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六皇子
叶青自沉睡中醒了过来,晨间阳光照在身上,有些温暖,知觉渐渐恢复。
捏了捏拳,顿感觉到身体中的力量,虽没有了梦中磅礴大海一样的法力,但全身精力充沛。
梦中十年,现实过了一夜?
“你醒了?”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响起。
“谁?”叶青回首,却见着是一个年轻人,黄色的冕服上锈着青色蛟龙,束着金带,戴着金冠,映着光熠熠闪亮,二十多岁左右,冠玉一样的面孔,唇上有着浓密髭须,手中持着如意。
这张脸叶青见过,一时却想不起来。
“大梦三千岁,只是其中客,还不醒么?”这年轻人笑的着说。
“少君,是你?”过了片刻,叶青自肺腑里长长透了一口气,语气变的暗哑,双手在石上一撑,缓缓站起身来。
“是我,怎么,吃惊了?”龙孙悠悠在石块前踱了两圈,倏转过身来说着:“你完成了任务,还大出我的预料。”
“你在梦境中一切所学所遇,我都感受到了,我要说的是,你梦境中所学并不是虚假,虽你没有了龙身和法力,但其中经验在你日后步入仙道,却有难以估量的好处。”
“原来如此,还真是不错。”叶青一躬,正要答话,见龙孙按了按手,笑了一笑:“你且听我说完。”
“和梦中一样,我因你治理得当,代替过了试炼,摆脱了百年苦刑,恢复了原本位业!”
龙孙说着,周身渐渐起了水浪,这水浪却是由黄气组成,滚滚而至,这正是此处金阳湖的位业。
龙孙感受着这些,不胜慨叹,度着步子说着:“三十年真是大梦一场,不过我观你现在还不能承受这份气运,你的命格太低了些,现在直接给你,怕是浪费了这些气运。”
“不过我也不会言而无信,这样吧,我送你这柄如意,我把这三分进士气运存在里面,你随时可以吸取!”
叶青作了揖,就接过了这如意,只见全柄青色,里面却隐隐有金黄云气。
才接过见,龙孙看了上去,就见得一股黄气奔流而入,转眼和叶青原本气运混合一体,不分彼此,让龙孙暗暗点头
“可惜你现在都是外运,因此考取举人还要折一分,但取了举人,本身就有气运,算下来还是五分进士气运。”
“五分,也可以勉强搏一下了,不过我观你煞气隐隐,怕是有着反噬,还要结过一劫才是。”
叶青体会着气运,若有所思。
童生是乡间小吏,可以修得基础道法,气运不过白色,担任不得大任。
秀才白赤相交,有小小的格局,这是第一步。
举人有着高低,高者近乎纯黄,低者红黄交杂。
只有进士,秉承时运,才是一时之选,这需要的当然很多。
“多谢龙君!”叶青清醒过来,深躬道谢。
“不要道谢,这本是你应得。”龙孙淡淡的说着:“你冇帮我解脱,我自不会亏待你,先前应承的三分气运已给你,
“我观你现在财运不厚,应有所窘迫,这十颗明珠赠与你,你且拿去!”
龙孙说着,手一挥,一道白光窜来,叶青甚至来不及反应,十颗明珠就落到了叶青的手中。
凝神一看,只见颗颗饱满,都有着圆润光泽,让叶青心中一震。
这种明珠,世俗中一颗最少是三百两白银,十颗明珠,少说有三千两。
叶青沉默片刻,将十颗明珠收入袖中,躬身对龙孙道谢:“我目前确实有些窘迫,就不推辞了,谢过龙孙援手之恩
龙孙摆了摆手:“不要说这些,这些都是小意思,只是我有话告诉你,这段缘分原本不是你的,我也不清楚为什么是你前来,里面有些变化,还要你多多注意,怕是有些劫数——你我缘分目前就到这里为止了,你好自为之。”
龙孙说完这话,身影就越来越淡,最后凭空起了一股水浪,朝着湖面飞遁而去了,转眼就是不见。
叶青知道,这位龙孙,算是脱劫离开了。
水浪消失在湖面,叶青回过神来,细细思索,转眼就笑着:“罢了,不管是谁,夺了就夺了,这天数,就是一个争字!”
“现在,还是要先把这些明珠,兑换成银票才是,三千两,不多不少,几年内的开销不成问题了。”
这里离得郡城不远,就是郊区,当下就雇了牛车,到城中心去。
远远看去,人群熙熙,岩石砌成城墙高三丈,上面坑坑洼洼,有的是风化痕迹,有的是战争痕迹。
叶青身有功名,沿途关卡稍稍检查,就放了进去。
郡城街道集中,人群穿行不息,叶青坐在了牛车内,寻找着当铺所在。
就在这时,一座商铺吸引住了叶青目光,这座商铺占据了一条街道十分之一的距离,精致高耸,朱红色的墙壁,门口有两人高的石狮子。
周围看守都气息稳重,显都是练家子,一幅巨大牌匾悬挂在上面,铁笔银钩“进宝楼”。
“进宝楼?我想想。”叶青看着这壮阔的商铺,不由沉思下来。
前世时,这宝楼据说是六皇子的产业,后来被灭门抄家,少不得是皇子争嫡的争斗,不过抛开这些不谈,这当铺的财力还值得肯定。
当下想了这些记忆,就下车,步行进去。
“客官需要些什么?”一个伙计见着叶青进来,连忙上来询问:“客官是第一次来么?”
“我是第一次来这里。”叶青打量四周,回忆前世对这进宝楼的记忆,发觉这当铺信誉还算不错,当下就直言。
“既客官是第一次来这里,容我说明一下,进宝楼有你想要的各种货色,同时做当铺,客官如急需银钱,也可将一些值钱的货色交给这里当了。”伙计一深躬,继续说着。
“典当两种,一种一次当清,绝不找回,会给高三分之一的银钱,称之死当,还有一种日后可赎回,那给的银钱就会少上三分之一。”
“本铺讲究的是信誉,这些都事先说明,绝不欺诈。”
“哦,原来这样。”叶青颌首,随意找了一处雅座坐下,自怀中取出一颗明珠递给这个伙计:“你看,这值多少钱?”
伙计本来还略显随意,见着这明珠顿时心中一顿,他在这进宝楼待得时间也不算短了,眼睛非常毒辣,东西值多少钱,一眼就能看的**不离十。
眼前这明珠光泽圆润,入手温润饱满,这种明珠,少说有三百两左右。
“这样的明珠,我这里有十颗。”叶青又丢出一句话,直接让伙计弯腰躬身说着:“恕我眼拙,十颗这成色明珠,已超过了我的权限,客官稍等,我这就去请掌柜前来。”
伙计道歉着告退。
叶青微微一笑,百万年的天庭统治,关键是不老不死,形成的法度,获得的经验,是凡人无法想象。
整个天地,大地内的矿山,海洋里的珍藏,要是流通起来,整个人间的经济都会崩溃。
开始时仙神也不理解这点,但统治世界只过了十万年左右,天庭就发布了“限珍令”,限制金银和珍货流入人间。
现在人间物价稳定,金银比价是一到十左右,这就是明证。
这种明珠也可每年少许流入人间,不过以龙孙的位置,又有拯救之恩,也不过给了十颗。
冇想起龙君宴中,得了魁首,也不过是黄金百两明珠一颗,就知道在这法度下的默契了。
十颗明珠少说有三千两,不怪伙计目瞪口呆。
不过片刻,一个中年人过来,周围诸多伙计都是低头行礼,显是掌柜,这中年人抵达了叶青,只是一看,就躬身:“客官是有功名在身,是急用钱吧,却也不必典当,本铺可以借得银子……”
叶青衣杉,自被人认出来是秀才,只是这中年人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叶青一口打断:“掌柜不用问了,我是缺钱,不过不想借款,这十颗明珠直接当了,永不赎回!”
叶青说着,把十颗明珠一颗颗摆在桌子上,都是圆润无暇,颗颗饱满。
“掌柜出个价?”叶青喝着茶水,他才不想和六皇子扯上关系,虽这六皇子英明明练达,宽仁和蔼,被称着“贤王”,从这当铺恩典于读书人就可以知道,但叶青清楚记得,这六皇子在自己死前就传出消息,废黜王爵,不日处死。
“这明珠成色上品,当的话算三百两银子一颗!”掌柜看着叶青,笑了笑:“不过客官是有功名,又是一口死当,那我按着三百六十两银子一颗的价钱给您怎么样?”
“这价钱无论到那里,都是十分公道了,客官以为如何?”
“不过,这样大的死当,按照朝廷律条,还请留下名讳才是!”
“善!”叶青听了,沉思一下,抚掌一笑,这价格还是略高了,还是拉拢读书人呐,当然,六皇子还有得赚。
“三千六百两,这是一百两一张的龙纹银票,总共三十五张,还有百两银子,小人自作住张,换成了金叶子。”
“这是一两一根的金叶子,八根,还有二十两白银,客官请拿好!”不一会,掌柜就和伙计出来。
伙计端着一个盘子,上面一叠银票,还有着八条金叶子,和五两一锭银元宝四个,都可以拿了。
“善!”叶青单说了一个字,将银票拿了过来,看着上面大印触手可及,纹路明显,一丝龙气投影,显是真的官印,下面还有着进宝楼的私印,都非伪造,当下看了收了起来
三千六百两,足够做很多事,至少几年内因银钱发愁,叶青想到这里,心里欢喜,签了名讳和地址,一摆手:“我没有别的事了,告辞。”
叶青说完这句,直接出了进宝楼,转身离去。
见着叶青远去,这掌柜就看了看名讳,沉声吩咐着:“平寿县叶青,看样子才十六七岁,就是秀才,前途广大,快注得名册上,搜集资料,以供王爷阅之。”
“是!”这伙计就立刻应着。
第七十六章王侯之位
俞府阴云连绵,雨水渐渐落下,不过这是春雨了,感受不出寒气,一处厅室内,两人端坐,却在说着帐本。
“我核了一下,遗珠馆已完全建成,有精舍三十套间,有左右厢房百间,总计有二百三十间。”
“花去银子五万七千两!”寇先生吐了一口气,叹着:“现在已有五十三人核实入内,预料开支每月就要五千两。
俞帆放下帐本,略一沉吟,说着:“开销很大呐,难怪别人不搞这个,族里虽给了我十三万两银子,但再想要却没可能,别看我俞家是大族,但开销也大,还需要自己筹办才是。”
寇先生顿时了然。
俞帆是南沧郡的郡望,家有良田八百顷,族人千数,奴婢三千,死士百计,太守都要避让三分,但分到个人身上,哪怕是嫡子,也不可能有多少。
寇先生沉吟了片刻,问着:“据说主公想打通一条铜路,是否?”
俞帆中了秀才后,寇先生就不再称三公子,而称是主公,这意味不言而喻,俞帆听了,颌首:“滇国产铜,年入二千万斤,不过本朝每年所需的三成,前些日子,朝廷终于允许各郡开矿,我家可能获得一个。”
“但这是全族的生意,不是我的,况且几千铜工管理,也是大事,一个不留神容易出乱子,这可全是我们俞家的责任。”
“短时间内,怕是不但不能获得收益,还要填上去。”
寇先生此刻明了主公的心思,顺着话意就说着:“主公虑的是,看来这项生意还是不能指望,那水路呢?”
俞帆听着,笑着:“水路还可以指望一二,但这时却不能多说,快到时辰了,这阵子雨小,下去吧!”
寇先生才想离开,俞帆又说着:“慢,你说遗珠馆里,花了这样多银子,有没有什么大才?”
“这我正想向主公禀告。”寇先生抚着额深深吐了口气:“要说没有人才还是假着,各人都有些本事,一技之长。
“可要是脱颖而出的英才,似乎也没有见得,也许是时日太短,还没有显出的缘故。”说着寇先生有些苦恼。
俞帆听了一笑:“据我看,开这遗龙馆,肯定是鱼龙混杂——你别担心,总能找出人才来!”
寇先生摇头说着:“我不担这个心,但担心的是主公,您建这个遗珠馆,就是为了收拢人才,却得罪了不少人,真的办成了还罢,要是迟迟不见效,我就无颜面对主公了……
俞帆表面平静,心里翻滚,他的确有这个担忧,但这时自不能表现出来,摆了摆手,说着:“你主持遗珠馆,每个进来的士子都一一勘察,问寒问暖,每天只睡三个时辰,这已是尽职尽守。”
“能找出人才,第一大功就是你,要是没有英才,这就不是你的责任,是我气运德行不够!”俞帆侃侃而言,说到此处也觉得伤感,但这感冇情只是一闪,就迅即恢复了平静,端茶呷了一口。
原本被叔父开解后,吕尚静的事也就罢了(调查出了),原本空落落的情绪就渐渐抵消了。
可最近几天,特别是今天,总有着更多的空落落的情绪在心中蔓延,格外空洞和压抑,喘不过气来。
想到这里,霍立起身来,躁急来回踱着步子,良久才站住了脚,回身说着:“气数都是自己争取,你慢慢来,只要我们诚以待人,总有英才愿意过来。”
“公子,公子!”就在这时,俞帆贴身丫鬟进来。
俞帆一怔,不快的说着:“怎么,我不是说过,我和先生讨论事,就别闯进来么?”
“公子,我岂敢违命,只是七老爷突有命,唤你过去。
七老爷就是俞平之,俞帆顿时一惊,一阵不祥的预感,当下起身而去,见着主公远去,寇先生木然片刻,叹了口气
温泉之处离得此处不过四百米,形成大片园林,奔驰过去只用了半刻时间,就直到大道前,早见了一个仆人在等候,就问着:“七叔现在哪里?”
“在温泉竹馆。”这仆人答应一声,只是带路疾步前行,却不再言语,俞帆又升起一种大祸已临的不祥之感,直直跟了过去。
到了一个静室前,俞帆知道到了,说着:“侄儿帆求见
“进来罢!”里面传来了声气,很是清晰,俞帆略放心,就进去,这是一间静室,不过数丈见方,极是清幽雅致。
木榻南首,竖有书橱,插着一管玉箫,西首~桌几临着窗,上面一个花瓶,插着一株不知名的花,而俞平之手拿一卷书正看得入神。
俞帆再行礼,见着俞平之脸色红润,更是放心了些,只见俞平之略有些忧郁,片刻放下了书,问了几句遗珠馆的情形,片刻没有说话,只是背着手慢慢踱着,良久,才叹了一口气:“遗珠馆的事,我还是觉得不错,不过有没有银子是关键,没有银子,都是空话。”
“铜矿你不必打主意了,这是族内大政,除非你当了家主,不然轮不到你来说话!”说着,转过脸来盯着俞帆说着:“水路却更符合实际些……”
话说到这里,俞平之目光炯炯看着俞帆,心里暗叹。
俞帆这样世家嫡子,不仅有着让人仰望的背景,并且一生下来就有随着血脉流传的气运,虽只是一点,却是金黄,随着成长,就可吸取白气和红气,迅速成了气候,这种实不是暴发户可比。
可是现在,却已有不祥之兆,沉吟许久才说着:“我先前和你说过,我们牺牲不少,夺了一颗龙珠,今日就索性说给你知道。”
“龙珠就有着龙气,就有一系列的因缘,龙君宴就是其中一项,虽失了魁首,但还是有一半。”
“现在你考了秀才,本想着再等等,稳固了一些再去,却怕着时不待我,别错失了良机。”
“你去卢华郡吧,寻找到一个算命人,他只在每月十五凌晨,太阳初出的一刻时间出现。”
“本月十五已过了,你就找四月十五,此人关系你成败甚大,具体内情你就不必细问,无论此人怎么样恶言以对,你都要恭谨礼敬。”
俞帆听了眼一亮,今天俞平之说的话,和刚才自己想的太远了,不由暗笑自己庸人自扰,遂说着:“叔父,这里有何机缘?”
“这你到时就知道了,反正此人再怎么样辱骂你,你都得恭谨礼敬,只要有着这一条,最后他还是不得不把一项机缘给你!”俞平之说到这里,眼波一闪:“你只要谨慎办事,不但可还得龙珠部分因果,还可以凭着这些缘分,打通一条水路。”
“你要明白,万事都在后勤粮草,有了这条水路,你就能获得大量财富,遗珠馆的开销不值一提,还可以自人才下手,请用贤人,再训练甲兵……这气运就来了。”
“如果你这条不能办到,别的还谈什么?以后虽不至于全数断绝,只怕后路将是艰难坎坷。”
俞帆咀嚼着俞平之的话,心中又热又酸,这些秘密,自己全数不知,这时才知道,族里还有什么秘密,自己不知道呢?
正想着,俞平之又说着:“就这些话,事不宜迟,你这就过去卢华郡罢!”
“是,侄子告退了。”
见着俞帆远去,俞平之突脸色苍白,咳嗽起来冇,用着手帕,就见着里面一片嫣红,他的心不由一沉。
“看来,我真的是时日不多了,真想还能陪着帆儿一段时间,帮助他站稳住根基啊!”
“三十年前,天机就有变动,各地龙气渐起,但族内术师潜入帝都,藏身三年,才得以有一次机会窥探大蔡龙气,却见大蔡龙气未衰,还有增强之意,真是千古难有的变局。
“应州龙气也有崛起,为了这场变故,族里才不惜代价,宁冒着结仇龙族,夺了一颗龙珠,以应天机。”
“我十年前观测过,这应州龙气虽细如发丝,根基孱弱,但终是龙气,得之有王侯之位,本想应在了帆儿身上,但却出了变故。”
“难道真的是人算不如天算,这是天道反噬?”
“不管怎么样,龙君宴只是伊始,这打通水路才是关键,帆儿得之可大涨气运,但是要是不成,虽怀有龙珠,也难和应州龙气相应。”
“偏偏我现在已难算测,再算怕是要立刻暴亡,可这不祥的预感,却是怎么回事呢?”
“不,我们付出了这样多代价,族里积蓄几乎一空,才有这机会,这肯定能行!”俞平之喘息着,又激烈咳嗽起来
龙珠给一人,就有中进士的资格,但只是一人有机会。
争龙天下,在获知大蔡龙气的情况后,是想也不想,但只要贵为王侯,那就可庇荫许多人,相比一人成就是胜出很多。
别说是俞平之,许多族人都指望着这个呢!
“希望这次能成功,只要这次成功,我就还有一次算测的机会,把帆儿最后一个机缘算出来。”
“上苍啊,请答应我这个要求吧!”
在这时,心里徘徊,就算一辈子怨恨命运的俞平之,都默默祈祷上天,希望能达成愿望。
第七十七章怒意
牛车在路上徐徐而行。
叶青正和一个人说,这人叫高朴,正是叶家庄有头有脸的人:“话说,你怎么找到我着?”
高朴赔笑的说着:“青公子去的久了,族里惦记,派几个人轮流在县路口等着,小人只是碰巧罢了。’
叶青现在身份不一样,族的希望之星,不能有丝毫大意
想了一下,叶青叹息一声,说:“有劳族里’瞎记了,实在惶恐……对了,田里的小麦怎么样?”
高朴顿时眉开眼笑,说着:“今年又是风调雨顺,麦子长的极好,而且据说还有圣旨,天下蠲免钱粮,顿时省了二成赋税,这算是皇恩……”
叶青听了也笑,叶族总共有三十顷地,这一减也获利不少,但这是大劫来临时的未雨绸缪,想到这里,长叹一声,说:“此景虽好,却不长久啊!”
“青公子,您的意思是——”
“我是说,要积粮!”
叶青观看着路边风景,平静的说着:“太平日子久了,实存的粮不多,这却不是办法。”
顿了一下,又转了话题,问:“你看是不是快到了?”
“是,快到了,到了路径了,看,青公子,这就是您的田!”
牛车到了田路,迎上来的就是吕尚静,一月不见,本来白净面孔这时晒得微黑,却洋溢着笑容:“东家,今年可大丰收了,我看每亩能出四百斤。”
这世界由于可调控气候,亩产略增,但达到四百斤也不容易,叶青重重握住他的手,满手粗糙的老茧刺得他心里一疼,又用手拍了拍他的肩:“的确多赖风调雨顺,但先生勤敏实是功不可没。”
这书生受命以来,每天几乎有一半时间泡在这田庄,跟着孙瓜田做事,农忙时甚至挽起裤脚跟着佃农实践,这农事经验飞速猛进,现在调度自如,所花费精力心血都是看在眼里。
吕尚静这时就笑:“不敢,实际做事都是佃农,又有孙庄头指点帮衬,东家还买了水车,减轻了民力,我却不敢居功。”
叶青叹息一声,声音变得暗哑:“不能这样说,现在承平日久,要找几个书生讲经布学,要多少有多少,要说不讲虚言办实事,整个县里拉出来都没有几个,我让先生兼管私田,不意先生用心至此,以先生之才,做这些实是委屈了。
“东家,您半年前和我说,万里长途,自跬步而始,不做好这三百亩,以后怎么作三千亩,三万亩?”吕尚静微微笑着,又打趣说着:“再说我还等着东家所许神龛之位,敢不用心?”
叶青见着这人才几月时间,就沉淀出精于实务的气质,只是赞叹。
此人原本才具器量就是不小,现在当勤于实际,融会贯通,借着这区区三百亩,就蜕化了格冇局,难怪前世能自遗珠馆体系脱颖而出,成为了“俞家宰相”。
当下思量着,却笑着说:“我出游一月,自觉道业文业俱有长进,自觉不逊于人,而先生在内,为我出谋划策,宣传名声,又亲自督促属田,开流合运,他日有成,岂敢吝惜一个神龛之位?”
叶青说到这时,郑重一礼,吕尚静连忙回礼,两人起身相视而笑,一时都没有再说话。
此时天已黄昏,云色晦暗,叶青想着曾收的一封家信。
孙瓜田巡过这三百亩,私下报告:“单论辛苦,寻常资质都足以增长,更别说吕先生这样人才,现在只主持三百亩地,将来有一日青少爷主了族事,只怕我这老家伙,还真得给他打下手了!”
这最后一句,明面上是族里最擅种地家臣的自谦与相让,实是瞧着叶青气象渐渐增厚,透着示好。
叶青自是不会当真,但也确信自己没有看错人。
并且心里寻思:“我虽不刻意,但这崛起,一步步都被族人看在眼里,这些族人最能体会我的发展,按自身境况就有种种反应。”
“叶府这两月来明暗投效的家生子不少,只是兄弟中,还有不少恨恨我索取小荷的事,认为我是纵容乱事,实是眼红。”
“想来我特意索了江子楠当贴身丫鬟,她本是族长的养女,对族内管的是井井有条,有着她,这二个月我虽不管事,但在族内的影响扩大了数倍有余。”
“芊芊代行女主人的权限,院里也风平浪静,更把吕尚静提作执事,全权掌管三百亩私田和外部人事,我在这一亩三分地内,就渐渐成了气候。”
“再愚笨,也该看清这实力和话语权,明白我的前景,与投靠的好处!”
“这还只是雏形,族长叶孟秋还在,只能这样了,但叶府资源还是会渐渐倾向于我,三叔父虽是秀才,抗拒不了这大势,毕竟我才十六岁!”
“只要我中得举人,就可主掌叶府大半资源,族长也不能违背,因只有我才能保证叶府五十年内的利益。”
“只是族内大势虽这样,却要防着小节,尽量圆满融洽,减少交接时内耗,自前世经验来说,这都是我自己根基啊!”
现在田庄门口不好多说,叶青与吕尚静把臂进庄:“话说,我这次是专门打秋风来了。”
“求之不得!庄里别的没有,鸡鸭最多,新式蒸酒出了首批,果和东家所言一样醇烈,正好不醉不归……”
卢华郡
俞帆度着步,后面是寇先生,两个人一前一后出来,随行的人见这两人出来,都,垂手侍立。
此时黄昏,太阳沉沉西下,显得安谧,两个人来到西北角,寇先生看着这满园风景,笑着:“果是不错,好园子!
“不过是个在此郡的据点罢了,十亩的宅院,你想要,赏给你就是了。”俞帆一笑,说着。
“无功不受禄,过十年主公不赏给我,我也要了。”寇先生正说着,就见得一个捕长带着二个公差进来了。
“给公子请安了!”这捕长行个礼,这才起身,满脸笑说:“蒙着俞公子前来,下官立刻来了.有什么差事,尽管吩咐。”
俞帆这时脸上一丝笑容也没有,只是端容说着:“听闻你在郡里街坊里熟悉?我到这里来,却是有个私事。”
“是,公子只管吩咐,郡内黑白两道,下官都能说得上话,管得了事!”
黑白两道?
听见这词俞帆就轻蔑一笑,黑白两道是民间才说这话,在上了级别的层次来说,这词提都不提——弹指间烟灰云灭,上不了台面。
但这时却也不提,只是说着:“我要找个故人,是个算命先生,不过只在每月十五出现,你在各个街坊都安插些眼线,一旦发觉了,都汇报给我——不得无礼,明白不?”
“是,下官明白!”这捕长凛然应着。
“不过将军不差饿兵,四月天,渐渐热了上来了,我也赏你们一笔钱,喝些冰茶凉快凉快,这都是再小不过的意思,事情办完了,还有重赏,不过要是管不好你的手下,不用心办事,误了我的大事,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这话不客气,这捕长却连连应声,赔笑的说着:“公子是明白人,自是知道现在衙门松弛,都变成油条了,但既是公子的事,又这样体恤弟冇兄,下官岂有不尽心办事的道理?
“下官回去,立刻发动衙门上百弟兄,再把街坊的那些小人使唤出来,下官可以保证,在这郡城一亩三分地内,只要有着这个算命先生,就算是只苍蝇都能找出来!”
说罢行了礼出去.看着这人远去,寇先生笑着:“主公,别看这人官小,不过是个正九品,但却的确是实权人物,掌着郡内治安巡捕之事,能量不小,有着他尽心办事,总能找到人!”
“你也不必闷在园里不出去,可以出去走走,散散步,四月虽是晚春了,但气候还不热,可以一游。”
俞帆望着夕阳落下,定了定,发觉自己刚才实有些失态了,皱眉一叹说着:“寇先生,您是我的心腹,事情都不瞒你,我是心里有些不安,容易发火,如有不到之处,还请先生谅解。”
寇先生是极深沉的人,心里琢磨,顺着俞帆的意思说着:“主公,您这话我就不敢应了,您是君,我是臣,这次来办的是大事,有所心焦呵斥几句也是人之常情,岂敢要所谓的谅解?”
“好,你帮我分些压力也好!”俞帆听了一叹,说到这里,又凝神想了想:“说来也奇怪,我到了这里,对着远处金阳湖,既觉得熟悉,又觉得可怖,既想亲近,又想远远避开,这心情真是难以理解,也排解不了。”
“不过你说的对,心焦也不是事,要散心的还是要散心!”迟疑了下,说着:“还是去金阳湖吧!”
金阳湖·水中宫殿
金阳湖流水不急,水中寂静无声,这水中宫殿并不算大,此时台阶上,有着一个珊瑚宝座,龙孙正在举杯痛饮,下面是各种各样水族。
正喝着热闹时,突“啪”的一声,一盏琉璃杯子被龙孙捏成碎片,顿时惊得水族都个个不动,一下子静了下来。
却有一个站了出来:“主君,怎么了,有什么事?”
龙孙皱眉,看了上去,却是一个水将,英姿勃发,身上布着鳞片,当下笑着:“没事,我是想起了当年受困的事,才碎了这杯子。”
说着,就换着杯子,令着:“来,我们继续喝酒!”
水族却没有人这样多的心思,顿时又恢复热闹起来,龙孙一杯饮了,眸子闪过寒意:“龙珠,哼,若不是埋入了祖坟,杀了也取不回,而且顾忌你的后台,我就立刻把你打杀了。”
“哼,不过别想着这事就这样了结,俞家,吾迟早都要将你满族覆灭!”
第七十八章暗算
太平湖·龙宫太平湖龙君端坐在殿上,正接见水族要员,安排着事,炉里香烟袅袅,灵气弥漫,就在这时,一人匆匆报告。
龙君听了,有些意外,略一点头,说:“事情就这样办,你们退下去吧——有请金湖君!”
片刻,果是金阳湖龙孙进了大殿,在台阶前站住了脚行礼。
龙君凝视着金阳湖龙孙良久,才叹着:“你又何必这样?”
金阳湖龙孙无声一笑,说着:“您也知道,这龙珠对我们龙裔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可以成就真龙,得享三万载岁月,甚至可能再进一步,得以长生。”
三十年的愤恨,开闸潮水一样在胸中盘旋,却使得话语更是从容:“正因为这样,我才没有冲动,龙族本是真龙凋零,我自问虽有些行事荒唐,但并无大错,不至于犯了龙族忌讳——凭白牺牲一条未来的真龙,这想必是有极大因果,有极大后台。”
金阳湖龙孙说到这里,淡然一笑,似乎说的不是自己,只是盯了龙君一眼:“所以今天我来,是单独谈谈,是想请你为我解惑。”
龙君默然,这金阳湖龙孙说起来还是自己侄子,本来是一个天分很高,行事散漫的人,但这时说话从容,骨子里却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寒意,揣摩着这段话,字字句句穿骨。
三十年苦难,磨出来了么?
太平湖龙君并不敢小看这金阳湖龙孙这里是道法显圣的世界,归根到底是个人力量和体制平分天下的世界,不是完全依靠体制的蝼蚁世界!
真的决裂,说不定几百年后多了一条孽龙,坏了龙族,这事在上百万年内,谁家没有出过?不单是龙族!太平湖龙君徐徐踱了几步,忽仰首长叹一声,说着:“我知道你受了不少苦,心里有怨气,只是有些事情,却是不得已。”
“现在你已经出来了,我就坦白告诉你,这天机有变呐……
龙君的心情似处于矛盾状态,说到这里,停了些,片刻唏嘘一声又说着:“想想看吧!你仔细体会,是不是比往常多了些力量?”
“虽极是细微,却还存在,对你我有着位格加身,气运法力滔滔者来说,也许不觉得,但对于那些失去力量接近陨落的神灵来说,却是救命的泉水!”
“防民之变,甚于防川呐,这几十万年史书,多少英雄一统**横扫天下,一旦松弛,转眼就把局面搅的稀烂!”
“你说这史书记载,人族都吸取教训,道庭长生久视,可以先知,会连这个都觉察不到?”
金阳湖龙孙听着,满腔怒火被一盆冷水倾下,不禁打了个激战,脸色变得苍白,半晌才说着:“叔父这话真让我不寒而栗,我的事有这有关?”
“或是有关,或是无关,我也不清楚。”太平湖龙君冷冰冰说着:“我只知道,天庭屡发诏令,命着水族调控水气,使这几年风调雨顺,这是多多积粮以备后有的意思。”
“单论这俞家后台不算什么,俞家祖先俞文贤,虽跟随一朝太祖,官至应州总督,爵至靖文侯但哪在我龙族眼里n……”
“就算是俞文贤的后台,天庭里的那位,也不过是三品神职罢了,真顶起来我们龙族也不惧。”
“可是,天机变异,不知是祸是福,这关键时,谁敢妄动?更不要说大蔡龙气本是垂垂而衰,突又转强盛。”
“本来龙气转盛也无妨,但各地龙气却又蜂拥而起,这种情况极不正常!”说到这里,龙君咬着唇冷笑:“你说这种情况下,俞家后台出手,夺了你的龙珠,去应这应州龙气,我们焉得不惊,怎么敢阻?”
金阳湖龙孙身上一颤:“原来是这样!”
现在它不是冲动的年轻人,三十年苦难使它完全成熟了,咬着牙细细想想,觉得这种情况下,的确无可奈何,但又是不甘心。
龙君这才缓了口气,上下打量着金阳湖龙孙说着:“当然,你是受了损失,不过现在因祸得福,却是长成了,而且叶青救你出狱,他的所作所为都转化你的记忆,得益也不少罢。”
“至于龙珠,你失了它的确亏损了龙源!”龙君将手一摆:“但是也不是不可弥补,你知道不,族里早准备了金龙液,就要补你根基!”
“你吸取了这金龙液,又有过凝成龙珠的经验,只要再有百年,就可重结龙珠,这又损失多少呢?”说罢就是一笑。金阳湖龙孙也一笑,细细想了,却还是不甘心:“那就这样便宜了俞家?”
“那有这样的事?”龙君凝视着对面年轻英俊的面孔,良久才说着:“我实言相告,开始时对方是安排好了。”
“埋入龙珠,子嗣中有人继承,再经我龙君宴开启气运,又救了你出了狱,平了大半因果,逼使我们开出一条水路,甚至还有机缘等着此子,与着应州的龙气相应……”
说到这里,龙君都带着狞笑,拍着前额一笑:“还真把我们龙族当成工具一样玩耍了!”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天算也有纰漏么,这叶青当日求机缘,我就顺水推舟给了帖子,果不其然,此子在宴上大出风采,让我名正言顺把魁首给了他!”
“现在又夺了这俞家子的机缘,把你提前拯救出来,你别不在意,这可是大大的变数!”龙君身子一仰,吐了一口气,坐直了身子笑着:“你还年轻,不知道,这种事是大成大败,断无后路可言。”
“这俞帆夺了龙珠,要应这应州龙气,如果成了自是暗合天数,一旦不成,不但此人,就是俞府也要受得反噬!”
“这应州不大,也有八百万人,这份龙气反噬,你想想看!”
殿里没有风,龙孙身上还是打了个寒颤。
“这些话本不应该我说,现在都说给你听了。”龙君毫无表情,平淡说着:“现在你有什么想法?”
金阳湖龙孙沉郁的目光自龙君身上移开,怔怔了良久,叹着:“这是天意,我还能怎么样,不过我还有个想法,叔父你看成不成?”龙君一证,说着:“你说!”金阳湖龙孙咬着牙,冷冷笑着:“虽规矩是这样,但里面还有着余地,龙珠是我的,虽和这俞家风水结合,不属原主,想散尽龙气是不可能了,但我总能影响几分!”
“这俞帆来到卢华郡了,我在湖里就感觉到这龙气,这人身上至少集了龙珠的六匕分——看样子是为了集中龙气,把希望寄托在此子身上了!”
说到这里,肌肉微微抽动,只有这一刻,才能自金阳湖龙孙身上看出刻骨的仇恨:“要是俞帆人生轨道圆满,无懈可击,就隐隐有着应州大运的暗合,那我就算是原主也影响不了,可现在俞帆和这应州大运已有偏移,哪怕只有少许,就有插手的余地。”
“听说这代家主俞承恩有五子,凭什么厚彼薄此?”
“我要取回龙珠不行,但分薄些,转到俞承恩别的儿子身上,还能办到几分!”说到这里,龙孙胸脯起伏,显是十分激动,语调却还是平静:“叔父,任凭再多道理,我这口郁气,还是要吐出,不然我不甘心。”
太平湖龙君一动不动看着金阳湖龙孙移时起身,怔怔望着远处:“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是要铁了心,给俞家添些乱子,由不得俞家如意,是么?”
顿了一顿,也不等回答,又问着:“可是龙珠化成祖上风水之气,就由祖灵主持,你怎么转移?”
“天数!”金阳湖龙孙款款说着:“每偏离大运一分,俞帆就受到一份影响,气运就有所转移。”
“只要让这俞帆在这次机缘中彻底失败,心神失望迷乱之机,我就可趁机把龙气散到他的兄弟之间,引得兄弟暗争
"
说到这里,这金阳湖龙孙目光灰暗,冷笑:“湖侧有户胡家,兄弟匕人,为了争一块风水宝地,火拼,结果兄弟。人只有一个活下来,还是残废!”
“为了风水都这样,何况家族大位?我就不信这人的兄弟没有心思,只要有这心思,趁着偏离大运,龙气就自是分散,一旦分散被他的兄弟吸取,岂有再让出的道理?”
“这是自然的过程,就算是俞家祖灵也干预不得。”
“而且叶青面起煞气,应着劫数,气机又是相连,我岂能不引之?”
“只要再火拼一场,俞家内乱的命运就此定局了,我要看他们是什么结果!”说到这里,龙孙的话中,丝丝带着金石碰撞的颤音,杀气弥漫。
太平湖龙君听了,只是怔怔,先前本觉得可以把金阳湖龙孙安抚,现在却觉得极是陌生。
三十年的苦难,使得它脱胎换骨,再也轻易迷惑不得。
只是最后一叹,说着:“只是叶青是你救命恩人,拉着他进去,怕是有些不妥罢!”
“叔父,叶青自龙君宴魁首,夺了俞帆机缘后,就已经扯不开关系了,再夺了我这次机缘,应州大运怕是有所分裂,更是不死不休。”
“我不拉他进来,也迟早有一战,而且到时俞帆更难对付,我是为了他好,只要再胜一场,就有机会应着这应州大运,不是么?”
虽是私心,但说起来却是光明正大,龙君听了无语,凝看金阳湖龙孙片刻,才叹了口气:“罢了,你决心已下,我就不劝了,你好自为之!”
第七十九会见
竹林小道,建着凉亭,广植乔木花卉
此时正是中午,虽是四月天,但万里晴空,已热了起来,园子却清凉,沿着长满苔藓的卵石甬道悠闲散步。
俞帆和寇先生都自有一份深沉,俞帆儒雅雍容,只是随意散步,寇先生靠坐在漆柱上静静养神,片刻起身提壶给俞帆上了茶,微笑说着:“主公,天热了,你喝些茶。”
说着就想引些话题,说着:“最近有段案子,您听听。
俞帆知道是寻着开心,笑着:“是什么案子,说来听听
“是,本郡有块湾前的风水地,说是望过气,见气如叠嶂,赤白兼备,中吐微红,得之能中举,结果为了争这地,一门死了七条命,但这样的大案,还是拖了一年!”
“这是什么缘故?”言者无意,话者有心,俞帆心里一格,问着。
“其实这人人都知道,是郡内大户苏家,夜半劫杀了安家,但是不知花了多少银子,上下买通县郡衙门,故现在还是没有证据。”
“不过终究是死的人太多,就算能压下,也享受不了,前段时间,郡里把这块风水地,卖给了郡内的大族孔家,便宜了孔家了。’
俞帆目中火花一闪,说:“这也是孔家福泽深厚,才得了这便宜。”
才转了几下身,就见得捕长过来,过来就带着愧色。
“唔?情况怎么样?”
“俞公子恕罪,下官动员了上百公差,还有着五六百街坊眼线,所有的算命人都记录了,没有发觉您要的算命先生!”
俞帆心里针刺了一下,似是问话又似喃喃自语:“没有,找不到,那去了哪里了呢?”
怔了良久,才笑着:“就算找不到,你们也辛苦了,这样罢,晚上我请宴,好好用一顿。”
看着这捕长去了,整个凉亭只剩下俞帆和寇先生,俞帆只是一次次踱着步子,寇先生站着目不转睛盯着,片刻才说着:“主公,您也不要太急,今天才是四月十五,整个郡城这样大,有疏突也是难免,但现在算命人都登记在岸,都是天天出来找生意的普通人,下个月十五就有针对性,定可寻着。”
俞帆听着寇先生的话,良久才说着:“你说的是,我是太心焦了,才只有一个月呢!”
说完,就是一笑,二人正说着,听远处乐声渐渐近来,知道戏班子来了,也就不说话,对望一笑,转身出来。
四月二十二·清晨
牛车起程,随行只有江子楠。
“这次就是去郡内报备下文案,芊芊此时渐渐蜕化,还是放在家里安全。”叶青放下车帘,想了一会,看向对面少女,瞧出她精神不太好:“子楠姐,你有些紧俞?”
“公子,说过不可再这样叫,现在我们是主仆身份。”江子楠小声抗辩着,却自己都觉着无力。
果就见叶青露齿一笑:“可我喜欢,且从小就是习惯,私下里叫叫又冇有何妨呢?”
江子楠脸上红了红,感觉到一些不好意味,聪明再不吭声,只是手捂着饱满胸口,压着阵阵不适。
叶青心中有数,不再恶意调戏,递过一包晕车药:“上次太平湖回来,特意叫人调配,芊芊用着很好,子楠姐姐也没走过远路?”
江子楠默默用了药,精神好转些许,这才斟酌开口:“只有小时随家母走过一回,当年家父追随老爷来平寿县,以书召我们母女自临县过来,就离了原籍,后来就待在叶府,只偶尔随老夫人去过县城,家父继老爷之后去了,子楠要照顾着生病的母亲,也就再没出过叶府一步。”
叶青听了就沉默,注视面前聪敏美人,十岁前算青梅竹马,这都已过去,后来就是名义姑侄,就是渐渐远去的疏离
少年固执叫着姐姐旧称,回想着难免没有怨气。
只是穿越者选择性接受身体遗产,只取价值,对这些无所谓,现在叫姐姐就是恶意的调戏了。
“前生叶家毁过一次,到我建重建时,大多旧人都在战火中离散,包括此女在内,至于母族方的资源,根本就直接消失。”
“现在想来,是我起步太晚,空白浪费太多资源,以至于根基不实,难以突破大劫对凡人的时限。”
就算这时单以旧情美色都不算什么,但人都能发挥价值,此女敏锐果决,在府中就有合适她的位置。
想到这里,叶青当下就是一笑,正容说着:“过去,就让它过去了,区区称呼也是随意,没有别的意思……以后自有我照拂!”
这在江子楠听来是别有一种意味,不由恭顺垂首,下意识逃避,砰然心跳,又是彷徨委屈,直听上面声音凑近:“坐过来些,这次顺利回来,我顺路带你去山竹县,记得江叔父原是那里人氏?应还有着江氏亲族,你可以祭下祖。”
叶青说着这里,目光幽暗……山竹江氏,虽是个县域小族,记忆却有点印象,前世是出过谁来着?
“是……”江子楠却不知这些,只低着头,紧紧捂住了嘴。
“还有哪里不舒服?”叶青手伸到一半,就觉冰凉几颗落着手指上,就是晶莹泪水,以及哽咽:“对不起,公子,我听着就想落泪……”
叶青闻着悯然,心肠被这泪水稍稍软化,却有着一种明悟——重生如果单纯要挽回几个遗憾,就困顿在了前生内。
“在龙宫宴前,步步迎难而上,步步算计得手,自己难免生出骄傲,自信一切尽在盘算中,结果鲤鱼之相几使我懵懵。”
“现在回想这些,人生不是游戏,世界总不复原来,一切都在不停变化,新局面带来困难更多,值得惜取的也有更多。”
“相比刚刚穿越来这仙道世界,又或相比在地球上平凡生活,重生者本质不在于高高俯视肆意挥霍,而在于更好把握与珍惜。”
“我应是趁这时提高自己把握机会能力,珍惜手上资源,扎实根基,将来有幸活过身陨之日,才能够攀向更高山峰
这时醒悟,就不再怀有挑剔,叶青拥了拥这哭泣中少女,安慰起来:“没事,私下里不用讲究这些,见你终于真实流露,我倒很满意……别哭了,我们来随便聊聊,比如子楠老家都还有哪些亲人啊?慢慢说,我来听听有没有认识的……”
这声淡淡消散在空气中,牛车辙迹远远西去,
一路青山绿水,几日后经过郡城,不得不停车受检查。
有厢兵上来审视,多看江子楠两眼,叶青就冷冷出示铜印:“秀才行走天下,汝还不放行!”
厢兵脸上变色,退下。
车夫把牛车进入,停到一处临着河水的安静角落,才出言对说着:“叶公子,郡城到了,您还有什么吩咐?”
叶青说着:“知道俞府么?俞同知的府邸。””知道,公子!”车夫忙出言回应。
“这就好,去转一圈。”叶青说出这话,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江子楠也知道现在是正事,顿时不再说话。
这车夫本是叶家家生子,自祖父那一辈就买了过来,到他已是第三代了,族里放心,才让他出来服侍叶青,此刻听了二话没说,立刻就去了。
郡城中来来往往,车夫转过几条街道,就到了一处宽阔长街,来来往往突少了不少,这条路青石铺就,连冇讨饭的人都没有,一切井然有序
再行了些,前面一个门庭显在了眼前,高门前,有一人高的一对石狮子,穿着黑衣的门卫.匾额上写着俞府二字。
车夫当下按着叶青吩咐,小心翼翼,不快不慢的驶过去
这路终还是公家,人人可行,来往的车子也不少,毫不显眼。
叶青看着这五楹大门,听着自府内隐隐传来的笙萧琴瑟之声,虽早有准备,还是不禁暗自惊讶。
花墙有着墙洞,远远望去,只见里面有着花卉树木,还有着园子,中间修了一座水榭,石桥曲曲折折,一排垂柳下摆着石桌竹椅,这真是大家气相。
叶青仔细看过,就见着丝丝红气弥漫,又隐隐有着黄气,真是郡望之家的气相在内。
“去岚崇文岚大人家。”
“是!公子。”车夫又驶着牛车,往一处赶去。
不过片刻,就到了一处宅院,叶青下了车,上了台阶,就被一人拦住。
不过门卫眼尖,看着叶青一身锦服,说话很客气:“请问公子从何而来,有什么事?”
叶青说着:“你就说平寿县叶青前来拜访大人,报上我名谓便可。”
门卫听了一怔,想了想,连忙应是:“原来是叶秀才,怪我有眼不识泰山,这就去通报。”
叶青被龙君亲自钦点同进士,十六岁就中得秀才,就是这小小门卫也是知道,当下就回去禀报了。
秀才在郡县里都有地位,而且是十六岁的秀才,又有着龙君钦点,岚崇文深深知道这潜力,故只是片刻,就亲自出了府邸迎接,显示重视。
岚崇文此时一身便衣,远远就对着叶青拱手:“不想是叶秀才,快进来。”
第八十章天意难测
要是在古代地球,岚崇文还是叶青的座师和房师之一,不过这个世界并没有这个规矩。
原因很是简单,古代没有这样严密的操作,有很大权限在考官手中,往往一念之间就可罢黜或者提拔,这是再造之恩。
而这个世界,各方监督,气运文才都有标准,考官录取的权限很小,一切都是公事公办,自就谈不上所谓的再造之恩。
不过,还是要表示感谢,叶青就行了礼,备了一百两银子。
这是应有之意,岚崇文就笑纳了,不过这叶青前途不可估量,岚崇文不敢真的摆架子,当即命着仆人摆上宴席款待
叶青就说着报案州试的事,岚崇文就笑着:“这本是律令之序,你人来了,和我说了一声,就可以了……不过要中举可不容易,最近秀才有什么文章?”
叶青早有准备,取出一卷,说着:“这是最近我作的三篇,还请大人指点。”
这些可不是抄袭,是自己所作,经过梦里七年洗练,他把所有文章都融会贯通,自觉文业大进。
只有一点差距,难以真正晋升,但这就不是文业的问题,是自己道业的问题了,不可强求。
岚崇文一笑,拿过了叶青卷子,才看了一眼,就见着文字端庄秀丽,圆润内敛,表情就转成端容,叹着:“你的字又有精进了。’
说着,细细的看了过去。
只见这只是三篇,但字字珠玉,行文洗练,几达到无可增删的程度,其内容又论道纯密,文字和谐。
却真的有着一种庄容雅大的感觉。
岚崇文读了这样的文字,连菜都来不及吃了,只是一杯又一杯就着文字下酒,转眼就是三杯下去,反复读了几遍,心里一叹。
三经五典是道君所著,思考的不仅仅是治国之道,更是治得整个世界,可是就算这些经典明明刊发天下,但又有几人能读?
书生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读圣贤书,又能识得几分?
可以说童子试只要求基本熟颂,秀才要将经典表层意思吃透,举人要能把自己理解道理自圆其说,而进士要奠定道基。
能吸取三经五典的道理万一,自圆其说,文气就能透青,要是不但能自圆其说,还能放之现实里考证,就必纯青。
这种就需要非常之器,深远之识,书生要达到这点,非天资过人才可,所以现在都辅于气运,使之见青,真正单靠道理文气就抵达者,不客气的说,都是道庭都要迎接的贤才
可眼下这三篇,至少就能达到了自圆其说的地步。
岚崇文反复翻阅着这三份卷子,久久才叹的说着:“真同进士之才矣!”
叶青被龙君亲点同进士,说实在话,岚崇文到刚才还有点不以为然,但现在文章一观,顿时就别无疑问。
“此子不过十六岁,就有着这样的才能,我看是有着同进士的才气了。”
“再等几年冇,待得此子炉火纯青,只怕能进二榜真进士,可得长生,但是这样,朝廷就失一人才矣!”
“却是快要传信到京都,助此子一臂之力,得以中举,中同进士。”
“此子再天才,太年轻了,这届也中不了真进士,中了同进士就可留在朝廷,为朝廷增一个柱石根基。”
“而且,还能增加我派的力量!”
想到这里,岚崇文就更的热情,却不立刻还了卷子,举杯说着:“你这文章我要细细读读,可留在这里?”
叶青再怎么样先知,也猜不到这心思,当下笑着:“大人要观,敢不从命?”
当下尽宴而欢,过了一个时辰,才退了出去。
叶青一退,本来醉的岚崇文就立刻跳了起来,哪还有半分醉意,匆忙赶到密室,取了一张玉牌,上有青纹,这本是紧急时通讯之用,非常珍贵,一年也只有三个玉牌。
但这时毫不可惜,将叶青的过去细细写了,又把这三卷汇集到一起,只是用手一点,只见这玉牌化作一只青鸟,含着这书信,飞了出去,转眼就消失在空中。
佟府
这时夜色中灯火通明,禁卫森严,里面不断传出议事声
“这一堆都是什么东西……夏收在即,关于征粮收税事宜的章程还没有报上来?”
“禀大学士,这两份是刚收到的简章,细则正快马送来
“唔……成州请免渔民一年之税,这次台风过境损失多少,怎语焉不详,黄子石喝酒喝糊涂了?只知道伸手要救济!让他给我……不,你亲自派员去调查清楚,分析具报上来!”
“是,下官这就去办理!”
“吱”门泄出一丝光亮,奔出一个黄色衣袍冠带中年官员,迎面差点撞上两个丫鬟,瞪起眼就要训斥,定神看见她们手捧盘子,这是有密信传来,只得自认倒霉扶了扶冠,小步跑掉。
两个丫鬟受了惊,暗觑门后忙碌文山文海,最里面正在训人的青紫官服中年,一时不敢进去,过了片刻,才见得一个中年人进来:“你们来这里是何事?窥探机密要打死,知道不?”
说着,看到了她们手捧盘子,不由笑了:“差点忘了有这事,这由我来,你们退下去罢!”
“多谢府丞大人!…r鬟小声应着,转身就跑。
这官员手捧着银盘,也不方便立刻进去,只在门口关注着里面。
“……农事先这样,兵部汇集上来,要在边寨修缮整顿,预防秋天北魏小部族南下打秋风,这要仔细弄出条程,我还要在内阁呈上论之。”
这政事论完,终于气氛转变,又说了一阵,商量已定,众官就识趣告辞出去,只留下佟大学士一人陷入沉思。
这时,这府丞才捧着盘子过来敬上:“夫人瞧着老爷还在办公,做了冰糖燕窝银耳羹,怕凉了,没有立刻送上,您稍等就可用——这是刚才使人送过来的密信,青鸟传信,来自南沧郡。”
佟大学士自沉思中惊醒,面上苦笑:“我这也是没有法子……”
大蔡发展到现在,都是内阁制,除了首相,别的都加大学士衔,这是青紫之位,其实就是副相。
大学士正二品官,几达到人臣顶点,这大学士府丞是有品级文官,正八品,是亲信管家向着朝廷推荐而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因许多私下话都可说得。
佟大学士立起身来,取了信来,笑着:“岚崇文?此人自知只有八品,一向谨慎,怎么就用上了青鸟传信了?”
佟大学士叫佟善,这时抽出了信,开始时不经意,只是笑着:“怎么连着小小的秀才都当成大事一样……”
话说到这里,正抽出了卷子,只是一看,一时就没有说话,端容看了,看了一遍,默不作声,又返回把信上的叶青档案细细看了。
这才放下信件,徐徐踱了几步,忽长叹一声:“天下英雄何其多矣!”
佟善的心情似有些矛盾,唏嘘一声,突冷冰冰说着:“你去调查一下这个叫叶青的人,内内外外都要查一次。”
“是,下官立刻去办!”
“立刻去办也要拖延几周时间,这次我可不许,告诉他们立刻准备行装,”佟善说着:“这事只有你一人知道,你先看下这信。”
“是!”府丞没有言声,接过信看了下,看完有些惊诧:“老爷,此子是有些不凡,冇但也不必这样隆重吧!”
佟善一笑说:“你跟了我二十年,见识不小,但在这事上还是看不明白。”
说着,站起身来慢慢踱着,冷笑说着:“这事你不能知道,只要知道最近不是平常时就可,你在府内支五千两银子……不,我现在就给你,不要在府内进帐了,免得露了行迹
说着,就自左面靴子里,抽出一张银票,说道:“这是五千两银子,你拿去,不过有言在先,你的差事必须办的漂亮。”
“是!”府丞再也没有话说,应着声下去了。
佟善见着退了出去,本是乏极了,这时却不想休息,取了茶喝着,连看了几遍,这时一阵沉闷的雷声传过,才揉了揉眼坐起身,见着一道闪电将房内外照得一片白,远一点竹丛在风中被吹得摇曳……
突又一声炸雷,震得房子簌簌发抖,惊得佟善浑身一颤!
当下就出了房,一股风扑面而来,带着雨,一个执事忙上前躬身:“老爷,现在风大雨大,别着凉了!”
“唔,不要紧,我就是散散步!”佟善挥了挥手,说着,又继续寻思。
“龙气变异,内阁谁敢怠慢,这演化之时,就有鱼龙混淆,这叶青在这时,或是其中一只?”
“可是朝廷原本监督,似是俞家有这嫌疑?”
“不管怎么样,早早纳入监督,总是好事,或还能给六皇子添份力量!”
这个世界可不是人人身体平等的世界,个人力量往往可以左右大势,现在叶青只是秀才,但假以时日,说不定就能撼动一方大势!
这是几十万年的经验,到了现在,只要是重臣,都是清清楚楚,怎么敢怠慢?
想着这里,佟善仰视着天穹,雷声滚滚,闪电时时划过,心里却若有所思,只化成了一声叹息:“天意难测呐!”
第八十一章愤懑
郡守衙门有十亩,看去巍巍峨峨。
府丞袁世温在牛车里,这时下了车来,已到衙门偏角。一阵风吹来,都觉心清气爽,遥看官府,府丞心里泛起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岚崇文自是认识,曾一起苦读寒窗,文才也不相上下,只是自己终熬不下去,就投奔大学士,虽熬了十几年,推荐得了八品府丞的位置,但实是家臣,不是正经的朝廷命官。
而这岚崇文,苦熬着终中了举,又得以外放为官,现在也是正八品,却是正经的命官,而且还可继续上爬……
想想也罢了,这都是命数,出示了官牌,就沿着雨道向一处办公厅而去。
进入时,定了定神,才见是岚崇文和一个快要到中年的年轻官员说话,见着来了人,都住了口,这官员沉着没动弹,岚崇文看见来人,一怔,拍手笑着:“好啊好啊!想不到是您过来了——这是大学士的府丞袁世温袁大人,这是郡里文书曾廉。”
两人都见了礼,大大方方坐了,袁世温就笑着:“曾大人的文章我都读过,您点评成集的《诗信》,《变山亭集》,我都读过好几篇,早就想结识你这才子了!”
这话说的温馨,如浴春风,曾廉本心存几分矜持,顿时不禁面带微笑,却黯然说着:“哪敢称才子,江山代有人才出呐!”
这话袁世温其实是认可的,这曾廉素有文才,一时冠绝郡内,万人所颂,却因气运屡次不中举,郁郁以秀才仕官,很是可惜——要知道,他其实已经落在了上位者的名单中。
其实以秀才仕途也是一条路,只是这人后来寄托文思青楼楚馆,每每酒后狂态,行举无稽,就使得上面都是摇头这样谁敢用他?
几年消遣荒唐下来,就渐渐泯于众人了。
特别是俞帆叶青这样的人才崛起,文章毫不逊色甚至有过之,就更不被人看重,已经在名单里划去。
岚崇文微笑说着:“虽没有升得品级,也算是升了半级了,你还有什么不开心呢,晚上一起凑起来用宴,彼此庆贺一下。”
见着袁世温有些诧异,曾廉一笑,叹着:“这是两件事,第一就是岚大人终熬出头了,转任平寿县县丞——原本县丞已当了县令。”
“据说是同进士,在县令位置上当不了太久,短者三年,长者六年,岚大人终可担任一方百里侯了。’
袁世温恍然大悟,心里也是一阵羡慕,略带着妒意,在这个世界,一个官员当上了正七品县令,就修成了正果,死后有小小神位,可恩泽家族。
这时却听着岚崇文说着:“只是有这个希望罢了,算是平级调动,曾大人何尝不是呢,转正成秉笔文书,接了我的位置。”
“不过你既当了秉笔文书,除了俸禄和养廉银,别的就要分文不取,不然很容易被人抓到把柄,青楼也要少去,不成体统冇,并且容易被人算计。”
曾廉凝神听着.站起身来伫立片刻,突一笑,说:“大人的话,我记得了,的确现在不同,我省得!”
袁世温就笑着说着:“好啊,原来我才来,你们都个个升官发财,实是羡慕死我了!”
当下众人都忍俊不禁大笑。
岚崇文笑完,容光焕发,对袁世温说着:“你见过这三篇文章不……卧后清宵细细长,神女生涯原是梦……这句令人心折啊,直可和《易王序》后辉映!”
袁世温点头称是:“是啊,所以我这次来了,离八月还有些时日,正好跟着你上任,去平寿县看看这位少年才子。
曾廉听着,原本很是欣赏着叶青,这时不由生出一股妒意。
平寿县·叶府
一段时间不见,院子又扩大了不少,这是和别的院子打通了,书房上窗子用着不是纸,是蝉翼纱,这是极名贵的装饰,开着窗,就能见着院子里假山瀑布溪流——清雅之气迎面扑来。
墙上却别出心裁,几十张密密麻麻排去——都是三经五典的内容。
“芊芊,”叶青见芊芊铺好了宣纸,端了茶过来,接过茶喝了一口,指着墙上宣纸说着:“别小看了这些,似乎平常,但却是读书的一门密术,虽点破了就是层纸,没有点破就价值千金。”
芊芊看着:“我不懂,为什么值千金呢?”
叶青笑的说着:“这是前朝罗子成的手笔,将三经五典浓缩起来,每一幅上都有一个主题,合为《四十八道》。”
“你看这道,自伊始,一二三,五行,行云布雨,推动气运,运转收割,这都是大道之文呐……”
芊芊还是不解:“这不就是经书里摘录,都是平常,一点也不新鲜。”
“当然。”叶青神色有点忧郁:“你当然觉得不新鲜,但你假如天天按照这顺序颂三十遍,早中晚各十次,久久,在这屋内就形成了气场。”
“道君之道,不仅仅是治理天下,还治理天地阴阳,这诚而颂之,以道为墙,就有说不出的好处,你明白这挂在这里的意思了吧?”
芊芊看了叶青一眼,她已明白了叶青的意思,猛的点了点头!
叶青坐了椅子,拔出一枝新笔把玩着,望着外面的风景,口中喃喃:“这种道法本是世家所传,诚心敬意,越到后来收益越大!”
他想得很远又收回神来,一笑说着:“但是这和二十年女儿红一样,美酒,可谁愿意花二十年作这事呢?”
叶青想起前世为了获得这个消息,还遇了一次险,心中一动,看了芊芊一眼,端起茶来呷了一口又说着:“我现在用不着了,你就在这里读书吧,只要三年,我保证你扎实了道基。”
说到这里,又对芊芊说着:“把窗子支起来。”
“是。”芊芊应一声,支起了窗。
叶青踱至窗前望望,见着远处,不知道想些什么,突有些笑意,说着:“把我写的文章给吕先生送去!”
经过了七年凝炼,叶青自觉得自己文章就已经抵达举人颠峰了,跨入同进士也可以说得。
但并非记忆的三千华篇没有意义。
本来这些华篇就各有精彩之处,是个人万万不能周全,取此一篇,再以现在的水平增删,实可再进一步,达到几一字不易的程度。
现在,就等着八月州试了。
不过,这龙孙的机缘,前世没有听说过,却有一种熟悉感,这到处是夺了谁的气运呢?
卢华郡,十五日凌晨前
俞帆已接到了捕长的帖子,里面细说了怎么样把算命先生全部登陆在岸,又一一排查的事。
立刻叫了寇先生到听雨厅来商计。
寇先生今天一夜没有睡,听见传话,匆匆过来,一进门就行礼:“主公,您叫我有事?”
“才五月十五就热得出汗了!”
俞帆亲自端过一盘西瓜:“来,吃一点去去心火,这是捕长的帖子,你看看怎么样!”
说罢自喝茶闭目沉思。
寇先生拿着这帖子反复看了几遍,先没有言声,踱到台阶上出神,这时接近着天明,一阵阵风已带着热气扑面而来,良久,才回身进来,对俞帆说着:“主公赏了六百两银子,这捕长的确是用心作了。”
“您看,全郡一百五十七个算命先生,连着出身,岁数,声誉,收入都在内,就算是衙门官员封冇身,也不过这样。
俞帆听得,用力扇着扇子,叹着:“我何不知道这些,只是心里忧愁,却压抑不得,现在这时光,简直是度刻如年!”
说着,俞帆呆呆出了会神,又说着:“你别看我世家子,别人就认为有着使不完的银子,可笑!”
“族里就算一年进五十万两银子,上千族人分分也只有五百两每人,什么抛出去几万几十万银子,还真是世情小说
“遗珠馆是不错,可银子也水一样流淌出去,我不能不急啊!”
“那是!”寇先生正要说话,突有人进来,对着俞帆叩拜:“公子,天亮了,时辰已过了,查了十几遍,还是没有发觉有公子要的人!”
“什么?”俞帆听了,身子一摇,脸色就苍白,咬着牙,怔怔阴狠一笑:“混蛋,你们就是这样办事?”
就在这时,寇先生突断声一喝:“主公!”
俞帆全身一颤,呆了良久,才问着:“是吗?反复查了?”
来人低沉回的说着:“反复查了,任何一个新人都有记录,可就是没有这时间的算命先生。”
俞帆努力压抑着心里的愤懑,突展颜一笑:“还是辛苦了,传我的话,赏三百两银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麻!”
见着这人远去,才自语自言,又似乎在问着寇先生:“现在怎么办?”
“刚才主公的话,我也想到了。”寇先生阴沉沉说着:“我自入了主公门下,一直都思量着这件事。”
“主公,万物要成的道理或有一百一千,但名望和家世,或可使人平时对主公俯首贴耳,但到关键时,这些都没用
“说到底,还是权和钱二个字,权可逼服之,钱可养服之,对主公来说,这条水路太重要了。”
“不过就算这样,也不可在这里耽搁了,主公,速要回府主持才是,二个月不在,府里已有不安迹象,这才是您的根本。”
“主公,英雄岂无挫折,却在于决断呐!”
这话一落,俞帆全身一震,眸里露出些光,转了几步,就果断命令:“查,继续查,以前有没有这算命先生,又有谁接近了,这机缘总不能无缘无故消失,肯定是有人夺了,这事由你主持,我立刻回府,去见见我亲近的哥哥弟弟们!
说到这里,牙齿缝里都透着寒气。
第八十二章蒸馏
门外牛车都准备完了,甲兵也在随时准备出发,俞帆目光迷惘,还没有自失望中完全清醒过来,有些恋恋不舍。
寇先生低声说着:“主公,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不能作得此态,让人看见,打起精神!”
俞帆这才回过神来,苦笑:“想到就要离开这个郡城,我是失态了,先生——这里先谢了。”
终是俞帆,失望之后,还是恢复了镇静。
“主公,您命我查得此事,臣自会去办,只是临行前有几句劝告。”
俞帆收回目光,微一揖:“先生请说。”
“主公,俞家虽还平稳,但即内外忧患危机甚多,大家都寄希望在您身上,您这一举中了秀才头名,稳住了人心。
“你建遗珠馆,实是有着先主公后族事的嫌疑,只是以案首之威先压住了,要是能开辟水路,自可镇压全族,现在这次机缘不中,怕是必有质疑。”
俞帆听了,额上渗出薄薄汗意,怔了下,说着:“你继续说……”
“是,这些话,本不是我能说的,只是现在不得不说!”寇先生端容正身深深一揖:“主公回去后,既不能以酒色自晦,这是自毁前途,更不能再露颜色,引起围攻!”
“八月就是州试,您只要再等这三个月,一旦中举,就立刻破了这局。”
“举人是一州功名,非同小可,有镇压气数之能,得之,办这遗珠馆虽还有点勉强,却也无大碍了,足可抵消这水路一半,”
“待得有了举人功名,主公再思略着弄到财路!”
“主公,权和财,风与水,这是气运的主体,不能偏差。”寇先生句句斩钉截铁掷地有声,到此戛然收住,再次端容正身深深一揖。
俞帆思量片刻,只是此时还是深深叹着:“我有寇先生,实是我之福份!”
说到这里,又是莫名的空洞,他并不知道本来俞家有着“寇谋吕政”之说,就是寇先生是主要谋士,而吕尚静却推行大政,现在却失了一半。
却还是以为自己失去了这机缘而失望,当下定了定神,就出去抵达牛车上,车夫手持牛鞭,应着命令,“啪”的一声,牛车就驶了出去。
一阵风吹起,牛车行驶而出,抵达了城门时,才驶了出去,就见得俞帆身子微一颤动,突顶上冒出丝丝青气,淡淡正在凝聚,渐而浓烈,化作一朵青色烟云,同时,这朵烟云分出几丝,各奔东西,转眼就消失在空中。
平寿县·叶府
叶青正在读书,突心中一跳,皱了皱眉,似有所感,仔细查看,又并无异常,心中突涌起一阵伤感:“一年了,我再次降临,不知不觉,一年过去了!”
“公子,全部成了!”外面突响起江子楠的声音,看到叶青,就说着:“公子……您说的清酒,全部成了!”
“这么快?”叶青不禁惊讶说着,叶青早早,就琢磨起怎么冇样利用科技来获得力量和利益,可由于世界的不同,法则都不一样。
一句话:越是宏观越通行,越是微观越大异。
现在能作的不过是蒸馏酒。
其实地球上,威士忌就是蒸馏酒,在公元10世纪,工艺基本成熟,在中国,宋朝时也有蒸馏酒了。
而在这世界其实也有,只是这种都是原始技术,并没有形成系统。
叶青中了秀才后,就开始购买着相关原始设备和技术,加以改善并且研究,早期都是少量制作,这次想必就是大成了。
叶青就说着:“走,我们去看看!”
此时太阳一团火球,照得大地一片白,热气扑面而来,叶青继续往前,抵达到三百亩私田的院中。
先是打量,见着这院子清雅,只是多了一些酒气,不由一笑,再进去,就见得了吕尚静,就把手一揖,含笑道:“先生辛苦了!请入内说话。”
吕尚静欠身说着:“上次东家要改善这些,我还以为多此一举,不想真的办成了,的确是在下错了。’
说罢又是一揖。
叶青笑着看了看,说:“先生虽有意见,却尽心尽力办事,只有二月就把这事办成,这真是器量……不说了,我们进去看看。”
到了里面,果见着是水晶制成的蒸馏器,这世界道法显圣,制个玻璃简直是易如反掌,只就是一个想法,没点破就想不到。
“东家,这用的是最廉价的材料发酵制成,我们这里用的是山薯,这本是猪羊才吃的食物,不想制成了酒,质地非常纯。”吕尚静说着,取过了一杯,叶青看了上去,见着它无色透明,呷一口,觉得此酒有30度左右。
这本是伏特加的制法,用的就是最廉价的材料,叶青放下杯子,一时没有出声,起身踱了几步,良久,才把目光又移到吕尚静身上,说着:“这是原酿,无色无味,可以多制,并且取求优秀者多次发酵,以得香味纯正,完成后,可和各个商社联系,把这酒推出去。”
“工坊全力运转,能有多少产量?”叶青又问。
“每月能产一千斤!”
“一千斤,太少了,在这院子里不行,另迁地点给予保密!”叶青想了想,吩咐的说着:“把三叔给我寻来,说是要有事。”
叶子凡正在办公,听叶青要见他,就过来了,叶青一年来表现让他非常满意,开始时还担心叶青得了秀才,年轻气盛,胡乱干涉族事,但叶青二个月来,气定神闲,处理家事井井有条,招揽的这个吕尚静更是有着眼光。
正想着,就到了院子,却见着在侧厅,闻着就是一阵酒气,叶子凡就皱了眉。
“叔父,你喝一口,这酒怎么样?”
叶子凡走近几步,抿了一口:“咦,这酒谈不上好,却入口火烈,和刀子一样,这是哪里来着?”
“是侄儿委派吕先生刚刚做出来!”
“什么?”叶子凡目瞪口呆。
叶青把制作过程和叔父说了一遍:“叔父,你看,这原材料就是山里一文不花的山薯,费用基本等于零,只是酿酒设备贵了些,要寻求道法塑造。”
叶子凡皱着眉:“这酒有特色,但未必上得台面,青儿,现在是五月,转眼就是八月,你不可分心呐!”
叶青一笑,转过身子:“是么?吕先生,您给叔父说说!”
吕尚静目中一亮,应着:“是!”
“这酒的确是谈不上好,但有特色,入口火烈,和刀子一样,可是却不是没有销路——您看,北面难道不是?”
“北邙山以北,是所谓的大魏,都是些游牧部落,冬天更是严酷,我们这酒送过去就是雪中送炭——甚至一斤换得一两白银,都绰绰有余!”
“这……”叶子凡大吃一惊,这是没有想到的事……脸色立刻变得精彩,或白或红。
“没有什么嘛,也许在以前,或是有勾结外族的罪,但三十年前正好有旨意,允许部分交易,这酒也在其中。”
吕尚静笑着坐了,若无其事饮了一口口,很有些不适应的咋了咋嘴:“说实在话,这技术并不难,只是想不到,要是在内地销售,赚的钱多了,说不定一年二年就被破译。”
“但销售到草原上,那里道法衰退,信奉的是神灵,却没有这个本事,历年来抢劫的金银,在草原上作用不大,这次却可冇换回来,我可以说,不消三年,就可赚得五十万两银子,再远我就不敢说了。”
叶青笑了笑:“这还是低估了,要是全族倾力生产,三年内必可赚百万两银子,三年后,我们就把这配方献上去,朝廷必有褒奖,就可把暗里潜伏的祸端一扫而光!”
叶青心里算计的狠,三年赚足了,交上不过二三年,大劫就来临,一旦大劫来临,整个经济都要瓦解,这技术还有什么用?
叶子凡这才明白过来,仰首望天,深深呼吸一口,又说着:“既是这样,才赚三年,是不是太少了些?”
叶青听了,把身子一躬,说着:“叔父,人要懂得避祸,也要懂得分寸,这技术并不难,第一年默不作声,第二年就露出了痕迹,第三年就掩盖不住了。”
“就算不交,推算下防制下还难吗?到时反而得罪不少人。”
“三年时间一到,上交官府,就是把祸端引去官府承受,并且还可以获得夸奖,这是最佳的处置。”
叶子凡细细想着,甩去杂念,说着:“你说的没有错,是我贪了,你准备怎么样办理?”
“三年内不能让别家知道了,工坊要放在府内才行,要找信得过的人来操作,叔父,明人不说暗话,这是我房内弄出来的技术,我把这交公可以,但必须有我的人监督,里面我拿三成!”
“三成?”叶子凡脖子上青筋一条,视着叶青说着:“这是不是多了些?”
“你觉得多么?”叶青微微笑,却带着冰冷:“这我是凭空献给族内的,您真当我独干,干不了?”
“当然,族里觉得多了,给二成,一成,甚至不给都可以,我也无二话。”说到这里,叶青温雅一笑,他是穿越者,对族里哪有多少真正的感情?
给七成是仁至义尽,全部不给,叶青也不说什么,交出这项技术,带着自己一房远去就是,就当是补偿——以后就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叶子凡心里一凛,顿时听出了里面隐含的寒意,怔了片刻,才一叹:“我明白了,必会使你获得里面三成。”
第八十三章寒光
五月的太阳在湛蓝天空中缓缓移动,烤着大地,一丝风没有,阵阵热浪迎面扑来,岚崇文却浑然不觉。
正思量着,就见着衙门大开,何齐和陆明一起出来迎接了,左右公差整齐站了一大片。
“岚大人,您到了怎站在日里,中暑可不不得,这日子还守什么规矩,直接进衙就是了。”何齐摆了摆手,说着。
岚崇文忙退后一步,行庭参礼:“岂敢,这是朝廷规矩,下官拜见何大人,陆大人!”
本来以八品官对七品官用不着拜,但这是第一次见面,才行了大礼。
待得起身,陆明就亲热拉着手,岚崇文不再说什么,一起进了衙门公堂,公堂上已有着吏部的命文。
一进去,就听着有人说着:“人已齐,请宣吏命”
三人都立刻跪下,就听着这人宣读吏部的公文,这本不需要这样隆重,但有着皇帝的同意,故跪了下来。
里面内容非常简单,就是何齐升任正六品承直郎,实就是进入了退休的行列,按照习惯,担任三年后就正式退仕。
陆明升任正七品,成了这平寿县的县令。
岚崇文平级调动,成了这平寿县的县丞。
起身后,何齐清癯的面孔上毫无表情,抚了一下花白胡子,脸颊抽动一下,舒了一口气:“来人,交割印信。”
就有人捧着一个金盘,盘上放着一套县令官服,还有一个金印压在上面,见着何齐,就送到了陆明前。
陆明深深一躬.接过了,也说着:“交割印信。”
又有一人捧着一个金盘,盘上放着一套县丞官服,还有一个金印压在上面,送到了岚崇文身前。
这过程静得一声咳痰不闻,见着交割完成,三人再次向着北方溃败,站起身来时,就算是礼成了。
“放下了这担子,终是凉爽些。”何齐站正身子,略带浮肿的眼泡抽动一下,满面倦容叹一声,又一摆手,说着:“既是礼成,县里乡绅都前来庆贺,一起见见吧!”
这本是规矩,让全县乡绅都见证下交割,说是乡绅,实是有功名的秀才以上的才可,几人互相一注目,何齐鱼贯而入,进了大厅,顿觉身上一阵清凉。
大厅内冰槽上,都放着一块块冰块,这就是县令以上才可以享受的待遇——道法所存的冰块。
到了里面,才发觉大厅内放着二排案几,都是单人案几,一扫右面有三十桌左右,这就是县内秀才的人数了。
左面却是县里的官吏了,见了三位进来,都是行礼,只是官员第一次都要拜见,秀才只要深躬就可。
行礼完毕,何齐虽是正六品,但在这场合却不再坐主座,请着陆明上座,这是规矩,陆明谦虚了下,就坐了,而岚崇文就坐了右侧,见着不远处就是袁世温,不由一笑。
何齐瞟一眼陆明,见他微微点头,就说着:“陆大人大家都认识了,同冇进士出身,现在终担任县里县尊,这是件大喜事…一”
何齐长篇大论说了又说,可这“道理”听多了,耳朵磨出老茧,在场的人还是按捺住不耐烦,作仔细聆听样。
这位前县令显很有点恋恋不舍,说了一刻时间,才收住了嘴……这才听住了口啜茶。
陆明不慌不忙,扫视全场,呵呵一笑:“本县担任县丞时日不长,还不是很熟悉,昨日才接到部票就任实职。”
“本县为政,只准备办几件事,第一就是控制本县银钱兑换,银钱有浮动,是很平常的事,但一两银子只能兑八百钱,就不正常了,这是钱庄、税丁,商人都责任的事。”
“第二就是修路,第三就是整顿贼仓。”
贼仓就是盗匪和黑社会的意思,陆明辞色温和,但侃侃而言,句句令人心悸,在场的人都不由面面相觑。
陆明说罢看向着岚崇文:“岚大人,您有什么话说呢?
岚崇文早拿定了主意,笑说着:“我本是秉笔文书,对县政不是很精通,唯县尊之命而从了。”
说着,就闭了口,陆明就一笑:“说的是,往后仰仗诸位时多着呢,现在是开宴时,上宴!”
一声令下,各个上宴,三敬之下,各席才算热闹起来。
叶青这时看了上去,见着陆明端坐中央,圆胖脸上原本看去十分温馨,但此时,随时都使人感到一种冷峻的威严。
“当了县令,果是不一样了。”叶青叹着。
他观察人,别人也观察他,袁世温带着一个中年人,侧坐若,这时看了过来,就对着叶青盯了盯。
片刻,袁世温随意以小解名义出去,抵达到院子台阶下,就见着中年人匆忙赶了过来。
袁世温走到一处墙角,这里种着紫藤,攀爬在墙上,正开着花,花序垂长而下,花蕾浅蓝紫色,他上前闻了一口,问着:“马先生,怎么样?”
马先生垂手叹的说着;“第一眼时能看见,正经的淡红本命,想必是秀才位格而来,已没有半点缺瑕了。”
袁世温皱眉说着:“我虽不精这门道术,但按照常理,此子不过是县里分支之子,要成就这个本命,并且没有半点缺瑕,也要有半年吧?”
“白身简拔而上,是半年到一年才可,更高的要三年,所以朝廷命制,必须三年一提拔。”
“但非常人有非常之命,别说是三个月,就是三天都能适应的也不少,这就是先天贵人命。”
袁世温徐徐而散步,马先生随后跟了过来,这是很大院落,园林优雅典,两排厢房排列,里面还住着人,微闻得人语之声。
袁世温俯身折了一枝嗅着,就不过去了,问着:“那他是什么贵人命?”
“看不出,不但是他,别的贵人也看不出……您应该知道天道禁令。”马先生忧郁的说着。
原本的确可以窥探天机,但早在三十万年前,就渐渐禁止了,望气只能望见表面,不能深入,据说是为了人道运转的平稳。
“能够知道这些也可以了,看来并不是有才无命的人。”袁世温笑着:“这样我再观察一阵,就可以回去交差了。
“大人什么时候回去?”
“八月罢,州试定输赢啊!”
能考取举人,别说是大学士,就算是背后的六皇子也要注意到了。
才回得宴上,就听见上面陆县令笑说着:“叶秀才,听闻你诗作上妙,今日一宴,何不作诗?”
说到这个,众人就立刻扫看了过去,这个少年,一举中童生秀才,又得龙君称之“同进士”,已名传应州了。
叶青一怔,却也不迟疑,他自然有应景的诗,最著名就的“将进酒”,可这诗就这一篇,是用在轰动京都的,哪能用在这小小的县宴上,但陆县令初登县令,又不好推辞,想了想,说着:“大人,学生连喝了几倍,哪能作得出诗句和文章,不过先前去郡里应试,半途曾留宿乡间,却得了一诗,还请各位大人鉴别。”
说完,长身而起,借着酒意吟着:
莫笑农家腊酒浑,
丰年留客足鸡豚。
山重水复疑无路,
柳暗花明又一村。
箫鼓追随春社近,
衣冠简朴古风存。
从今若许闲乘月,
柱杖无时夜叩门。
这诗咏唱完了,众人都痴了,良久,陆明才叹着:“真是好诗,特别是这山重水复疑无冇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简直可称千古名句。”
“遇到乡村诚朴而忘了形骸,我是亲历亲见过,可惜的是本县,处于北邙山区域,临着恶邻,就有人偷骗抢劫作奸犯科都干,靠着的就是有八百里北邙山,又连着北魏,官府镇压匪患,就逃着远去,等风声平息了再回来。”
“本县方才说过,只准备办几件事,第一就是平息银钱兑换,第二就是修路,第三就是整顿贼仓。”
“务必要把这平寿县,治的和这诗里说的一样才可。”
众人心思不同,都是轰然举杯应诺,气氛越是热烈,到了下午,才宴散而尽,出了衙门。
上了牛车,叶青有些酒意,就在沉思,所想的正是这县令。
前世记得这陆明还是办了些实事,平息钱银兑换是基本办到,恢复到九百五十文一两银子。
修路也算是办到了,又打通了几条官道,使得来往繁荣起来,但整顿贼仓却没有办完,甚至可以说栽了半个跟头,却是一个匪团被压迫的狠了,走投无路,一夜之间,对着县内大族举行了杀戮。
七个大户血洗,死了一百七十人,这案子就这样大发了,结果朝廷震怒,三日内,将此此匪团歼灭于北邙山区内,并且将和这匪团有着牵连的二百十一人或斩或流放,显示了朝廷的控制力量。
而陆明虽有政绩,并且背后有人打点,但还是黯然调出了,品级没有贬,却到了清闲衙门,更不要说升官了,几年辛苦付之东流。
可就是这次机会,县里空缺多了出来,才使叶家得以上位,在大劫来临时多了几年生路。
想到这里.叶青眯着眼,闪过了寒光。
第八十四章大变
南沧郡·俞府
内府温泉,水汽氲氖,落叶乔木郁郁葱葱,经年不知岁月流逝。
俞平之坐在座上面无表情,一段时间不见,瘦了许多,直到着俞帆上前行礼,他才凝神注目着俞帆。
“你还是上来坐着。”俞平之打破了寂静,略动了一下身,又对俞帆说着:“我还不妨事,看情况不好,是不是断了机缘?”
俞帆听着话,应着:“是,连查了二个月,动员了几百号人,硬是查不出,我留下了寇先生,查着上几个月的情况
说着,就把过程一一说了。
“树欲静而风未止,奈何?“俞平之神色平淡,听了也不显出失望,只是自嘲的一笑,说着:“哎,我原本算计连环算计,不想真的办事时,处处被动,处处误差。”
“看来是我太小看了天,天意高深莫测。”
“也太小看了龙蛇,龙蛇之路布满荆棘。”
“更小看了人,须知每个能高高在上者,都秉有气运和才杰。”
“帆儿,你不要以为我藏着,实是这机缘随时流动,虽我依命理气运,算得你和三个机缘有缘,但具体哪一个,却不清楚,只有临着事才行知道。”
俞帆上行一步,朗声说着:“叔父,你太小看我俞帆了,要不是您,我哪有今天,您上次说的话,我都记得,机缘是风,但只要我们造了船,占了河道,没有东风也有西风!
俞平之先是赞许:“说的好!”
片刻又敛去了脸上微笑.用手扶桌椅,用嘶哑的声音说:“但是道理是这样道理,却不能不争,你知道为什么?”
“原因很简单,越是大道理,越是时间长,范围大。”俞平之回到座前,幽幽说着,眸子带着洞察的亮光。
“你道三经五典贯穿千秋万代之道,兴衰生死都在其中,为什么这样多士子,这样多英才,都悟不得?”
“实不是悟不得,是悟之无用,天地之道,百万春秋,区区一个岁寿不满百的人,就算悟得又怎么样?”
“帝王之道,屠龙之术,也以此近似,不到乱世,学之何用?”
“只有最短视最锋利的术,才能风云际会,成就一番事业。”
这话似乎扯的远了些,俞帆心里不安,料是这次失败激怒了他,眼见俞平之满脸乌云,正寻思着,俞平之丝丝带着浓重咳音已开口:“造船,占河道,的确是千锤百炼的真理,但你这时却用不得。”
俞平之的眼变得有些发红,仰首望着天穹:“不到位份,悟之何用,列祖列宗缔造家业,使之昌荣,用得了这些大道理么?”
只听俞平之声音越来越激动:“帆儿,这机缘不会就这样失去,你查问几个月前的痕迹是对着,但靠人力访查,自是极难,我今日就助你一臂之力,帮你查出这个关键。”
俞平之说完,正欲施法,可全身突抽搐一下,他用双手撑了一冇下,想扶住了自己,但全身一软,口中喷出一口鲜血,顿时就跌了下去。
俞帆霍站起身来,惊恐看着,片刻才回过神来,高声喊着:“快快!来人啊,快传医师!”
守在外面的仆人闻风,连忙赶来,见着这情况,顿时大惊:“不好了,三爷昏迷了,快快!”
一阵黑暗,俞平之昏迷中,但奇怪的保留了不少知觉。
一阵阵反噬,就似是烧红着铜条,一点点烙在身上……疼昏了烙醒,烙醒了再烙昏,就这样重复……
这一天,在巨大的疼痛中,俞平之渐渐醒来,只感到疼楚难忍,并且口渴,渴得满是焦火气。
仰了一下,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套间里,身下是丝席,他想挣扎起身,却完全动弹不得。
突隔屏风两个人耳语一样交谈传过来。
“喂……又一天了,转眼昏迷了一个月了。”
“哎,当年为了争取龙珠牺牲了不少旁支的叔伯,这些年嫡系中又鼎力支持,家族资源都倾于三哥,不想三哥这样无能。”
“是啊,拖累着叔父受到反噬,昏迷到现在。哼,任何倾斜都有着极限,极限一到,自要回复传统家训,先祖结合着军道与文道留下的整套规矩,才是我们俞家立命之基。”
“父亲也是默许,也不想想,当初父亲在众叔伯中脱颖而出,靠的难道是老太爷宠爱?少不得是王霸各种各样手段让大家服气,现在三哥连着着几件事都失败,可见才具不堪,名过其实。’
“什么遗珠馆,空有妄名,徒耗十三万两银子巨资,没一个堪用人才,反而使父亲在太守面前被动。”
“嘘,别说了,三哥要来守夜了,哼,现在才来守夜,算什么殷勤!”几声脚步响过,外间没声息。
俞平之听了这些议论,顿时就内外都是烙铜。
从这几句,俞帆继承人的地位,就受到了严重的打击,他拼命想挣扎,真正的醒过来。
此时小屋里寂寂,伴着浓浓药味。
外面几人正过来,就见俞平之躺在矮榻上,紧闭着眼,而俞帆跪坐伺候着,这时见着来人就是一怔:“父亲!”
俞承恩强抑心里悲怆,见得俞帆,不言声也不理会,带着一个道士进来,果见俞平之仰躺着,脸色苍白。
俞承恩掉转脸看看道士,问道:“能想想办法么?”
道士会意走到矮榻前,却没有什么举动,只对俞平之说:“可惜,一辈子算计,却落得这下场,我有丹药一丸,可使你清醒一刻,你好自为之!”
说话不客气,但丹药的确有效,用着人参进了去,只是一下去,俞平之脸上奇迹一样有着血色,泛起潮红。
再片刻,就睁开了眼,苦笑着:“我怕是不行了,再不能给族里效命了。”
俞承恩心里一阵酸热,勉强说着:“你别说傻话,仔细调养,还有寿数,千万别操劳了。”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已经感觉到了。”俞平之顿了一下,怅然有失一笑,眼睛直盯盯望着远处:“大哥,其实俞家到了你这代,就金玉其表败絮其中,族库里只有七十万银子,一旦有事,这点钱根本不够。”
“你一直扶持操劳,得罪了不少人,内外都有,我要去了,不能为你遮挡冷箭了,您要自己小心。”
这话一落,俞承恩听得不由流泪
说到这里,俞平之眼光一闪:“让别人都退下去吧,叫帆儿过来,就我们三人说些话。”
俞承恩一怔,别人就算不愿意,都退了出去。
俞帆才上来,俞平之就说着:“帆儿,我虽昏迷了,但你的事我已经知道了,这人就是叶青。”
这话一说,眼光就黯淡下来,脸色渐渐灰白,俞承恩大惊:“你……快别说了!”
“别,我的话没完,这叶青的确就是帆儿命里大劫,也是我们夺取龙珠的引来的劫数,这事是免不了!”俞平之说到这里,全身抽搐颤抖:“唉……你几次气运被夺,还是小心为上,最好不要短时间里和他碰撞了……只是遗憾,本来可以看着你一步步崛起,现在却没这机会,只能靠你自己,但是……以前叫你容了……现在容……不得……日后找到机会……杀……”
话到这里,俞平之眼见着不行了,但一阵最后潮红袭了上去,突睁开了眼睛,极清晰地对俞帆说着:冇“我看见了,你的第三个机缘,就在昭王……”
但这话才说出,天空一声闷雷炸开,俞平之全身一震,自七窍内透出丝丝的丹香,弥漫在室内,却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俞承恩见此,就说着:“还是族训,我俞家只有往前扑倒的男儿,没有躲在荫庇中的懦夫,你放心下去吧,为我族冥土增一神位助力,阳世自有我主持,不使血有白流。”
俞帆猛着抬头,就见榻上声息已无,不由悲痛哭喊着:“叔父!”
这时,众人纷纷涌了进来,几个兄弟都面有悲色,俞承恩眼眶微红,但片刻后就是收敛,冷冷看了俞帆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出去了。
才出去片刻,只见丹香而去,恶臭就出现,眼见着这尸体就迅速腐化,这正是反噬之相。
几个兄弟相视一眼,大哥俞策就说着:“三弟,叔父真是为你煞费苦心,现在再不能庇护你,这实是可惜,只是现在叔父已去,按照族规,这里由我来主持了,你下去休息吧!”
俞帆霍地回首,目光死盯着看着,几个兄弟这时再不假装,都冷冷而对,目光如冰如刀。
俞帆心在愤怒中翻涌着,握住了拳。
“我都中了郡试榜首,这临着州试,只要再给我一月时间……不想叔父才死,就要发难,”想到此处,双手都不由颤抖,不过这里却不是闹事的时候,失去了俞平之,父亲已经很不开心了,要是大闹,只怕现在就落得呵斥。
俞帆忍住了气,没有说什么,转身就离开,才离开,就听着后面大哥快意的笑声——十几年了,终于占了上风,
俞帆听了笑声,指甲都切入了肉里,片刻抬起头,眸子冰凉,望着远处,牙齿缝里透出了二个字:“叶青!”
第八十五章杀机
六月二十二·清晨
牛车起程,随行还是只有江子楠。
不是不想把芊芊带来,只是半年以来,芊芊变化越来越大,已初露出绝色丽光,这种情况怎么能到出来惹祸?
而江子楠虽是美丽,却还在合理范围内,却不至于引出祸端。
“这次就直接去州里,却要一个月时间呢!”叶青放下车帘,看江子楠:“怎么,不晕车了?”
“哪能都晕车呢!”江子楠小声抗辩着。
叶青听了就一笑:“能适应就好,对了,各种各样都带了吧?”
“都带了,牛车不能多放货物,就带了薄毯,还有供二天食用的食物和水,沿途补充就是了。”
“银子带了三百两,还有兑换的二十两碎银,想必都足够了。”
叶青听了,却是不语,似笑非笑,目光盯着远处:“怪了,我此次出行,怎么就心里不安?”
仔细检查了下,却顿时一惊,只见着原本金印破了一角,原本锁的灰黑气就泄露出来,一大片聚集着,形成了一个灰色的云团,却和自己的红黄之气对抗着。
“咦,怎么这次金印锁气,就破了?”
“劫气平时引而不发,遇到命运关键时,才会显现出来,既已发作,就可导致灾祸,化为劫数。”
“这次去州内考试,必有劫数,难道是我屡次改变命运的反扑?”
“那去还是不去呢?”
想了片刻,叶青就露出了冷笑:“这次一旦中举,就可彻底改变命数,有此反噬也是平常,我岂能见之畏之?”
想到这里,叶青摸了摸长剑,以及一个小袋,眸子幽冷
有着六阳图解,结合着小武经,本来再怎么样进展神速,都有着局限,可是梦里七年,除了文才,这小武经已经融会贯通,龙体强盛,都修到了颠峰。
出来后,虽**还是原本,但所有经验和武技都炉火纯青,只是**跟不上罢了,但经过三个月,这缺点大大弥补了。
并且这小袋,就是修得的道法所造的法器,虽还极粗浅,威力却是不凡了——这是感受到有劫气就开始准备了。
“我有此文才武功,有这样多筹备,还怕度不过劫数?”想到这里,叶青吩咐:“快上路吧,早点赶。”
江子楠应着,“啪”一声,牛车就加快了脚步,这世界的牛是专门经过道法改良,能走长途,温顺听话,连少女都可驾御。
俞府
第二日黄昏,俞帆站在了院子台阶上,就见得一个人脸色铁青进来,俞帆就问:“消息准确?”
“公子,现在是六月二十三,叶青已赶着牛车前去州城,正靠近着郡城,这是千真万确的事!”这人回禀着。
顿了一顿,又说着:“公子,这太危险了,杀死秀才,影响很坏……您至少等寇先生回来商议下再说。”
俞帆冷冷一笑,说着:“作大事岂有后退之理,这是善后的事,现在冇不想。”
说着,起身佩上了剑,就大步踏出。
院内摆着两排蜡烛,三十个人一片齐整站立,一片寂静,俞帆上前立定,众人就一齐行礼:“给公子请安!”
“诸位都是我俞家世代的家生子,我都信的过!”俞帆沙哑着嗓子说:“今晚有事用着你们。”
这句话一出,一阵骚动,又转眼平息。
俞帆说着一摆手,就有仆人抬上银盘,上面盖着红绸,俞帆一把将绸布扯了,只见灯烛下都是银元宝。
下面又一阵骚动,却没有声音,队伍也没有乱。
俞帆冷冷一笑,对下面反应很是满意,说着:“这是十足银子,是你们回来的赏银!”
说到这里,按剑说着:“现在你们听着,立刻穿上甲衣,上马,杀人,有事我担当着。”
“是!”三十人连声应着。
日暮,余光照在俞府大门口,连绵七阶石狮蹲踞,淡青法纹凛然含威,岁岁加持,数百年不减杀气。
几个家仆在一老仆指挥下,点起八盏清灯,支竿往门上挂着。吱——朱漆门大开,涌出了三十骑,个个都是灰袍暗甲,隐伏弓刀,领首的人却是俞帆,都不说话,直向城东奔驰去。
瞧得家仆个个稀奇,有个老仆却恍惚着:“多少年了,又见着这个,是要出大事了……”
府中十层木制高楼顶上,似可触摸天上云层。
几人临窗下望,为首正是俞承恩,这时才微微颔首:“还算有决断,也不算蠢,知道绕远避嫌。”
后面几人沉默,这种事想不暴露是不可能,区别只是把柄明暗。
“我知你们担心什么,就算荒郊野外,神灵巡察不到,但此举是触了底线,朝廷也会暗帐记下。”
“家族绝不会深入插手,好坏由他,不过我已经查得明白,叶青不过是县绅之族的分支,才修了一年,又有多少道法?这三十人都是府内精锐甲兵,按照武经所练,杀之如杀一狗耳!”
“过几日就是州试,这一小段时间,我俞府还压的住,帆儿只要升成举人,这暗帐也就只是暗帐,甚至到了殿试,说不定还会一笔勾销。”
最后一缕昏黄余光消失在楼窗间,就有家仆上来点着灯火,又下高楼。
这时就有一个中年人有些迟疑开口,换个角度劝着:“三公子文才、道业,自能中得举人,然兵道凶险,刀剑无眼,又非天下鼎革时,真有必尊身亲临险事?有个万一……家主这时拦下还来得及。”
俞承恩沉默一下,说:“你应听过我家故事,我俞家易朝时就是县中书香门第,天下沸腾鼎革,持守正道,却被贼军所破,阖家破亡,只有一幼儿被乳娘藏于犬舍。”
“十五年长成而习文允武,正逢太祖兴业,弓马取候,牧州得以郡望,吸取灭门教训,以文道传家,武经护嗣,正是虑这天意无常……再说,现在真是太平之世?”
几人面面相觑,闻着心惊,都深深低首,只有烈烈凉风在楼顶刮过。
俞承恩也不再深说,俯视这偌大府邸,在夜色下萦绕淡黄,再遥望一眼东城,人马俱已消失在视线尽头,这时才微微叹着:“几位先生不必心惊,让他去罢,这些年他得了族内太多照顾,这几次又多有不成,引得族内非论,我也很难压制的住。”
“他去了,能杀得叶青,就还是我府的继承人,不成……也就罢了!”说到这里,俞承恩叹息。
东天起了云雾,隐隐遮着月,闻着空气湿润,就有下雨的兆头。
一个灰袍中年人,见了皱眉,躬身说着:“话说如此,公子毕竟是千金之身,还是由我跟上,以防雷雨变数,确使除患务尽。”
“那就麻烦戴先生了。”俞承恩点点,看他下了楼,灰影一闪,轻烟一样远去。
郡城以西三十里
夜色寂寂,雾霭遮天,已休息时,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有一个神祠,见着这神祠满目青苔,虽没有主持,却还有些香火,当下就下了去,对着神祠里的神像上了三支香,算是礼成。
江子楠这时卸了行李,安顿辕牛,伺候叶青用食,又小心阖紧庙门。
叶青躺在临时铺盖上,解了剑,眼睛半开半阖,注视少女晃动着窈窕身子,心中却赞赏这谨慎,不由想起前世语车船店脚牙,就是无罪也该杀
这时自冇己精习道法与小武经,不虑盗贼,但前生乱世多有不择手段的敌人,久久就养成谨慎习惯,宁肯多些麻烦也要尽量避免一些问题。
过得片刻,少女回首看了眼,见叶青已闭目睡了,她想了想,点起一支香,对着赤红帏帐后不知明的神像祈祝,悄悄除了外裳,仅着肚兜钻进薄被中。
烛火吹熄,只有香案上一点火星明灭,燃香幽幽,辗转一会儿,静谧气氛中,自然安眠。
月隐云重,掩了斗转星移。
只是半夜里,赤红帏帐无风自动,虚室中陡着一亮,庙门震动,一声闷雷远远在天空上响着。
叶青立刻惊醒,本能抽出了长剑,一泓清波在墙壁上晃过,循着往门缝看去,见得一点明光黯淡不见。
江子楠掩着胸口坐起,黑暗中怔怔:“打雷了?”
叶青颌首,收了剑正要说话,却本能看了看赤红帏帐,泥塑微微震动,在这种时辰似示意着什么,转瞬又是不闻。
又一声惊雷,映着江子楠,一眼看了上去,只见她面上隐带血光,黑气贯身,血光笼罩,冥冥中带着冰冷凉意。
“这感觉真是久违了!”叶青一怔,突放声大笑。
拉开庙门,湿润的风呼啸刮进,迎面夹着雨星,使人精神大震:“雷雨?真是劫数来时风满楼!”
“这感觉真是熟悉啊,多少次了?”
前世,因天地间灵气潮汐异常,黑水洋上生出前所未有台风,东海龙君只能调节几分,干脆以邻为壑,使大风雨自溯河袭来,太平湖也无法全部调节,才有这雷雨。
因此导致大劫时,风雨多多,多少次战斗,都是在这风雨中进行。
虽现在不是大劫时,但这熟悉的风雨,还是使他回忆起前世无数战斗。
叶青头发都湿,回身对神像从容一礼:“多谢示警,只是还需借宝地一用,要是度得此劫,必有厚报!”
又一道电光在天地间闪过,映着神像。
第八十六章夜袭
“神灵……”江子楠受着感染,喃喃祈了一句,这时冷静下来,主动打着火点了烛,跟着叶青忙活起来。
只见一些精制物品,自小袋子中取出,以剑掘土,又吩咐她帮着埋下。
气氛紧张而不急迫,叶青前生在大劫里艰难逆行,可以说是大起大落,什么危险事没碰到过?
经历多了再迟钝也会形成本能,瞬间就洞明危机,现在时间虽很紧张,可是在叶青指挥下,一切有条不紊进行。
江子楠受着命令,也渐渐镇定下来。
只是片刻,地面法阵渐渐成型,阵盘埋在正中,法纹连着诸多节点,将功能一圈圈复制、叠加、放大。
与这同时,是叶青淡淡陈述:“我既提前得劫杀预警,抛下你独逃来得及,还有雷雨遮掩……”
江子楠脸色一白,就见他持剑过来,牵过自己的手,一时间几乎窒息,昏暗烛光下,只呆呆看这刚刚还同床共枕的男人,脑海里空白着,完全拒绝理解。
直到手指钻心剧痛,才发现被按着手在法纹上,再度听懂了话:“……不过,你跟随我,没有负我,我岂能弃你而去?”
下面的话就带着笑意:“怎么,玩笑都开不得?你是处子,血中阴灵气未失,正适合夜境加持,放点血不个意吧?
江子楠只觉一阵恍惚,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看着血迹涂遍了法纹,傻傻的点着头。
叶青涂遍纹路,法阵就隐约一亮:“剩下不过就是杀戮手段——在这天规森严世界,谁先动手很关键。”
“这幻阵就很适合,本来只是阻得一时,只要引得了反击的大义就可……”
又自怀里掏出刺绣香囊,打开就是一颗明珠,郑重放置在阵眼上,龙君赐予的明珠这时就一亮。呜——水性灵气自庙门奔涌而进,在空气里显出一只透明漏斗,漩涡一样吸进明珠,溢出阵盘,流淌在每一道法纹上,整个法阵镀上一层水膜,向主阵者的身上延伸覆盖,使叶青穿了一身透明雨衣。
这时大雷雨,在云层以下,天地间水性灵气充盈到了临界点,这一刻明珠正位,就似打开水阀,堤坝出现豁口,滔滔水性灵气汹涌而下,转眼就要冲垮法阵,冲垮主阵者,阵盘都剧烈抖动欲裂。
叶青果断按在明珠上,这明珠就是一震,强行关了阀,天地异象顿止,不由冒出了冷汗,回首认真说着:“……我制的法器还是太低了些,不过不要紧,水天生有着幻性,这又是龙君所赐,正好在雷雨夜获得最大加持。”
“有此幻阵,我就很想杀人,哼,我正要看看,这劫数是什么?”叶青有着这胆气,却是见了灰黑气浓度,这并非是不可度过的浓度。
对着在大劫里生死转过百次的叶青来说,甚至一看就能感觉到里面的分寸。
大雨落下,丝丝接连着天地,江子楠听得悚冇然,苍白脸上反恢复了些血色,明明畏惧八骨,还下意识靠近叶青一些,能自失怙下女攀爬到现在地位,远不止是聪敏果断,这是她依附强者的本能天赋。
叶青暗自点头,又给她挂上了一些法符:“你驾车往南跑,不要走官道,只走小径,直到天亮……”
江子楠郑重点头,急奔出去,身影踉跄消失在雨幕中。
叶青默默看着,良久,才叹息:“这可不是什么考验,有人相信危难时应考验人心,经历多了,才知人心不可考验,包括我自己在内。”
“哗”一下水响,背后出来个人,在阴影中接言:“临事时,总有不得不时,才有着路遥识马力,板荡见忠臣的话……再说,不是特意给她显示幻阵威力,增其信心了吗?”
再有轻微水声,又有人踱步至雨中:“这也是增加自己信心,这战非同小可,必须谨慎!”
叶青颌首,举起长剑在面前看着:“我早早考了秀才,意外得了小武经,又有着梦过七年,就有多种道法武技,正所谓身怀利器,杀心自起!”
“这对大劫来说,又算得什么?正好就要检查下,我此时战力如何?”
一道电光划破天际,照亮庙门,三个一模一样的人站立着,彼此相视相笑,诡异的气息不可抑制弥漫开来。
幽暗在庙中升起,迷雾无声遮掩,下一次闪电亮起时,已不见庙与迷雾,而是一座小院,门口甚至有着凉棚,飘荡着酒旗,静静立在这雨夜中。
暴风骤雨一样的马蹄声,正远远而近。
马蹄声在坡路上停驻,雨在这时变得非常大,荒野浸在一片黑蒙蒙中,只有一个孤零零灯笼在不远屋檐下飘摇。
“举火否?”有人问着,专门备着浸油火把,雨中也可使用,但这时只举了一支,仅能照亮左右。
“先不用!”俞帆回首,问一个人:“是这里?”
这人是队伍里唯一的一个穿着便服的人,实是一路跟上来的眼线,这时虽在雨中,还是额上见汗,仔细盯着下面地形,又专门辨认这灯笼下的大门:“应该是,我亲眼看着牛车进去……”
俞帆仰天看了看,这真是个暴雨夜了,杀人只要淋着这大雨,片刻痕迹就可冲去,当下站在坡顶,闷声令着:“杀进去,鸡犬不留,抢光财物,油火烧房,就当是大盗所作。
“是!”话才落下,三十骑冲散了雨幕,蹄下泥水jī冇射,铁流一样冲下,一切声音都掩盖在风雨声。
昏暗雨幕下划过闪电,照亮泥泞,照亮人马,照亮小院,唯一留在坡上的眼线面孔惨白,喃喃着:“可当时见得是个神祠啊,这家酒铺是后面一段路上,难道看花眼了……”
电光消逝在雨幕中,黑雾遮掩了这人。
马队中纵出两人,轰的破开大门,灯笼中烛火摇曳一下,晃动光暗,伴随着众人下马的是杀气。
甲兵冲入庭院,分出一半直接搜索,雨声中只听闻着“噗噗”几声,俞帆身后的一个甲兵首领这时就嗜血笑着:“这是弟兄杀了三个。”
“动静还是太大了。”俞帆听着这噗噗声,压下一点莫名而来不舒服,挥手指着黑暗中唯一亮起来灯火与人影的西厢:“杀上去,杀正主要紧!”
“是!”整齐的响应,十个甲兵持着强弓举着,抵达到门前,自外面隐隐见得一个人正端座在堂内,似是想说些什么。
可下一刻,这十个甲兵瞄准,劲弦陡松,嗖嗖嗖的长箭就穿了过去。
噗噗声不绝于耳,十支长箭至少中了七支,但却有点不对劲,这使得甲士首领不由皱眉:“再冲进去!”
“举火吧。”俞帆命令着,又赞叹似一句:“他没这么容易死。”
十数道烈焰在院中亮起,甲士一把揭掉灰袍,显出里面甲衣,这时结阵而上,交替掩护着破门而入,刀光剑影在房间里闪过,就是一声惊叫:“这变作了块木头,是假人!”
甲士首领面色大变,疾声喊着:“快退!”
声音传达,只撞在透明水波上,冲入的甲士知道不对,就要结阵退回,但只见着突一变,几个甲士突相互出招,都是杀招。
“噗噗!”顿时就有着五个甲士被自己人杀死,而两个甲士急退时,一道幽影欺近,长剑一闪。
“噗——”又是这熟悉声冇,幽影回首看了俞帆一眼,从容转至下一个甲士,又是一剑:“噗”
“叶青!”俞帆怒吼一声,手中取得一个黄玉符捏碎,
所有甲士循声急奔而回,又被幽影杀了一个,只在第二个时,响起金铁相击“乒”的一声,甲士副队长面色沉凝格挡住,顺着敌人剑势判定方位,一手挥匕疾刺而去。
“噗!”
一道火光击在正中地面,“轰”的一声,地下的阵盘裂了一丝纹路,地面法纹暴露了一大国,意味着法阵功能损坏
水火冲击成绚丽虹光,终照亮了整个场所,展现这幕不是叶青,而是甲士副队长下腹透出一截剑锋!
甲士队长见了,不由嘶声大喊:“老三!”
俞帆面色难看,这时不指挥,还有空嘶喊——就算按照武经训练,追究还不是真正经过战场的甲士吗?
俞帆顿时下令,亲自指挥,合着退回来的人,十九张强弓在搭箭张弦。
剑锋一抽,叶青不可思议扭曲着身子复正,冷漠望了众人一眼,手上掐了灵诀:“雾!”
地下阵盘上明珠一亮,jī活了别的一组法纹,白雾迷茫而起,遮掩了叶青身影。
只剩下副队长身子一软跪地,鲜红铺了一地,犹不甘柱剑,目光难以置信——他手中锐匕分明该先送入敌人心脏,却失算落在空处!
敌人何以将身体这样不可思议扭曲?
武功原理,这姿势本无可发力啊!
“射!”白雾扩散,隐隐泛红,带着血腥。
“公子,老三还……”
“他已经死了!射!”白雾扩散庙中,血腥弥漫。
“公子!”
“我说射!”俞帆盯着甲士队长,眸子闪过杀意,冷酷挥手,十九张强弓这时再不敢违抗,“嗖”的发箭覆盖,雾中传来扑扑入肉声,随之,熟悉的惨叫声,远远传了出去。
第八十七章夜逃
一齐过去,地上只有副队长,身插乱箭,双目圆睁,一脸不可相信的表情,似是死不瞑目,鲜血不断自他身上流了出来,流淌出一片。
这时附近尸首满地,鲜血飞溅,这种场面,使剩余的甲士都是脸色发白,俞帆的脸色也不好看,只是暗想:“虽按照大易武经来训练,但终是沙场新丁。”
这时却亲自上前,伸手给他阖上双眼:“放心去吧,你的父母妻子我来养之,且有田宅之赏!”
说完,果是顺利合上了眼皮,俞帆心里稍安。
要是这人硬是不肯合上眼皮,就大大丢了俞帆的颜面和威望,但这人家属也别想有好果子吃了。
因此这死人还是服从了“为俞家牺牲”的大局——人不能活在真空里,死后也不能死在真空里呐!
俞帆取出了一个玉符,白色灵光领域却只照亮着一尺,顿时心中涌现危机感,回首看向面色异样的甲士,沉声说着:“你们听着,相互之间不要离开距离,不然就会被幻阵所迷,自相残杀。”
甲士队长这时冷静下来,这就说着:“你们用脑子想想,刚才敌人出的剑,韩三已中了致命伤,他是被敌人杀死的!”
队长毕竟是队长,见识多了些,说完这话,脸上又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表情,对着俞帆慎重说着:“公子,此人的剑法和身法,好象有些熟悉,同是我们的一脉,只是比我们所学似是精深些!”
甲士都精习大易武经,听了不由神情一变。
“大易武经?”俞帆一怔,不自禁打了个jī凌,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大易朝灭亡后,武经被朝廷收缴,各地衙门童生和秀才可查阅的只是最基础的部分,各世家手中各有一些残篇。
完整的只有皇族和一些真正豪门世家才有。
这叶青却是哪里获得此经?
“莫非此贼和某些大人有牵连,不这样,难以解释这种武功,以及奇迹一样崛起,又得各方种种庇护……”
但俞帆也是性格刚毅之人,这时定下神来,沉声说着:“你们听着,我们结阵冲出去,只要脱离这幻阵,回首再毁阵,必杀此贼血祭战死弟兄,现在幻阵已算是破了大半,对付这迷雾也简单,只要留意声音……”
“踏!”
声音骤在俞帆背后响起,顿使毛骨悚然,嘶声喊着:“快射!”
“噗簌簌簌簌——”
箭雨后,白雾中人影不见,围上去只见着一滩水迹:“又是假身!难怪脚步这样突然,可也看出幻阵已掩饰不了真人,要是真人就不会……”
“咔”一声闷雷,雨声噼啪声打了下来,淹没了说话的声音,甲士本来凝神听着动静,这时都觉得嗡嗡一响,什么都听不见了?
“啊!”远一点就有着惨叫声。
俞帆战栗,在这片小小灵光领域中,只见突进来着四个叶青,个个持着长剑,围上来。
冇俞帆当机立断命令:“射!”
箭射了上去,顿时击破。
假的?不要管了!”俞帆一惊,连忙命着:“往外冲,冲出这里!’
甲士涌了出去,沿途砍杀了几个分冇身,不由说着:“都是假的!”
迎着扑面雨星,俞帆恍然大喜,在雷声中高喊:“此贼自己开了门,这不是掩足音,是要逃,追出去!”
“轰隆隆!”地面在震动着,甲士刚刚冲到门口,只听着“律律”战马长声嘶叫着,在白雾中突显出,直接将阵列冲垮。
俞帆这时捏碎了玉符,就觉得全身一震,一马受惊踢了上来,被玉符所挡,转眼就飞跌了出去。
“他惊了马群!”
“杀!”
“寻敌人方位,啊——”
俞帆忍着巨痛爬起来,不知自哪出取出了一颗滋滋的火球,却不知投向何处,嘶哑嗓音大吼:“敌人方位!”
“敌人在——”
“噗……”
面前白雾在撕开,耳中只听着连连惨叫,不知有多少马蹄在旧主身上践踏过去,又在刀剑反击中惨嘶倒地,里面混杂着顺水摸鱼的惨叫。
俞帆顿时脸色铁青,这时混在一片,指挥不过是笑话,就想丢了上去,可是敌我混成一片,丢上去的话,就炸死一大片。
刚才杀了韩三,众人就有着异样,要是这样干,怕是再多抚恤也挽回不了自己残暴的名声了,在族里威望必一落千丈。
想到这里,就有一种撕心裂肺痛苦,眼见着手中滋滋渐弱,火球渐暗,远处连连的惨叫,这时突心里一横,将这火球丢了上去。
“轰!”一个火球炸开,顿时三五个人影血肉横飞,一个甲士踉跄着跌了过来,嘶声惨叫,一时未死,跌在了俞帆脚下,血肉模糊在地上大声惨叫着。
俞帆摸了摸脸上,却一手血肉,而在脚下不知何时铺了层鲜红,有人有马,粘稠如浆。
见此,俞帆脑海一片空白,只闪过“流血飘橹”这个史书中用过无数次的词。
里面有着三个甲士没有死,这时却是一呆,突呐喊一声,转身就奔了出去,再也不跟随着俞帆。
“原来兵败如山倒,就是这样……”俞帆脸色苍白,挥着长剑扑了上去。
“啊!”三个甲士惨叫声,自是白雾里而出,这时白雾突渐渐散了,虽还是夜中,却见着人影了。
一股巨力在身后传导,不由自主飞出庙外,熟悉怒吼声自后面传来:“公子快走,眼线还在前面坡上,有马!”
“锵锵锵锵”金铁相击声响起,就算是火球炸死自己人,还有一批甲士选择了护主殉死。
水花飞溅,在背后隐隐作痛,根本来不及也不敢回首看一眼,俞帆一旦发觉自己已脱离了幻阵范围,立刻奔向山坡
只听到后面甲士怒吼,间接带着惨叫,显是生死就在旦夕之间。
俞帆咬着,直向山坡奔去,被一块石头一拌,顿时摔了一交,泥水满身都是,俞帆却顾不得了,咬着牙直直扑了上去。
“赖义,果不愧是名字里有义,我原本觉得办事还币够,但现在看来,办事是因为没有上阵经验,这忠心却是有了
“你放心,只要我回去,不但有抚恤,你的儿子我还要提拔成队长。”
“叶青,只要我活着回去,必不会放过你,定要将你全家老小斩尽杀绝,让你凌迟而死!”
心里怒吼着,爬上山坡,迎面是留守眼线面孔,就算在夜色里,也能看见这人带着讨好,又惊疑提防的表情。
只见这人问着:“俞公子,下面可是——”
“没事……”俞帆突一挥手,一点火星扑了上去,顿时落在了这人脸上,这眼线顿时惨嘶,大雨也一时熄灭不了头颅上的火,顿时在地上翻滚着,惨叫着。
战马受惊嘶鸣,却被俞帆一跨而上,转过了马,向着郡城而去,下坡前,不由自主的望一眼。
远远大门下,灯笼照着,原本厮杀的甲士已横七竖八,只有队长赖义还在怒吼着拼杀着。
这时叶青剑圈突显出了一个破绽,这赖义本能就是长刀直入。
俞帆瞬间瞪大了眼睛,骤然醒悟着:“不要——”
一道电光闪过天际,雷声把这大吼淹没。
长刀已斩没入叶青胸口,化成了一片水光,又有一个叶青突的显出,一剑就刺入了赖义后背,剑尖自前胸透了出来
赖义呆了冇下,跪跌了下去,鲜血不断自他身上流了出来
俞帆咬着牙,遥遥望见叶青脚步一凝,手还在握着剑柄绞动,将赖义内脏和心脏搅碎,人已侧转过来,半身仰起,双目投注。
猛虎扑食一样的姿态!
俞帆浑身打了个jī灵,转身就策马,喝着:“驾!”
“嗖——”后面传来了破空呼啸声,战马受惊,猛一跃三米,一把长刀穿过,在原来的地点,插入了地面。
俞帆还来不及松一口气,就听马蹄声迫近:“这是?”
“踏踏踏……”重重的马蹄声,点鼓一样节奏,隔着噼啪的雨幕,有时掩在雷声里,转眼又清晰可闻。
“马没有死光,他乘着马匹又追上来了,果是要赶尽杀绝么?”俞帆咬着牙,脸色铁青:“哼,这叶青就算修行大易武经,连杀三十甲士,内外都耗得差不多了吧?”
纵是这样想着,却没有勇气停下,和叶青拼死一战,却想着:“只要自己能赶到三十里官道,就可脱险,谅这叶青也不敢在官道驿站左右杀人!”
正想着,这时马匹却放缓速度,连连鞭打都无法提速,俞帆先是一惊,但还是保持着清醒,顿时明白,这是前半夜奔驰已耗去大半马力,现在大雨连绵,使路途泥难行,这马力就快尽了!
“纵天时不在我……我也要冲出去!”俞帆咬着牙,突拔出一把匕冇首,对着马股就是一刺。
“嘶!”鲜血飞溅,受到这个刺冇jī,这马匹悲嘶一声,顿时加快了速度。
“先祖,请保佑你的子孙俞帆脱出此劫,我誓必领着家族兴盛,年年三牲以祭……”
或许是祈祷起了效用,战马拼命在雨中奔驰。
第八十八章介入
雷雨渐渐停息,台风渐往西北而去,露出暗青的天穹,上面亮幽不一的星星出现,启明星稳稳高悬,快要天亮了。
周围早不是来时场地,不是官道,甚至连小径都不是,只有着荒芜野地!
一路向东奔驰,到这里不远有着山影,是两相夹峙的地形,俞帆暗想:“自己是往东南面跑过来了?”
这时心思稍缓,四顾茫然:“我就这样败了?整个家族不过是三百甲士,死了十分之一,回去怎么向家族交代?”
想到这里,脑中就嗡嗡,又出了一身冷汗,但是俞帆终不是平常人,倏间已憬悟回神,当下冷冷一笑,说:“我并非是除了家族就一无是处的人,我的文才就算有着吹捧的水分,也是郡内前三之列。”
“就算事败,没有以前全力支持,所获得的气运也不少了。”
“我还有龙气在身,八月就是州试,断无落榜之理,最多就是不能中的三甲,屈于二榜罢了,照样可以上得金殿,夺同进士和进士之位!”
“哈……”十分荒谬的感觉,使他不由大笑地来,笑着笑着,泪水溅了下去,狠狠擦了一把,策着马匹:“驾!”
战马跃起,却哀嘶一声,“轰”的一声跪地!
电闪雷鸣,风雨呼啸,隐隐的蹄印若有若无。
“誓杀之,在天亮前杀之!”叶青策着马匹,咬着牙死追,抵达到一处荒野,突眼睛一亮。
五十步前,一马仆倒泥泞里,俞帆甩出十步,正全身血色泥浆爬起来。
叶青翻身跳落,自己马匹也差不多了,全身是汗,但还没有死。
这马蹄和脚步声顺清凉的夜风传来,俞帆自身到心,整个人都凉了。
夜幕下,莹白灯笼照耀,三十甲士杀敌。
现在只剩下自己被敌人追杀,今晚一切都显得荒谬,回过首来,面前是个身影,长剑在手,晦暗的光自背后照进来
这时俞帆却镇定下来,望着深沉的黎明,贪婪呼吸近在咫尺的自冇由空气,伸手在怀里摸了摸,没有玉符可用,面上肌肉抽搐了一下:“你赢了,叶青!”
叶青也是满身血浆和泥水,舒了一口气,看了看天,东方已蒙了一层红云,思量了一下,就说着:“是我,俞三公子,我有些疑惑——我觉得我们没有大的恩怨,你为什么派兵杀我?难道就仅仅为了这龙君宴魁首?”
“哼,龙君宴魁首只是小事,本来我也忍了,可你在卢华郡夺了我的机缘,还说没有大的恩怨?”卢华郡!这话一落,叶青顿时醍醐灌顶,一道灵光贯穿,什么都明白了。
前世俞帆应大运而生,其中很大一股就落在龙宫上。
第一次龙君宴夺得魁首,但这个已被叶青生生强夺了,可是俞帆与龙宫的运数因缘远远不止这些。
据前世所知,俞帆日后进入龙宫,龙宫以贵宾礼相待。
前世却没有把龙孙的冇事宣传,这想想都知道,是密不可宣的部分,怎么会流传出来,因此叶青自己就算有先知,也不知道这一部分,夺了俞帆的大运,结了死仇,却还不自知
这真是天意弄人,叶青想着,突笑了起来。
这一笑却让俞帆打了个冷颤,有这一瞬间,他想求饶,但转眼之间,秉性和自小培养的尊严阻止了他,只是苍白着脸不语。
“时间不早了,俞兄,还有何话要说?”这时叶青已平静下来,淡淡的问着。
一种死亡阴影笼罩着,俞帆盯着叶青,仿佛要把此子一同带到地狱中去一样,许久才说着:“你动手罢,我在下面等着你!”
说罢就是不动,叶青颌首,剑锋对准了这人心脏,毫不迟疑的一剑刺了下去。
“锵!”火光四射,击在金石一样,金色盔甲在剑下凭空出现,本来刺向心脏的一剑,硬是偏差,只听“噗”的一声,血花在肩膀上飞溅。
声音在背后远远传来:“竖子敢尔!”
话还没有落,一个灰袍道士就已出现。
“五行甲术!”心中陡清明,根本不理会,奋起体冇内力量,持着道诀就是一剑斩下。
“锵!”金甲灵光扭曲,俞帆跌入了泥浆中,
“啪——”
时间在这瞬间凝滞,叶青猛的翻滚,原本落地之处,一团雷火炸开,将大片泥水飞溅,三人都落了一身。
叶青眸子一缩,终于压制不住喘息,呼吸急促起来,连杀三十甲士,半夜追击,也筋疲力尽了。
眼前这个雷火球,不是真正雷法,而是五行伪品,但在民间,却是少见杀伤术法了,想来夜中俞帆所用玉符就是此人耗费法力所制。
“戴先生,你终于来了,给我杀了他!”俞帆嘶声说着
戴先生却没有理会,只是双目紧紧盯着叶青。
叶青持着剑冷冷看着,面上同样没有半点动容。
戴先生突在黑暗中转了转身,手中的雷火球一下消失了,只是回过去,将俞帆抱了起来,似是使了什么术法,一瞬间,就消失了。
叶青眼睁睁看着这个,指甲切入肉中,鲜血淋漓,却也没有动手,见着去了,顿时站不住,跌在地上喘息。
这时,东面天空一线鱼肚白,就要天亮了,叶青勉强说着:“多谢神灵看着,我会塑金身以报。”
说完,不再理会,运转六阳图解,开始吐呐。
半小时后,叶青才恢复了元气,沿着道路一路寻着,直到听一处灌木里传来了叫喊声。
过去一看,江子楠躲在里面,衣服都被荆棘拉破了不少
她这时见了叶青,连忙拽住了袖子不放,惊魂未定絮叨着:“我跑到山脚下,等了半夜,忍不住跑回神祠里,神祠里都是死人……”
想起神祠里的地狱,不由又一阵发抖,声音都带着了哭腔:“我看没有公子,就顺着脚印回跑,又不敢远离,就躲在这里了!”
叶青听了,抱紧了怀中**,望向远处,又深深吐了口郁气,看了看四面山脚地形景色,结合着记忆,这正好离关卡有着十里路。
“先下山,换身衣服,你扮一下男性,速赶回叶府,叫上下防备!”
“那公子你怎么办?”江子楠急急问着,深蹙眉,眼神焦虑,与往日带有一丝做作不同,这却是真冇实神情。
“他敢杀我,我就敢杀他,可惜的是此人气运未绝,这次却没有杀得此人!”叶青冷静应着,见她还是焦虑,虽不如芊芊,也算是共了患难考验,就安慰的说着:“别怕,八月州试前,我还能自保。”
“真的?”江子楠神情稍缓。
“真的。”叶青的表情看不出丝毫勉强。
一刻时间后,就着河里冷水洗了,在黎明中,在一处农庄分道扬镳。
江子楠换了一身男性衣服,持剑在手,带了一半盘缠,坐了牛车自着管道上回返平寿县。
此时天刚明,晨炊袅袅,夜气尚未散尽。
叶青就见得了官道上人流渐密,扫看了一辆空的牛车,就喊住了:“到附近镇上去,十文够不够?”
“十五文吧,让我吃碗大肉馄饨。”这时叶青已丢了血衣,自是清爽,这人也就应着。
“行!”叶青毫不迟疑,跳上了牛车。
车缓慢行着,不知不觉却行了些路途,远远,就看见了一处神祠,看样子香火旺盛,很是壮观。
主殿掩冇在桧松柏之间,左右亭榭台阁都有,在阳光下云蒸霞蔚,隐含着金色的气相,叶青这时却不理会,只是细细思量。
“哎,我本没有和俞帆结仇的意思,但神差鬼使,却在山神引导下抢了俞帆的大机缘!”
“结也结了,昨夜却还是杀不得俞帆!”叶青那时实已经筋疲力尽,实杀不得新来的灰衣道士了。
“现在怕是和俞帆,俞家结了死仇了。”
凝看着自己,却见着原本大团灰黑之气,已去掉了大半,只有一丝丝残余着,但虚空中又有一团灰气逼近,显是俞家。
除此,却有着惊喜,自己命格之气一片赤红,显经过此劫,得了不少好处,而原本山神处的气运汹涌流淌,在本命上缭绕,渐渐转化。
叶青看着这些气运沉浮,脸色有点阴沉,看着路二侧的树木退去,心中一动,忽想起前世记忆。
龙孙的事前世没有听说过,密不可宣,现在想来是很自然,这涉及龙族的黑历史,怎可宣传,这不是打龙族的脸面?
龙君宴,以及昭王的事,却可大大宣传,以使俞帆应了这应州龙气,前世也是过了这次,才奠定他最终的根基。
昭王是上古圣王,古墓前树木葱郁,历代皇帝都曾经册封,渐渐这葬身之地有了不凡。
其中一颗华表木为最,吸取了几分王气,成了精怪。
日后却被俞帆所斩杀,得了其中王气,直接奠定了此人根基。
叶青前世早就知道,却不想动这机缘,免得四处竖敌,但是现在和俞家已结了死仇,却誓要夺取这次机会了。
想到这里,眯着眼里,放出寒光:“现在来不及了,等八月川试,必夺了这个机缘才是。”
“现在杀不了你,难道不能夺你机缘?”
第八十九章回护
叶青自镇上雇了一个牛车,沿着官道而上,迎面就是路障,车夫有些紧张,叶青却使着继续向前。
“干什么?停下检查!”
“锵锵”看样子设卡的不是普通公差,都带着隐隐的杀气,是军人。
这时叶青一笑,只手出示,一小方铜印在阳光下闪闪,照得众人面面相觑。有个年轻火长,就变了脸色,赔着笑上来,看了看,就使人搬开路障,道歉着说着:“这位秀才,这是上官命令,请过。”
叶青点点头,收了铜印,暗忖着俞府果没有公开这个案子,随口问着:“上官……是知府?还是同知?”
火长略有傲气的答着:“自是知府,我们是巡骑营,属军司所辖,本州大都督提检,知府可差遣,同知还无权调动我们!”
“知府大人说,最近有流匪,所以在郡城设卡检查。”
叶青早仔细辨认过这伙衣饰,朝廷只要权威还在,暗杀秀才或敢冒险,公开以调兵是不可能,因这是比暗杀秀才更严重十倍的谋逆大罪。
不过,还是习惯性进一步验证:“巡骑营,那我看你们怎么没有骑马?”
年轻火长脸色微黑,显被戳到痛处,又不敢发作,只得应着:“这些年,北魏断绝了马匹市易,这本来是划归我们一块,这下不但兄弟财路少了大半,战马也没了主要来源。"
“应上官检查,还能凑出一队,平时都宝贝一样养着,自西南方调来的矮马自家人骑骑也就罢了,真有现在这样行动,骑着出来岂不是笑死人了,我们可丢不起这脸!”
叶青点点头,放下心来,这回答果是巡骑营本色,前世就接收过一小支,最清楚大蔡北军里面这帮人的底细:“放心,马匹市易不可能总是断绝,迟早有复一日!”
“谢秀才吉言!”年轻火长哈哈笑着,脸色好看些,恭送叶青远去。叶青坐在了牛车上,沉思。南沧郡的郡府,立刻反应了,手段很老练毒辣,他先不问是非,也不拦截,只是派出了巡骑营“巡查匪迹”这其实就是一个政治表态。
而无论是俞家,还是叶青,在这种情况下,还敢挑衅,自是毫不客气的灭了。
只要谁也不敢动手,自就有时间来处王单——极大可能就是立刻上报给州里,让总督决断。
想到这里,叶青吐出一口气。
其实没有杀得俞帆也可,至少在情理上,自己是占了主动,如果是杀了俞帆,只怕就算是被袭击,也要治罪。这无关情理,只在能量。应州总督·政厅应州总督一点头,脚步而入,本来议论的小厅,顿时变得鸦雀无声,官员都是躬身。
南沧郡的太守张世玉突一阵紧张,感受到了总督身上威不可测的压迫。
都是同进士授官,可这位已经是封疆大吏。
“你们正讨论着,怎么我一来就哑了?”应州总督坐了,笑着:“我又不是老虎,一来就鸦雀无声!”
这话说得在场的人都笑了,气氛顿时缓和下来。
张世玉认真打量一眼应州总督。
五十五岁的总督戴着一顶金冠,剪裁得十分得体的深青色的官袍,细密的皱纹不仅不显的老相,反使他炯炯有神,充满威严。
这位可是八岁启蒙,十五岁连中童生秀才,十九岁中举人二十岁殿试中得同进士,四任县令,三任太守,四十岁就晋升正三品,先在吏部任职,又调任应州总督,修明政治,疏浚河运,实是朝廷一等一的大臣。
应州总督哈哈大笑,说着:“当年,我和你父亲相识,你父就说,我家五子,唯二子有出息,不想现在你都担任太守了,果是知子莫如父。”
张世玉就笑着说着:“这是父亲的抬爱,也是鞭策,如我不能中得同进士,怕是鞭子就打上来了。”
众人听了又笑,笑了会,应州总督这才说着:“说正经事,你是说俞承恩出动了私兵截杀一位秀才?”
“总督大人,不能这样说,私兵都有掩饰,也都死了,查无实证,只能说是疑似……至于这秀才,是叶青,平寿县人。”张世玉说到正事,就动了一下身子,认真的说着。
顿了一顿,又说着:“这事待我发觉,已是痕迹都无,只有当地土地神见证,可按照天律,非科举鬼神取证不足为凭。”
“虽不足为凭,但至少有个说法吧?”总督一笑,说着
“是,据它说,是这个秀才,一人就把三十甲士全部杀了,还追杀俞帆,几把他杀死最后俞府术师救去。”
众人听了都是变色,总督听了,一声不出,只是目光幽幽看着门口,片刻才问着:“俞府是侯门之后,虽现在早就不是,底涵还不错,这些私兵是按照武经训练的吧?”
“是,不逊于我的巡骑营。”
“现在各个世家越来越不像话了,是要痛加整顿,不过俞府也不是暴发户,不至于这样大惊小怪,这叶青有什么特殊,又或结了什么仇?”
这时,又一个官员起身:“这我听说过一些,这叶青却是和您一样,都是十五岁中连中童生秀才,现在是十六岁,来州里应州试。”
这话一出,总督就微微变色,就听这官员继续说着:“至于怎么样结仇,听说龙君宴时二人应试,这俞帆却黜了下去,失了魁首之位,或是这样缘故。”总督就薄怒着:“胡闹!”“我觉得也是胡闹,为了这点小事,俞府断无出得私兵之理,这俞帆听说也只有十七岁,怕是年轻,血气方刚,才作出这事来。”张世玉就干咳一声,说着:“事情也许这样,但俞府死了三十个人,据说这俞帆肩膀上也中了一剑,本来是小事,现在怕是大了。”
总督冷哼了一声,脸色渐渐缓和,只要不是政治冲突,这点血气方刚的小事,却还不在眼里,就向张世玉说着:“听说你派出了巡骑营?”
“是,就以打击匪众的名义,沿途设卡,一是就是隔山震虎,其次就是最近各县秀才进州,路上也平安些。”
张世玉忙欠身说着,话没有说完,总督就摆了摆手说着:“你这办的很对,我记得三年前还有一个秀才被黑店打了闷棍,虽前后抄杀了上百人,但对事情已无法弥补。”
“你现在派出巡骑营,我觉得甚好,不必有顾忌。”
总督沉思了片刻,突笑着:“原本风闻俞家出了个麒麟子,本很是期待,不想却是这样,为了点意气之争,就出私兵,不顾政声大局。”
“这还罢了,却以多击少,还被杀的大败,片甲不留,负伤而逃。”
“靖文侯俞文贤,跟随太祖打天下,又当过我这个应州总督位置,是何等英雄人物,不想子孙平庸无能到此!”
说到这里,含着不屑,带着讥讽:“看来俞家气运也要败了!”这一说,所有人都是不语,一时死寂。应州总督平了平心,踱了几步,慢慢脸上又平静下来,回首看着满脸惶惑的张世玉说着:“张世玉。”
“下官在……”
“本来这事是要追究下去,但现在是州试,不能伤了这件大事!”应州总督踱着步子斟酌说着:“你不要心存想法,先把这事搁置下,等这件大事完成了再说,但不能再让他们多事,特别是俞家——明白不?”
“是,下官明白。”张世玉是何等聪明人,立刻领会了总督的意思,既现在只死了些下人,冲突两方本身没有损伤,那就等州试出来了再说。
当然过程要严格监督,再有人挑衅就要狠狠打击。
至于这最后案子怎么样结果?
那就谁胜出了,就向谁倾斜。
叶家和俞家根本不是一个层面,而要是俞帆胜出而叶青落榜,叶青本人却还不至于被官府交出,但是别处受到打击却是默许,如果在36岁内不能中举,那就失去保护,再无人关心生死。
要是叶青胜出,中了举人,那分量完全不一样,俞府再大,袭杀一个国家举子,这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必惹得朝廷震怒。
这就是此时的政治,张世玉领会了意思,恭谨行礼退出
见着张世玉退出,各个官员也退出去后,只见屏风后,转出了袁世温,向总督行礼:“多谢大人回护。”
“也算不上回护,就算你不在这里,我也是这样处理。”总督只是一笑,淡淡的说着:“怎么,你很看好叶青?特地用了大学士的帖子给我?”袁世温谦卑一笑,说着:“叶青本是小族出身,能到这步实在不容易,我家老爷爱才如命,派我来查查是不是人才,故有所惋惜罢了。”
“我知道,你不必说了!”总督素知道这大学士背后就是六皇子,诸皇子争夺太垩子位,都在拉拢人才,而这六皇子更是有贤王之称,施恩于士子不计其数。
但是皇帝还健在,天下大权惟皇帝一人受之,一人操之,断无旁落之理,这六皇子这样作法,这应州总督就很不看好前途,这在皇帝眼里,就是——拉帮结派,祸国营私!
只怕清算起来,第一个要废黜的就是这六皇子,这叶青受了这市恩,一旦加入六皇子党,怕是也要跟着身死族灭,怕是可惜了这少年才子了!
不过这话不能说,总督目光阴郁,摆了摆手说着:“我乏了,你的事我也知道了,你下去吧!”
袁世温无奈,只得又行礼,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