞起一脚,将他踢得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墙壁上,随即软倒在地。

    孟天楚将那尖刀拣了起来,冷笑道:“嘿嘿,既然我已经认定你是凶手,我还会让你再有伤人的机会吗?”

    秦逸云这才从惊恐中回过神来,急忙拱手道:“多……多谢孟兄相救!”

    地上的霁雯哭着跪爬过去,紧紧抱住了张振禹:“禹哥哥~!”

    孟天楚那一脚好不沉重,张振禹这半天才缓过劲来,跪起身,伸手将霁雯搂进怀里。

    霁雯依偎在张振禹的怀里,哭得满脸泪花:“禹哥哥……”

    张振禹紧紧搂着她:“雯妹,是我不好,累你受苦了!”

    霁雯哭着使劲摇头,紧紧依偎在他的怀里,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孟天楚叹息了一声,上前一步,低声道:“张公子,你们杀秦夫人,应该是为了秦家的钱财吧?”

    事到如今,张振禹也不再狡辩,点头道:“是,我与雯儿本来自小青梅竹马,她们家穷,把她卖给了秦家当丫鬟,后来又被这畜生秦逸云偷偷强暴了,我本来要杀他报仇的,但霁雯说秦逸云对她很迷恋,于是我出主意可以利用这机会谋了秦家的家产,所以我设了这圈套。按计划将先杀死秦夫人,等秦逸云将雯儿扶正,有了秦逸云的孩子,拿到他全部家产之后,再杀了这狗贼报仇!”

    孟天楚道:“秦家已经没有亲属,你们杀了秦夫人,让雯儿当了妻子,又有了他的孩子,秦家家产当然全都是你们的了。那时候再杀了秦掌柜,既得了财产同时又报了仇,果然一箭双雕的好计谋!那你们又是如何策划这次谋杀行动呢?”

    “他们南下的路线就这一条,事先我进行了了解,知道这里有一座古寺很是僻静,便悄悄通知雯儿我们在寺庙下手。我提前两天来到小镇,晚上偷偷将木桥桥墩砍断几根,让大水将桥冲毁,这样你们就只能抄小路,你们到达小镇买马的时候,我先走一步来到听松寺观察好情况,将作案计划写在纸条上,抽空给了雯儿,然后依计行事。杀死秦夫人,是秦逸云这狗贼强暴雯儿的代价!”

    秦逸云道:“我……我没有强暴雯儿,我对她是真心的,我喜欢她,一心想着和她过好日子,那天我喝醉了,是雯儿自愿的,她没反抗的!”

    霁雯一直哭泣着摇头,什么话都不说。这种情况下她能说什么呢,又怎么说得清楚呢。

    孟天楚知道,对于先强奸后通奸,根据现在最高法院司法解释,不作强奸处理,《大明律》对这种具体情况却没有作详细规定,所以孟天楚也不准备将秦逸云扭送法办。

    张振禹转头望着孟天楚:“孟公子,你很厉害,如果不是遇到你,我们这计谋一定能成功的。”

    秦逸云有些老羞成怒,吼道:“你们这对狗男人,谋杀主人,等着凌迟处死吧!”

第64章 同命鸳鸯

    张振禹对孟天楚道:“孟公子,这件事前后都是我策划的,杀死秦夫人和虚松也都是我一个人干的,与雯儿无关,请你高抬贵手放过她吧。”

    孟天楚摇了摇头:“她是从犯,没有她的帮助,你也不可能实施如此完美的谋杀,她同样罪责难逃,只不过,她在共同犯罪中所起的是次要和辅助作用,我相信当地衙门会酌情考虑对她从轻处罚的。当时候我也会据实向当地衙门说清楚。”

    其实,孟天楚说了谎话,他刚刚学了《大明律》,知道根据明朝法律:“若奴婢及雇工人、谋杀家长、及家长之期亲外祖父母、若缌麻以上亲者、罪与子孙同。”“凡谋杀祖父母、父母、及期亲尊长、外祖父母、夫、夫之祖父母、父母、已行者、皆斩。已杀者、皆凌迟处死。”霁雯是秦夫人的奴婢,杀死主人,依律无论主从,皆凌迟处死。因此,他们两都跑不掉千刀万剐之灾。

    张振禹不懂法律是怎么规定的,所以感激地点了点头:“多谢孟公子!”将霁雯挡在自己身后,面对孟天楚笑了笑,忽然手腕一翻,手中又多了一柄寒光闪闪的尖刀。原来,他身上竟然藏有两把刀子。

    众人一声惊呼,都后退了几步。只有孟天楚原地不动,仿佛已经知道张振禹要干什么,怜惜地看着他。

    张振禹惨然一笑:“孟公子,希望您能可怜可怜霁雯,救她一命!”翻转刀尖,猛地一刀扎进了自己的心口!

    霁雯被他挡在身后,待到发觉不对劲,扑上来要抓他手的时候,那一刀已经深深扎进了心口里,直没至柄。

    张振禹软软倒在了霁雯的怀里,霁雯撕心裂肺一般喊道:“禹哥哥……!”紧紧搂着张振禹的身子,拼命慌乱地摇着,希望他能象睡着了一样,睁开眼,笑着柔柔地唤一声“雯儿!”

    可张振禹那一刀正中心脏,已经当即死去,哪里还能摇得醒来。

    霁雯将张振禹搂在怀里,惨然一笑,低低的声音道:“禹哥哥,你死了,雯儿还能独活吗?”伸手猛地抽出了张振禹胸口的尖刀,一刀扎进了自己的心口,气绝而亡。

    其他人都离得远,孟天楚虽然在他们面前,伸手就能阻止,可是,孟天楚犹豫了,他知道,霁雯作为奴婢,杀死主人,无论主从都要凌迟处死的,阻止她自杀,也就等于将她一个文弱女孩送上法场,在众目睽睽中饱受千刀万剐凌迟之苦,那不是救她而是害了她,张振禹虽然临时恳求自己救她,可自己无权无势,这凌迟的死罪如何救得了的。这一犹豫之间,霁雯已经自杀而亡。

    孟天楚长叹一声,让他们两做对苦命鸳鸯,黄泉路上有个伴,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秦逸云怔怔地望着霁雯,虽然对她恼恨之急,可现在眼见她惨死面前,想起以前两人的恩爱,心中一酸,还是落下了几滴眼泪。

    正在这时,就听到寺庙外人声鼎沸,有人高声叫道:“少爷!我把衙门的人带来了,您在哪里!”听声音是老何头。

    玄音方丈和秦逸云等急忙出去看,只见院子里站着老何头、七八个捕快还有几个忤作,簇拥着一个身穿知县官袍的老者,原来是当地知县接到报案,带着捕快赶到了。

    那知县似乎与玄音方丈很熟,在方丈的陪同下进了大殿,来到停放秦夫人尸体的房间。一见地上躺着两具女尸、一具男尸,对面厢房还躺了一个小和尚的尸体,简直惊呆了。

    玄音方丈和孟天楚等人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叙述了一遍。知县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听说这案子是孟天楚破获的,听了他的破获经过之后,又是惊讶又是佩服,拱手致谢。孟天楚客气了几句,捕快们录了证言之后,这案子也就算了结了。

    辖区内发生连环命案,如果破获不了,那会严重影响政绩的,现在孟天楚半天之内就将这案子成功破获,不由得不让这知县感激不已,他倒也知恩图报,拿了三两银子给了孟天楚作为报酬。

    对于秦逸云对霁雯先强奸后通奸之事,由于前面的强奸说不清楚,奸污的又是自己的丫鬟,后面两人又通奸,这秦逸云还准备明媒正娶接她过门,所以这知县斟酌之后,不作为犯罪处理,那串珍珠项链也归还给了秦逸云。

    秦逸云对孟天楚更是感激不尽,连声称谢。孟天楚破获此案,其实也就是间接救了秦逸云的命,要不然他们还会接着杀秦逸云的,当然,刚才张振禹要刺杀秦逸云,也是孟天楚救的,那可是直接救了他的性命。

    秦逸云补写了一封给杭州仁和县知县蔡钊的信,将秦夫人被害和孟天楚侦破案件的事情说了,又拿了三十两银子酬谢孟天楚的救命之恩,孟天楚现在正缺钱用,三十两对自己来说可不是个小数目,正好解了燃眉之急,也就笑纳了。

    破了这个案件,赚了三十三两银子,加上卖试管的钱,暂时不用为钱财发愁了。

    秦夫人的遗体,秦逸云要运回苏州,霁雯是杀害秦夫人的凶手,当然不会运回去,还有小和尚虚松和书生张振禹的尸体,也都就地安葬。反正这荒郊野岭的数十里内都没有人家,有的是空地。就将三人的尸体安葬在寺庙后面松树林里。回去后再想法通知那书生张振禹家人。

    知县指令衙门忤作在寺庙后面松树林里挖了三个坑,将三具尸体掩埋了。各用木板写了一块简陋的墓碑插在坟头。

    草草掩埋之后已经日近中午,知县一行人与方丈玄音告辞下山回去。孟天楚看见捕快中有两名弓箭手,便向知县提出借一副弓箭,说想在山上打点野味。

第65章 学射箭

    弓箭属于兵器,在古代属于管制器械,老百姓一般不能拥有。知县感激他帮助破了重大命案,便借了一张弓和一壶箭给他,让他用完之后就把弓箭留在这“听松寺”玄音方丈这里,以后他叫人来取。

    孟天楚以前从来没用过弓箭,便让那捕快弓箭手教了自己使用方法和注意事项,射箭的要领简单,一顿饭功夫孟天楚就学会了。知县见他刚学射箭就要去打猎,笑着只是摇头。

    秦逸云听说孟天楚还要在这古寺住,有些意外,却也不多问,他已经出银子托衙门忤作将秦夫人尸体运下山,到集镇找寿材铺定做棺材,然后将尸体入殓运回苏州。便与孟天楚告辞,随同知县一行人下山去了。

    贺旺贺掌柜对孟天楚也是千恩万谢之后,跟着一起走了。

    夏凤仪和飞燕听孟天楚说还要在这古寺留宿一晚,不清楚他的用意,约法三章里都说好了,一切由孟天楚作主,所以她们也不敢在人前询问为什么。

    众人都走光了,寺庙里就只剩下孟天楚假夫妻两个,加上丫鬟飞燕和仆人老何头,还有老何方玄音方丈五个人。当然,还有寺庙后面松树林里的三座新坟。

    夏凤仪这才问孟天楚道:“你真要去打猎吗?”

    “是啊,这里景色如此优美,多住一晚,多欣赏一下山色美景,等到了杭州,再想看这青山绿水,只怕要出城才行了。”

    说罢,孟天楚找了一块厚木板,拿了一块土疙瘩在上面画了一个靶心,立在院子厢房的墙上,走到另一边,开始练习射箭。

    夏凤仪道:“相公,这一路都是山路,你要游山玩水,咱们……咱们换个风景更好的地方,行吗?”

    飞燕偷偷瞧了一眼寺庙后面哗哗作响的松树林,勉强一笑,也说道:“是啊,少爷,这里……,咱们还是换个地方吧。”

    孟天楚当然知道她们两是害怕寺庙后面松树林里怀抱啼哭婴儿的那女鬼,张弓搭箭,瞄准了那靶心十环,轻声道:“不用怕!有我在呢,怕什么!我练射箭,就是要会会这个女鬼!”

    说罢,嗖的一箭射了过去,只中了一个四环,差一点就射到墙上去了。

    孟天楚尴尬地笑了笑:“真是看人挑担抽袋烟,自己挑担累断肩。这射箭还真不容易。”

    飞燕迟疑了一下,说道:“少爷,您还真准备用这弓箭去射那女鬼啊?”

    “是啊,没看见少爷正勤学苦练吗?”孟天楚张弓搭箭瞄准,嗖地一箭,这一次中了个六环。

    孟天楚得意地笑道:“哈哈,进步不小嘛!”从箭壶里又抽了一支箭,瞄准射了出去,这一次却偏出了靶子,当的一声钉在木墙上,箭尾还在嗡嗡颤动。

    夏凤仪道:“相公,那女鬼又没惹咱们,咱们……咱们就别惹它了吧,相安无事的多好。”

    孟天楚有些沮丧地放下弓箭,转头说道:“娘子,你这话就不对了,你没听说吗?那女鬼在寺庙后面好些年了,这古寺原来香火鼎盛,就是因为闹鬼,僧侣们都跑掉了,香客也不敢来了,好好一座寺庙,现在已经破败不堪,估计这四周没有人家,也与这女鬼有关!咱们这一次借宿这寺庙,玄音方丈对咱们不薄,咱们能帮就帮一下喽,抓住这女鬼,还了此地太平,倒也是一件积德的事情嘛。”

    夏凤仪道:“话是这个道理,可是……可是那是鬼哦……咱们又不是道士,连玄音方丈都收复不了它,我们如何……”

    孟天楚上前一步,凑到她面前,低声道:“我要被那女鬼吃掉死了,你也就不用等一年了,岂不更好?”

    夏凤仪跺脚道:“人家说的真心话,你却……”情急之下,俏脸涨得通红。

    孟天楚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夫君开玩笑的,别担心,夫君有把握,这一次将这女鬼手到擒来,让你们瞧瞧夫君的本事!”

    玄音方丈从大雄宝殿里走了出来,合什道:“孟施主,这女鬼已经在此多年,却也没有伤过人,不用管它的。”

    孟天楚道:“大师,咱们岂能放任这妖魔鬼怪在寺庙外逍遥自在,肆意恐吓路人,耽误大师修行呢,孟某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遇到了,那就一定要管上一管了。”

    玄音点点头:“多谢孟施主,只是,孟施主会降妖伏魔吗?”

    “当然会,要不然,孟某遇到这等厉鬼,还不逃之夭夭吗,大师请放心,孟某既然要管,肯定就已经胸有成竹,不会让自己冒险的。”

    玄音和夏凤仪主仆见他说的真像那么回事,想起他侦破这古庙连环案时露的诸多稀奇古怪的方法,便有些半信半疑了。

    夏凤仪见孟天楚决心已定,不好再说什么。

    这一下午,孟天楚都在练习射箭,刚开始十箭倒有三箭脱靶,瞎猫碰到死耗子,偶尔倒也能射中靶心两箭,到了后来,已经不会脱靶了,练到太阳落山,十步开外,不敢说箭箭射中靶心,却也大部分射进了八环以内。

    孟天楚很满意,这个结果,只要可以保证十步左右能射中那女鬼,不会射到旁边的树干上去,至于能不能射中心脏,那就看运气了。

    孟天楚练习射箭这功夫,夏凤仪和飞燕帮着把寺庙打扫了一遍,昨晚书生张振禹邀请孟天楚喝酒吃剩的一些鸡鸭鱼肉之类的下酒菜,飞燕本来要统统扔掉的,孟天楚没让,用油纸包了放在一边,说晚上抓鬼的时候饿了吃。

    傍晚时分,太阳下山了,五人在斋房里吃完了青菜豆腐白米饭,玄音将那小灯笼给了孟天楚他们用。孟天楚让夏凤仪他们睡觉,自己肩背弓箭要去寺庙后面松树林里抓鬼。

    夏凤仪一把拉住了他:“相公,还是……还是别去了吧!”

第66章 抓鬼

    孟天楚笑了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别担心,我抓到鬼就回来,你们在房间里等我。”

    夏凤仪脸色有些苍白,一咬牙,站起身道:“那……我陪你去!”

    孟天楚笑了:“你不怕鬼啊!”

    “怕,但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老何头忙站起身道:“还是我陪少爷去吧!少奶奶和飞燕你们两在房间等着。”

    飞燕道:“少奶奶去我也去!要不,咱们都去吧,最好叫上玄音方丈,咱们五个人对付那女鬼,总多几分胜算嘛!”

    孟天楚笑了笑:“那么多人,鬼会被吓跑的,可就抓不成了。最多只能一个人去。”

    “那我去!”三个人一起说道。

    孟天楚点点头:“很好,都不怕鬼,真是勇气可嘉!”想了想,对飞燕道:“一个人抓鬼也闷得慌,这样吧,飞燕陪我去,好不好?”

    飞燕吓了一跳,刚才她只是说少奶奶去她就一起去,还支了个招说叫上玄音方丈大家一起去,说明飞燕真的很怕鬼,哪里敢陪孟天楚去抓鬼呢,孟天楚这么说,显然也是故意逗她。

    飞燕支吾道:“我……这个……少爷……”

    孟天楚叹了口气:“算了,还是我一个人去吧,本来想如果自己运气不好被女鬼害死的话,有个人收个尸报个信,没想到……唉!”转身要走。

    飞燕一咬牙:“好!少爷,飞燕陪你去!”

    夏凤仪道:“飞燕,你行吗?”

    “多一个人总多一份力量,那女鬼真要吃人,让她吃我好了,少爷可以趁这工夫跑掉。”

    孟天楚见飞燕脸色都变了,说得却很悲壮,禁不住笑了:“放心吧,咱们两是去抓鬼,不是去给鬼送食物,就算你活够了我可还没活够呢,我也不想去送死啊。既然去,肯定就是有把握的了。你们不知道吧?我以前读书不行,屡次落榜,那是因为我的心思都放在破案抓鬼之类的旁门左道上去了,你们这两天也看见了吧,少爷我破案还是很厉害的吧,这抓鬼就更不用说了,所以放心,有我在,不会让鬼把你吃掉的!”

    飞燕和夏凤仪、老何头听了孟天楚的话,心想他说得也对,如果他自己没把握,也不会白白跑去送死去,破案如此厉害,这抓鬼也肯定有一手,因此,倒也有几分放心了。

    飞燕道:“那要不要我拿把刀子什么呢?”

    孟天楚摇摇头:“不用了,等一会抓到了鬼,你帮我拎着鬼就行了。嘿嘿。”

    飞燕吓得脸都变了,可话一出口,有心收回来却也不好意思,只好把希望寄托在孟天楚抓鬼的本事上,她心里打定主意,抓住了鬼自己撒腿就跑,说什么都不帮他拎鬼。

    孟天楚将那一包昨晚上吃剩下的用油纸包着的鸡鸭鱼肉交给飞燕拿着带着飞燕出了房门。

    大雄宝殿前,玄音方丈手里拿了一根禅杖,说道:“孟施主,老衲跟你一起去!”

    孟天楚笑着拱拱手:“多谢了,大师真的要有心帮忙,那就请在宝殿里为我念诵金刚经,助长我的力量吧。”

    玄音合什道:“这……能管用吗?”

    “当然管用!但是,只能小声念诵,切不可大声喧哗,要不然那女鬼听到了害怕遁走,咱们可就白费劲了。”

    “好!那贫僧就在这里默念金刚经,为孟施主助上一臂之力!”

    孟天楚拱手道:“如此多谢了!对了,等一会听到那女鬼的婴儿啼哭,大师再不可宣佛号惊走它,否则我们也是白费劲。”

    “贫僧记下了,这就开始念经!”说罢转身进了大殿,在佛像前盘膝坐下,开始低声诵经。

    孟天楚点点头,对夏凤仪和老何头道:“你们两不要到大雄宝殿扰乱大师诵经,就守在房里别出来,等我们回来。”

    老何头躬身答应:“少爷您放心吧。”

    夏凤仪上前一步,低声对孟天楚道:“你……你们一切小心!”

    孟天楚点点头,背着弓箭带着飞燕往寺庙后面松树林走去。

    这时候,天已经暗下来了,昨晚一夜小雨之后,今晚有朦朦胧胧的月光透过松树林,星星点点的撒在草地、灌木和小树丛里。

    孟天楚带着飞燕来到白天的那三个新坟堆前。昨天大家还在一起说说笑笑,今天已经变成了三堆黄土,真让人感到世事无常。

    飞燕跟着孟天楚身後,本来就怕得要命,看见那三堆新坟,更是哆嗦得如同筛糠一般:“少……爷……,咱们……咱们换个地方……抓……抓……抓……,行吗?”在这阴森恐怖的树林里,她一连说了好几个抓字,还是没有勇气把那“鬼”说出口。

    孟天楚看见飞燕哆哩哆嗦的样子,心里很是快意,心想这一回还不吓死你这小娘皮!笑道:“抓鬼,当然要到坟场来,坟地是鬼的家嘛,而且,新坟更是如此!”

    “为……为什么呢?”飞燕拉着孟天楚的衣服,飞快地瞟了一眼那三堆新坟,吓得一哆嗦,急忙低下头,躲在孟天楚的身後,颤抖着声音道。

    “嘿嘿,没听说过吗?人死之后七天之内会回魂,尤其是第二天晚上,鬼魂一定会回来瞧一瞧它死去的地方的……”

    “啊~!少爷……求你了……别说了……”飞燕几乎是贴在孟天楚的后背,如果可以,恨不得躲进他的怀里。

    孟天楚见把她吓得也差不多了,也就不再吓她。从她手里拿过那油纸包包着的鸡鸭鱼肉,分成三份,走到坟前,每个坟头放一些。

    飞燕本来不敢到坟头来,可现在已经没有选择,让她一个人站在一边那更害怕,还不如跟在他身后,稍稍有些安全感。见他把东西都分了,问道:“少爷……那些东西……,不是……不是给你吃的吗?”

    “不,是用来上坟的,新鬼要吃饱了才不会乱来,而且,我还指望等一会他们能从坟里爬出来,帮我们抓住那个抱着婴儿的女鬼呢!”

第67章 上树

    “啊~!”飞燕又是一声低低的惊叫,听说等一会这三个新鬼要从坟里爬出来,那就一共有四个鬼,加上一个啼哭的婴儿鬼,这下死定了,吓得她差点瘫软在地上。

    孟天楚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将她提起来:“胆小鬼!怕什么,有本大师在此,恶鬼伤不了你的!”拽着他走到几步远的一棵古松树下,抬头瞧了瞧,对飞燕道:“咱们上树去,等那抱婴儿的女鬼来。你先上,我掩护!”

    树上总要比这新坟前让人感到安全一些,飞燕急忙抢到树下,伸手抱住树干往上爬,可她从来没爬过树,爬了半天也没爬上去。

    孟天楚整了整背上的弓箭,双手托住她的小蛮腰往上一使劲,将她提了起来,飞燕借势一把抓住了一根小孩胳膊粗细的树枝,两只脚在树杆上乱蹬,可手上没劲,怎么都上不去。

    孟天楚无计可施,只好双手托住她臀部,使劲往上一托,终于将飞燕托到那横枝上挂着。孟天楚叫道:“抱紧树干别动,等我上来拉你!”说罢,抓住树干,三两下上到树上,站稳了,这才将她拉上来站在一根碗口粗的树枝上。这树枝结实,随便能承受住他们两人的重量

    随着树枝摇动,飞燕吓得紧紧抱着孟天楚,一动也不敢动。

    孟天楚苦笑道:“姑奶奶,你这样抱着我,等一会我怎么放箭射鬼啊!”

    飞燕也觉得不妥,可又不敢松手,生怕一松手就掉下去,慌乱说道:“我……我也不想……可……可是……”

    孟天楚想了想,说道:“这样吧,你慢慢扶着我蹲下身,坐在这棵树枝上,这样我才好开弓放箭,行吗?”

    看来也只能这样了。飞燕把孟天楚的身子当树干,抓着慢慢蹲下身,坐在了那碗口粗树枝上,一只手抓住树干,一只手抓住孟天楚的一条腿,屁股上也有了依托,这才稍稍放心。

    孟天楚两腿分开,踩在两根树枝上,背靠树干,稳定住身形,取下长弓握在手里,从腰上挎着的箭壶里抽了一支雕翎箭架在弓上,眼望树下几步远的那三堆新坟,朦胧的月色里,新坟隐约可见,这新坟距离古寺围墙有一两百米,这一片的灌木已经被砍掉了,新坟四周是低矮的青草,视野比较开阔。

    坐了一会,飞燕惊魂稍定,低声道:“少爷,其实飞燕来根本帮不了你什么,你是记恨我上次在客栈欺辱了你,所以变着法用这来整我。对不?”

    孟天楚笑了笑,心想你倒也不笨,嘴上却说:“我哪有这么恶毒啊,吓死你了,对我有什么好处?”

    飞燕声音有些哽咽:“反正……反正也是飞燕欠你的……这次要真被那恶鬼吓死了……也是飞燕活该……”

    孟天楚听她说得可怜,心也有些软了,伸手轻轻抚mo了一下她的一头秀发:“我都说了别担心,咱们是来抓鬼,不是来送死的。等一会鬼真的饿了要吃人,就让它吃我好了——不过,鬼一般喜欢吃女的,细皮嫩肉的,吃起来爽口!嘿嘿。”

    哼!飞燕抓住孟天楚小腿的手狠狠在他腿上揪了一下。

    孟天楚疼得低声叫道:“喂!你疯了!我腿上是肉,不是树干!”

    “谁叫你吓我!”飞燕嗔道。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尤其是孟天楚的精彩破案和真正君子风范,使飞燕主仆二人对孟天楚的看法开始有了改变,她们也看出来了,孟天楚表面上凶巴巴的,其实内心挺善良,所以飞燕内心对他也有了几分亲切感,现在又被他吓得狠了,所以想也不想,便在他小腿上狠狠揪了一把。

    孟天楚还待要说,就在这时,忽听得远处传来几声婴儿啼哭:“哇~!哇哇~!”

    鬼来了!飞燕吓得双手紧紧抱着孟天楚那条小腿,紧闭双眼,把脸贴在他腿上,浑身簌簌发抖。

    幸亏孟天楚站得稳,要不然被她这猛地一抱,非失足摔下树不可。忙低声道:“你别动,千万别说话!”

    飞燕紧闭双眼点了点头,依旧紧紧搂着孟天楚的小腿。

    虽然飞燕紧贴在孟天楚小腿上,让他有些心旌摇曳,可此刻也无暇去体会这异样的温柔,他握好弓箭,两眼紧张地往婴儿啼哭的方向搜索着。

    可是,那婴儿的啼哭声却消失了,好像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一般,让孟天楚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但从飞燕紧贴着自己小腿簌簌发抖的身子能肯定,自己没有听错。

    听不到那婴儿的哭声,飞燕也慢慢镇静了下来,悄悄睁开眼睛,偷偷望了一眼树下几步远的那三堆新坟,如同三只眼睛在盯着她狞笑,吓了一跳,又赶紧闭上眼。

    孟天楚双眼紧张地扫视着刚才哭声响起的地方,不料,那婴儿的啼哭却从他们身后响起:“哇哇~!哇~~!”

    那婴儿的啼哭好像就在他们耳朵后面一般,声音凄凉哀伤,拖长了音调,仿佛好久没有吃奶,已经饿得不行了似的。

    飞燕吓得差点从树上掉下去,猛地抱紧了孟天楚的小腿,想到两只脚还悬空在树枝下,万一被鬼看见了一把抓住,那就完了,她想收上来,可身子已经吓得僵硬了,除了双手紧紧抱着孟天楚小腿之后,身子哪里还能动得了半分。

    孟天楚一边将那条被飞燕死死抱住的腿站稳了,努力支撑着飞燕的身体,一边紧张地听着身後那婴儿的啼哭,慢慢地,向他们靠了过来。

    飞燕感觉到身后树下,那女鬼抱着哭泣的婴儿一步步向他们走来,脑袋里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死定了!这一次死定了!

    死亡的恐惧已经将她三魂六魄都吓飞了,如果不是孟天楚那条腿支撑着她的生命信念,恐怕此刻已经被活活吓死了。

第68章 是真是幻

    孟天楚有些后悔自己为了报复,恶作剧非要让飞燕跟着来,万一把她吓死了或者吓成个傻子,那自己也做得太过分了。可此刻又不敢出声安慰她,只能默默祈祷让飞燕的神经坚韧一点,挺过去。

    孟天楚低着头注视着树下,猛然看见一道白影,轻飘飘从树下飘过,慢慢朝新坟飘去!

    听着婴儿啼哭到了脚下,飞燕恐惧到了极处,反倒稍稍回了一点魂,神经质地将眼睛睁开了一丝缝,她看见树影里,一道白影朦朦胧胧的,如一缕轻烟,飘浮在空中,柔柔地,向三堆新坟荡去。到了坟前,那白影停住了,月光下看清了,原来是个女子,一个面朝上平平地飘在空中的女子,一头秀发长长的,飘啊飘,那女子一侧头,竟然朝飞燕笑了笑,眼睛亮亮的。

    那女子怀里果然抱着一个婴儿,血淋淋的没穿衣服,肚脐上拖着一条没剪断的长长的脐带,两只脚还在乱踢乱动,一张没牙的大嘴使劲哭着:哇~!哇哇~~!

    就在这时,一道白光闪过,穿透了那婴儿,那哭声随即嘎然而止,女子身形顿了顿,变成了一缕轻烟,一缕真正的轻烟,轻飘飘慢慢往上飞,飞过树梢,消失在了空中。

    飞燕傻傻地望着那轻烟,咦,原来鬼是会飞的,飞呀飞就不见了,真好玩!

    这时候,就听到耳边响起一个声音:“飞燕!飞燕!你醒醒!鬼已经被我射死了!别怕,再不会有婴儿哭了!飞燕!……”

    飞燕傻傻笑着,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是谁呢。飞燕感到自己身子开始猛地摇动,不停地摇,好像做船一样,又好像荡秋千,以前经常和小姐一起荡秋千,很好玩的。

    小姐?对了,小姐呢?小姐好像成亲了,姑爷是那个讨厌的孟少爷。

    孟少爷?一想到这个词,飞燕的感觉开始慢慢回到了身上,我不是在和孟少爷抓鬼吗?

    “鬼!鬼~!”飞燕全身哆嗦,尖声惊叫:“鬼~!有鬼~!”

    “别怕!飞燕!鬼已经死了!再也不会吓你了!”

    是啊?鬼死了,对了,鬼真的死了,我看见的,看见它变成了一道轻烟,飞呀飞,飞到夜空里就不见了,鬼死了!不用怕了!咦,怎么全身暖暖的,好像寒冬时刻躺在温暖的棉被里,真舒服!

    飞燕闭上眼睛,品味着这温柔的感觉,良久,这才慢慢张开眼睛,视线很模糊,慢慢的,清晰了,月光透过树梢,轻柔地洒下来,星星点点的,好浪漫,低下头看了看,原来,自己紧紧依偎在一个人的怀里,那人紧紧抱着自己,温暖的棉被,原来是那人的怀抱,真的好舒服!

    飞燕忽然有一种想哭的感觉,一种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场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也不为什么,就想哭!

    想到哭,眼泪就象断了线的珍珠一般簌簌往下掉,先是抽抽噎噎的,接着盈盈地,最后紧紧依偎在那人的怀里,象个受尽了委屈的孩子,嚎啕大哭起来。

    飞燕感到,那人轻轻地温柔地抱着自己,一只手在自己脊背上轻轻拍着安慰着,好像小时候依偎在母亲的怀抱里,让人感到是那么的踏实。

    哭累了,伸手轻轻撑住那人宽阔的胸膛,感到手上湿漉漉的,原来自己的泪水,已经将他的衣襟粘湿了。

    飞燕抬头望去,朦陇的星光下,正看见孟天楚疼惜的目光。她忽然发觉,孟天楚其实是那么的俊朗,俊朗得足以让任何一个骄傲的女孩子动心。

    飞燕慌乱地离开了孟天楚的怀抱,身子晃了晃,又赶紧抓住孟天楚的手,这才发现自己坐在一棵碗口粗的树枝上。记忆慢慢回到了脑海,飞燕问道:“少爷,我……我怎么了……?鬼呢?”

    说到鬼,飞燕身子又打了个寒颤,情不自禁往孟天楚怀里靠了靠。

    孟天楚扶住她的肩膀,柔声道:“别怕,飞燕,不是鬼,这世界上根本没有鬼,我们听到的那婴儿的啼哭,其实是一只猫的叫声,一只很大的白色野猫,它从我们树下经过,到坟前吃那些鸡鸭鱼肉,被我一箭射死了。等会我们去看,别怕啊,以后这里再不会闹鬼了,也不会听到婴儿啼哭了,别怕啊!”

    “猫?不对,我刚才明明看见一个女鬼,还朝我……朝我笑……还有一个婴儿……”说到这里,飞燕身子又开始剧烈哆嗦起来。

    孟天楚急忙搂紧了她,柔声道:“别想了,飞燕,那都是错觉,是少爷不好,吓着你了,对不起!都是少爷不好!”

    原来,刚才飞燕极度恐惧之下,出现了短暂的神经错乱,以至于产生错觉,若不是孟天楚在一旁用身体语言及时进行心理疏导,飞燕说不定就吓疯了。

    孟天楚很是愧疚,不停宽慰着飞燕,一遍又一遍解释着那不是鬼,而是一只猫,婴儿的啼哭其实是猫的一种叫声,以后再也不会听到了。在孟天楚柔声安慰和反复解释下,而且再没听到那婴儿的啼哭,飞燕这才渐渐平静了下来。

    孟天楚知道,在这恐怖的树林里,如果再有什么奇怪的现象发生的话,飞燕会再次被刺激,那时候恐怕真的会发疯的。当务之急是尽快离开这里,回到寺庙里去。

    就在这时,听到远处有声音叫道:“相公~!飞燕~!”那声音发颤,却是夏凤仪。接着又听到“少爷~!孟施主~!”的呼喊声,却是老何头和玄音方丈。又看见远处有灯笼的亮光。原来是他们在寺庙里听到飞燕嚎啕大哭的声音,以为发生了什么意外,一起寻来了。

    孟天楚高声答应了,欣喜地对飞燕道:“飞燕,不用怕了,他们找我们来了。”

第69章 鬼婴儿

    那呼叫声飞燕也听到了,顿时心中大定,也高声答应了几声。回过头,这才发现自己还紧紧依偎在孟天楚的怀里,顿时感到脸上飞烫,颤声道:“少爷……放开我吧……”

    孟天楚急忙将她放开,说道:“你抓稳了,我先下去,再接你下来。”随即,将弓箭扔下树,顺着树干爬下了松树。站在树下,张开双臂,对飞燕道:“来,跳下来,少爷接著你,不用怕!”

    下树比上树还难,飞燕没办法象孟天楚那样下去,望着孟天楚俊朗的脸颊,回忆起他宽阔的怀抱,一颗心跳得跟小兔似的,闭上眼睛,双手一撑,往树下扑去,又回到了那让她感到无比踏实的怀抱里。飞燕这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孟天楚怀抱的温暖,一时都不知道离开了。

    孟天楚轻巧巧将她接住,担心她害怕,依旧搂着她,听到那呼喊声近了,这才轻轻将她放开。弯腰拿起了草地上的弓箭。

    片刻,玄音方丈手提一根镔铁禅杖,抢先赶到:“孟施主,你们没事吧?”

    “我们没事!”孟天楚笑了笑,“鬼已经抓住了。”

    “啊!”玄音方丈将镔铁禅杖一抡,紧张地四下张望,却什么都没发现。

    这时候,夏凤仪和老何头提着灯笼也到了,夏凤仪冲到他们面前:“相公!飞燕!你们……你们没事吧?”

    “没事,抓鬼嘛,小菜一碟的了。能有什么事呢。”孟天楚笑了笑。

    飞燕见到夏凤仪,总觉得刚才自己和孟天楚的事情已经让夏凤仪知道了似的,其实那是她神经错乱之下的举动,怪不得她,可她还是感到心中羞愧,不敢看夏凤仪,低着头答了一声:“少奶奶别担心,飞燕没事。”

    玄音还在抡着那镔铁禅杖到处乱瞧:“孟施主,你不是抓到那女鬼了吗?鬼呢?”

    夏凤仪一听,吓得惊叫了一声,一把抓住孟天楚,紧挨着他身子直发抖。孟天楚心想,如果刚才不是大眼睛俏丽的飞燕,而是这青春秀美的夏凤仪,一样会躲进自己怀里簌簌发抖的。

    不过,想起刚才飞燕被吓得差点疯掉,孟天楚心中还是充满了内疚。他拍了拍夏凤仪的手安慰她别怕,然后从老何头手中接过灯笼,递给飞燕,他知道,这时候光明对安抚飞燕惊恐的神志的重要。

    飞燕感激地望了一眼孟天楚,接过了灯笼。

    孟天楚有了前车之鉴,不敢再乱吓她们,真要吓出个好歹那可就不好了。说道:“那不是鬼,而是一只大白猫,已经被我射死了。猫的一种叫声和小孩的啼哭声很相象,常常让人以为是小孩哭,其实是猫叫,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的了。”

    听了这话,夏凤仪半信半疑,但也心神稍定,放开了孟天楚,探头道:“那猫在哪呢?”

    孟天楚往那三堆新坟前一指,众人抬眼望去,在飞燕手里的灯笼照耀下,草地上果然有样白色的东西,朦朦胧胧看不真切,孟天楚先走过去低头看了看,踢了那白色的东西一脚,自得地说道:“哈哈,我的箭法还真不错,这一箭射了个对穿!”

    众人这才上前查看,飞燕灯笼一照,果然看见坟前放着鸡鸭鱼肉供品的地方,躺着一只大白猫,这猫个头很大,足有一尺多长,通体雪白,一支雕翎箭从后背射穿前胸,将它钉在地上。

    孟天楚解释道:“昨天晚上,我听到婴儿啼哭,当时就怀疑是猫在搞鬼,不过,我也只是听说过有些猫的叫声跟婴儿啼哭似的,只是我也没真正见过,所以不敢说出来,昨天晚上我们回房间睡觉的时候,又听到屋外松树林里有婴儿啼哭,就在我们后窗外,我打开了窗户,看见一道白影从围墙上一闪就消失了,虽然我没看清是不是猫,但我敢肯定,那绝对不是人。因为那么小的人,只能是两三岁的孩子,而这么大的孩子,行动不可能这么敏捷。”

    飞燕嘀咕道:“难道就不能是……是鬼吗?“

    “当然不可能!”孟天楚笑了笑,“因为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刚才我们在松树上,你也看见那白影一路啼哭着从咱们树下经过,然后到了坟前,我苦练了半天的射箭倒没白费,一箭将它钉在地上,那哭声也就嘎然而止,还记得吗?”

    孟天楚说的这些飞燕当时也看见了,只是她那时候已经吓得出现了神经错乱,产生了错觉,现在才知道原来是一只大白猫将自己吓惨了。

    玄音望了望这白猫,叹息道:“贫僧应该想到的,我娘子后一次来找我的时候,就抱了一只小白猫来的,她吊死之后,那白猫就不见了,却原来一直没走远,不知怎地又回到了这里。”

    “是啊,虚松小和尚说他看见的在松树林里飘荡的那白衣女鬼,其实是这只大白猫在树枝上行走跳越,远远看不真切,加上你娘子吊死在这里,死后产下婴儿,而猫的叫声又跟婴儿啼哭一般,这一连串的心理暗示,也就成了一个吓人的抱着啼哭婴儿的女鬼在树林间飘荡了。其实,这个世界是没有鬼的,有的,只是我们心中的鬼。”

    玄音方丈单掌合什,口宣佛号道:“孟施主语含禅理,令人佩服!”

    飞燕已经被吓过,又跟着孟天楚在这松树林里呆了好半天,相对已经适应一些这松树林里恐怖的气氛了。但夏凤仪第一次进来,旁边又有三堆新坟,树林里虽然再也听不到那婴儿的啼哭,可是各种奇奇怪怪的声音还是不时响起,不由得心惊胆战说道:“咱们……咱们还是回去再说吧。”

    孟天楚道:“再等等。”

第70章 仁和县

    “还要……还要干嘛?”夏凤仪苍白着脸问道。

    “把这只白猫埋了。”

    玄音方丈合什道:“善哉善哉!孟施主宅心仁厚,将来必成大器!稍等片刻,贫僧回去拿锄头来。”说罢提着那镔铁禅杖回了寺庙,片刻,扛着一把锄头跑回来了。

    老何头道:“少爷,让老奴来吧。”抢先接过锄头,在那三个坟堆旁边挖了一个坑,将白猫尸体上的雕翎箭拔了出来,跟那猫一起埋进了坑里,搬来几块大石头压上。

    玄音方丈低声念诵了一段经文,一众人这才举着灯笼返回了寺庙。在大雄宝殿里坐着说了一会话之后,将近二更天,这才各自散了回去睡觉。

    老何头依旧睡原来那间禅房,孟天楚和夏凤仪、飞燕睡一个屋,她们两睡床上,孟天楚打地铺。

    飞燕一想起刚才的事情,脸上就一阵的发烫,一直躲着不敢和孟天楚直视,连和孟天楚说话都低着头,声音柔柔的。弄得孟天楚都有些不自在起来。

    两个晚上发生了太多的事情,现在才安稳了下来,说了一会话,便都沉沉睡了。

    这一夜再也没听到那婴儿的啼哭声,三人睡得都很香。

    不仅这一夜,从这以后,那婴儿的啼哭声也就销声匿迹了,也不知道真是那叫声象婴儿的白猫被射死了的缘故,还是飞燕看见的那附身白猫身上的白衣女鬼,由于白猫死了,便化作轻烟飘走了的缘故,反正,那以后这古庙再也没听到有婴儿啼哭,也再没发生闹鬼的事情。来这里出家修行和挂单的僧侣也慢慢多了起来,这香火也就逐渐旺盛了,后来成了远近有名的大寺庙。

    第二天一早,孟天楚等人起床洗漱,与玄音方丈辞别之后,骑马继续前行。

    到了前面集镇,孟天楚现在有了一些钱,想到夏凤仪她们毕竟是女流之辈,一路骑马不仅辛苦,抛头露面的也不合适,便雇了三辆马车,四人坐马车走。

    一路无话,这一天,终于来到了杭州。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杭州自古繁华,又是江南鱼米之乡,不仅百姓富足,而且风liu骚客众多,文化底蕴相当浓厚。

    一进杭州城,孟天楚到处东瞧西看,街道两旁商行林立,街上人来人往很是热闹。地处江南气候宜人,比起京城长衫大袄,到别有一番味道。

    问了路径,四人驱马车来到仁和县县衙。

    明朝杭州是浙江治所,下辖杭州、湖州、绍兴等府。而杭州府本身是府治,下辖九个县,其中钱塘和仁和两县与杭州府同城设治,两县分别管辖若干坊、里、隅、乡。有点像现在的省府所在市,在杭州城里三级政府同时并存,最上面的是浙江布政使司,中间是杭州知府,最下面是杭州东城区和西城区,也就是仁和县和钱塘县。

    孟天楚来就任刑名师爷的地方,就是东城区的仁和县,在杭州城里偏东。

    两辆马车踏着青石板路,往仁和县衙门走去。

    快要到的时候,就听到前面人声鼎沸,好像在争吵什么。孟天楚撩开车帘一看,只见仁和县八字形六扇门前挤满了人,一个白发苍苍的老汉正在与几个捕快理论着什么。那老人身后几个小伙子捋着袖子,脖颈上的青筋直冒,仿佛一句话不投机就要动手打人似的。

    孟天楚他们的马车停在了衙门前,老何头双手拿着拜贴,挤进人群,这才发现,原来衙门前石狮子旁边,还停放着一具尸体,用一床白布盖着,露出了一双脚。

    老何头心里打了个突,不敢再看,拿着拜贴走上衙门台阶,对那几个捕快躬身道:“我们少爷特来拜会县令蔡钊蔡大人!”

    那几个捕快正和那老头吵得不可开交,也没理会。倒是旁边一个小捕快一直插不上嘴正憋得慌,又听这老家仆说什么孟少爷拜会,别当真是知县老爷的什么亲朋好友,要是耽误了那可吃不了兜着走。便拍了拍老何头的肩膀,一指大门里面一间班房:“门子二爷在那里,拜贴给他吧。”

    明清两代,主印官一般都请有许多帮忙办事的人,这些人不是奴仆,与主印官只是合同关系,其中,就有把持知县衙门的长随,俗称“门子”。专门负责迎来送往搞接待的。把持门户之人,绝对是正印官的贴心豆瓣,所以,老百姓一般称呼他们为二爷。

    老何头便迈步进了官衙里,来到那门子的班房。那门子正端了一根竹椅子坐在门口,拿着一壶茶躺在椅子上听衙门大门那些人在争吵。

    老何头上前拱手道:“二爷,我们孟公子特意前来拜访蔡大人。是苏州秦逸云秦掌柜举荐的。这是举荐信。”说罢将那拜贴和秦逸云给孟天楚的推荐信一起递上。

    门子懒洋洋将拜贴接了过来,却不起身前去通报。老何头多年为仆,如何会不知道其中的奥妙呢,从怀里摸出两吊铜钱,双手递了过去。

    那门子这才换了个笑脸,将铜钱揣进怀里,拿着拜贴和书信往内衙去了。

    老何头急忙跑到衙门口,朝孟天楚打了个手势,表示已经联系上了。

    只是,此刻孟天楚的注意力却已经被衙门前争吵的两帮人吸引住了,敢和衙门捕快在衙门口发生争执,不是胆大包天就是理大过天,占了一个理字。

    正在孟天楚听得津津有味的时候,从衙门里跑出几个手持水火棍的皂隶和民壮,呵斥道:“跪下跪下!回避到两边去!大老爷出来了!”

    那白胡子老汉和几个青壮年急忙退下台阶,在尸体旁跪倒。众捕快也是躬身垂手而立,刚才围在衙门口看热闹的人已经远远退到了街对面。

第71章 衙门停尸

    片刻,几个皂隶簇拥着一个身穿官袍微微有些发福中年人走了出来,这人圆圆的脸上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通红的酒糟鼻。看他身上的穿着打扮,应该就是仁和县知县蔡钊。

    果然,跪在地上的那个白胡子老汉给那大胖子磕头道:“大老爷,求求你给我们作主啊。我儿子死得冤枉啊!”

    酒糟鼻哼了一声:“张老汉,本官已经说过了,会详查此事,你将尸体停放在衙门口,这算那档子事嘛,衙门也不是为你一家开的,你堵着门,让我们如何办公阿?”

    张老汉身后一个小伙子大声道:“大老爷,我哥被王捕头摔死,请大老爷给个说法,不然我们就将尸体一直摆放在这里!”

    酒糟鼻皱了皱眉:“行了,本官现在有贵客,等一会再处理你们的案子!”说吧走下台阶来到孟天楚马车前。

    孟天楚已经下了马车,酒糟鼻打量了一下,笑呵呵拱手道:“晚生蔡钊,躬为本县县令,敢问阁下可是孟天楚孟先生?”

    孟天楚一听,心中大定,这秦逸云果然没有吹牛,听蔡钊知县的话语,看样子这刑名师爷没什么问题了。忙躬身道:“不敢,晚生孟天楚,见过蔡知县蔡大人!”

    前文已经说过,师爷与知县的关系是聘用关系,由于师爷都是有专门才学的人,是知县聘来帮助自己处理相关政务的,所以知县老爷对师爷都很客气,双方常以平辈论交,很多情况下,知县还常取下位,这知县蔡钊是秦夫人家扶植才中举当上知县的,而孟天楚又是秦家推荐的,所以这蔡钊取下位自称晚生,当然,孟天楚也不敢妄自尊大,也躬称晚生,也都是相互尊敬的意思。

    蔡知县笑道:“孟先生一路辛苦,咱们进衙门说话。”说吧,与孟天楚迈步进了衙门。这时候衙门进车的便门已经打开,夏凤仪她们乘坐的马车从这里进了衙门,暂时停在天井里,也不下车,等待结果。

    蔡知县带着孟天楚一直来到衙门花房,这是专门迎接贵宾的接待室。分宾主落座之后,先是寒暄了几句,蔡钊道:“孟先生的到来真可谓及时雨,昨天晚生原来的刑名师爷已经辞聘回去了,眼下正短一个刑名师爷,您就来了,真是太好了。”

    孟天楚也很高兴,看来自己还真走运,却不知那刑名师爷是因为什么辞聘而去,是这蔡知县对他不好还是家中有事,又或者不能胜任?这话一时也不好意思问。

    蔡知县已经看了秦逸云后来补写的那封关于秦夫人被害以及孟天楚侦破该案经过的信,长叹了一声,回忆起当年自己家中清贫,全靠秦家扶助才得以完成学业高中举人走上仕途,感叹之余,禁不住潸然泪下。

    闲话说罢,蔡知县叫跟班长随周全拿来大红“关书”(也就是现在的聘书)亲笔写了,站起身恭恭敬敬双手递给孟天楚,说道:“按理说,礼聘先生为幕,应该摆酒设宴,只是这两天衙门出了点事,一时不便,容后补请。”

    孟天楚起身客气了几句,双手接过关书,这关书用红封套套着,上写孟天楚老夫子惠存。抽出里面大红全柬,只见上写“关书”二字,打开一看,上面写着:“敦聘天楚孟老夫子,在蔡钊知县任内,办理刑名一事,月俸脩金二两,到馆起脩,谨订。教弟蔡钊顿首拜。”

    这就算正式聘用孟天楚为刑名师爷了,工资每月二两。这在明朝中期,已经算是很高的工资水平了。要知道,明朝官员的俸禄都是很低的,正七品知县每个月的俸禄折算下来,也就三两左右,靠这点俸禄,别说请师爷请长随,连养家糊口都成问题,只能想法设法找点外快,其中地方官主要的收入就来自于地方税收的截流,俗称“火耗”。

    孟天楚的工资是二两银子,相当于月工资人民币二千元。明朝嘉靖年间,一两银子可以购买大米二石,当时的一石约为九十四公斤左右,所以孟天楚的工资是二两银子,可以购买一百八十八公斤左右的大米,论斤也就是三百七十七斤左右。按照每人每月三十斤大米配置计算,可以养活十二个人。所以蔡钊给孟天楚的工资还算比较高的了。

    随后,蔡知县又拿了六两银子双手递给孟天楚,这是聘礼。接着,让跟班长随周全在内衙安排一处院落给孟天楚一家居住。这师爷平日里都是在内衙帮助知县老爷处理政务,也就是入幕之宾。所以也住在知县老爷的内衙里。

    孟天楚道:“既然已经受聘,东翁有何差遣尽管吩咐。”

    蔡知县面现为难之色:“按理说,先生一路劳顿,应当歇息两天,只是眼下有一件为难之事,晚生无力处置,秦掌柜在信中提及先生一天之内连破两案,真是天助我也,这件事恐怕要烦请先生出免调处了。”

    孟天楚笑了笑:“东翁可是为衙门口停尸之事烦愁?”

    蔡知县叹了口气,点点头:“正是,前日里,这张老汉与邻居家闹纠纷告到衙门里,晚生发‘和息票’让捕头王译和捕快宋翔宇两人前去调解,不料王译失手将张老汉儿子张老大推dao,第二天上午死了,张老汉一家认定是王捕头所为,所以从前天起,停尸在衙门口,要求追究王捕头失手杀人的责任,还要赔偿若干烧埋银。”

    孟天楚道:“这张老汉竟然敢停尸衙门口,怎地如此大胆?”

    “先生有所不知,这张老汉一家是咱们杭州钱塘县知县沈乃春沈知县的远房亲戚,这沈知县与晚生一向不合,在后面撑腰想看我笑话的。而且,这件事情已经捅到了杭州知府柯乾柯大人那里去了,昨天下午,柯大人把我叫去,狠狠训斥了一顿,说是这件事再不处理稳妥,他只能向监察御史据实禀报,以我处断无能弹劾于我……”

第72章 失手之祸

    “那把事情查清楚,如果真是王捕头所为,将他缉拿法办不就行了吗?”

    “难就难在这里,且不说王捕头跟随我多年,这情理上难以下手,就事论事,这案子几个忤作进行过验尸,只发现张老大尸体上后脑勺有一个鹌鹑蛋大小的血肿,身上别的一点伤都没有,就这么死了,忤作也都说不清楚是不是头部撞击死的,王捕头一直喊冤。究竟是不是王捕头那一下子导致死亡的,一直查不清楚,我已经将王捕头收监,但张老汉一家人有沈乃春知县做后盾,不依不饶,非要马上拿出让他们满意的结果,结果一日不出,他儿子的尸体就停在衙门口一日。”

    孟天楚也皱起了眉头,现在这案件对方有杭州钱塘县知县撑腰,又有杭州府知府的压力,尸体一直停放在衙门口,众人围观的舆论压力,不拿出个有说服力的结果来,就难以说服各方,如果蔡钊因此被罢官,那自己这刚当上的刑名师爷也就泡汤了。所以,于己于人,这件事都要尽快处理好。

    孟天楚道:“东翁不必担心,这件事就交给晚生处理好了。”

    “如此有劳了。但不知先生打算如何处理此案?”事关自己的仕途命运,不由得这蔡钊不牵挂担心。

    “先询问一下王捕头和那个捕快宋翔宇,了解一下事情的经过,然后解剖尸体,查清楚张老大因何而死,确定了死因,也就明确了责任,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了。”

    蔡钊点头道:“先生言之有理。”转身吩咐将王捕头和宋翔宇带来。

    不一会,一个身材小个子捕快进来了,拱手施礼。

    蔡钊又介绍道:“宋捕快,这位是本官新聘刑名师爷孟天楚孟先生,以后刑名案件,都归他负责,你们要好生协助。”

    “是!”宋翔宇躬身答应,转身对孟天楚施了一礼:“属下宋翔宇,躬遵先生号令。”孟天楚还了一礼。

    这时,两个禁卒带着一个身穿囚服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这男子身材魁梧,体格健壮,只是此刻愁眉苦脸,一脸的沮丧,虽然穿着囚服,却没带手铐脚镣,更没带木伽。

    经过蔡钊介绍,这人就是嫌疑犯王译王捕头。

    见过礼之后,王捕头和宋翔宇坐在下首。

    孟天楚道:“鄙人受蔡大人所聘,躬为刑名师爷,这案子就有鄙人负责,现在想请两位将事情经过说一下。”

    王译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件事都怪我太过鲁莽,这张老汉家的邻居江家的屋檐伸到了张老汉家,一下大雨,就顺着屋檐将水一直流淌到张老汉家院子里,雨小倒还罢了,遇到大雨,天上下的自家屋檐流的再加上邻居江家屋檐流进院子了,整个院子就成了一片汪洋,灌进堂屋里,能漫过膝盖。以前两家关系好,倒也无所谓,后来关系闹僵了,就出了问题,张老汉告到衙门,蔡大人发和息票让我和宋翔宇我们两去调解。先后去了三次,前两次说得好好的要江家自己出钱修一排水渠将雨水排到外面,可后来王家不干,非要江家拆掉一部分屋檐,退出他们家墙外。”

    孟天楚插话道:“那屋檐如果能退回几尺,退出张家院子外,倒也是个彻底解决办法。”

    王译道:“是啊,可问题是江家那房子先修,是贴着他们宅基边上修的,而张老汉家的院子也是贴着张家宅基地边缘修的,故此屋檐伸进了他家的院子,如果要拆掉屋檐退回去,要想完全退出张家院子,就只能将这一面的所有屋檐全部砍掉,那雨水就会直接淋到墙上,因此江家当然不干。”

    这涉及到民法地基上层空间权问题,中国古代重刑轻民,所以民事法律问题很多都是稀里糊涂的,规定很粗糙,加上儒家重义轻利思想的影响,民事案件大多以调解解决,调解其实就是对权利的放弃来追求“义”,这在西方天赋人权思想下是不可想象的,所以被称为“东方经验”。

    孟天楚刑警学院学过民法,不过也都是一些基本的东西,这空间权也只是一知半解,更何况这是儒家思想盛行的明朝,不可能深究这些注重权利的现代法律问题。

    对于相邻关系,现代民法也讲究处理时要“有利生产,方便生活,团结互助,公平合理”,所以,孟天楚也准备用这个原则处理今后自己遇到的民事案件,包括张江两家屋檐排水案。

    孟天楚道:“江家当时修建房屋的时候就应该想到屋檐的排水问题,他贴着宅基修建,这屋檐当然就会伸到人家地界里去,这江家无理在先,当然,房屋已经修好了,因为屋檐排水就拆掉房屋重修显然不可能,将屋檐缩回他自己的地界又会被雨水淋湿墙壁,因此,你们想出的让江家出钱在屋檐下建一个排水渠,将雨水排出去的确是最可行的办法。”

    王译一拍大腿,大有知遇之感:“就是嘛,连先生都这么说了,那咱们的处置还是妥当的,可张家偏偏不干,不,准确地说是先答应了,后来又反悔,肯定是钱塘县沈乃春沈知县给他们出的馊主意,存心让我们老爷难堪!”

    蔡钊道:“王捕头,好在先生是自家人,这等无根据的话,以后还是不要说了的好。”

    王译急忙躬身答应,续道:“我们去第三次调解的时候,张家非要逼着江家拆毁屋檐,两家闹了起来,这张老汉的大儿子张老大冲上去就要打江家的人,被我一把拉住往回一拽,他站立不稳一交摔倒,后脑勺正磕在一根长条板凳上,嗳哟直叫痛。当下一查看,后脑勺起了一个大包。”

第73章 罪责

    宋翔宇插话道:“这事其实也不怪王捕头,当时两家情绪都很激动,尤其是王家,弟兄五六个都摸拳擦掌要上去动手,若不说王捕头拽开,两家非打起来不可,摔倒也是他自己站不稳摔倒的,怎么能怪王捕头呢,弟兄们都觉得很冤枉。”

    孟天楚点点头,问道:“这张老大除了后脑勺撞在板凳上那一下之外,还有没有其他受伤?当时双方打起来没有?”

    王译摇头道:“当时是在张老汉家院子调解的,那院子是泥土夯实的,比较平整,张老大也只是撞到了后脑,后来忤作反复检查,也没发现尸体有其他伤痕,所以王老汉家才死活认定是我拽倒张老大那一下将他撞死了,要我陪烧埋银还要治我的罪。”

    孟天楚道:“你身为捕头,见到两家准备互殴,当然要出面阻止,这是你的职权,是无可厚非的,不过,你在履行职务过程中如果失手杀人,同样要处罚的,《大明律》规定:‘若过失杀伤人者、各准斗杀伤罪、依律收赎、给付其家’。所以,如果查证是你拉倒张老大,是他头部撞击板凳受伤致死,要定你‘斗杀伤罪’,当然,可以赎刑。”

    王译小心问道:“要……要多少银子?”

    “依律收赎折银十二两四钱二分。”

    王译啊了一声,他捕快一个月工食银只不过七百文,这十二两多银子差不多要用掉他一年半的收入,当然很是心痛,不过,更是觉得委屈,如果真是自己那一拽导致的,那这钱也该出,但在他看来,脑袋撞一个包这种事情多了去了,怎么会死人呢,再说自己还是为了阻止双方打架才失手将他拉倒的,觉得很冤枉。

    孟天楚对蔡知县道:“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查清死者死亡真相,请东翁将王老汉和他二儿子叫进来,商讨解剖查案之事。其他人一律不准进来。”孟天楚知道,这种群体性事件最害怕的就是起哄,人多一起哄,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所以只准两人进来。

    蔡知县当即叫人去衙门口将张老汉和二儿子张老二叫了进来,到了花房跪倒磕头。

    等蔡知县介绍了孟天楚的身份之后,孟天楚对张老汉道:“你儿子张老大之死,究竟是死于何种原因,必须解剖检验才能查清,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张老汉的二儿子说话大嗓门,粗声粗气道:“还查什么?我哥平日身体健壮如牛,百病不生,挨了那一下撞之后,就死了,不是王捕头摔倒他那一下还是什么?你们再要一直拖着不办,明天我们就抬着尸体到知府衙门去告状去,看你们能袒护他到何时!”

    孟天楚把脸一沉:“你这话可就不对了,没有经过检验,你怎么就知道是那一撞将你哥撞死的?说不定有人下毒呢?又说不定你哥阳寿尽在那一刻呢?”

    “不可能!我哥一直在家里,哪里都没去过,怎么会中毒,至于阳寿,谁又能说得准我哥阳寿是多少?难道要找个算命的算一下吗?”

    “嘿嘿,阳寿多少虽然说不准,但是否下毒或者谋杀,却一查就知道,你推三阻四不让解剖尸体验尸,莫非这里面有什么猫腻不成?”

    听孟天楚这顶大帽子扣下来,张老汉赶紧朝儿子摆了摆手,阻止他说话,自己说道:“我儿子死了,怎么是我们下的毒呢?既然这么说了,为了以示清白,老汉同意解剖就是。”

    “那就好!将尸体抬进衙门殓房,本师爷亲自解剖检验,请东翁临场监督,张老汉你父子和王捕头、宋捕快你们四人做个见证。如何?”

    众人都点头同意。

    随即,张老汉带着儿子到衙门口搬运尸体进殓房。趁着空档,孟天楚在蔡知县陪同下回了一趟内衙,看看住处安排情况。

    杭州乃富足之地,所以衙门也很气派,这内衙很大,蔡知县划给孟天楚一家居住的院落也很大,是园中园。里面常用家具一应俱全,蔡知县的夫人汤氏正和夏凤仪站在客厅月台说话,汤氏指派前来帮忙安家的仆人们正忙里忙外收拾着。

    见到孟天楚和蔡钊回来了,两人急忙迎了上来。

    夏凤仪脸上有些兴奋之色,亲热地叫了声:“相公,您回来了!蔡夫人派了好多奴仆来帮我们料理家务呢。还拨了个姓贺的老厨师给咱们用,专门负责帮咱们做饭的,蔡夫人还送了一个老妈子韩氏来当下人,打扫卫生收拾院子啥的。真是太客气了。”

    夏凤仪这还是第一次离开家在外地生活,来到一个新的环境,迎接的人又是那么热情好客,自然免不了好奇和些许的兴奋。

    刚才夏凤仪和飞燕在院子里只等了片刻,就被接进了内衙安顿,接着知县夫人带了一大帮子仆人来帮着打扫卫生安顿家里,说话和气又热情,夏凤仪便知道孟天楚这刑名师爷马到成功,不由得也替他高兴。

    孟天楚看见夏凤仪红扑扑娇嫩的脸蛋和闪现着兴奋光采的瞳眸,心想这小妮子还真美。

    孟天楚急忙躬身谢过蔡知县夫妻。由于家仆正在房里打扫卫生,他们四人只好站在院子里说话。

    孟天楚看见老何头和飞燕也在忙着收拾,招手将飞燕叫了过来,让他把自己的法医物证勘查箱提来,然后才告诉夏凤仪说自己要去查案。

    夏凤仪一听他刚刚到就有活干,显然这蔡知县对他很是器重,不免替他感到高兴。

    蔡知县和孟天楚出了内衙,来到殓房。衙门殓房在衙门西南角,衙门大牢旁边。三面有窗,光线倒很明亮。

    尸体停放在正中一张板床上,盖着白布单,张老汉和张老二父子两站在一旁,王译王捕头和宋翔宇捕快两人站在另一侧。张老二两眼直勾勾盯着王捕头,眼中如同要冒出火来一般。王捕头神情沮丧,耷拉着个脑袋。

第74章 解剖真相

    孟天楚将尸体盖着的白布取了,叫王老汉父子帮忙将尸体衣裤全部脱掉,自己背过身拿出解剖手术刀和骨锯,因为双方争议的焦点是张老大头部那一撞,是否是导致死亡的直接原因,所以决定直奔主题,解剖头部。

    他先用剃刀小心刮掉全部头发,观察头皮表面,果然在后脑枕部有一个拇指大小的皮下血肿区,用解剖刀自一侧耳后经颅顶至另一侧耳后作弧形切开,将头皮前后翻转暴露出颅盖骨,后脑枕部血肿相应部位有凝血块,将血块擦去,相应头骨处未发现骨质受损。

    这一刻,孟天楚心中已经大致有了低,根据案情来看,张老大是受创之后第二天早上死的,有一个过程,所以如果张老大死于这次创伤,很可能就是死于颅脑出血。这种出血无外乎硬脑膜外血肿、硬脑膜下血肿和蛛网膜下出血几种情况。而硬脑膜外血肿,几乎全部都与颅骨线性骨折有关,现在没有发现颅骨变形或者骨折,基本可以排除硬脑膜外出血,现在就看看是否形成下腔出血或者蛛网膜下出血了。

    孟天楚用细齿骨锯沿前后做圆周形锯开颅骨内外板,摘掉颅盖骨。经过检查,硬脑膜外没有发现血肿。他将检查情况与众人说了之后,这才继续解剖,沿正中线剪开矢状窦,没有发现血栓,再沿锯缘剪开硬脑膜及大脑镰前端并向后牵拉与蛛网膜分离,暴露出两侧大脑半球,经过观察,在硬脑膜和蛛网膜下腔均无出血。

    现在,孟天楚断定,张老大的死与头部撞击板凳没有直接因果关系。那次撞击,仅仅造成张老大后脑皮下出血,没有引起骨折,也没引起颅内出血。

    孟天楚简要作了解释之后,张老汉和儿子张老二对什么颅内出血引起死亡的机理当然是一窍不通,但对于颅骨上没有骨折这一点都明明白白看在了眼里,在一般人看来,连头骨都没有裂,人怎么会死呢?所以两人刚才凶巴巴的气势一下子蔫了。

    王译王捕头和宋翔宇则满脸都是兴奋之色,又是感激又是崇拜地望着孟天楚。如果不是这会儿还没解剖完,王捕头恐怕要跪倒叩谢孟天楚为他洗脱冤屈的恩德了。

    张老二耷拉着脑袋说:“既然我哥不是撞在板凳上死的,难道他真的是阳寿已尽,给阎王收了去了吗?”

    鬼怪之说当然是孟天楚胡编的,听了张老二这话,便说道:“要查明你哥死亡原因也不难,咱们继续解剖就是,一定能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的。”

    孟天楚接着将大脑摘除下来,经检查没有发现损伤和病变,排出大脑受创或病变而死的可能。

    孟天楚Y字型剖开死者胸腹部,切开胸锁关节,揭去胸骨,暴露胸腔,张老大那肥大的心脏立即引起了他的注意。正常情况下,人的心脏一般和人的拳头差不多大小,可张老大这颗心脏,差不多有两个拳头那么大,而且,左心室肥厚而左心腔却非常的狭窄。据此,孟天楚初步认定张老大可能死于肥厚性心肌病。

    这种病人生前一般没有任何心脏疾病的征象,在一些外界因素影响下而诱发心电紊乱,导致心室纤颤而死亡。

    接着,孟天楚按照法医解剖常规对颈部进行解剖,然后解剖检查了各器脏,一切正常,没有发现病变和损伤。

    解剖完毕,孟天楚指着那颗肥大的心脏对张老汉说道:“你儿子就是因为长了一颗比一般人大两倍的心脏,争吵和情绪激动诱发心电紊乱而猝死。”

    张老汉和儿子张老二自然搞不懂这种病的死亡机理,但看见这肥大的心脏,怎么看都不正常。又想起张老大当时撞了脑袋之后就说不舒服,天也晚了,连饭也不吃便回房睡觉了,这才一睡不起。不由对孟天楚所说也就相信了。

    张老汉道:“那我儿子不是白死了吗?”

    孟天楚简直哭笑不得:“你儿子的死与任何人都没有关系,是他自己的疾病导致的死亡,所以,你怪不到旁人的。当然也怪不到王捕头。所以你们停尸在衙门口,这就没有任何道理了。”

    张老汉看了看儿子张老二,叹息了一声:“孩子,咱们把你哥的尸体抬回去埋了吧。”

    孟天楚又道:“你们与江家屋檐排水的纠纷,王捕头的调处是合情合理的,你们非要江家拆毁屋檐,让雨水淋湿他们家房屋那也不对,这样吧,毕竟他们家屋檐伸到了你们地界内,他们有错在先,但已成事实,两家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应该相互忍让,就让他们补偿你们一些银两,然后自己出钱修一道排水渠将雨水引到你们院子外排放,你的意下如何呢?”

    儿子都死了,张老汉也无心再纠缠这些小事,再说孟天楚所说也公平合理,比上次的调解方案还多了一项补偿银两,当下点头答应了。

    孟天楚趁热打铁,指派王捕头和宋捕快两人跟随他们抬尸体回去,当即进行调解。江家见张家死了一口子人,也是心生同情,所以调解很快达成一致,江家一次性补偿张家纹银六两,自己出钱在屋檐下修建一道排水渠将雨水排出张家院子外。就此了结此案。

    捕头王译和宋翔宇两人回到衙门时,孟天楚正在内衙收拾家呢。知县蔡钊见他们两回来了,便召集全衙门佐官、六房书吏和三班衙役,隆重介绍了自己的新任刑名师爷。

    孟天楚一到仁和县就侦破了一件大案,帮蔡知县解了围,这件事早已经传遍了整个衙门,所以蔡钊才一介绍,众人便震天价喊好!其中有真心赞叹的,当然也有冲着蔡钊面子的,也有三心二意敷衍了事的,也有大树底下好趁凉的。

    接着,蔡知县吩咐在仁和县最好的酒楼“望海楼”设宴,一来补上请刑名师爷的这礼节,二来庆贺这头痛的衙门口停尸案迅速成功告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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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名师爷介绍:
穿越明朝的法医,进洞房却被美丽新娘赶出来,当刑名师爷遇到的都是离奇迷案:“古寺谋杀案”、“洞房迷案”、“书院血案”、“鬼屋杀人案”等等,件件都是迷雾重重,让人头痛。
他运用自己的法医侦破推理知识,仔细勘察、精心检验、缜密推理,抽丝剥茧,揭开层层迷雾,终于将这些离奇案件幕后真相一件件大白于天下。
对付纷繁的案件他没问题,但面对侦破过程中不断邂逅的那些美丽而性格各异的女子,包括面对那个如花似玉又不能碰的新娘子,他又会如何表现呢?刑名师爷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刑名师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刑名师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