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英杰风逝
再说屈翠枫与碧落剑派众人分手后携着杨丹、冯励继续西行。他心事沉重走得很慢眼前不停浮现小蛋倒在血污中的惨像心中滋味难以言表。
忽然路边的草丛中传出微响似乎有人在大口喘着粗气。屈翠枫一凛停步喝问道:“谁?”那喘息声骤止屈翠枫愈生疑手握墨玉扇走到道边小心翼翼拨开草丛往里望去赫然见到欧阳修宏满身是血盘坐在内面色血红大汗淋漓一双无神的铜铃牛眼也正瞪着他似含惶恐。
屈翠枫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真气遍布全身注视欧阳修宏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欧阳修宏鼻子里重重一哼猛地面容扭曲浑身颤栗似十分痛楚。
屈翠枫又惊又喜心中道:“看情形这老魔身负重伤竟至走火入魔的边缘!”
他这时已听说农百草遇害的消息也知欧阳修宏有极大嫌疑。再见对方这般狼狈模样更无疑虑。
他拂视四周除了傻呆呆抱着冯励蹒跚远去的杨丹再无旁人不由寻思道:“停涛真人对我庇护小蛋的事难保心怀不满也不晓得他会不会传扬出去。我若能生擒欧阳老魔也算大功一件至少可封住众人悠悠之口。”
念及至此屈翠枫打起精神缓步迫近欧阳修宏。他惟恐这是对方有意设下的圈套故此每迈一步都极为谨慎时刻注意着欧阳修宏的动静。
欧阳修宏不能动弹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屈翠枫脸上流露出焦灼与愤怒的神情模样甚是狰狞怕人。
屈翠枫被他看得心里一寒旋即想道:“这老魔只剩下个空架子他生龙活虎的时候本公子尚且不惧此刻更无须忌惮!”
他走到欧阳修宏近前徐徐道:“欧阳老魔当日你在独尊谷肆意侮辱本公子的时候可曾想到会有今日的报应?”
欧阳修宏低哼道:“小兔崽子你别后悔。”
屈翠枫火从心起怒道:“老贼死到临头还敢张狂!”抬手一振墨玉扇朝欧阳修宏膻中穴点去。
欧阳修宏眼中精光遽闪哈哈笑道:“臭小子跟我玩?”身形骤起挥掌拍开墨玉扇。
屈翠枫大骇左足点地朝后飞退惊叫道:“你是装的?”
可他的身躯才起突然全身经脉一麻真气凝滞如铅竟是中毒的迹象。
欧阳修宏探出长臂如老鹰捉小鸡般一把拎住屈翠枫胸襟脸上红潮尽退得意大笑道:“亏你家老子还是越秀掌门儿子竟然蠢得像头猪。”
屈翠枫悔恨交加暗道:“我明明晓得欧阳老魔擅长用毒适才鬼使神差居然没有想到防备!”
他全身酥软用不上一点气力羞怒道:“欧阳修宏少说废话。本公子一时不察中了你的诡计并非真格败在你手下。
给我一个痛快屈某若是眉头皱上一皱就不是越秀男儿!”
欧阳修宏探指封住屈翠枫经脉嘿嘿笑道:“老子现在不杀你。老子要先用你换天一阁的化功神诀再宰了你一家三口。”
屈翠枫心一松自忖以爹娘的睿智和修为欧阳修宏必定讨不到好去稍后当可将自己救出哼道:“你做梦!”
欧阳修宏不屑道:“鸭子死了嘴壳还硬我呸!”
他提着屈翠枫大步流星转朝南行。其时各路人马的注意力都已集中在围剿小蛋和叶无青上居然未曾觉到屈翠枫被擒之事。
走出大约一顿饭左右欧阳修宏将屈翠枫拎进一座僻静的洞穴里重重往地上一摔道:“老实点我这就去找你爹妈。”
屈翠枫无法运用真气护体只得强忍疼痛哼道:“快去吧错过这个村可就没那个店了。”
欧阳修宏一拍脑袋道:“***差点忘了你小子还能叫唤。”回过身又朝屈翠枫虚点数下。
屈翠枫顿时口不能言懊悔道:“我干嘛多嘴提醒老魔?”
风声响动欧阳修宏已然去远。屈翠枫躺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两眼望着黑漆漆的洞顶思绪如潮澎湃难以自已。
过了足有三个时辰欧阳修宏方自回转先将屈翠枫周身经脉补点了一遍说道:“没想到你老娘长得还挺漂亮四十多岁的人还跟个大姑娘似的。”
屈翠枫火往上撞喉咙里呜呜几声极尽愤慨。
欧阳修宏接着道:“听说她的师妹苏芷玉还要漂亮早几年和翠霞派的姬雪雁并称天6两大绝色。他娘的丁原那小子左拥右抱艳福不浅。啥时候老子也逮个机会乐和乐和──”
他污言秽语滔滔不绝手上也没闲着在屈翠枫身上洒了层红色粉末随后又小心翼翼滴上绿色药汁。小半个时辰后药汁退隐无踪那些红色粉末亦渐渐渗入屈翠枫的肌肤全无痕迹。
欧阳修宏尚不放心随手抓了几把污泥往屈翠枫身上脸上到处乱抹一股浓烈的泥腥臭气几欲将他熏昏。
屈翠枫惊骇道:“这老魔又在我身上下了什么毒?稍后就算爹娘能将我救出又如何能解得了这些剧毒?唉要是农神医没死该有多好。不过听说农姑姑已回山了但愿她能解得了。”
他这么惴惴不安地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洞外天色已黑万籁俱寂。
欧阳修宏开始烦躁地在洞内来回踱步间或悄悄地溜出洞口在周围探察一番。
屈翠枫留心着他的举动暗道:“我爹娘要来了。”
果然没多久洞外响起屈箭南的声音道:“欧阳先生愚夫妇已应约而来不知犬子现在何处?”
他们夫妇的经验阅历远胜屈翠枫见洞穴幽深曲折并不鲁莽闯入而是伫立在外舒展灵觉打探。
欧阳修宏面露喜色先静静合目片刻似同样在察探洞外除了屈箭南夫妇外是否还有其它人在暗中跟来随后应道:“他就在这儿。”
楚凌仙关切爱子心急如焚凝息澄念率先缓步走进洞内果瞧见屈翠枫一身污浊不堪神情萎靡地倒在地上。
欧阳修宏用脚踹踹屈翠枫大剌剌道:“东西带来了?”
楚凌仙目视爱子竭力压抑住内心情感回答道:“欧阳先生化功神诀乃天一阁不传之秘凌仙亦无缘得授。纵是我有心将之交出也无力办到。”
欧阳修宏嘿然道:“王八羔子才信。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妳儿子亲手写下的欠条想不认帐?就算妳不会化功神诀也可以去求天一阁谅她们不会刁难。楚仙子最好别跟老子打马虎眼不然吃亏的可是妳儿子。”说着他一脚踏在屈翠枫脸颊上狠狠碾了两下。
楚凌仙见状心如刀绞恨不能以身相代道:“欧阳先生有话好说这事和翠枫无关。”
“怎么无关?”欧阳修宏恶狠狠道:“就是这小子伙同欧阳霓那贱人暗算老子害得我功力大损无家可归。老子不找他算帐又去找谁?”
屈箭南握住爱妻冰凉颤抖的纤手克制满腔愤怒沉声道:“欧阳先生化功神诀我们交不出即便你杀了犬子也得不到。
愚夫妇既然来了就请阁下划下道来刀山火海屈某接着就是!”
欧阳修宏挪开靴子挑起拇指道:“好越秀掌门有点气魄。不瞒你说我在他身上下了点小作料没有老子的独门解药最多等到下个月你们就该送他上路了。”
楚凌仙花容微变问道:“欧阳先生你到底要怎样?”
欧阳修宏盯着楚凌仙咽了口唾沫道:“我可以先把儿子还给你们。等拿到化功神诀后再为他解毒。不过──”
楚凌仙焦灼追问道:“不过什么?”
欧阳修宏冷笑道:“这小混蛋害得老子好惨老子这口闷气出不来你说怎么办?”
屈箭南徐徐道:“欧阳先生你好歹也是仙林前辈如此折磨一个孩子传出去未必好听。”
欧阳修宏道:“屈掌门你心疼儿子?也罢老子拿他下手确有些以大欺小。那就由你代他捱我一拳如何?”
屈箭南神情沉着问道:“此话怎讲?”
欧阳修宏道:“你让老子在胸口结结实实揍一拳死了算你活该活着算老子无能咱们旧帐两清。我把你儿子还给你们待拿到化功神诀后再找老子换取解药。”
楚凌仙摇头道:“欧阳先生你的条件太苛刻了。”
欧阳修宏一脚踩到屈翠枫胯间暴怒道:“屈掌门刚才还说什么刀山火海都接着怎么如今老子只不过要打一拳就不干了?好你们不要儿子老子留着也没用。大不了老子不要化功神诀我先宰了他!”
屈翠枫疼得冷汗涔涔滴落又不愿在爹娘面前向欧阳修宏示弱硬咬着牙不吭声。
楚凌仙悲怒难抑叫道:“莫伤我儿!”玉手按在仙剑上无奈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扭过脸去不忍多看。
屈箭南双拳紧攥青筋蹦跃双目喷火道:“好屈某就接你一拳!”
楚凌仙惊呼道:“箭南不可以!”
屈箭南洒然一笑握着妻子的手道:“欧阳先生虽修为精湛但我自信还能接他一拳。凌仙妳不必担心。”
欧阳修宏大喜道:“好屈掌门快人快语老子也不啰嗦!”一脚将屈翠枫踹到一边捏起拳头在面前比划了两下。
屈箭南微微一笑迈步上前。
楚凌仙眸中泪光盈盈欲言又止颤声道:“箭南!”
听到父母的对话屈翠枫如万蚁食心一方面有感于舐犊情深不禁热泪夺眶;另一面对欧阳修宏恨之入髓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屈箭南爱怜地看过独子站定身形气走经脉护持全身道:“请!”
欧阳修宏阴冷道:“屈掌门老子的这拳你只能硬捱若出手招架或者纵身闪躲那可就不作数了。”
屈箭南慨然一点头欧阳修宏又道:“还有要记着月初前拿化功神诀来换你儿子的性命不然就替他买副上好的棺材等死吧。”
屈箭南强压愤恨回答道:“多谢提醒屈某记住了。”
欧阳修宏脸上红光一闪荼阳火气灌注右臂一声呼喝挥拳击出。
楚凌仙下意识地一闭眼耳畔听到“砰”地一声屈箭南闷哼倒退身形摇摇欲坠脸上血色尽失嘴角与鼻耳中同时溢出血丝。
楚凌仙扶住丈夫右手汩汩输入真气取出冰莲朱丹塞入屈箭南口中玉容惨淡失声叫道:“箭南!”
屈箭南吞下灵丹“嘿”地吐出口淤血喘息道:“受教了!”头上青烟腾腾就地疗伤。
欧阳修宏收起拳头暗凛道:“这孙子好深厚的功力老子这一拳居然没能当场把他打死!”回头抓起屈翠枫朝前一扔道:“还你们宝贝儿子!”
楚凌仙忙伸手接住屈箭南低声道:“我不要紧先看看翠枫。”
楚凌仙含泪点头察看屈翠枫伤情见他只是经脉受制并无受伤这才稍觉放心左掌贴住爱子背心替他推血行宫。
屈箭南诸经百骸犹如散架一阵阵气血在体内翻涌咆哮犹如煮开了锅。他自知受伤极重非三五月难以复原当下强自支撑不倒说道:“欧阳先生这一掌之赐屈某铭记在心。咱们后会有期!”
他话未说完骤感胸口剧烈一麻有股灼热火流如毒蛇般钻入体内在五脏六腑中翻江倒海。
屈箭南心念急闪道:“不好拳上有毒!”此念甫起眼前竟浮起无数五颜六色的妖艳光花全身血液陡然升至沸点像是要将他焚成灰烬。
迷迷糊糊里只听欧阳修宏纵声大笑道:“不用后会有期啦今日你们便全给老子留下!”飞身挥杖轰向屈箭南头顶。
楚凌仙刚解开爱子经脉禁制见丈夫突然满脸殷红口中溢出的黑血里竟冒起冉冉蒸气情知不妙。
她怒声叱道:“无耻之徒!”仙剑激鸣出鞘划过一溜眩目电光直刺欧阳修宏。
欧阳修宏浑不在意举杖格架。“叮”地脆响楚凌仙的仙剑高高弹起娇躯一软朝旁踉跄赫然看到自己手背上泛起莹莹磷光竟是真气涣散浑身酥软。
她顿时明白欧阳修宏暗中在爱子身上投毒自己为屈翠枫推血行宫时已着了道。
若在平日她绝不至于如此大意。但凡事关心则乱欧阳修宏以腐泥腥臭掩饰去淡淡的药味而事前又故意放出话来已给屈翠枫服食了穿肠毒药好换取化功神诀当真是防不胜防。
未等楚凌仙缓过气来陡然头顶上方寒光闪动一束碧芒当空射落却是早已潜伏在一旁的饕心碧妪出手偷袭。
原来她和欧阳修宏从百草仙居铩羽而遁大是不甘。两人在草丛间打坐疗伤时刚好远远瞧见屈翠枫护送杨丹、冯励走近便订下诡计将他生擒。其后再由欧阳修宏诱来屈箭南夫妇而饕心碧妪则始终隐于暗处伺机暗算。否则以欧阳修宏的粗鄙鲁莽又岂会想得到这般阴毒的计谋。
楚凌仙果然毫无防备仓促挥剑抵挡。“叮──”仙剑被碧索牢牢缠住右肩一麻已中了饕心碧妪的一记破戮爪手上一松仙剑被碧索硬生生扯飞。
屈翠枫肝胆欲裂大叫道:“娘!”奋不顾身扑向饕心碧妪。然而他先前所中的迷药毒性尚未消退没冲到对方身前已一头栽落。
欧阳修宏怪笑道:“先杀了你这小兔崽子收回本钱!”舍下屈箭南纵身抬青铜魔杖朝屈翠枫砸落。
屈箭南救子心切从后追上振剑疾挑欧阳修宏背心。
欧阳修宏恼羞成怒侧身闪过挥动双杖朝屈箭南头顶轰然砸落。
屈箭南横剑招架“铿”双杖重重压在仙剑之上有如万钧巨石直要没顶。
他一声闷哼竭力压制住胸头翻腾的热血喝道:“凌仙快带翠枫走!”
楚凌仙奋力迫开饕心碧妪扬袖卷住屈翠枫腰际向洞外飞送道:“快走!”
她正欲返身救援丈夫孰料饕心碧妪冷笑道:“走没那么容易!”左袖掠出碧索如毒蟒般锁上屈翠枫左腿往回一拽。
楚凌仙大惊叫道:“放下我儿子!”拧身出掌拍向饕心碧妪。
饕心碧妪咯咯阴笑道:“还妳!”碧索一引将屈翠枫当作一件兵器般扔向楚凌仙。
楚凌仙急忙伸手接下爱子体内真气一岔险些摔倒肩头伤处更是麻木无力。
但听“砰砰”两响饕心碧妪鬼魅般的身形闪到屈箭南背后结结实实的两掌击中他的背心。屈箭南喷出口淤黑血箭大吼一声借着前冲之力往欧阳修宏胸前撞去只盼能与其同归于尽。
欧阳修宏促不及防胸口教屈箭南一头撞个正着立时眼前一黑气血翻涌身不由己撤开青铜魔杖往后跌跌撞撞退出数步一缕腥浓的淤血涌到嘴里又让他生生咽落回去。
他连喘几口浊气但觉胸口火辣辣的痛楚难忍一根根骨头几乎要断裂开来禁不住勃然狂怒道:“我轰了你这龟孙子!”
一举右杖就要砸落。
可目光落到屈箭南的脸上欧阳修宏又是一呆。只见他拄剑屹立一动不动双目圆睁从眼角滴落下缕缕血丝竟已气绝身亡。
一瞬间洞内蓦然变得一片死寂没了声响。
连欧阳修宏自己也有点不敢相信堂堂越秀剑派的掌门天6正道声名显赫的屈箭南居然真的死在了自己的手上。
“嗡!”屈箭南手中的仙剑爆出一记长长悲鸣寸寸碎裂洒落于地。
他的修长的身躯失去支撑在黑暗中晃了两晃仰面躺跌“砰”地激起一篷黄土尘埃。
一代俊杰就此长逝。
“爹爹──”屈翠枫睚眦欲裂扑向屈箭南仰倒的遗体。不料腰上一紧又教饕心碧妪的翠玉双飞燕缚住。他运劲猛挣奈何碧索越缠越紧不由得急怒攻心胸口翻江倒海般一恸径自昏死过去。
“呼──”楚凌仙惨淡的花容陡现决绝之色头顶华光暴涨升起元神扬手摄过仙剑口中悲啸响彻夜空身剑合一朝着欧阳修宏激射而去。
欧阳修宏大骇怪叫道:“哎哟不好这婆娘要玩命!”无暇细想双杖交叉成十字运足十成荼阳魔功往上一迎。
“叮”的金石之音激响欧阳修宏左手的魔杖应声截断铿然坠地。
欧阳修宏满面狰狞爆吼如雷右手魔杖朝外横扫错步后退。岂知背上一硬已抵到坚硬的石壁之上。
“砰!”楚凌仙胸口被魔杖扫中元神一颤竟似浑然不知疼痛仙剑崩云裂石直劈欧阳修宏眉心只求能手刃此魔为夫报仇。
欧阳修宏躲无可躲情急生智宏声叫道:“屈翠枫!”
楚凌仙不自禁地手上一缓欧阳修宏赶紧拼命朝旁侧闪。“噗!”血光崩现一条右臂从身上飞落疼得他嘶声大吼。
“叮!”仙剑功亏一篑扎入石壁中楚凌仙运力一拔却是纹丝不动竟已油尽灯枯。
她惨然一笑勉力凝铸元神松开仙剑艰难地扑倒在屈箭南的遗体上伸出右手颤抖着替夫君合上双眼屏住最后一口元气喘息道:“天道昭彰终有报应我们夫妇在阴曹地府等着你们!”
元神一阵剧烈波动如晨雾般涣散褪淡只留石上仙剑兀自长鸣不已。
欧阳修宏死里逃生惊魂未定伸指封住右肩血如泉涌的伤口转目瞧去又是一呆。
原来饕心碧妪不知何时已挟着昏死的屈翠枫离去踪影全无。
欧阳修宏望望地上屈箭南夫妇的遗体再看看自己血淋淋的断臂猛朝着洞外怒啸道:“老子要飙啦!”
啸声滚滚冲上清冷的云霄一场盛宴已近尾声。
然而等到明天太阳升起时又会是一个新的开始。
请继续期待仙羽幻镜续集下集预告:
屈箭南、楚凌仙为救爱子力战而亡饕心碧妪却带着屈翠枫不知所终。
小蛋得楚儿和丁寂襄助终于突出覆舟山重围逃脱生天。在欧阳霓的指引下他们藏身独尊谷躲避追杀修养生息。
眼看与鬼锋的紫竹林之约日近小蛋再次踏上征程。这次他的身边多了一个貌美如花的欧阳霓
第一章 佛门妖僧
阳春三月风绿杨柳岸。路上的旅人已脱下厚重的冬衣换上春装。饶是如此赶路急了额头上仍会渗出细细的汗珠骂上一声“鬼老天”。
亭林是汉州境内一座不知名的小镇背山环水镇民多以捕鱼狩猎为生。镇上惟一的一家客栈座落于十字大街西门口高悬的黑底匾额上有几个剥落褪淡的朱漆大字“百年老店∣∣凤仪居”在当地也算小有名气。
这日眼看就是日暮时分客栈里来了一对青年男女。
那走在前头的青年男子约莫十**岁年纪穿了件单薄朴素的土布衣衫透着黑的脸膛儿算不上英俊倒是背后斜插的一柄雪鞘仙剑甚是醒目绝非三五钱银子就能买到的地摊货。
在他身后半步是位二九芳华、体态娇柔的白衣少女。她肤光如雪清秀脱俗樱唇旁一粒细细的朱红小痣更添几分妩媚傍在那青年身边宛若小鸟依人却教周围观者心中大是不忿暗呼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这对青年男女正是小蛋和欧阳霓。
数月前覆舟山一战正魔两道各家高手风聚云集追杀叶无青与小蛋师徒。绝境之中亏得小寂和楚儿相助以“困仙诀”
围住正道五大剑派脑人物这才侥幸脱出重围。
随后小寂与楚儿双双离去由万里迢迢赶来救援的欧阳霓将小蛋和叶无青引至漠北独尊谷藏身。
叶无青花了月余将身上的忘情水余毒尽数迫出又得修罗熔池内的荼阳地火之助伤势恢复极快更感欧阳霓相救之情将其收为义女。
疗伤之暇叶无青便将忘情宫诸般绝学分授与小蛋和欧阳霓为异日重整旗鼓杀回宿业峰做好准备。
欧阳霓悟性极高各种晦涩深奥的心诀往往是一点即透几乎从不用叶无青重复上两遍叶无青不由大感意外。
区区明驼堡门下竟能出此奇才若非因缘际会这秀外慧中的少女便险些淹没于尘泥薅草之中。
两相比较小蛋不免相形见绌瞠乎其后。
好在叶无青对自己这个小弟子的斤两早已心中有数他也不勉强小蛋只将“无情无我诀”剩下的心法口诀尽数传授于他令其专心修炼忘情八法中的“振”字诀。
每隔半月欧阳霓手下的明驼堡弟子就会将一些日常所需的器具物品秘密送入谷内。故而尽避吐火岭方圆千里荒芜冷清谷中却不虞衣食有缺。
而这些明驼堡弟子同时也会带来天6仙林的各种动向诸如农百草战死、屈箭南夫妇遇难、屈翠枫生死不明的消息亦一一报入了谷内。
至于叶无青对于明驼堡弟子呈报的忘情宫近况似早有所料。
楚望天重新就任宫主以后厉无怨称病闭门不出席魉与滕皓两人则在宫中只手遮天迫不及待地开始大规模清洗异己提拔心腹搞得人人自危一日三惊。
叶无青听得消息眉峰也不曾轻动更不一语。但在他平静冷漠的外表之下小蛋感觉到一股汹涌的怒意在奔涌。
光阴荏苒岁月如梭不知不觉小蛋与鬼锋的三年之约已近在眼前。叶无青对小蛋即将赴约之举并无丝毫阻拦之意只吩咐欧阳霓与他一同前往翠霞山其中是否隐含监视之意令人揣测。
当下小蛋辞别叶无青与欧阳霓离开独尊谷一路御剑向南赶往翠霞山。
待到傍晚天色渐暗两人已深入汉州地界距离翠霞山亦只剩下半天路程。
小蛋顾虑到一来深夜进山多有不便二来欧阳霓已露倦色日夜兼程显是不宜。
好在和鬼锋约定的斗剑之期尚有数日也用不着忙着赶路因此他心里虽迫切想早一日见着盛年、卫惊蛰和罗羽杉等人仍旧强自按捺下来。
若是他孤身一人就地露宿荒野天为被地做床原也算不得什么。但如此一来难免会委屈了欧阳霓让她也跟着受苦却又何必?于是小蛋觅了座小镇投店宿夜。
自打拜入忘情宫门下小蛋便从此无需为钱操心。纵是如今流亡在外他和欧阳霓随身携带的金银细软也足以买下数十座这样的“凤仪居”。
但他自幼苦惯了尽避腰缠万贯也从未真的挥金如土只要了两间干净僻静的客房早早歇下。
刚过掌灯不久小蛋正在床上恹恹欲睡之际突然听见凤仪居中人声鼎沸闹成一团。
他不知生何事急忙抽身下床将将推开屋门就见欧阳霓已站在了客房门口彼此险些撞个满怀还好两人反应都快各自闪身后撤了一步。
欧阳霓黑上水迹未干浑身散出阵阵清幽花香显是刚刚洗浴饼借着朦胧月色原本便秀美脱俗的风姿更显动人。
霸下从小蛋怀里探出脑袋斜眼瞅了瞅如出水芙蓉般清丽无伦的欧阳霓心里犯起了嘀咕:“这也是个美女我干爹要和她朝夕相处时间长了难保会把持不住那我干妈可就有悬念了。”
无端地小家伙竟替罗羽杉担心起来。
欧阳霓哪会知道霸下小眼睛滴溜溜地看着她小脑瓜里已转开了念头?她道:“常公子好像是前头院子里出了什么事。
你不便露面还是让我在暗中先打探一下。”
小蛋想了一想摇头道:“我去。”
他戴上先前从街铺里买来的竹斗笠把帽沿压低按照现在的天色若非十分熟稔之人万难迎面认出这才携着霸下往前院行去。
刚走到院子口不防一群人慌慌张张从里头冲了出来七嘴八舌地叫喊道:“快报官快报官老和尚疯了要出人命啦!”
小蛋顺手抓住一个店小二模样的人问道:“小扮里面出什么事了?”
店小二挣了两下胳膊没能甩脱急得跳脚道:“你抓着我干什么?快找个地方先躲起来罢。前院有个老和尚疯了又打又摔还说要杀人。咱们客栈里的几个伙计上去拉他被这老和尚用袖子一扫就摔得个鼻青脸肿!”
小蛋一愣问道:“这位老和尚是从哪儿来的?”
店小二怒道:“谁知道?我说你快松开我万一老和尚真冲出来杀人怎么办?”
小蛋笑笑松开了店小二的胳膊。
这时他已确认并非是正魔两道的人寻上自己和欧阳霓心中略安寻思道:“听小二所说的情景那位老僧多半是仙林中人或许是修炼不当走火入魔才在客栈里闹事。
“我既撞上了自该管上一管也免得他波及无辜。若能襄助那位老僧驱退心魔平复真气那是更好不过。”
他扭头一望店小二早已跑得不见踪影却有几个胆大的旅客躲在门外头朝着里面探头探脑地张望想进去却又不敢。
小蛋举步迈入院内已听不到刚才热闹万分砸桌子拆房子的声响自西侧的厢房里却传出一声声强行压抑的粗重喘息声显然那老僧还在里面。
后头有人好心提醒道:“小兄弟那老家伙厉害得很你先等等官府的人就快来了待会儿大家再一起进去看。”
霸下听了轻声哼道:“不就一个老和尚在疯吗?有啥了不起。干爹有我在你别怕往里冲就是。”
小蛋笑笑暗自运功戒备走近厢房门口半扇屋门斜挂满地狼藉震碎的桌椅杯盏到处散落墙上的窗户也塌了大半。
朦胧月色照入幽暗的角落里一位身穿月白色僧衣的老和尚竟是盘膝倒悬在半空垂落的衣襬将他的半边脸庞遮住但小蛋仍旧能看到他额头鬓角滚滚淌下的热汗和头顶冒出的冉冉水雾。
老僧双目紧闭面部肌肉下像是有一条条无形的小蛇在不停游动翻滚口中喷出一团团热气隐隐透着暗红。
他全身不由自主地在轻轻颤动裸露在外的肌肤泛起触目惊心的黑气如一缕缕诡异的条纹爬满身体不断蠕动扩散。
小蛋瞧得有点头皮麻在屋中站定身形唤道:“大师您哪里不舒服?”
老僧似乎这才觉察到有人进屋雪白的银眉一振张开双眼打量小蛋。两人目光交错小蛋情不自禁地一愣。
老僧那双睁开的眼眸中居然闪烁着金、红两团截然不同的光泽在循环轮替。那淡金色的眼神里充满祥和慈爱之意;可另一面暗红色的目光中却透露出教人不寒而栗的暴戾与杀机。
霸下不怕天不怕地瞧见这情形却有些头大低声道:“干爹这老和尚怕是中邪了一点儿也不好玩咱们还是赶紧走罢。”
话音未落老僧沙哑低沉的嗓音喘息道:“小施主请??过来。”
霸下忙道:“干爹别听他的!”
小蛋笑笑问道:“大师我有什么可以帮您的?”
老僧望着小蛋身后背负的雪恋仙剑道:“请你一剑杀了老衲。”
小蛋这下笑不出了。他摇头道:“蝼蚁尚且贪生大师何苦自寻短见?”
老僧胸口剧烈起伏嘴唇间喷出的红色雾气越来越浓艰难地道:“快快杀了我∣∣你不杀老衲老衲便会杀尽天下人!”
霸下忍不住道:“那你干嘛不自己拍自己的光脑门上一记立刻自我了断干嘛连累我干爹让他用剑杀你?你当杀人很有趣么?”
老僧一声苦哼道:“我若能自裁也不必再麻烦小施主了。乘我灵性尚未完全泯灭有劳小施主立刻下手老衲感激不尽!”
小蛋微一沉吟纵身掠起探手伸向老僧右腕脉门说道:“大师容我助您一臂之力!”
孰料他的手甫一落在老僧的腕上立时响起“啵”的一声指尖如触火炭迅即弹开就像稍不留神握上了烧红的铁条般灼痛异常。
更不妙的是一股阴冷无比的魔气彷似破兜而出的冰锥直透小蛋经脉肆虐呼啸径自往内腑奔袭所到之处立生麻痹。
短短剎那他右肘以下的小臂似失去知觉。
小蛋一个倒翻飘落在地疾运“有容乃大”的心诀将这股不而至的魔气缓缓消解胳膊上冒出缕缕黑气。
那老僧受气机牵动身躯一晃嘴角逸出一丝黑血尖声道:“别碰我!”
小蛋将魔气尽数迫出体外长出一口浊气凛然道:“好险这是什么魔功恁的厉害竟连碰也不能碰!”
他正思忖间突听老僧一记重哼眸中暗红色焰光大盛渐有独占鳌头之势肌肤上的黑色条纹连接成片遍布周身散出刺骨的阴气。
眼见着即将心神失守老僧猛一提真元双手连换法印运起佛门狮吼神功宏声诵道:“阿弥陀佛∣∣”
一股沛然莫御的无形气浪扑面激荡将小蛋震得踉跄退出数步方自重新站定脑袋里兀自嗡嗡轰鸣久久不歇。
老僧眼中的暗红光芒瞬即褪淡些许更无暇理睬身外之事苦苦凝念低诵佛经抵御体内魔气向灵台起的一**冲击侵蚀。
霸下目不转睛盯着老僧道:“干爹咱们走罢欧阳姑娘还在后院等着呢。”
小蛋摇摇头心道:“我虽然不清楚这位大师是什么人可瞧他的模样本应是位大德高僧。不知何故为外魔入侵这才天人交战不愿沦为杀人魔王。
“我若撒手不管自行离去或许可以得保平安。但这样做与见死不救何异?”主意打定他暗道:“不成我得想个法子出来。”心念急转陡地脑海灵光一闪想起了屡试不爽的圣**丝。
他默运盛年所传的归元吐吶法催动丹田圣**精气吐气扬声弹指射出三缕银丝“啵啵啵”分钉在老僧天庭、膻中、气海三处。
原本晶莹无瑕的银丝登时嗤嗤转黑在空中抖动不休彷佛随时会爆裂开来。三道绝强的冰寒魔气透过银丝直入小蛋体内宛若是寻找到了可堪征伐攫取的新领地争先恐后肆虐奔流。
小蛋已有前车之鉴在弹射银丝的同时再次运转“有容乃大”在体内筑起一道坚固藩篱全力吸纳消解袭来的魔气。
无奈从老僧身上渡来的魔气委实太过雄浑洪大小蛋化解的度远远及不上对面入侵的势头不一刻他的三根手指已变得漆黑如墨。
小蛋沉声低喝再祭起乌犀怒甲护持右臂身上压力为之稍减堪堪稳住阵脚。
可没等他来得及松口气却惊诧地现这股骇异莫名的魔气居然有若瘟疫一样在缓缓蚕食同化自己体内的真气。
须臾工夫魔气犹如滚雪球似的不住壮大增强将自己的真气一点一滴吞噬融合收归其用。照这个趋势展下去即使功力再雄厚的人亦难以招架迟早有油尽灯枯的一刻。
虽说已觉察到其中的危险但若就此认输放弃却绝不是小蛋的一贯作风。
蓦然眼前红光一闪霸下从他怀里跃出大叫道:“干爹我来助你!”
牠四肢贴在小蛋胸前源源不绝把自身的精气注入小蛋体内。二气合流顿时声势大振重新压制住饱来的魔气。
老僧得小蛋和霸下之助分解出部分魔气形势稍得缓解。
可他心知肚明这少年的举动无疑是饮鸩止渴除非能寻找到彻底消弭魔气的方法否则就算功力通天亦难逃被其逐步侵蚀同化的结局。届时非但自己永坠魔劫变成疯狂嗜杀的行尸走肉连带小蛋和霸下也一起不能幸免。
他本是大德高僧更经二十余年的入世修行早已看破生死虚名臻至圆满。尽避灵台几为凶猛可怖的魔意吞没仍仰仗三甲子多虔心静修的无上佛心勉力守住最后一线清明。
老僧当机立断沙声喝道:“小施主快走!”奋力运功意图震裂那三根银丝截断自己与小蛋之间的魔气疏通。
孰料这银丝乃圣**千年精气所炼异常坚韧牢固。老僧早先已受了极重的内伤元气大损此刻竟已挥不出平日三成的功力。
一震之下银丝仅仅“嗡嗡”剧颤数响却未断落反令得他胸口气血反噬伤势更深一层。
正这工夫门外传来一阵喧嚣五六个官府衙役执棒佩刀赶至。
为的一个捕头手提水桶里面黄澄澄的不知装了什么高声喝道:“妖僧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岂容你装神弄鬼、兴风作浪?还不乖乖随本捕头去见官!”
老僧体内魔气激荡已到天人交战的紧要关头虽听到了官差的呼喝却无暇回话。小蛋和霸下亦是心无旁骛惟恐稍一分神便会酿成大祸。
那捕头不见回答以为老僧并未将自己放在眼里勃然大怒道:“给我锁了!”跨前两步猛将水桶照着老僧与小蛋身上一泼。
里头那黄澄澄的东西一靠近立刻被两人全身鼓荡的真气迸射而出喷溅得屋里到处都是散出一股刺鼻难闻的恶臭居然是一桶粪。
原来这捕头听了报官之人描绘的情形当即断定那老僧必是妖孽附体无疑于是进屋前先在客栈后头命人寻来一桶黄白之物用以破邪镇妖。
捕头一愣道:“果然是个大大的妖僧竟连粪便也不怕!”
另外几个衙役一声呼喝冲入屋中举起长棍就朝老僧的头顶砸落。
小蛋心一沉顾不得魔气噬体扬声拦住道:“快退出去!”
可那些衙役只当他与老僧是一伙又哪里肯听?“砰砰砰”犹如爆豆子般几声闷响棍棒已重重砸落在老僧额头胸口。老僧身上陡然爆散出一团诡丽的红光充斥激荡不可以目逼视。
“啵啵啵”连响几根棍棒顷刻化为齑粉众衙役齐齐惨叫身形弹飞在空中砰砰爆裂残肢断臂洒落满地惨不忍睹。
小蛋也被一股汹涌澎湃的巨力抛飞眼前一黑“哇”地喷出口热血指尖三根银丝应声崩裂后背撞碎屋壁跌落到外头的院子中。
右臂、胸口、小肮三处一片冰麻好像有千万条蛆虫噬体说不出的烦闷恶心小蛋急忙紧守灵台催动“生生不息”心法消解。
霸下也被弹射到半空滴溜溜连打数转高叫道:“干爹你没事罢?”
小蛋强忍心头恶烦深吐一口气站稳身形低声回答道:“没事你呢?”
霸下飘落他肩上呼呼大喘道:“还好??咦干爹那老和尚糟糕了!”
小蛋一凛定睛瞧去。只见厢房砖瓦哗哗塌落已是摇摇欲坠一团暗红色光华如火烛焰光漫空飘荡照得四周景象血红一片。
那老僧月白色衣袍尽碎唇溢黑血摇摇晃晃从屋里走出。**的肌肤上浮动有若活物的黑色光晕双目幽深赤芒闪烁目光冷酷无情地扫视天地。
他在门口站定冷冷注视那个吓得呆若木鸡的捕头森寒沙哑的嗓音问道:“是你命人打我还用粪泼我?”
那捕头何曾见过这等骇异的景象?他透体冰凉牙齿打颤傻呆呆盯着老僧半个字也说不出连逃跑的念头都是想也不敢想。
老僧唇角逸出一抹诡谲笑意道:“打得好泼得妙多谢你了。”
捕头瞠目结舌勉强挤出讨好的一笑正想奉承求饶两句还未曾等他开口老僧突然扬手拍出一蓬红茫茫血雾“呼”
地将捕头卷裹在内如陀螺般急转数圈之后将他的身影无声无息地消融于血雾中。
躲在院外的几个胆大看客直瞧得魂不附体也不晓得是谁大叫一声纷纷夺路逃命。有人尚且远远叫道:“妖僧杀官啦!
快去请玄妙观的道爷来降妖!”
小蛋欲救不及眼睁睁看着这老僧若无其事又杀一人叫道:“大师!”
老僧漠然侧望向小蛋。两人目光交接小蛋不由遍体生寒。
原来那老僧赤芒闪烁的眼眸深处赫然映射出一道人影。
可那道人影却并非小蛋而是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年纪不过弱冠却从头到脚散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杀气与桀骜。而那张脸上的阴冷与生硬更是与他容貌表现出的年龄殊不相符。
老僧眼睛一瞬不瞬地瞧着小蛋问道:“年轻人修为很好你叫什么?”
小蛋听他说话的语气腔调也如同换了另一个人心中更觉讶异回答道:“我叫小蛋。大师你不该杀人的。”
老僧蔑然笑道:“杀也杀了你又能如何?看你资质不错老夫便将你也收下罢!”
小蛋怔了怔。忽听身后欧阳霓惶急的声音呼道:“常公子!”她掠身赶至落在小蛋侧旁。
欧阳霓迎面撞上老僧那双冰寒可怖的眼神也看见了他眼眸深处浮动的那道人影情不自禁惊道:“这老和尚是谁看上去好可怕!”
小蛋摇摇头道:“我也不认得。”
欧阳霓瞧了瞧老僧下意识地往小蛋身边靠了靠低声道:“咱们还是走罢。”
小蛋苦笑道:“他神志迷失已杀了不少人。若放任不管这个小镇估计就要遭殃了。何况现在我想走只怕这位大师也不肯。”
老僧听他们两人的问答也不插口只是眼睛紧紧盯着小蛋胸前蓦然爆出两簇精光哈哈笑道:“你怀中所藏的可是四相幻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立刻将它交出否则老夫要你死得很难看!”
第二章 死中求活
小蛋不禁心头剧震惊骇莫名。自瀛洲仙岛收了四相幻镜他一直以“怀里日月”神功将其妥藏从未取出示人连叶无青也是不知。
而这老僧竟能一眼识破并且准确无误地叫出这旷古奇宝的名字怎不教人震撼?
霸下怒道:“呸做你的春秋大梦想抢干爹的四相幻镜没门!”
老僧一声长笑不屑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到底是凡夫俗子勘不破这些!”身形骤动右手五指戟张朝小蛋咽喉锁去。
他的招式看似平淡无奇可一爪之下幕天席地将方圆三丈尽数笼罩在指风之中无论小蛋往哪个方向趋避闪躲都难逃老僧的凌厉一击。
小蛋心知修为与对方相差悬殊不敢有丝毫懈怠大意左肩撞开欧阳霓右臂一抬雪恋仙剑朝前劈出正是一式“掷地有声”。
当日他初练此招时曾累得旁观的常彦梧险些笑疼了肚肠私下摇头不已可经过这些年的捶打历练日夜参悟同样的“掷地有声”虽依旧劈得歪歪斜斜无半点气势可言但精华内蕴好似绵里藏针早非旧时模样。
若换作别人或许尚瞧不出这一招继往开来尽洗铅华的剑式里所蕴藏的奥妙玄机但这老僧实乃天6仙林顶尖高手在神志迷失后更是法眼如炬世所罕匹。
他低咦一声化爪为掌在仙剑上轻轻一拍一推。仙剑镝鸣小蛋胸口如遭重锤身躯一晃连人带剑朝旁侧跌。
老僧左手后先至快逾闪电扣向小蛋胸口想从他怀里夺过四相幻镜。
霸下见势不妙喝骂道:“秃驴看打!”双目赤芒迸射激出“火睛光飙”。
“啪!”老僧左爪扣中小蛋胸口。
欧阳霓失声惊呼情不自禁闭起双眸不敢目睹小蛋血肉翻飞、开膛剖肚的惨状。
然而爪落之处却陡然亮起一蓬赤红光华火花四溅如有金石响鸣。老僧指尖微觉灼疼撤手抽身如鬼魅般向右飞闪间不容里避过两道火睛光飙。
小蛋死里逃生踉跄两步重新站稳。纵然有乌犀怒甲护体被老僧左爪抓中的部位仍隐隐生疼破入一缕缕冰寒魔气。
他一面运功化解一面澄静心神打量老僧心下更觉骇然。
老僧并未立刻穷追猛打任由小蛋调息运气淡淡问道:“你是盛年的弟子?”
小蛋呼出口浊气里面竟隐隐泛动着细小黑丝在面前渐渐散淡消弭于无形。他稍去心口烦闷暗自流转真气全神戒备回答道:“不是。”
老僧摇头道:“老夫本想只要你肯交出四相幻镜或可暂且放过。可既然你与盛年大有渊源哼哼你可就没一点机会了。
可惜、可惜∣∣我原先还打算收了你的魂魄。”
小蛋听得全身直起鸡皮疙瘩。他出道以来也碰到过不少性情凶残之人如欧阳修宏、饕心碧妪等无不动辄取人性命不问缘由。可像眼前老僧这般说得轻描淡写理所当然的尚是见。
想起不久之前这老僧还曾抱定杀身成仁之念恳求自己结果了他。相比之下实令人无法相信这是同一个人。
小蛋转望了眼欧阳霓以目光示意要她快走既明知今日凶多吉少惟有放手一搏却不愿牵连欧阳霓无辜遭殃。
岂料欧阳霓看似娇弱却实是性情坚毅之人。虽心中明了状况危险异常却毫无惧怕之意。她轻摇玉低声拒绝道:“我们同进共退。”
老僧轻吹一口气不屑道:“不用费神多想什么你们的命老夫都要了谁也逃不了!”
他立掌如刀遥遥朝小蛋面门劈落。起掌时距离小蛋尚有三丈之远可眨眼间罡风呼啸血雾如狂一只鼓胀彤红的魔掌已近在咫尺。
小蛋暗凛道:“这老僧明明内伤不轻竟仍有如此修为委实了得。比起他来任何一位正道五派的掌门都难望项背。
只怕??连盛大叔、罗大叔也不是对手!”
生死关头小蛋的灵台锁定老僧右掌心念一催丹田三气合一沛然奔腾雪恋仙剑铿然鸣响划出一溜精光直挑对方掌心。
老僧再是强横也不敢以肉掌直撄其锋与雪恋仙剑迎头激撞。他手腕疾转右手双指在剑锋上轻盈一搭生出一股极强粘力将仙剑缠住。
小蛋暗叫不好明白自己的功力与老僧相差太远一旦僵持不下非得给活活震死。
他心念急转抢在对方吐出魔气之前全力催体内真气暗蕴星移斗转功法化作一束螺旋气劲率先攻向老僧指尖。
老僧恃强凌弱起初尚不以为意。可待到小蛋的螺旋气劲攻入自己经脉才霍然一怔察觉到对方的功力中或正或邪或阴或阳居然混合着三种截然不同的真气极尽玄异不说而且声势壮阔浩大较之方才几记交手赫然强出了一大截。
更恼人的是这股气劲甫一攻入立时出剧烈震颤引得自己真气随之波动稍不留神居然让这股奇特的螺旋气劲迫进掌心。
原来小蛋出招之际又在星移斗转心法之上暗加了一式“忘情八法”中的“振”字诀。
虽是初学乍练远未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可这两门不世心诀齐齐出击亦是非凡兼之出其不意地突然攻出仍令对方吃了个不小的暗亏。
也就是这老僧修为通天仓促间依旧能迅即催出丹田雄浑功力双指在剑锋上一弹即起借势朝后飘飞在空中将螺旋气劲悉数化去单足点立在倒塌的瓦砾废墟上。
小蛋被老僧一推身子不由自主往后退了半步仙剑上赫然泛起两道漆黑指痕。他心底凛然道:“还好我抢先出手不然这时已经倒下了。”
那边霸下瞧出便宜猛然身上红光暴涨激出一团天雷地火呼呼风啸轰向老僧。
老僧嘴角露出一缕与他面容极不相称的阴沉狞笑显是被小蛋激怒双手在胸前虚抱成圆向外缓缓推出。眼见光球撞到身前他猛地侧步挥掌反向一带“呼”地一声将这团“天雷地火”回引向小蛋与欧阳霓。
小蛋惟恐欧阳霓招架不住无暇多想施展出穿花绕柳身法腾身掠起如柳絮飘空探手挟住欧阳霓纤腰远远闪开。
老僧见状眼中射出森寒凶光厉啸道:“穿花绕柳老夫要你死无葬身之地!”身形如附骨之蛆从后追上石破天惊又是一掌拍到。
小蛋惊愕道:“看来这老僧和盛大叔、丁三叔他们有深仇大恨竟激愤至此?”
他人在半空又怀抱欧阳霓不能松手只好兵行险招雪恋仙剑一式“吾身独往”不退反进硬生生撞入老僧掌风剑华烁烁锋芒直指对方心口摆出了一副你死我活的拼命架式以求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谁晓得老僧对自己的生死竟似毫不在意一门心思要将小蛋毙于掌下。他既不躲闪也不招架反继续催动右掌猛击小蛋胸口。
小蛋心头一紧要待变招已是不及。电光石火里他勉力侧身拼命将欧阳霓推出对方掌力波及的范围同时疾运有容乃大心法硬着头皮生受了这一掌。
“砰!”老僧的右掌结结实实击中小蛋胸口但几乎不分先后小蛋的雪恋仙剑受掌风影响略略一偏亦刺入了他的右胸。
但甫入寸许便受到老僧肌肉间油然生出的极强阻力凝滞不前。
“噗∣∣”老僧胸前血花飞溅小蛋的身躯也被狠狠震飞全身经脉剧痛钻心“哇”地瘀血狂喷。
他飞出数丈重重摔落在地差点昏死过去。欧阳霓亦受到掌力冲击从小蛋怀中激飞而出竭力凝住身形惊呼道:“常公子!”
小蛋体内真气沸腾如注像一匹匹脱缰野马四处乱窜亏得有乌犀怒甲和有容乃大的双重防护卸去老僧大半的掌力才堪堪保住心脉无恙。
他眼帘里一阵黑一阵亮模模糊糊看到月黑风高之下那老僧浑身浴血仰天长啸宛如今夜从地底复苏莅临的恶魔无比的狰狞可怕。
他有心弹身站起可稍一运气顿时百骸俱痛彷佛散架险些痛得昏过去。
正这工夫他耳畔隐约听到“嗡嗡”低响荡气回肠好似天籁之音怀里蓦地一暖勃然涌出一股绵绵薄薄的气息直注心脉令得灵台一清伤痛骤减。
欧阳霓飞身扶起小蛋俏脸上尽是焦灼痛惜问道:“常公子你怎么了?”
小蛋只觉整个身子充盈在一团难以言喻的温暖海波里说不出的写意舒服连原本行将涣散的真气亦徐徐平复归还丹田。
他的灵台上缓缓浮现起一道绚烂的青色镜光四相幻镜似梦似真尽凝心头波光漾动依稀啊起“一体真幻”四字真言。
小蛋微一错愕猛听到脑海一记惊天动地的轰鸣剎那间那幻镜背面的千字心诀彷似海潮铺天盖地纷沓而来几让他产生没顶的错觉更无暇去回答欧阳霓。整理收藏
老僧啸声戛然而止一双厉芒直视小蛋胸前须臾不离喃喃道:“果然是四相幻镜真是天助老夫让我今夜能寻到此宝!”
小蛋压根没听到那老僧在说些什么完全沉浸在一片瑰丽玄幻的天地里心头不断承受着千字心诀一**惊涛骇浪似的冲击一缕缕明悟此起彼伏直塞胸臆。
老僧眼中凶光毕露寒声喝道:“拿来!”拧身欺近朝小蛋胸口抓落。
霸下叫道:“贼秃小爷烧死你!”连六束火睛光飙却被老僧一一震散。
欧阳霓面露惶恐之色叫道:“大师手下留情!”抬玉掌奋力拍出。
“啪!”掌爪相击老僧感到对方玉手里骤涌出一股奇异气劲竟将自己的左爪轻轻巧巧弹了开去低咦道:“忘情宫弟子?
老夫倒看走了眼。”
欧阳霓施展弹字诀借力打力携着小蛋翩若惊鸿疾退丈许玉容血潮涌生微微娇喘道:“大师佛祖有好生之德求你放过我们。”
老僧胸前伤口受震鲜血汩汩流淌竟如炭黑墨汁。他却毫不在乎也不去止血冷笑道:“佛祖算什么玩意儿?天上地下惟我独尊;千秋百世万劫不死!”
欧阳霓芳心猛颤惊道:“他到底是谁居然连佛祖也不放在眼里!”
老僧的眼神有若实质似看透了她的心思傲然一笑道:“妳还不配知道老夫的名字!”竖起右掌阔步逼近。
欧阳霓不由自主往后一步步退却低头瞥了眼双目紧闭的小蛋眸中生出一抹复杂难言的神色紧咬贝齿似难以决断。
突然小蛋眉宇一动双目睁开垂落的左手“啪啪”连声激射出两缕银丝。
老僧冷哼道:“雕虫小技不过尔尔!”左手屈指轻弹。“啵啵”两响银丝撞上老僧凌厉的无形指力登时偏落软绵绵垂到地上。
可这一稍稍的凝滞小蛋业已从欧阳霓怀中站起仙剑斜指向天低喝道:“咄!”
青光陡起从小蛋怀中掠出一面古朴仙镜倏地飘浮头顶。镜面朝下镜背向上一蓬柔和光晕如瀑如雾罩定小蛋身形。
霸下大喜过望欢呼雀跃道:“干爹我就知道这老秃驴拿你没办法!”
小蛋凝立不动目视老僧道:“大师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老僧冷然一哼道:“别以为有了四相幻镜襄助你就能压制老夫。交出宝镜我留你一个全尸。”
小蛋见老僧入魔已深晓得再劝也是徒劳默然摇摇头与他静静对峙。
老僧仰头观瞧仙镜淡淡道:“所谓四相便是生、住、异、灭。你误打误撞激仙镜粗悟到生相妙诣也算难得。可拿它来对付老夫还嫌嫩了点!”
小蛋沉默不答心无旁骛流转内息抓紧毫厘的光阴积聚功力准备迎接老僧接踵而至的猛攻丝毫不受对方言语挑衅的干扰。
在他的灵台上那面幻镜的虚像如波轻漾与身心水乳交融合于一体正是老僧所谓的“生相”之境。虽距离大乘境界尚有一段遥不可及的差距但如此际遇造化已是万年无一堪称奇迹。
欧阳霓站在小蛋身旁次升起一种奇妙的感觉。彷佛自己身边伫立着的是一座山即使天穹塌落也能只手撑起!
老僧轻轻冷哼两声整条右臂“啵啵”作响焕起点点暗红光星神情冷静罩定小蛋。
小蛋低声诵道:“本来正教无有顿渐人性自有利钝。迷人渐修悟人顿契。自识本心自见本性既无差别。”
语音缓和回荡夜空令漫天暴戾凶煞之气为之一黯却是取自于四相幻镜背面所载的千字心诀中一段。
老僧愣了愣道:“西天佛祖都度化不了老夫你居然还痴心妄想!”攥指成拳全身血光焕动一步步迫近小蛋。
小蛋脸上无怒无惧心念微动下四相幻镜“叮”地悠鸣光华一闪竟在他身旁尺许处投射下一道光影。那身形模样乃至气质姿势竟和小蛋生得一模一样正是镜面映射的虚像幻生所致。
老僧似乎早有预料轻蔑一笑道:“一体真幻千万变化你还差得远!”脚下步履如一不疾不徐继续逼近。
小蛋不为所动雪恋仙剑缓缓下压与胸垂平随后向前方虚空一寸寸慢慢递出。
在他身侧那道幻镜投落的光影也亦步亦趋催剑招只是方向角度完全相反。
这式“一诺千金”寓动于静变幻莫测实乃当今翠霞派掌门盛年的巅峰杰作昔日折于此招之下的英雄豪杰不知凡几老僧自然识得其中厉害。
可他偏偏视若无睹脚下步履不停唇间一吸一呼已迫至近前当胸一拳中宫直进毫无花巧轰向小蛋。
小蛋眉宇微凝暗吃一惊。
“一诺千金”最讲求的便是料敌机先后制人待对手生出变化后批亢捣虚攻其不备。
然而老僧简简单单的一拳击出竟教他心底涌起无从下手之感彷佛对方的身姿拳式已与清冷**夜色*(**请删除)*(**请删除)融于一体根本无懈可击也找不到丝毫破绽。
迫不得已之下小蛋惟有抢先变招雪恋仙剑遽然加削向老僧右腕。
“砰!”老僧一拳轰在剑刃上震得小蛋虎口酸麻仙剑嗡嗡颤鸣朝侧旁一偏堪堪激撞在那道仙镜幻影同时刺出的光剑上。
双剑交击光剑一晃竟不幻灭。小蛋“哼”地一声右臂经脉被汹涌的魔气攻入就像有千百把尖锥在转动绞杀疼得他眼前一黑向后踉跄。
老僧不容他有片刻喘息之机左手双指迸出直插小蛋双目快逾闪电令近在咫尺的欧阳霓和霸下亦不及救援。
小蛋视觉兀自没有恢复只感灵台警兆突起一股冰寒劲风袭向面门。他想也不想左腕一翻使出“大寒七式”中的“苍山负雪”举掌在面前一挡。
老僧双指戳中小蛋掌心冷笑道:“冰宫绝学也用上了?”转动身形向左一闪避过欧阳霓与霸下的攻招。
三人一龙转眼里翻翻滚滚激战十数招老僧尽占上风亏得小蛋接下大半攻势又有四相幻镜襄助才勉强支撑不败。
老僧早已看出那道仙镜幻影好似小蛋的身外化身与本体心契如一甚是难缠。如不及早解决不啻让小蛋如虎添翼威力倍增。
斗到酣处他觅到欧阳霓一处破绽使了个假身抬爪插落。小蛋生恐欧阳霓有失横身掠过挥剑招架。老僧见小蛋身形甫动他立时长身而起凌空一掌拍向四相幻镜。
“砰!”掌风击在镜面上幻镜青光晃动悠悠长鸣向后激飞那道幻影旋即悄无声息地涣散于黑夜里。
孰知老僧亦出一声闷哼忙不迭翻身飘退左掌“嗤嗤”轻响冒起黑烟却是受到四相幻镜的灵气反噬体内魔性遭遇重创一只左手几乎报废。
如此异变委实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霸下又岂肯放过这等千载难逢的良机?牠居高临下轰出一波天雷地火。
老僧左臂剧痛如断只能抬右掌抵挡“轰”地崩飞天雷地火身子亦震得一晃。
小蛋见对方胸前门户洞开雪恋仙剑一式“吾身独往”奋力攻出。老僧右掌不及回防千钧一间身躯微微侧晃仙剑自他腋下贴肉而过胳膊一紧钳住剑锋屈食指便要凌空力以指劲弹点小蛋咽喉。
小蛋一凛左手“啵啵”射出两束银丝缠住老僧食指。“哧”的破空脆响老僧指力被带得一偏从小蛋肩上掠过。
欧阳霓扬声清啸娇躯如蝶翩舞转至老僧身后探玉手轻轻一掌按向他背心。
老僧无需回头业已对欧阳霓的一举一动洞察若明。但他吃亏在左掌受四相幻镜灵气侵袭一时半会儿无法复原;另一只右手偏巧又受银丝粘缠不得摆脱欲待招架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当下他宏声喝道:“找死!”一边运功于背一边催动真气沿银丝猛攻小蛋立意要先解决了这个讨厌的小子。
不料欧阳霓的纤手浑不着力在老僧大椎穴上轻盈一按嗡声悠鸣如琴弦波动她指间应声亮起一团黑光妖艳诡异之极。
欧阳霓催动真元娇喝道:“五星聚顶意镇泰元!”
黑星玉戒光华如潮弹指间蔓延老僧周身更是丝丝缕缕无孔不入渗进他体内。
老僧怒哼振背欲将欧阳霓从身上弹飞。但功力到处石沉大海被欧阳霓悉数卸去。老僧猛然一省:“不好刚才这丫头装出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却是一直在有意示弱而已为的是要引起老夫轻慢否则我又焉能容她如此轻轻巧巧地一掌贴上背心?”
可惜此刻醒悟为时已晚一股寒流奔腾澎湃迫入老僧体内纵横开拓如火如荼直攻丹田要害。
老僧促不及防刚想催魔气抵御侵袭猛觉灵台波动心神摇曳竟是被自己压制下的原有本性乘势复苏重整旗鼓与欧阳霓、小蛋里应外合要收复失地。
老僧脸上次变色惊怒交集厉喝道:“松手!”
话音未落身躯猛地剧颤体内真气一泻千里汩汩奔流向黑星玉戒。
霸下见状倒是呆了一呆。
三人短兵相接想喷火烧那老和尚却又不敢。可自己毕竟是龙子总不能跳到老僧光秃秃的头顶上抱着猛啃罢?
第三章 夜月清溪
不一刻老僧头顶如架蒸笼额头汗出如浆满面胀红呼呼粗喘身上黑气缓缓消褪眼里的精光亦逐渐黯灭。那道蕴藏在眼眸深处的诡异身影游离焕动面目狰狞似欲从里头挣脱出来扑向小蛋。
小蛋脑海里昏昏沉沉几近麻木承受着银丝上攻来的一**凶猛魔气。朦胧的视野里就只剩下对面一双凄厉怨毒的眼睛在不停地闪烁晃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小蛋迷迷糊糊感到涌来的魔气由盛转衰周身压力大减乌犀怒甲的表面却尽皆为一层浓烈的黑气覆盖连自己左臂齐肘以下的部位也不能幸免浑身衣衫亦早已让汗水湿透。
当目光触及老僧背后飘悬半空的欧阳霓小蛋心头不由惊了。
那张原本娇艳的玉容上现在布满触目惊心的黑色丝光娇喘细细按在老僧背上的纤手如染重墨腾起缕缕雾光娇躯剧烈颤抖犹如寒风中瑟缩摇曳的黑郁金香。
小蛋暗叫不好以为欧阳霓也似自己一般在老僧魔气侵蚀下岌岌可危力不能支。
正转念间耳畔突然爆起一记震耳欲聋的轰鸣老僧双目里喷出一蓬血色寒光隐约听见眸中人影出一声厉吼剎那间支离破碎幻灭无踪。
光澜如洪激荡老僧身躯被卷裹而起直冲高空。小蛋和欧阳霓齐齐在肆虐的罡风激流中载沉载浮身不由己直欲炸裂开来。
小蛋高高翻飞数圈撞破东厢房的屋顶砖瓦去势不休重重摔落在地。他一阵天旋地转眼前金星乱冒浑身的骨头就像被人拆开经脉扭曲颤动一口瘀血堵塞胸膛竟是喷吐不出憋得郁闷至极。
“嗡∣∣”四相幻镜如影随形追入屋中在小蛋头顶转了一圈徐徐落回他的怀内。一股温暖灵流顿生小蛋胸口郁结稍解这才把那口凝滞的瘀血激出。
霸下破窗而入跃到小蛋胸前将万载积聚的精元毫不吝啬地输入体内助他疗伤。
小蛋缓过一口气勉力支剑起身喘息道:“我不要紧快去找欧阳姑娘和那位大师。”蹒跚迈步摇摇晃晃走出东厢房。
只见欧阳霓雪白的胸襟上有一滩殷红血迹满脸憔悴尽显疲惫正倚靠在残垣断壁前合目调息。听到动静她警觉地睁开星眸见是小蛋顿时面容由惊转喜颔示意道:“你没事罢?”
小蛋点点头看见欧阳霓肌肤上黑气依旧浓重关切道:“妳的伤要紧么?”
欧阳霓委婉一笑道:“只受了点轻伤不碍事。”
小蛋略感放心举目四望寻找老僧的踪迹却现他瘫软横倒在一片瓦砾上。
他提声唤道:“大师!”强忍伤痛走上前去。
那老僧彷佛蓦然之间又衰弱了百岁一道道皱纹爬满额头肌肉松弛枯槁身上体察不到半点魔气的存在就似被完全抽空了一般。
小蛋也没多想左掌贴住老僧胸口输入一道真气。须臾之后老僧悠悠醒转眼睛里的暴戾红光业已荡然无存先是一阵子的迷茫继而渐渐恢复清明澄静之色。
他虚弱地喘息一声面泛红潮道:“是你?老衲油尽灯枯不必小施主费心了。”
小蛋早已察觉到老僧心脉断裂内脏破碎纵有神丹妙药也难以救活黯然道:“大师对不住我没能救您。”
老僧从容微笑道:“老衲遭人算计身负重伤险些堕入魔劫酿成大错却与小施主何干?你能否告诉老衲方才我神志迷失之时是否伤了很多无辜之人?”
小蛋犹豫了一下默默点了点头。
老僧笑容顿没面色一恸喟然低叹道:“冤孽冤孽??老衲的罪业又添一层理当打入阿鼻地狱才是。”
小蛋劝慰道:“大师那、那也不是您的本意??”他还待再说却终究抑制不住一口鲜血从嘴角溢出哼了声仍硬撑着左掌不放。
老僧轻轻摇头嗓音愈微弱说道:“小施主老衲想拜托你一件大事。”
小蛋颔道:“大师请说。”忽感背后一股暖流涌入却是欧阳霓上前襄助。
老僧刚要回答猛然看见小蛋身后的欧阳霓禁不住心神俱震抬手指向她:“妳、妳∣∣”一口气接不上来“哇”地呛出大滩瘀血。
欧阳霓愣了愣霎时明白老僧是觉了自己脸上余留的黑气故此心生警觉她当机立断掌心吐劲暗暗一震。
小蛋毫无防备气机顿乱输入老僧体内的真气为之一滞尽避立刻接上却仍旧于事无补。他不知老僧为何面露惊疑诧异道:“大师?”
老僧连喘几口大气奋尽最后余力断续道:“卧灵山??淡家死村百、百年老井下∣∣去找、找??”
话到此处他的身躯陡然僵硬右手无力垂落圆寂在小蛋的怀中。
欧阳霓暗道侥幸说道:“常公子此处不可久留我们还是赶紧离开罢。”
小蛋凝视老僧面容沉默良久缓缓伸手替他合起双目心中难受。尽避这老僧由于迷失本性差点要了自己的性命然而在短暂的清醒中言谈举止慈和淡薄令自己心生亲近之情。
可惜自己连他的法号来历也没来得及问明更不晓得他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想到老僧临终前交代未完的遗言小蛋更是有点疑惑。但无论如何他已暗自下定决心待此间事了后便往卧灵山一行务必完成老僧最后的遗愿。
风吹过清冷杂乱的院落四周死寂无声。小蛋艰难抱起老僧的遗体道:“我们走罢。”
两人离了小镇向南行出二十余里在一座僻静的密林里停下歇息。林间流水淙淙有道清溪蜿蜒迤逦穿越而过向着亭林镇方向淌去。
小蛋稍事喘歇在欧阳霓的协助之下将老僧的遗体埋在了溪畔坟头上竖起一块木碑碑上只刻九字“晚辈常寞、欧阳霓谨立”以待将来查明他的身分后再行补上。
立完了碑后小蛋再也支撑不住靠在坟边的树下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霸下见状也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慢悠悠爬进小蛋的怀中睡觉去了。
惟独欧阳霓没有入睡盘膝坐在溪边凝神运功将侵入体内的魔气慢慢渡入黑星玉戒内炼化。
不知不觉就是数个时辰清空中月向西移东方天际徐徐有启明星亮起。小蛋悠悠醒转身上关节肌肉无一处不酸疼欲裂体内经脉火辣辣地像被烈火烧灼手脚软绵绵使不上力气。
他抬手望了望左臂上的黑气已然消退很多自是在睡梦中仙流灵泉以生生不息心诀于先天境界中替自己悄然迫出了魔气。若非如此他也不敢这般高枕无忧倒头即睡。仅凭这点便教人望尘莫及艳羡不已。
瞧着手臂上残留的黑气小蛋不由得回想起前半夜那场九死一生的恶战。老僧雄厚卓的功力尚属其次那浑若天成无迹可寻的出手着实令他刻骨铭心不断在脑海里浮现重演却始终想不出破解之道。
他摇了摇头收回神思转朝四下望去禁不住一呆。
丈许之外欧阳霓轻抬皓腕在溪边正垂梳洗如瀑秀身上仅着一件淡薄小巧的亵衣自后颈以下玉背倒有大半裸露在外那袭白裳却是洗净了晾在枝头。
小蛋下意识挠挠脑袋心道:“姑娘家洗头我可不该偷看。”偏转过头去。
他百无聊赖思绪又回到方才的问题上寻思道:“那位大师所以能破解我的『一诺千金』便是由于他的出手压根谈不上招式套路出我所有的后招变化之外只能实打实地正面硬撼自然而然落入了他的套中??”
想到入神他脑海里不觉再次回放出当时的情景。恍惚里彷似那老僧突然死而复生重又站回到自己身前又是一模一样的一拳向着他胸口轰到。
他剎那中转动过无数应对招式可照旧没有一式能够化解去这平淡无奇的一拳脑袋里乱哄哄一团混沌眼睁睁瞧着老僧的拳头飞逼近扩大。
“砰!”老僧一拳重重轰击在他胸口之上小蛋身心剧震却觉不着疼痛反而是脑海里诸般幻象齐齐迸碎消隐模模糊糊像是抓到了什么不确切的东西。
他浑然忘我深陷在那一拳巨大而奇妙的冲击中不可自拔喃喃低语道:“无中生有有中藏无;无无无有无有无无??”
脑袋里鼓鼓胀胀如同着魔。
猛然听见欧阳霓惊声唤道:“常公子你??”语气里尽带羞赧惶急之意。
小蛋一省方自察觉到不晓得什么时候自己的头又偏转回来一双眼睛正直勾勾盯着欧阳霓身上。欧阳霓双手掩胸侧转娇躯双颊火红赛过朝霞娇羞万状。
他“啊”了声赶紧低头心中苦笑道:“想得出神又闯祸了。”
欧阳霓见小蛋低头盈盈起身低声道:“你等会儿我这就将衣衫穿上。”走到树前取下衣衫一面偷偷打量小蛋一面穿衣。
小蛋僵直着头颈再不敢向欧阳霓的方向瞥上一眼直等她轻吁一口气道:“好啦。”
抬头却见欧阳霓一袭半干不干的衣裳穿在身上紧贴肌肤曲线毕露底下春色若隐若现愈加地撩人遐思。
欧阳霓脸上红晕未消解释道:“我本想把脏衣服洗一洗却没想到你醒得好早。”
小蛋心下奇怪不明白以欧阳霓的修为要烘干湿衣服不过是举手之劳为何还要半夜里晾在树枝上苦苦等干?
转念一想或许是欧阳霓先前一战功力耗损过剧更不曾想到自己这次居然能醒转得如此之快心下更觉歉疚。
欧阳霓偷眼观瞧小蛋目光清澈神情虽然尴尬却并无丝毫不良色态好似自己身上穿的不是件激荡人心的轻纱白衣而是一层厚重坚实的盔甲般。
她眸中的失望之色一闪而逝一边侧身拧吧秀上的水滴一边道:“对不起都怪我一时疏忽你别介意才好。”
小蛋听她自责过意不去说道:“是我不好早知道就该多睡一会儿。”
欧阳霓闻言忍不住“噗哧”一笑忽觉不妥忙用手掩住樱唇。
小蛋看到她脸上的黑气几乎褪尽可那只掩在唇间的右手墨色却又加深了不少讶异道:“欧阳姑娘妳的伤势怎样?要不要我帮忙?”
欧阳霓微微一凛忙婉拒道:“多谢常公子关心我自己能够应付。”
小蛋也不以为意微笑道:“那就好。”
欧阳霓不着痕迹地垂下右手藏到腰后道:“常公子我预计还需两三日才能将魔气完全迫出。这里幽静偏僻正可供疗伤之用能否多逗留几天?”
小蛋算算与鬼锋约定的期限尚有富余况且自己眼下的状态也不宜直接应付与他的对决。
趁这一两日工夫他也正可用心体悟和老僧一战中所获取到的种种珍贵心得对来日之战或能大有裨益于是赞同道:“好啊还是妳想得周到。”
欧阳霓见小蛋答应得爽快芳心里悄然一笑。忽地又蹙起秀眉似笑非笑瞅着小蛋道:“常公子你衣衫上的味道可也好闻得很啊。”
小蛋怔了怔抬衣袖用鼻子大力吸了口险些给熏晕了过去。他刚想开口骤然小肮一冷一团寒意勃然升腾朝四周经脉迅扩散痛彻肺腑。
紧接着他心头猛生出一股强烈的烦躁之意像是要把身子给撑破了似的彷佛要狠狠地跟谁干上一架尽情宣泄过后才能稍稍感觉舒服点儿。
“不好虫宝宝又要作怪可人生地不熟到哪儿去找紫寒草?”
欧阳霓见小蛋面色陡然变得惨淡若金牙关紧咬似是十分痛苦惊愕道:“常公子你怎么了?”左手刚一碰触到小蛋脉门顿感冰寒彻骨里头真气乱窜如同决堤洪水竟是不可抑制。
圣**已安分老实了这么久为何会再次毫无征兆的作起来?而且凶猛程度远胜以往恐怕多半还是和先前与老僧的那场恶战有关。
小蛋也没工夫细想其中缘由更不愿欧阳霓担心勉强笑了笑道:“没关系是老毛病了我运会儿功就好。”说罢不再言语盘腿打坐施展归元吐纳法收拢真气。
哪晓得这回归元吐纳法也不管用了小蛋心头的烦恶感觉越来越盛屡屡涌起暴躁的冲动。
更要命的是圣**精气以一敌二主动出击居然在自己的体内摆下战场与灵泉仙流、铜炉魔气相互攻伐直打得天昏地暗不可开交。
这可折腾惨了小蛋就像一个年老力衰的父亲眼巴巴瞧着自己的三个不孝儿子头破血流打在一处将屋里的瓶瓶罐罐摔碎一地却偏偏无力阻止。
他黑黝黝的脸膛上像渐渐镀上了一层水银呼呼粗喘浑身大汗淋漓明明透体冰寒心里却又是说不出的燥热难受惟独欧阳霓那只握在自己腕上的玉手冰凉舒适之极形成强烈反差。
他情不自禁朝欧阳霓的手上望去视线不由自主沿着玉指寸寸上移那纤秀的皓腕、藕似粉嫩的玉臂、柔若无骨的香肩、令他目光再无法挪移的坚挺胸脯都在朝霞里浓烈地透射出充满诱惑的召唤。
心底里一股可怕的欲念油然升腾。
欧阳霓察觉到小蛋异样的眼光玉颊一红连声唤道:“常公子常公子!”
这声音传入小蛋耳际竟似如诉如慕的声声呼唤倍加撩人令他濒临灵志崩溃的边缘。
死死凝视眼前高低起伏的胸口他的喘息越加粗重如牛只觉得惟有把身子贴到面前这具冰肌玉骨的**上才能平复体内燃烧的烈火更能获得莫大的享受。
他慢慢翻过手掌握住那只冰冷的手。
欧阳霓似受惊的小鸟颤了颤却并未抗拒挣脱垂低声道:“不可以??”
那欲拒还迎的妩媚神态令小蛋怦然心动此刻只需轻轻一拽即可将眼前的玉人拉入怀中肆意爱抚。
“呼∣∣”从小蛋口中喷出一股甜津津的粉红雾气直钻欧阳霓的琼鼻。
她的心神不由一阵恍惚面颊酡红莫名的意乱情迷嘤咛一声纵体入怀。
小蛋脑海轰然剧震再感觉不到体内真气激荡绞杀的痛楚也感觉不到天地所有那清凉温润的娇躯在怀中颤动带来无边的快感与没顶的欲念。
不自觉地他的左手已紧紧环抱住欧阳霓纤细的腰肢剧烈喘息着低下头视线停落在那双饱满红润的樱唇上。
欧阳霓俏脸泛红樱唇微微颤抖着。
小蛋用右手托起她的脸蛋指尖轻抚过如丝绸般滑腻的雪肤徐徐地将头靠近。
突然手腕上系着的那道红线结映入眼帘彷似被谁狠狠地一拳擂在胸口酸楚异常小蛋这才霍然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什么。
体内冰寒的绞痛再次清晰地传来他低低呻吟了一声也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力量猛一把将欧阳霓从怀里推出。在那姣好的**离开他胸前的一剎那小蛋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失去了意识。
恍然似在梦中有另外一个美丽的身影远远地从海天外飘渺行来??直到当日下午清幽的鸟鸣将小蛋从无边的梦中唤醒。他懵懵懂懂睁开惺忪的睡眼现自己正仰面躺在溪畔柔软的草地里头顶树冠如盖遮蔽日光。
体内的剧痛已经平息紊乱的真气也重新恢复常序汩汩绵绵地在经脉里流转。
他打了个哈欠举起双臂朝脑后伸了个懒腰可视线无意落在手臂上整个人又僵住了。原来自己全身的衣衫不知何时已被脱下仅剩一条裤衩。
他遽然想起昏睡前的事情脑袋里“嗡”的一声炸开拼命回忆自己当时到底对欧阳霓做了些什么∣∣好像自己抱住了她;好像自己低下头要??而再往后的事却无论怎样也记不清楚了。
看着兀自举在半空的**双臂小蛋心头猛打了个激灵难道自己真的对她做了无可挽回的错事?
怎么会这样?小蛋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恨不得把肚里的虫宝宝给油炸了。
这时就听欧阳霓唤道:“常公子你醒了?”小蛋忙翻身坐起只见欧阳霓手里捧着折迭整齐的一套衣衫朝他走了过来微笑道:“你衣服上的气味实在太难闻我便将它洗了已经晒干可以穿啦。”
小蛋心中七上八下接过衣服见欧阳霓神色如常不像出过大事的样子又稍稍一定自己也不晓得是如何把衣衫套上了身。他有心要问可又觉得这种事情拿出来问自己已难以启齿更何况是人家女儿家。
欧阳霓看小蛋穿好衣衫低声问道:“你感觉好点了么?昨晚你可吓了我一跳。”
小蛋咬咬牙暗道:“大丈夫敢作敢为不问个明白我以后怎么做人。如果我果真犯了错??自也该给欧阳姑娘一个交代。”
念及至此他鼓起勇气粗声道:“欧阳姑娘昨晚我有没有做错事?”
欧阳霓一楞立刻明白小蛋话中之意。她脸庞微红扭过头去沉默不语。小蛋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的脚尖心里紧张到极点。
耳中听到欧阳霓轻声问道:“昨晚你迷失了神志如果我告诉你你确实铸下大错又当如何?”
小蛋毫不迟疑道:“等我赴过紫竹轩之约便在姑娘面前以死谢罪。”
欧阳霓嫣红的面色渐转苍白摇摇头道:“不必了。倘若真的生了什么我早已自我了断哪还会为你洗晒衣衫?”
小蛋闻言如释重负兀自不敢相信按捺心中喜慰问道:“真的?”
欧阳霓深藏起眼中的失落微笑回答道:“我为什么要骗你?”
小蛋顿觉全身轻松彷佛从枝叶缝隙里透射下的春光也在一瞬间变得明媚却现欧阳霓脸色白神情里隐隐有一丝幽怨不禁一省。
“我只想着刨根问底却没考虑到人家姑娘的感受这一通追问教她情何以堪?幸好昨晚没事不然她羞恼之下真的横剑自刎我便成了千古罪人!”
背上立时冷汗森森对欧阳霓更生一分愧意和感激歉仄道:“欧阳姑娘是我的错难为妳了。”
欧阳霓轻轻吁了口气低声道:“没关系有些事总是说清楚了好免得藏出事端。这事过了往后咱们都不必再去提它。”
小蛋微微点头对欧阳霓的温柔宽容、善解人意心折不已只盼他日能有机会补偿回报于万一纵使赴汤蹈火也绝不踌躇。
他收拾情怀环顾四下诧异问道:“小龙呢为何不见?”
欧阳霓道:“牠闲得慌中午过后便说要去镇上打探消息也该回来了。”
小蛋“哦”了声心道还好刚才霸下没在一边听着否则麻烦又大了。但猛一转念暗惊道:“牠不会昨晚早已看过了罢?”
可这话却是万万不能再问欧阳霓了。
第四章 狭路相逢
三日后欧阳霓右手上的黑气褪尽小蛋的伤势也基本康复。两人在坟前祭奠过那位无名老僧双双离去御剑前往翠霞山赶赴与鬼锋的紫竹轩之约。
而就在小蛋和欧阳霓离开的前一天早晨一位广福寺的中年僧人化缘至亭林镇上无意间觉凤仪居门外的石墙上竟然出现了天6七大剑派翘楚云林禅寺的联络标记印痕清晰新鲜显然是刻下没有几日。
广福寺正是云林禅寺的旁系寺院之一那中年僧人不仅认出了这道标记的涵义更从中看出标记主人在云林禅寺内竟拥有着无上然的地位!
他震惊之下立即进门求见却意外从凤仪居伙计口中探听到当夜之事。这僧人闻听过后惊骇欲绝再也无心化缘匆匆赶回广福寺将实情禀报主持。
未出三日亭林镇附近的山林中突然出现上百名僧人。他们中有老有少俱都面带焦灼漫山遍野不断地在打听找寻着什么。很快这些僧人便查找到小蛋和欧阳霓曾经栖身的那座密林还有伫立溪畔的坟冢。
此事轰动了整个亭林镇成为人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谈资而无名老僧以及小蛋和欧阳霓的身分来历也在这些镇民的口中越传越神彷佛个个都是亲眼所见。
翌日清晨众僧化作两拨人马分道扬镳。云林禅寺现任的方丈无涯大师率着座下六大弟子径直赶往翠霞山;剩下的大队人马则护送那老僧的灵柩北归云林。
当日正午时分无涯方丈一行已抵达翠霞山下的临仙镇。
无涯方丈乃天6佛门领袖又是正道泰斗身分尊崇自不必言兼之是有为而来自然不能像普通仙林人物那般冒冒然闯上翠霞。
于是命大弟子空业执自己名帖先行上山求见翠霞派掌门盛年他却和余下五名弟子进了镇上一家茶馆一边歇息一边等候回音。
这座茶馆规模不大收拾得倒也颇为干净雅致甚合无涯方丈心意。时至正午茶馆里客人不少三三两两聚成一桌尽在海阔天空地闲聊。
那老板娘看上去五十余岁布衣干净朴素满面和气。她久居临仙镇不知见过多少往来翠霞的仙林人物。一见无涯方丈和身后五名弟子的仪态气度即知这一行僧众绝非常人忙笑吟吟迎上来引六人入桌。
无涯方丈落座只点了壶香茶和四碟点心稍用几口便停下来似有意似无意往角落一桌瞧了眼而后微合双目手捻佛珠低声诵读经文不再旁顾。
那桌上坐的是一名绿袍老妪相貌丑陋面色焦黄一双绿幽幽的眸子里不时闪烁过森冷煞气一望即知乃是魔道中人。
老妪身后站着一名身材修长的年轻人低垂双目正在为她按摩双肩对周围生的事一脸漠然毫不关心。
那老妪察觉无涯方丈注意到自己半睁半闭的眸子精光一闪暗自冷哼道:“这老和尚看上去有点来头。可惜我有要事在身不然会会他又何妨。”
敢情她多年僻居南荒足迹罕至中土竟未认出无涯方丈来。
正这时忽听门外有一女子的声音说道:“卫大嫂我和惊蛰一起来看您啦。”
老妪一怔觉得这声音好生耳熟不由自主朝茶馆外望去。站在她身后的年轻人身躯亦几不可察觉地一颤按在老妪肩头的双手微微一顿旋即又恢复如常只是将头垂得更低。
只见从门外进来一男一女正是一身素服的农冰衣和卫惊蛰。
那老板娘听到农冰衣的声音满脸欣喜迎上前去说道:“冰衣快进里头坐。”
卫惊蛰将手上拎的糕点瓜果等礼物递向老板娘躬身唤道:“娘!”
原来这茶馆的主人便是卫惊蛰的母亲当年卫惊蛰上翠霞山拜师学艺她也在丁原、盛年等人的安排下来到临仙镇开了一间茶馆一晃便是二十余年。
卫母上下打量爱子却并不去接卫惊蛰手上的东西埋怨道:“这么久你都跑哪儿去了?也不和娘亲说上一声。”
卫惊蛰笑笑道:“我陪农姑姑去了一次汉州救治灾民今早才赶回了翠霞。”
卫母见儿子平安归来心里早已欢喜十分却仍强板着脸道:“那也可以请人传个信啊免得我老是记挂替你担心就怕你又在外面闯了什么祸事。”
农冰衣道:“大嫂放心惊蛰沉稳干练像足了他师父从不惹事生非。”
卫母这才接过礼物瞧见农冰衣一身素缟诧异道:“冰衣这是??”
农冰衣低声道:“我爷爷年前不幸被恶人所害已撒手人寰。”
卫母震惊道:“农老爷子圣手仁心哪个混帐王八蛋竟对他下手?”
话音方落就听见角落里传来冷冷一哼。卫母自感觉不到什么可农冰衣和卫惊蛰却齐齐一震朝着老妪望去立时红了眼睛。
所谓冤家路窄那老妪不是别人正是当日与欧阳修宏、丹火真君连手杀害农百草的饕心碧妪。
覆舟山一战她掳走屈翠枫也不杀他只收作贴身家奴肆意凌辱折磨。屈翠枫也像换了个人般对饕心碧妪百般顺从逆来顺受极尽谦卑将她伺候得无微不至更绝口不提父母之仇。
过了年后饕心碧妪闻听鬼锋与盛年将于翠霞山二次对决的消息料定丁原与自己的大师兄情同手足必定会前往观战故此携了屈翠枫离开南荒。
在她想来丁原与屈箭南乃生死之交对其子屈翠枫的遭遇断断不能坐视不理自己正可借此要挟迫丁原用魔教至宝天殇琴换回屈翠枫。
未曾料到她刚到翠霞山脚下没见着丁原却先撞上了卫惊蛰和农冰衣。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农冰衣乍见饕心碧妪焉按捺得下心中仇恨玉手一按慧心仙剑便要出手为爷爷报仇。
却听一声柔和嗓音说道:“阿弥陀佛农姑娘卫小施主不想咱们在这儿遇着。”
卫惊蛰闻声望去见是无涯方丈正向自己和农冰衣含笑致意。他抑制住满腔怒火悄然一按农冰衣执剑的纤手低声道:“农姑姑咱们先去见过无涯方丈再找那妖妇算帐不迟。”迈步走到无涯方丈跟前施礼道:“晚辈拜见无涯大师。”
饕心碧妪心头一沉暗道:“无涯??这老和尚居然就是云林禅寺的方丈?难怪有点气派。”
只听无涯方丈说道:“农姑娘令祖的事老衲业已听闻心中深感悲痛。佛经有云:『无生无灭无去无来』。农老施主一生行善功德无量。而今脱离苦海往升极乐老衲又是代他欢喜。”
农冰衣双目紧盯饕心碧妪惟恐她突然脱逃耐着性子回答道:“多谢大师宽慰。”
卫惊蛰问道:“大师您怎也来了翠霞?”
无涯方丈道:“数日前敝寺的上代长老∣∣”
话没说完猛听农冰衣一声断喝道:“妖妇往哪里走?”却是饕心碧妪已然起身像是要结帐离去。
饕心碧妪早料到农冰衣不会放过自己她当然也不至于怕了这两个年轻人冷笑道:“想替农百草报仇么只管上来。”
农冰衣仙剑铿然出鞘怒喝道:“妖妇妳怕我不来么?”纵身挥剑攻了上去。
卫惊蛰恐有误伤回道:“娘请所有的客人赶紧离开都不必结帐了!”掣出仙剑靠将前去却未急于出手。
饕心碧妪哪会把农冰衣放在眼里?大袖一挥轻轻巧巧将短剑荡到一旁。
农冰衣正待出招蓦然瞧见饕心碧妪身后站立的屈翠枫不由一愣道:“小屈?”
屈翠枫恍若未闻连头都不抬一下。
卫惊蛰更觉惊异道:“翠枫你怎么了?”
饕心碧妪喋喋怪笑道:“他现在是老身的家奴昔日的屈翠枫早已死翘翘了!”
农冰衣惊愕道:“不好小屈定然是中了这老妖婆的邪法心神迷失连我和小卫都认不出来。否则他又焉能忘记父母血仇向这老妖婆卑躬屈膝?”
可再仔细一看屈翠枫的神色虽冷漠木然却绝不像迷失自我的模样农冰衣心中不禁愈疑惑道:“小屈你怎么不说话?”
孰知屈翠枫宛若聋了一般照旧没有响应。
卫惊蛰见状思忖道:“这里头定有古怪必是这妖妇对翠枫暗中作了什么手脚需得先将她拿下!”
他一声清啸迈步上前道:“得罪了!”仙剑大开大合向饕心碧妪当头劈落。
饕心碧妪见这一剑雄浑重拙气势豪迈心下也不敢怠慢暗道:“这小子留着也是个祸患只是此地与翠霞派近在咫尺又有云林禅寺的无涯方丈在座不宜与这两个娃娃纠缠还是尽早脱身得好。”
她袖口中翠玉双飞燕倏地掠出“叮叮”脆响叩开仙剑侧身往茶馆外闯去。
农冰衣伫立一旁蓄势多时见饕心碧妪要走口中娇叱振剑攻去。
饕心碧妪侧身探爪在慧心短剑上一按一推剑锋颤鸣回切向农冰衣的咽喉。
农冰衣一凛晓得自己急于报仇无形里犯下心浮气躁的大错教对方抓住了破绽。她急忙翻腕拧身朝侧旁一闪慧心短剑从胸前一滑而过。
饕心碧妪并不恋战嘿嘿阴笑道:“两个不自量力的娃儿今日暂且寄下你们的人头待老身日后有空再取。”说着话松开破戮爪身影已飘飞到门口。
冷不防眼前人影一晃无涯方丈如行云流水般飘身而至双手合十拦住去路低诵佛号道:“阿弥陀佛女施主请留步。”
饕心碧妪煞住身形冷然道:“老和尚出家人身在五行外不理红尘事劝你莫要多管闲事免得引火烧身。”
卫惊蛰与农冰衣见无涯方丈出面一左一右站定在饕心碧妪身后静观其变。
无涯方丈神情平和摇头道:“女施主满身戾气罪业深重早晚难逃因果报应。以老衲愚见还是尽早放下屠刀回头是岸。”
饕心碧妪呲牙道:“老和尚你一把年纪说话却这么天真。就算我肯放下刀身后的两个娃娃便能善罢罢休么?要不你先说动他们老身或可考虑你的建议。”
农冰衣忙道:“大师莫要上这妖妇的当。她阴险狡诈作恶多端哪会诚心悔改?”
饕心碧妪哼道:“老和尚听见没有?纵是我愿意悔过向善人家也不肯饶过。”
乘无涯大师一愣神的工夫饕心碧妪突然身形启动如投怀送抱朝对方身前撞去。
无涯大师错愕道:“女施主!”不由自主身形一让双手轻推在身前一挡。
饕心碧妪算准无涯方丈自恃身分爱惜羽毛绝不会猝下重手更不敢让自己真格倒进他的怀里故此才冒险一搏果然一如所愿。
她人在空中拍出左掌与无涯大师的掌力凌空一撞借势转身飞旋破窗掠出长声笑道:“有劳大师亲手相送!”
卫惊蛰和农冰衣欲阻不及不约而同飞身从窗口穿出喝道:“妖妇休走!”
无涯方丈始知中计心头一声苦笑。他身分非比等闲自然不能像饕心碧妪那样借窗飞遁一个闪身出门站到街面上却看一前两后三道身影朝西倏忽去远。
他正犹豫是否要追踪下去忽地若有所觉回头朝大街东瞧去就见远远地来了一群人为的正是翠霞派碧澜山庄庄主丁原的岳父姬榄在他身边一左一右便是其妻和婉与上山投帖的空业和尚。
无涯方丈略一沉吟吩咐道:“空慧、空定你们二人立刻追上农姑娘小心保护莫要让她再生意外。”
空慧、空定二僧恭声应了循着农冰衣等人的去向追下。忽听身旁风声响动屈翠枫不声不响过二僧面色麻木漠然如一具行尸走肉般去了。
那边姬榄遥遥抱拳朗声笑道:“无涯大师莅临翠霞敝派不克远迎尚请恕罪。因盛师弟正在接待越秀、燕山两派的掌门不便分身特托在下前来迎迓。”
众所周知姬榄乃翠霞六仙中姬别天的独子现为翠霞派五大座长老之一地位之高非同小可。
更何况他的爱女姬雪雁嫁与丁原为妻老丈人又是昔日正道十大高手之一的燃灯居士。以这样的身分远迎下山可谓给足了云林禅寺面子。
无涯方丈霍然一省心道:“三年前鬼锋连挑燕山、越秀两大剑派更杀了燕山故掌门萧浣尘与两家结下血仇。今次他们是报仇来了。”
想到方才在茶馆里的所遇他暗叹道:“看来眼下翠霞山风云际会老衲虽是无心参与这些纷争可适逢其会想要完全置身其外也难。”
他也不说破心意只谦逊道:“姬仙友客气了老衲来得唐突还望宽宥。”
姬榄含笑摇头只当无涯方丈此来也是为了观看明日与鬼锋的紫竹林一战。
和婉却没想那么多说道:“无涯大师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请上山一叙。”
无涯方丈谢道:“如此老衲便打扰贵山了。”便由姬榄夫妇引着直上翠霞山。
众人去后茶馆里又恢复宁静。
由于先前的打斗并不激烈除了一扇窗户和若干桌椅杯盏破损外其它损失倒也不大。卫母让几名伙计稍事打扫整理后又重新开业迎客原本站在街上看热闹的众人纷纷鱼贯而入一桌桌凑在一起七嘴八舌聊起适才的打斗场面好不热闹。
卫母却无闲情听这些茶客议论时不时跑到门口张望几眼心口兀自怦怦在跳。(九月论坛.www.uu234.combsp;早晓得修仙学艺会如此惊险当年她才不会那样痛快就答应了丁原的请求将卫惊蛰送上翠霞山拜在盛年门下。
但话又说回来要不是卫惊蛰修得翠霞派绝艺二十年前早已因先天绝症而夭折哪还能活蹦乱跳地活到今日与人打架拼命?
况且翠霞派对自己母子多有照顾卫惊蛰而今艺业有成名动天6她这做娘亲的岂有不高兴之理?
她正坐在柜台后面七上八下地想着心事猛听门口阴阴一声冷笑那个先前被打跑的绿袍老妇居然去而复返眼射凶光大摇大摆地又走了进来。
卫母心知不妙强做镇定道:“这位客官妳是来找惊蛰的么?”
饕心碧妪在柜台前停住脚步幽绿的目光瞧得卫母心里直毛冷冷道:“我不找他我找妳。”
卫母手一抖险些弄翻了擦洗的茶盏强笑道:“妳找我有什么事?”
饕心碧妪狞笑道:“妳生了个好儿子啊竟撵得老身满山跑?嘿嘿他再聪明也料不到我会回到这儿先杀了他老娘!”
卫母毕竟是普通人闻言不禁大惊失色往后瑟缩。
饕心碧妪哼道:“杀了妳让那小子知道心痛好明白与老身为仇作对绝无好下场!”说罢扬爪锁向卫母咽喉。
虽说两人之间还隔着一张宽大的柜台可饕心碧妪的右臂彷佛会自动伸长一般赫然掠过丈许远的空间已将卫母逼到墙角不能再退。
眼看卫母就要血溅当场蓦地半空中“哧”地锐响一溜碧光快逾飞电打向饕心碧妪探出的右腕。饕心碧妪凛然心惊翻转破戮爪“啵”地接住那束碧光握在手心一瞧却是只茶杯。
她“啪”地捏爆杯盏凝目打量出手之人不由得一愣。
原来此人比她还要先到这家茶馆始终坐在最里一桌自斟自饮也不与旁人交往闲谈。他看上去约莫三十余岁穿了身干净朴素的白衣身后负着个狭长包裹想必里头卷着的是柄仙剑。
饕心碧妪进门时也曾留意到这白衣人只觉得他神情冷漠眼帘低垂也看不出修为深浅。但既然身在翠霞山脚下此地藏龙卧虎也不足为奇饕心碧妪亦未往心里去。
刚刚茶馆一战这白衣人端坐不动并未插手显然与卫惊蛰等人不是故友同门她也就更犯不着主动上前招惹。
然而没想到如今回过头来想杀了卫母也算一泄心中愤恨时这白衣人却蓦然出手坏了她的好事。饕心碧妪注视着白衣人目光闪烁不定问道:“阁下是何方神圣为何要插手老身的私事?”
白衣人静静看着桌上的茶壶淡然回答道:“我喜欢。”
饕心碧妪一愣她自负心狠手辣桀骜妄为没料到天底下还有比自己更不讲理的嘿嘿一笑:“可惜老身很不喜欢!”袖中碧索直打卫母胸口。
白衣人眼中寒光迸射身形一晃而起挥掌拍向饕心碧妪头顶。他人尚未到漫天冰寒犀利的杀气已如狂涛卷涌呼啸而至。
饕心碧妪若不撤招固然能将卫母轻而易举地毙于翠玉双飞燕下可自己的性命亦同样难保。如此一命抵一命她实在太亏急忙腾身飞转横掌招架。
“砰!”两人掌力交击各自晃身飘落。饕心碧妪左臂一阵冰麻衣袂上冒出丝丝寒雾。白衣人的脸上也是绿光一闪而褪各自惊讶于对方的修为了得。
饕心碧妪迫出寒气死死盯着白衣人问道:“阁下到底是什么人?”
白衣人面色冰冷蔑然道:“我不必告诉妳我是谁。我平生不杀女人趁早滚。”
饕心碧妪脸上煞气陡浓厉笑道:“好大的口气!”右手五指微蜷五根墨绿色指甲犹如匕泛着森森寒光插向白衣人胸口。
白衣人屹立不动右袖飞扬卷向饕心碧妪五片甲刃。饕心碧妪手臂暴涨扣其袖袂运劲一锁想制住他藏在袖中的右腕脉门。
哪料白衣人毫无惊色不躲不闪任由对方一爪抓住自己的右腕。但听“叮”地一记脆响饕心碧妪的破戮爪如遭电击忙不迭松开朝后飞退显然是吃了暗亏。
白衣人也不乘胜追击若无其事地抬袖观瞧从他衣袂破开的五个小孔里露出森森冷光。
饕心碧妪退到门口忽听身后有人宛在耳畔淡淡招呼:“小心别撞着了。”
饕心碧妪大骇凭她的修为原本整座茶馆针落水泼都休想逃过自己的耳目却偏偏未曾察觉到背后有人由此可知来人修为之高委实已达到惊世骇俗的地步。
若对方心存恶意乘势偷袭她促不及防下即使不死也要重伤。
当下饕心碧妪想也不想翠玉双飞燕朝后就打身子却向左一掠顺着墙面滑出丈许。这一手攻守兼备堪称上乘应招也亏她能在电光石火里有此应变。
翠玉双飞燕铿锵作响却双双走空。饕心碧妪一愣正凝神观瞧间却听那男子的声音悠然道:“找我么?不问青红皂白便出手伤人未免太阴毒了些。”
饕心碧妪心头剧震闻声朝左望去。只见一名褚衣男子神情飘逸从容背负双手伫立在距离她不到五尺的窗口前。以饕心碧妪之能竟也不晓得此人是如何躲过自己的翠玉双飞燕悄无声息潜到窗下。
卫母惊魂未定看见那褚衣男子登时面露喜色彷佛有他在此天塌下来也无需害怕亲热招呼道:“丁小扮你什么时候来的?”
白衣人闻听此言面色一凝锋锐的眼神直射褚衣男子。
普天之下姓丁的人何止百万?
但能有此登峰造极修为而又身着一袭褚色衣衫的天6之大只此一人!
方才他正对门口瞧得清楚饕心碧妪朝后击出翠玉双飞燕时褚衣男子的身形顺势而动如影随形贴在她身后同样向左飘飞落到窗下竟是连一丝风声都不带。
可笑饕心碧妪素来眼高于顶对褚衣男子出神入化的身法居然懵然无知。
白衣人不经意里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眸中闪掠过一缕兴奋的光芒。
第五章 高山仰止
褚衣男子微微笑道:“卫大嫂我来晚了却教妳虚惊一场。雪儿妳也进来罢。”
话音落下门外走入一位容颜绝美的红衣少*妇正是姬雪雁。
她笑盈盈向卫母一礼从袖口里取出一支两尺多长的雪山仙参来说道:“卫大嫂我们来得匆忙也没什么好送给妳的。
这支雪参还是上回年老祖从南荒带来的小妹借花献佛祝妳多福多寿松鹤延年。”
卫母笑道:“你们两口子万里迢迢能来茶馆里坐上一坐我已十分开心啦何必还送这么贵重的礼物?我收着它也没啥用处还是留给孩子们罢。”
姬雪雁嫣然含笑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大嫂不用跟我们客气。”
卫母这才谢了接过说道:“丁小扮你来得正好。我先前听农姑娘和惊蛰说起这穿绿袍的老婆子就是杀害农神医的凶手可别放过了她。刚才她还想杀我幸亏教这位白衣公子拦下不然我可没命见你们啦。”
丁原唇角的笑容敛去眸中的杀机一闪又迅退没。
他与农冰衣交谊深厚而农百草早年更是有援手救助之恩。而今既知仇人正在当面岂容她今日再走脱?当下丁原略一平复心绪先向白衣男子抱拳礼道:“多谢兄台仗义相助。”
白衣男子竟像毫不领情面寒如霜注视着他问道:“阁下就是丁原?”
丁原一怔目光拂过白衣男子背后的狭长包裹似有所悟颔道:“不错我就是丁原想必阁下就是鬼锋兄?听说你正在找我。”
虽说鬼锋已然猜知这褚衣男子的身分可听到丁原自报身分仍禁不住心头震动不自觉地深吸一口气道:“不错我的确是在找你。”
丁原摇摇头道:“你的气质较传闻中已大有变化从锋芒毕露而转向内敛不以至于丁某刚才第一眼未能认出阁下。不过咱们的事能否暂搁片刻?待我先解决了眼前的一段恩怨再与鬼锋兄切磋。”
鬼锋听他一语道破自己三年来的修为进境先是一凛继而激起雄心斗志愈想和这位几近传说中人的天6第一高手奋力一搏以慰平生之志。
他略一迟疑点头道:“好我等你。”说着就近拉过椅子坐下合目养神竟是不愿借此机会偷窥丁原的招式路数占了便宜。
丁原说道:“卫大嫂我要借这茶馆用上一用恐会有所损伤妳不介意罢?”
卫母笑道:“你们送的这支雪参抵我十间茶馆也不止丁小扮只管用罢。”
丁原洒然一笑目光转向饕心碧妪徐徐道:“鬼锋兄说他平生不杀女人恰好丁某也是一样。若非妳过于歹毒噬杀我也不愿亲自动手。看妳是女流之辈丁某先让三招稍后妳能否逃脱天网就看老天爷的造化了。”
饕心碧妪见丁原夫妇与卫母和鬼锋谈笑风生只当自己不存在般心中又怒又惊。
按她此行的本意正是要找丁原以屈翠枫的性命相胁迫他交出天殇琴。可此刻她却骤然改变了主意想先会一会这位艺盖仙林的天6第一人然后再向丁原强索魔教至宝天殇琴也是不迟。
当下她有恃无恐凝神催动修罗煞功嘿嘿低笑道:“你当真要让我三招?”
丁原眉宇间掠过一抹不屑说道:“丁某素来言出不二。”
饕心碧妪自以为得计心下暗喜道:“老身偏不出手就跟他站在这儿干耗。只要我不动他恪于承诺便不能抢先出招。
这般僵持下去即使不能迫得他自毁誓诺也能令得这小子心气浮躁修为大受影响。”
她打定了如意算盘双手虚合身前摆开门户全身魔气汩汩流转升起一蓬若有若无的淡绿色雾光一双鬼眼中碧焰跳跃凝视丁原抱元守一伫立不动。
丁原立时看破了饕心碧妪的阴险用意。他从来便是重英雄轻小人。
谁若是光明磊落敢作敢为如鬼锋这样堂堂正正找上自己挑战言语间也丝毫没有客套谦逊的意味丁原不仅不怒反而暗自激赏;而似饕心碧妪之类的行径却恰恰激起了他胸中怒意。
望着饕心碧妪从眼神里流露出的自得之色丁原心头冷笑道:“以为这样就能难住丁某?今日若不让妳束手就擒丁某枉称七尺男儿!”
当下他凭窗而立双目神光若隐若现却看也不看三丈外如临大敌的饕心碧妪微微垂将左手搁放在窗棂之上以食指与中指轮番轻敲出“咄咄”的脆响全无丝毫剑拔弩张的意味。
咄咄脆响久久不歇传入姬雪雁等人耳中也不觉得有何异样之处。可不过须臾工夫饕心碧妪的脸上竟隐隐透出紧张之色身躯随着丁原手指敲击出的咄咄轻响不由自主地轻微震颤如应斯鸣。
每每等到她内息流转换气之时总有“咄”的一声如影随形不期而至令饕心碧妪如鲠在喉难受至极。
就像是潜入水底之人将将要把脑袋探出来呼吸口新鲜空气却立即被一只无形的手掌生生按回水中怎也缓不过这口气来。
渐渐地这声声敲击在她心头直化作万里晴空中陡然炸响的隆隆焦雷震得心旌摇曳不能自已;体内的修罗煞气便似乱了节拍的曲调荒腔走板几不成音慢慢变得沉重如铅凝滞堵塞在诸经百脉里。
听到自己渐显沉重紊乱的呼吸饕心碧妪情知不妙有心紧守灵台屏退丁原敲击声的干扰奈何这声响虽是轻微偏偏无孔不入任她如何竭力抗拒依旧不紧不慢地传进耳朵里直如催命的钟鼓。
此刻茶馆的客人早已散去只剩下姬雪雁俏立在柜台前保护卫母。虽明晓得饕心碧妪断非夫君对手她的一双明眸仍始终不离丁原身影片刻神色从容浅浅含笑。
那边鬼锋犹如老僧入定双手环抱胸前根本无视丁原与饕心碧妪之间的战况。
惟独卫母满脸迷惘忍不住低声问道:“雪儿妹子丁小扮这是在干什么?”
姬雪雁微笑道:“他是在用指击节奏扰乱那老婆婆的心神令其真气紊乱失去控制。倘若对方再不出手至多半炷香的工夫就会气血暴走不战自败。”
卫母瞧瞧悠闲洒脱的丁原又望望另一边的饕心碧妪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饕心碧妪宛如一头被困在樊笼中的凶兽眼光游弋闪烁恨恨凝视丁原。
姬雪雁说的道理她自然一清二楚只是浑没料到丁原居然仅以两根手指就将自己搞得心神躁动连带体内真气波动振荡大受影响。
尽避两人还未真格的交手过招可无疑自己已先输了一轮若再抱残守缺下去也许不用半炷香的时间便要一败涂地。
她暗自恼恨道:“好小子嘴里说得好听却用这样霸道的手法对付老身?待我先放手攻他三式一旦形势不利便立即抽身罢战亮出屈翠枫来到时候看他如何应对!”
她打定了主意却没意识到自己的斗志已尽为丁原气势所制先前的争雄斗狠之念荡然无存只求有功无过地拼上三招聊作泄再不敢妄想获胜。
饕心碧妪看出丁原左肩空门微露施展风遁身形一晃匿踪潜迹欺近到对手左举破戮爪插向他的肩头。她赌定以丁原的身分必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自食其言故此出手肆无忌惮全不留回旋余地。
谁知眼前一花丁原彷佛早有预料先一步足尖轻挑在身侧竖起一条长凳。饕心碧妪自风影现出身形已然收势不及破戮爪“喀喇”一响深插入内在凳面上留下五个穿透了的指孔旋即轰然爆裂飞扬成粉。
饕心碧妪凛然道:“这小子竟能看破我的风遁?”她却不知适才丁原有意隐约露出左肩微小破绽早早张网以待只等鱼儿上钩。饕心碧妪求功心切果然中计。
丁原好自以暇说道:“这张长凳也值得三五钱罢?先给妳记在帐上了。”
饕心碧妪不理他的讥讽心念微动间翠玉双飞燕遽然激出分锁丁原双臂。
丁原看得清楚身躯渊渟岳峙左右双掌并指如刀斜斜切向翠玉双飞燕。饕心碧妪一声怪笑双腕猛振翠玉双飞燕在空中铿然响鸣幻化出重重光圈“咔咔”两声锁住丁原脉门向怀中一带。
丁原脉门受制脚下虚浮身子朝前倾跌。饕心碧妪想也不想狞笑道:“受死罢!”右掌凝聚十成修罗煞功崩山摧岳拍向丁原胸膛。
她满以为这一掌印上对方不死也要重伤孰知丁原神情泰然唇角竟浮起一抹笑意。饕心碧妪陡觉不妥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只得一咬牙继续催动修罗煞掌。
只见丁原俯翻身右脚一式辟魔腿闪电崩出“啵”地爆响接住来掌。
饕心碧妪一掌击中丁原脚底霸道刚烈的掌力奔涌而出甫一迫入对方体内却似泥牛入海立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便如自己抡起万钧铁锤重重一轰之下竟落在空处不仅没有伤到丁原分毫反而累得气血振荡胸口空空的直欲喷血。
丁原以化功神诀匪夷所思地卸去修罗煞掌双臂一振身躯如风轮般凌空翻转倒立竖起扬左腿反打饕心碧妪面门朗声笑道:“也该我还妳一脚了!”
饕心碧妪接连三记攻招俱都徒劳无功业已胆气尽寒被丁原神出鬼没的招式打得手足无措急忙仰面探爪招架。
谁想丁原只是虚晃一枪左腿点至半途蓦地收住身子已顺势翻了过来。
饕心碧妪左爪走空身前顿时空门大露冷不丁额头一凉已教丁原的右拳抵住。
她剎那间呆若木鸡愣愣抬眼望着丁原的拳头一动也不敢动。
丁原飘然落地翠玉双飞燕哗啷啷一响从他双腕上无力脱落颓然坠地。他微一运力将饕心碧妪迫到墙角轻笑道:“忘了告诉妳我有都天大光明符护体就算妳锁住丁某的脉门也是白搭。”
饕心碧妪缓过神来心中又是羞怒又是不忿这才明白自己作茧自缚从一开始就被丁原牵着鼻子走尚不自知。倘若两人实打实地斗上一场丁原纵是修为通天自己也绝不至于在四五招间便输得这样干净利落。
她定了定神故意冷哼一声道:“姓丁的你敢杀我?”
丁原右拳凝铸不动缓声道:“妳无需害怕丁某生平从不杀妇孺。但妳杀害农神医我又岂能轻饶?且先将妳修为尽数废去再交与正主儿处置。”
饕心碧妪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自己要是落入农冰衣的手里哪里还能有好果子吃?她心念急转嘿嘿冷笑:“若是如此屈翠枫那小子便要被你害死了!”
丁原眸中神光电闪慑得饕心碧妪心头一寒沉声道:“妳要挟我?”
饕心碧妪不敢对视丁原的眼睛干脆闭起双目作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听说阁下与屈箭南是生死之交为了丁夫人还欠了他偌大的一个情。而今屈箭南夫妻双双身亡只留下屈翠枫这么一个独子。
“阁下自诩为天6第一人若连好友的遗孤也保全不了岂不让世人耻笑你徒有??”
她“虚名”两个字还没有吐出丁原冷声喝断道:“屈掌门夫妇是不是妳杀死的?”
饕心碧妪心里一颤骇然道:“这小子好快的反应!”只觉得丁原拳头上杀气大盛如冰霜扑面压得她连眼皮都不敢妄动一下。
心一横她只当没听见丁原的喝问接着说道:“我已在屈翠枫的体内种下本命元蛊。老身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蛊虫就会立生感应迅化作在他脑髓内一滩剧毒无比的精血。任你本事通天也休想救活屈翠枫!”
也难怪她嚣张这本命元蛊非比等闲毒药能够用真气迫解。牠一俟潜入人体便几与宿主精血凝成一体同生共死更无解药可寻。
姬雪雁心一沉问道:“快说翠枫这孩子在哪里?”
饕心碧妪讥笑道:“怎么丁夫人慌了?莫非事隔二十多年还忘不了老情人?”
姬雪雁眉宇间怒意一涌随即摇摇头道:“妳满脑子的龌龊念头已是不可救药。”
饕心碧妪咯咯笑道:“可不可救药无关紧要屈翠枫的小命可是值钱得很。”
丁原不为所动缓缓道:“我怎么知道妳说的是真是假?”
饕心碧妪睁开眼睛阴冷一笑道:“你们等着瞧罢。”心念微动催驭本命元蛊。
过了约莫一盏茶左右屈翠枫的身影徐徐出现在门外。进得茶馆来见到丁原夫妇他黯灭空洞的眼神猛然一亮旋即垂下头来。
姬雪雁难抑心情激动走上前去握住屈翠枫的胳膊问道:“翠枫你可还好?”
屈翠枫任由姬雪雁拉着自己脸上既不见欣喜也没有愤怒低声道:“我还好多谢丁叔叔、姬婶婶关心。”
姬雪雁一怔暗自叹息道:“这孩子定是被那妖妇折磨苦了哪里还有半分往日神采?”心下不由涌起怜惜慈爱之情安慰道:“放心既然我和你丁叔叔来了就绝不会让这老妖妇再伤你分毫!”
饕心碧妪道:“丁夫人家常不妨稍后再叙大话也别说得那么早。咱们还是先解决眼下的问题。只要你们夫妇将天殇琴交给老身我便马上收了这小子体内的本命元蛊。要不然咱们就拼个鱼死网破谁也落不了好!”
丁原点点头问道:“翠枫你可清楚这老妖婆的本命元蛊潜匿在体内何处?”
屈翠枫沉默片刻回答道:“就在脑海玉枕穴附近。丁叔叔我爹娘便是被她和欧阳修宏连手害死。小侄忍辱偷生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活着说出凶手不让爹娘含恨九泉。您不必管我生死更不能将天殇琴交给她!”
饕心碧妪怒笑道:“小兔崽子难怪当日你会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老娘手下留情敢情打的是这个算盘?若非我看你像条哈巴狗似的摇尾乞怜又能把老娘伺候得舒舒服服早一掌把你给毙了!”
屈翠枫猛一抬头眼眸中迸射出浓烈的仇恨与愤慨徐徐道:“妳不杀我只是为了能向丁叔叔换取好处。这些污言秽语屈某听了也代妳羞耻!”
丁原道:“翠枫你敢不敢陪丁叔叔赌上一赌?”
屈翠枫平静道:“只要能报父母之仇我在所不惜。”
饕心碧妪隐感不妥刚叫了声:“小贱种你??”丁原拳劲微吐登时令她昏死过去。
丁原转过身问道:“卫大嫂能不能借一间安静的屋子给我?”
卫母尚未从眼前的震撼中醒转愣愣地点头道:“没问题有一间空房是专留给惊蛰的他从来也没住饼。”
丁原提起饕心碧妪的后衣襟交给姬雪雁道:“雪儿替我看紧了她。”
姬雪雁颔一笑道:“放心罢。不过你打算如何救治翠枫的性命?”
丁原笑道:“戏法人人会变各有巧妙不同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鬼锋闻言也不禁心生好奇却听丁原说道:“鬼锋兄待会儿我要给翠枫化解体内元蛊烦劳你帮丁某护法。”
鬼锋怔了怔没想到丁原会开口邀请自己。他也不多说什么微一点头道:“好。”
众人由卫母引着到了后院打开厢屋门里头虽久已无人居住但窗明几净收拾得十分整洁。丁原环顾了一圈道:“卫大嫂妳去前面忙罢别影响了生意。”
卫母对丁原也不客套笑着道:“那我去忙我的啦有什么事只管往外招呼。”
待她去了鬼锋取了把椅子背里朝外往门口一坐瞧上去倒也颇像尊门神。
姬雪雁顺手将饕心碧妪朝椅子里一塞道:“好啦请丁大神医号施令。”
丁原知是雪儿是在调侃自己他也不以为意吩咐道:“翠枫脱了靴子到床上盘膝而坐去念存思松弛全身将真气全部纳入丹田流转剩下的事就交给我。”
屈翠枫默然点头上床坐下双手虚托在小肮前捏作法印徐徐合起两眼。
丁原观察了他一会儿说道:“雪儿妳坐到翠枫身后用小无相神功替他护持心脉莫要让老婆子的本命元蛊流窜入内。”
姬雪雁瞥了眼门口端坐的鬼锋想提醒丁原小心朱唇动了动又自忍住。丁原似已看破她心中顾虑向她笑笑意示无妨。
“翠枫我要将雪原仙剑渡入你的体内诛杀蛊虫或许会有些疼痛你尽力忍住千万不要运功相抗丁叔叔保你平安无事。”
姬雪雁闻言一惊万万没有想到丁原竟是用如此方法对付蛊虫。
虽说她对丈夫的修为比任何人都来得有信心可雪原仙剑堪称当世顶尖神兵别说对等闲金铁如削腐竹就是仙剑魔刃也难撄其锋。一旦进入到人的肉躯之内万一稍有不慎屈翠枫可就危险了。
反倒是屈翠枫泰然自若沉声应道:“小侄信得过丁叔叔。”
丁原道:“好!”双目一合一睁间神光大盛有如实质直射屈翠枫低垂的眼帘。屈翠枫身躯不由自主地一颤竟感觉丁原的目光像两把无形的利箭般穿透过自己的双目直抵体内将他的五脏六腑尽摄眼底。
他急忙默念师门心诀去念存思稳守灵台体内异样感觉渐渐消隐神游紫府心铸明镜进入到物我两忘的境界。
丁原左手一捏剑诀唇间轻吐“啵”地低响一团光丸从口中喷出冉冉上升到眉宇前徐徐转动散出柔和纯净的紫色光晕正是已然光化的雪原仙剑。
“咄!”丁原一声低喝左手剑诀横托胸前拇指往外微微上挑虚指向屈翠枫额头。光丸应声嗡嗡镝鸣缓缓飞起凝铸在屈翠枫眉心上方如一汪秋水波光漾动一点一滴地渗入他的体内。
丁原脸上波澜不惊星眸中透射出无比强大的自信与沉着让姬雪雁那颗原本稍存忐忑的心亦情不自禁地舒缓下来。
不过须臾光丸完全没入屈翠枫的眉心消失无踪。他的神情平静似乎没有感受到丝毫仙剑入体的痛楚与不适只是脸庞上泛起了一层淡淡紫光。
丁原心剑合一修长挺拔的身躯立在床前隐隐焕放出乳白色的绚丽光雾将他的身影慢慢笼罩在一团似真似幻的雾光里若隐若现。
厢房里万籁俱寂只有低微的呼吸声伴随着怦然的心跳。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天色渐黑。
丁原的头顶升起蒙蒙水雾屈翠枫的脸上也流露出痛楚的神色。姬雪雁的心又紧了起来秀挺的鼻尖上渗出一滴滴细小晶莹的汗珠。
正这个时候外面响起了脚步声似有两人朝着厢房的方向快步行来。
丁原与屈翠枫心无旁骛浑然不觉。
姬雪雁芳心一凛道:“难不成这妖妇还有同党?”却不敢撤开抵在屈翠枫背心上的玉掌抬眼朝门外望去。
就听门口鬼锋冷冷的声音喝道:“站住。”
门外脚步声顿止响起卫惊蛰的声音道:“阁下可是鬼锋先生?请问丁师叔、姬婶婶他们是否在屋里?”
鬼锋打量着卫惊蛰和他身旁的农冰衣已然认出两人的身分可仍旧冷冰冰地回答道:“在但你们都不准进去。”
农冰衣却不买他的帐娇哼道:“这又不是你家凭什么不让咱们进屋?”
鬼锋也不着恼木无表情道:“就凭丁原的一句话鬼某的一柄剑。”
话音将落猛听屋里传来饕心碧妪一声惨厉的嘶吼划破了暮色中的宁静。
第六章 折腰北归
农冰衣俏脸变色失声呼道:“丁大哥!”
她身形一纵从鬼锋面前强行闯过。鬼锋出乎意料之外地没有出手拦截任由农冰衣掠入屋中。
只见座椅翻倒饕心碧妪面无人色匍匐在地身下一滩殷红的鲜血汩汩横流瘫软的身躯随着剧烈的喘息一起一伏因经脉未解竟是无力爬起。
农冰衣急忙往床前瞧去屈翠枫耳鼻内溢出一缕缕墨绿血丝身躯颤抖脸色惨白兀自强行保持着盘腿打坐的姿态紧闭双目努力不呻吟出声。
在他身后姬雪雁神色专注正毫不吝啬地将自身醇正柔和的真气输入屈翠枫体内助他护持经脉不为外物所扰。
床前一袭褚色身影静静伫立正是久违了的丁原。由于背对着自己农冰衣无法看到他的脸庞。一团淡淡的乳白光雾萦绕丁原周身像风吹过的波澜轻轻飘荡衣衫却尽为汗水湿透。
农冰衣心情一阵难以抑制的激动惟恐惊扰到丁原和屈翠枫强忍着没有开口。
“噗∣∣”屈翠枫的眉头陡然骤紧像是有什么东西卡在嗓子眼里十分难受呛得他身子一震从口中喷吐出一团紫色的光丸。
那光丸“嗡嗡”悠鸣飞升到丁原的头顶。在紫色的光晕流转之下依稀可见光丸表面布满一缕缕绿色丝光色泽妖艳斑斓宛如一条条蠕动的蛆虫极是恶心。
丁原轻嘬双唇扬声吐气一束隐泛白光的气流“啵”地拂中光丸顿时“嗤嗤”作响表面上凝结的绿色光丝迅蒸腾剥落化作丝丝青烟。
不一刻光丸上余毒尽去丁原一收左手剑诀将雪原仙剑纳入口中又看了看屈翠枫的情形这才转过身来笑道:“冰衣、惊蛰你们来了。”
农冰衣默默打量着丁原的脸庞彷佛岁月的沧桑风尘的磨砺全都无法在他的脸上留下半分痕迹一如两人二十余年前在云林禅寺初遇的模样。
她的心弦不由自主地产生一抹驿动油然涌起一股淡如云烟的酸楚终究化成湮没在心底的幽幽一叹。
她展颜微笑道:“丁大哥没想到你的医术比我还高明。”说着取出一枚朱红色的丹丸接着道:“这是我炼制的『小阳丹』有补气养血之功。”
丁原悠然一笑道:“妳这正牌的神医来了我这冒牌郎中也该退位让贤啦??剩下的事情便有劳妳了。”取饼小阳丹吞服入口立时化作一股柔和甜津顺喉而下。
事实上他今次为救治屈翠枫虽耗损了不少真元但只需打坐静修几日即可恢复功效犹胜吞服下三五颗小阳丹。只是不愿拂了农冰衣的心意才接过服食。
卫惊蛰上前躬身行礼道:“丁师叔那老妖妇已经醒转该当如何处置?”
农冰衣一听登时玉颊含霜恨恨道:“我要用她祭奠爷爷在天的英灵!”
丁原道:“她的本命元蛊为我所破已然元气大伤无力为恶。冰衣我将她交给妳了。不过妳屈大哥夫妇也是因这妖妇而死最好等翠枫苏醒后再一起处置。”
农冰衣恍然道:“难怪翠枫会落到这个老妖婆的手里!”走到床前探手搭住屈翠枫的脉门略作沉吟取出两粒丹丸送入他的口中说道:“雪儿姐姐小屈已经没问题妳可以收掌了。”
姬雪雁对于农冰衣的医术自然信得过盈盈一笑撤掌起身问道:“冰衣妳身后鼓鼓囊囊背的是什么东西?草药么?”
农冰衣脸色一黯低低回答道:“是我爷爷的骨灰。等明日看过盛大哥、小蛋和鬼锋的对决我就要依照他老人家的遗言将骨灰洒遍爷爷曾到过的每个地方。”
姬雪雁一省深悔自己失言又牵动起农冰衣的伤心事。她刚想设法补救身后屈翠枫低声一哼睁开了眼睛。
农冰衣收拾情怀道:“小屈你感觉怎样?内腑和经脉里还有没有异样的麻痹?”
屈翠枫施展内视之术体察了一小会儿摇头道:“没有只是身子软绵绵的使不上劲脑袋也有点昏昏沉沉。”
农冰衣欣慰道:“那就没什么关系了。待会儿我用金针再替你拔一次余毒只需好生休养上几个月你就能完全康复啦。”
屈翠枫好像还没完全清醒一样木木地点头道:“谢谢你们。”
卫惊蛰笑道:“你总算恢复正常了。先前在茶馆里咱们怎么叫你也不答应一声我和农姑姑还当你中了邪呢。”
屈翠枫强笑一下道:“这和中邪也差不多了。我当时不敢答应是怕那妖妇会用我威胁你们。”
农冰衣道:“对了这老妖婆已被丁大哥擒下说要等你醒后一块儿商量处置。咦丁大哥呢?”她举目四望不见丁原踪影连门口的鬼锋也消失了。
姬雪雁答道:“他们两个已经走了想是要找一处僻静的地方切磋。”
农冰衣埋怨道:“妳怎么也不管管他?总是这么神神秘秘独来独往。他刚耗损了那么多真元怎么和鬼锋那家伙决斗?”
姬雪雁嫣然笑道:“谁告诉妳他要和鬼锋决斗了?”
农冰衣一怔疑惑地咕哝道:“不是为了决斗鬼锋到处找丁大哥干什么?”
卫惊蛰轻笑道:“丁师叔做事一向天马行空咱们也不必费神去猜。不过有一件事我敢肯定他既然来了翠霞就一定会到紫竹林祭拜师祖。”
农冰衣道:“不错还有盛大哥他也是一定要见的。咱们就去紫竹林等他。”
几个人正说着屈翠枫已下了床步履略显蹒跚地走到饕心碧妪近前一字一顿道:“老妖婆妳也有今天!”
饕心碧妪情知在劫难逃索性把眼一闭咬牙切齿道:“小贱种!”
屈翠枫面色煞白颊边肌肉轻轻抽搐了两下语气蓦地变得平静得出奇问道:“农姑姑妳怎么说?”
农冰衣看着饕心碧妪萎顿狼狈的模样心里忽又生出一丝不忍那个“杀”字涌到嘴边滚翻了两圈又吞落了回去。
可再想到爷爷一生悬壶济世救人无数却无端丧命于此凶妇手中心肠又硬了起来一咬牙道:“小屈你来罢。”
屈翠枫点点头掣出吟风仙剑光华森森缓缓抵向饕心碧妪的心口。
饕心碧妪听出农冰衣话里隐含的犹豫彷似见到了一线生机嘿嘿冷笑道:“不愧是名门正道之后对我这么个毫无还手之力的老太婆竟也下得了杀手。
“若非丁原多管闲事就算你们几个连手又岂能杀得了老身?到头来终究借手他人报得亲仇好威风好快意!”
她这一席话说得屋中人一阵沉默。姬雪雁和卫惊蛰身为局外人对此事皆不便多言只默默无语地望着农冰衣和屈翠枫。
农冰衣正迟疑间屈翠枫却已蔑然道:“死到临头还来花言巧语蛊惑人心?咱们今日杀妳不单是为农神医和我爹娘报仇雪恨更是替天行道。
“假如今日放妳离去今后不知还会有多少无辜之人惨遭毒手。屈某纵不为爹娘报仇只为天下苍生今日也要除了妳这个祸害!”说罢他仙剑向前一送血花迸溅穿透饕心碧妪的胸膛。
饕心碧妪的嘴唇动了动似还想说什么却已不出声怨毒绝望的双目瞪得浑圆身躯在地上一抖气绝而亡。
屋子里一片死寂彷佛静得能够听出饕心碧妪心口汩汩鲜血流出的声音。
屈翠枫紧握着吟风仙剑像是呆了一样垂凝视着饕心碧妪的尸体一声不吭。
过了许久也许是终于意识到自己真的亲手杀死了饕心碧妪屈翠枫的肩膀微微抽搐着宛若失去了所有的力量软软跪倒在地上头向着越秀山的方向略略仰起突然声嘶力竭地大叫道:“爹、娘∣∣你们看到了吗我终于把她杀了!”
他先是叫喊着继而变成沙哑的嘶吼到最后已成为喑哑的抽泣与哀嚎令人不忍卒闻。他抽*动的脸上满是纵横的泪。
这种咸湿的滋味自己已有多久没有尝过?而在多久前自己已经深深渴望能像此刻这样痛痛快快地泄?
凄迷的泪眼里严父的教诲、慈母的呵护还有梦魇般日夜缠绕着他的夜晚纷沓而至却又一晃而过了无踪迹。
短短的几个月里自己失去的太多太多但上天又可曾给过他些许的补偿?饕心碧妪已死然而昔日那个风光无限、潇洒倜傥的屈翠枫亦同样再也回不来了。当泪水一滴滴坠落在地上前尘往事业已覆水难收譬如老死。
那边农冰衣伏倒在姬雪雁的怀里也哭成了一个泪人屋子里满是哀伤的泣声。
饕心碧妪的体内却突然爆裂出“啵”地一声一团绿色光澜焕生她的身躯逐渐凝缩变形蜕化成一条惨绿色的蜥蜴旋即皮肤“嘟嘟”翻裂腐烂凝为一滩浓稠腥臭的血水刺人鼻息。
只是众人心情激荡谁也没有注意到从那滩墨绿的血水里悄然脱出一只绿豆大小的蛊虫无声无息飞出窗去消逝在幽暗的天宇下。
晚风吹拂层云跌荡西方天空中的霞光渲染出最后一抹的艳丽缓缓隐没在葱郁巍峨的群山之巅。
夜来临了淡淡的雾气弥漫在山林间和着落日的余晖把天地都镀上了一层暗红。
丁原衣袂飘荡负手伫立在一段高崖之上双目凝望着前方那座幽深的古洞悠悠道:“二十多年前我曾经受罚在此面壁不远的地方就是潜龙渊。”
鬼锋站在他身后环顾四周淡淡道:“这里僻静无人确是你我对决的好去处。”
丁原没有说话默然迈步走入洞内。
里面空荡荡依稀如当年情景。石壁与洞顶上密密麻麻纵横交错地镌刻着历代翠霞派先贤在洞中修炼参悟而得的心得。
其中尤为引人瞩目的无疑是那一幅上代长老曾山所留的题诗赫然写的是:“曾山到此一游特留仙尿一罐——大正二十八年三月十七”。
距今已过一百六十余年字迹却依旧清晰深陷在石壁之中恍然如昨。
只是物是人非曾老头已然多年未归翠霞坐忘峰的后山也随之变得沉寂冷清。
莫名地丁原心神恍惚了一下好像剎那间重回到少年时自己的师父淡言真人正从远方踏云而来那古板的面容瘦小的身影在记忆里渐渐放大渐渐清晰令他心头一热低唤道:“老道士!”
一阵山风吹过洞外的草木簌簌摇曳带走了淡言真人的身影。
丁原一醒眼眶却干涩的难受手指在凹凸不平的石壁上轻轻抹过缓缓平复下心境。他抬望向静立在洞外、对着正凝神端详青石碑刻的鬼锋说道:“请进。”
鬼锋走入洞内朝周围的石刻略扫一眼便收回视线不再观瞧说道:“这里为何无人看守任由你我往来?”
丁原回答道:“若是胸怀坦荡整座翠霞后山自是空无一人;可要来的是居心叵测之徒坐忘锋上草木皆兵。”
鬼锋微怔一时半会儿想不透丁原话里蕴藏的玄机但事关翠霞派**他也不愿继续追问只道:“我们还是回崖上万一毁了这里的石刻不免可惜。”
丁原唇角逸出一缕高深莫测的笑意问道:“你可知此洞的名字?”
鬼锋点头答道:“思悟∣∣我已在洞外的青石碑刻上看到。”他目光一闪接着道:“阁下适才耗损了不少真元不妨在洞中打坐一夜。待明早日出你我再到洞外一决雌雄。”
丁原摇摇头问道:“鬼锋兄你与当年鬼仙门门主鬼若寒是何关系可否告诉我?”
鬼锋静默了片刻沉声道:“他是我伯父也是我的杀父仇人。当年我侥幸逃脱一路向北原本想寻找一处荒僻的地方埋头苦修却不料遭遇到北极冰原上的一个神秘门派。
“我用鬼仙门的绝学和他们作交换修为突飞猛进一日千里。可待我回返漠北欲找鬼若寒报仇时却听说他早已死在了阁下剑下。”
丁原道:“于是你就顺势南下一路连挑燕山、天雷山庄、越秀与翠霞四派一面验证自己多年修炼的成果一面借此迫我露面?”
鬼锋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是当我得知鬼若寒死讯后心里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能与阁下快意一战无论生死胜负皆不足谓。”
丁原哈哈一笑道:“能成为鬼锋兄平生第一大敌丁某幸何如之?不过你既不是为了替鬼若寒报仇又为何一定要与我一决而后快?”
鬼锋愣了愣方才说道:“我想亲身体会自己与天道巅峰究竟还有多远的差距。”
丁原收住笑声问道:“倘若鬼锋兄赢了丁某是否就意味自己站到了天道峰顶?”他看着鬼锋沉思的表情根本不容他有些许喘息紧跟着又问道:“当你站到峰顶之时拔剑四顾鬼锋兄又该何去何从?”
鬼锋一抬头霍然迎上丁原锋利而深邃的眼神竟久久说不出话来。丁原也不再开口收回凝住在鬼锋脸上的目光缓缓踱步打量着洞壁上的石刻。
半晌之后鬼锋长长出了一口气徐徐说道:“你的问题我回答不了。但鬼某不远万里来到翠霞只求一战虽死无憾。”
说完这句话他的眸子里又重新现出坚毅沉静之色燃烧起熊熊斗志。
丁原停下步履声音一寒说道:“也罢丁某现在就给你公平一战的机会!”
鬼锋闻言心底禁不住一阵激荡。这些年来他所梦寐以求的就是能与眼前这号称天6第一人的无双高手一决胜负于生死毫厘间体悟天道的魅力。
而今他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即使是明知此战几无胜望他也甘之如饴。只一剎他平复下秋波微澜的心绪面容又变得冷峻漠然低声道:“多谢!”
鬼锋反手从背上撤下包裹神情专注而平静地慢慢解开上面的绳扣露出了那柄曾渴饮天6四大高手鲜血的“破心雪剑”。
手一扬裹布随风翩飞飘荡向洞外黑沉沉的夜空转瞬不见。
丁原静静地注视着他修长的身影在黑暗里几乎与这幽幽古洞融成了一体。当他袖口衣袂轻轻漾起也不晓得是这风在动还是这山、这夜在动?
鬼锋的右手一寸寸挪移向剑柄待到握住破心雪剑的一瞬间他的眼睛里陡然亮起暗紫色的光焰像两簇吞吐闪烁的鬼火好似随时都会破茧而出将周身的黑夜焚为一片妖艳凄厉的火海。
洞中的温度骤降彷佛只一眨眼已跌近冰点。白茫茫的寒雾从他的衣衫下冉冉升腾弥漫在波荡的山岚里越来越浓越来越冷。
丁原屹立在凛冽的杀气与寒雾中宛若丝毫感受不到对面赫然凝聚进而出的强大气势。
鬼锋的双手徐徐抬到面前右腕微一运劲“铿”地从鞘中掣出一截剑锋。
剑光如电映射在鬼锋苍白的脸上出耀眼的光芒。肩膀上披散的靛蓝色长也彷被这森寒的剑气惊醒猎猎狂舞熠动着诡异磷光。
他双眼罩定五丈开外的丁原一呼一吸间将状态攀升至巅峰低低道:“请!”
丁原不为所动淡然瞥过那柄锋芒崭露的破心雪剑。
“我早已出手。”
鬼锋一怔蓦然看到身外地上一圈足印他的瞳孔情不自禁地缓缓收缩。
这些足印有横有竖深浅不一形态各异略一计数竟有六十四只刚好形成一个圆环将他圈在了中心自是适才丁原踱步时所留。
若是一个山野砍柴人见到这些足印多半会不以为意地一步跨过跳出圈外。可在鬼锋眼里这圈足印却像是一个充满挑战与刺激的谜团诱惑着自己去突破。
慢慢地他隐约感觉这些足印竟似拥有一股奇异的灵性在凝固冰冷的山石上徐徐扩散像潮水一样从四面八方向自己涌来。一股无形的气势宛若天罗地网弹指间将他笼罩在正中。
鬼锋的眸中紫焰一闪像是被风吹动摇晃着的烛火凛然现脚下的六十四只足印突然间鲜活起来在他的眼中、在他的心底流转涌动。
他心头一震当即急催玄冰鬼气全神凝铸灵台不由自主闭起了双目。
眼前的幻想遽然褪没鬼锋这才觉察到手心里已捏起了一丝冷汗先前鼓荡积聚的漫天杀气业已荡然无存。
他紧了紧手中的破心雪剑调匀自己的内息却惊觉那圈足印如影随形涌入了脑海幕天席地一只只足印此起彼伏环绕在他的脑海里。
“咄!”鬼锋的唇中出一记厉啸振剑劈斩在虚空中打过一道夺目绚丽的电光似乎是想驱散去缠绕在他心头的幻景。
他抬起右脚用尽全身所有的力量艰难地向前迈出一步。“砰!”靴底击在地面上沉闷而冗长地一响在思悟洞中悠悠回荡。
他执剑而立如临深渊徐徐睁开了双目与丁原之间的距离已拉近两尺。他一声断喝再举左脚。恍惚里那些足印陡然汇聚成一团沛然莫御的惊云与山川日月一体向着自己水银泄地般地迫来。
他凛然醒悟到自己的对手不是这些足印也不是对面傲立的丁原而是身外缥缈无凭的天地自然。
手中紧握的剑已寻找不到劈落的去处!他的腿不自觉地凝固在半空无法落下像一只陷入蛛网的飞虫难以自拔。
时间在洞中静止岁月在静止中苍老。也不晓得过了多久鬼锋眼中的紫焰渐渐黯灭他小心翼翼地将破心雪剑归入鞘中再解下身上湿透的白衣将它层层迭迭地重新包裹起来就像珍藏起一段惊心动魄的记忆。
这时如释重负地他长吐一口气脸上竟闪现一丝欣喜一丝解脱。
丁原凝视着他油然而笑。
鬼锋迎上丁原的视线道:“幸好我遇见了你;幸好还不算太晚。”说着他向丁原深深一揖沉声说道:“承蒙指教!”
丁原坦然而受再问道:“还要打吗?”
鬼锋冷漠刚硬的唇角居然泛起一缕笑容摇头道:“不用了应该不用了。天地无极人寿几何?除了打打杀杀其实我还可试着去做许多其它有趣的事。
“烦劳丁兄转告盛掌门和小蛋明日午后之战取消鬼某即刻北归。”
丁原悠然而笑抱拳一礼道:“鬼锋兄一路顺风。”
鬼锋向他点头示谢再看了一眼脚下的那圈足印此刻已恢复了沉寂。他一迈而过低声道:“告辞!”身形一展。一丝明悟向着天宇越飞越高。
第七章 守宫朱砂
却说无涯方丈师徒由姬榄、和婉夫妇一路陪同行至紫竹林。盛年早已携了越秀剑派的新任掌门杨挚和燕山派掌门周陌烟等人远迎出轩。
众人进得紫竹轩无涯方丈顿时闻到屋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酒香。
盛年微微一笑请了无涯方丈上座替他泡上香茶道:“不好意思这满屋子酒气散得太慢。”
无涯方丈欠身接过杯盏也笑道:“盛掌门酒量无双性情中人老衲早有耳闻。”
这时众人分宾主坐定除了姬榄夫妇外各派的门人弟子俱都退出了紫竹轩。
这些人里若以掌门身分而论当以越秀剑派的杨挚资历最浅。他正襟危坐在周陌烟的下问道:“无涯大师莫非也是为观摩盛掌门与鬼锋一战而来?”
无涯方丈似不愿在众人面前吐露来意模棱两可道:“老衲适逢其会。”
这话听在别人耳里只当他是委婉默认。可盛年外表粗豪心细如思绪缜密已然隐约听出无涯大师话里有话来意绝不单纯。
他并不说破若无其事地与众人寒暄了一阵忽听外头喧哗有人高声叫道:“盛兄、盛兄我常老五来啦!”
随着话音常彦梧兴冲冲闯入轩中守在门外的一众弟子全没料到这家伙敢在紫竹林中横冲直撞竟不及拦阻。
无涯方丈听到常彦梧自报家门眼皮几不可察觉地微微一抬又立即垂落。近在咫尺的盛年尽收眼底心中反更增添了一分疑惑。
常彦梧进门一瞧屋里除了盛年还有其它宾客除了姬榄夫妇其它人自己一个也不认识。但从这些人的神态气度观量该都是天6正道翘楚人物才对。
他先是愣了愣随即旁若无人地笑道:“盛兄原来你有客人在?”
盛年对常彦梧的作派早已见怪不怪当下起身迎道:“常兄近来可好?”
常彦梧听盛年当着这么多人跟自己称兄道弟殷切问候心里得意无比笑呵呵道:“兄弟我吃得香睡得甜逍遥快活连神仙也不如??”
他说得兴高采烈口沫飞溅猛察觉屋里一圈人正冷冷盯着自己。姬榄等人的神色里更是透露出一丝不以为然。
常彦梧自号“神机子”总算是个识趣的主当即打住哈哈一声干笑道:“盛兄你先忙我到隔壁屋坐着歇会儿。等晚上有空咱们再聊。”
他灰溜溜退出紫竹轩又朝里望了眼想起那些轻蔑的眼神忍不住气不打一处来“呸”的一声狠狠往地上吐了口浓痰。
周围各家各派侍立守候的弟子见常彦梧如此粗鲁无礼纷纷怒目以视。
常彦梧不甘示弱雄赳赳气昂昂地回敬众人哼道:“看什么看?没见过老子这般的世外高人么?”说罢惟恐激起那些弟子的公愤抢在对方围上来之前脚底一抹油溜到隔壁的竹庐前刚要推门门却开了。
常彦梧定睛瞧看门里站的正是自己的宝贝干儿子。年许不见小蛋的个头儿又长高不少一双眼睛里神光熠熠显然修为大有进境。
在他身后站着位容貌秀丽的白衣少女常彦梧却是不认得。
他怔了怔眼睛瞥着白衣少女嘿嘿笑道:“好小子才多久身边又换姑娘啦?”
小蛋对干爹的疯言疯语一向是逆来顺受只当春风过耳挠头道:“干爹这位欧阳姑娘是我师父的义女也是西域明驼堡的堡主。”
欧阳霓倒也落落大方向常彦梧款款一礼道:“晚辈见过常老爷子。”
常彦梧笑嘻嘻道:“别客气别客气咱们都是一家人。”
欧阳霓听出他话中之意终是低下头来没有说话。
常彦梧站在门口也不进来对着小蛋横看竖看了老半晌。
小蛋不明其意困惑道:“干爹你在看什么?”
常彦梧叹道:“我在瞧你小子到底是脸上长花还是头顶生角?怎么天底下那么多漂亮姑娘都往你身边凑?”
这下小蛋也大感吃不消好在屋里有人笑道:“常兄咱们久违了。”
常彦梧闻声望去这才现屋里还有罗牛。他打了个哈哈道:“罗兄也来了?”推开小蛋他上前伸手一搭罗牛宽厚的肩头压低声音道:“上次的事可多谢你啦。”
罗牛知他指的是灵泉山庄之战笑笑道:“常兄不必客气咱们坐下聊罢。”
常彦梧又哪里会客气?一屁股坐定便开始神聊。待他胡侃累了小蛋才将近日的遭遇简略说了遍可才讲到自己辞别叶无青携欧阳霓前来翠霞就被常彦梧不耐烦地打断:“小蛋明天的事你准备如何应对?”
小蛋想了想老老实实回答道:“我不是鬼锋的对手只能尽力而为。”
常彦梧不悦地一哼道:“傻小子鬼锋又没杀你爹妈犯得着跟他拼命么?到时候你胡乱和他过上两招不管胜负就立即抽身认输。以他的身分自然不好意思穷追猛打咱们应个景儿也就是了。”
他顿了顿接着教训道:“你没瞧见隔壁那一屋子的人么?真当他们是来瞧你和鬼锋打架的?别臭美了还是想想怎么保住你的小命罢!”
小蛋虽对常彦梧的教诲不敢苟同但心下知道他是在担心自己道:“干爹放心我不会有事。”
常彦梧两眼一翻哼道:“放心?你什么时候让老子放心过?这回照旧听我的保管没错老子还指望你过两天陪我去北海呢。”
小蛋苦笑道:“干爹你真的要去?在灵泉山庄苦头还没吃够?”
常彦梧摆摆手道:“老子要是不去岂不便宜了你大伯他们?别看那些家伙一个个都说不去。你等着瞧罢背地里跑起来一个个比兔子还快。何况??”他说到这里忽有些不自然道:“这事我和你三姨早约定好了。”
“三姨?”小蛋想起当日常彦梧在灵泉山庄为救崔彦峨奋不顾身追出大厅的旧事唇角不自觉地露出一丝微笑。
就见常彦梧一瞪眼骂道:“你鬼笑什么到底陪不陪老子去?”
小蛋尚未回答却听有一声音懒洋洋道:“去!要是不去万一你老人家有个三长两短岂不便宜了别人?”
常彦梧勃然大怒旋即醒悟到是霸下在说话喝骂道:“小王八蛋敢咒你爷爷?”
霸下从小蛋怀里探出小脑袋刚想多撩拨常彦梧几句就听屋外卫惊蛰笑问道:“常老爷子谁惹你了?好大的火气!”
门一开只见卫惊蛰侧身而立却不进屋先是将姬雪雁、农冰衣、屈翠枫等人请入竹庐。
众人见过礼罗牛问道:“雪儿丁小扮没有和妳一块儿来么?”
姬雪雁道:“咱们在临仙镇撞见了鬼锋他可能要耽搁一会儿才到。”
常彦梧也不显生分嘿嘿笑道:“敢情鬼锋已经到了让丁兄先给他点教训也好。”
农冰衣看不惯常彦梧倚老卖老的模样说道:“老爷子难不成你也想会会鬼锋?”
常彦梧听出她话里的讥嘲之意避而不答故作惊讶道:“咦农姑娘妳的眼圈好红莫非是刚才有谁欺负了妳?”
卫惊蛰情知这一老一小都是伶牙俐齿让他们斗上嘴别人休想再有清静于是赶在农冰衣开口前把山下生的事先说了一遍。
小蛋望着对面垂端坐的屈翠枫见他自进屋后始终神情木然不一言宛如空壳一般心里也觉黯然想安慰他几句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更令他感觉歉仄的还是农冰衣。毕竟当日若非背负叶无青上覆舟山求医由此引来正魔两道各路人马聚往百草居农百草亦不至于遇害。
虽说饕心碧妪和丹火真君已然先后伏诛但也不能稍减他心头愧疚。早知如此当日就该留在百草仙庐与农神医并肩作战。
待卫惊蛰说完那边盛年来请。原来紫竹轩毕竟狭小了些无法安置下这多宾客当下各家掌门便依了姬榄的建议前往碧澜山庄赴宴洗尘。
姬榄夫妇见到久别重逢的爱女自是无限欣喜。和婉上前拉着姬雪雁的手问长问短好像仍当她是昔日待字闺中的小泵娘般。
那边杨挚见着屈翠枫却有些尴尬。尽避越秀剑派的掌门之位并无世袭之说但屈翠枫作为近年来天6正道崛起的少年俊彦在众人心目里早已将他许之为乃父百年后继承掌门宝座的第一候选。
可屈箭南夫妇在覆舟山双双遇难屈翠枫又突然失踪久无音讯。国不可一日无主作为正道七大剑派之一的越秀派自然也不能将掌门之位久久空悬。
况且屈翠枫终究年轻资历也稍显浅薄所以几经门中长老商议到底还是公推杨挚接掌了越秀派。
这时他见到屈翠枫心中固然惊喜不已却多少也带着点惭愧。
倒是屈翠枫主动上前见礼让杨挚稍感释然将他拉到一旁低声问询抚慰。
姬榄瞧着眉飞色舞的常彦梧怎么都觉着他活脱脱像个小丑。但今晚酒宴他忝为东道对这位北海八鬼中的人物又不能视而不见只好问道:“常先生不知你是否有空?”但盼常彦梧识相委婉推辞了自己的邀请。
谁知常彦梧对姬榄的心思心知肚明暗暗愠怒道:“好啊你看不起老子只是碍于盛年情面才假惺惺的问上一声却巴不得老子说上一句『没空』。
“嘿嘿老子偏说有空气死你。就算一口酒都不喝老子坐在那儿也要恶心死你。”他故意慢条斯理道:“原本今夜是有点事不过难得姬庄主盛情相邀老夫焉能不识抬举?即便有天大的事也等喝完了酒再说。”
他察言观色见姬榄勉勉强强点点头不由心里笑说道:“小蛋你也去罢。”
小蛋早知道越秀、燕山两派的掌门已到紫竹轩所以有意待在竹庐里不与他们照面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让盛年为难。
此刻听常彦梧问起便摇头道:“我今晚还要打坐静修就不去了。”
常彦梧老于世故立刻明白了小蛋的顾虑不以为意道:“也好。俗话说『临阵磨枪不快也光』你能懂得这个道理我老人家深为欣慰。”
结果除了小蛋只有欧阳霓也留了下来。
待众人走后紫竹林内登显冷清。小蛋和欧阳霓又闲聊了片刻情不自禁打了个哈欠道:“糟糕瞌睡又上来了。”
欧阳霓微笑道:“你想睡就睡上一会儿罢有我在这儿守着就是。”
小蛋勉力撑开如铅般沉重的眼皮摇头道:“我还不想睡咱们再聊会儿等盛师伯和干爹他们回来再说。”
欧阳霓心知小蛋是担心他睡去后自己独自一人身处异地会倍感寂寞故此才强忍着倦意支撑。当下微笑说道:“那我替你点一炷醒神香罢。”
小蛋不虞有它说道:“好啊。”谁知等欧阳霓在桌上铜炉里燃起醒神香他的睡意却愈浓厚一个哈欠接着一个哈欠没多久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霸下乃天界神兽未曾受到醒神香的影响诧异道:“欧阳姑娘妳点的什么香?”
欧阳霓望着熟睡的小蛋道:“这其实是一炷『醉生梦死香』寻常人闻了至少要大睡三天。常公子修为不弱到明晚这时候应该就能醒了。”
霸下惊怒道:“妳想让我干爹睡整整十二个时辰那明天和鬼锋的决斗怎么办?”
欧阳霓幽幽一叹道:“正因如此我才给他点了醉生梦死香。小龙你觉得你干爹是鬼锋的对手么?”
霸下被问得一愣。牠内心当然清楚小蛋绝非鬼锋之敌可嘴里又不愿承认哼哼了两声道:“打不过也要打哪有事到临头当缩头乌龟的?”
欧阳霓苦笑道:“我虽然没有见过鬼锋可他既然能与盛掌门这般的正道顶尖人物拼得两败俱伤你干爹又岂是他的对手?
“听说此人心狠手辣剑出见血偏偏常公子外柔内刚宁可战死也绝不愿低头。两人一旦交上手你说结果会怎样?”
霸下听了她的解释缩着头哑口无言半晌后才道:“妳想让他错过明日的决斗?”
欧阳霓点点头道:“大伙儿都晓得常公子有嗜睡的怪症他因此爽约想来也不会有谁取笑他怯战。这也是我义父的意思。”
霸下问道:“等我干爹晓得了这事妳不怕他生气么?”
欧阳霓道:“生气总比丢命强何况你说他怎会知道是我做了手脚?”
霸下无言以对却对欧阳霓的好感增加了不少闷闷道:“是我不会告诉他的。”
欧阳霓展颜一笑道:“多谢了明天还得请你配合我把戏演好莫教别人看出破绽。”
蓦然床上的小蛋嘴里出低低一哼听上去颇是痛楚。欧阳霓和霸下俱都一凛齐齐朝他望去。
只见睡梦中的小蛋面色惨白呼吸越来越急促沉重身体在床上下意识地翻转扭曲双手紧紧抓住草席不放手背上的青筋蹦起老高。
欧阳霓一皱眉忧道:“不好常公子的病又犯了!”急步奔到床前俯身按住他的肩头叫道:“常公子、常公子!”
小蛋神情痛苦牙关紧咬面色由白转红像是火烧一般听到欧阳霓的惊呼茫茫然睁开双眼喘息道:“是、是虫??宝宝在作怪∣∣”
欧阳霓回想起上次小蛋在密林内作时的情景竟也有些手足无措劝慰道:“不要紧你先忍一会儿我这就让小龙去请农仙子和盛掌门。”
小蛋摇摇头道:“怕他们来也没用不然当日农神医早替我医治了。妳、妳赶紧离我远一些我熬过这阵子也就没事了??”
欧阳霓明白小蛋的意思紧咬朱唇颤声道:“我怎能把你一个人丢在屋里受苦?都是我不好不该用醉生梦死香刺激起圣**。”
小蛋额头满是冷汗强笑着安慰欧阳霓道:“牠说来就来??和什么醉生梦死香没有关系。妳、妳先出去我要忍不住了∣∣”说着他身躯一震眼里迸出异光脸上又泛起诡异的银白光晕煞是可怕。
欧阳霓用袖口帮小蛋拭去额头上不断滚滚淌落的汗珠一咬贝齿道:“我不走。你一次作的比一次厉害这样忍着终究不是办法。如果??你实在想要就、就∣∣”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小蛋猛低吼一声道:“走开!”伸手抓住欧阳霓的胳膊向外猛推。
欧阳霓猝不及防“哧啦”脆响衣袖被小蛋扯破一个踉跄朝后退倒。
不防屋外有人惊声道:“小蛋!”
欧阳霓扶着桌子站定匆忙回头打量却见一位素衣少女满脸惊愕正站在门口。
此女秀美绝伦气质脱俗宛若不食人间烟火的谪尘仙子。饶是欧阳霓素来对自己的美貌颇具自信乍见之下也不由自主地暗赞一声自叹弗如。
在她身边还傲立着位褚衣男子剑眉入鬓卓尔不群神情里也掠过一缕讶异。
霸下见到素衣少女脱口而出道:“干娘妳??来了?”
此言一出欧阳霓当即神色微变。她刚装作不以为意的模样回过身想去照料小蛋蓦地身边褚影一晃门口那男子在几不可能的缝隙里与她擦身而过先一步到了床前道:“我来!”
欧阳霓一怔只觉得对方的语气虽不严厉却蕴含着一股令人难以抗拒的力量身不由己地收住了脚步却惊讶地现桌上的醉生梦死香已被那人不知何时一掐而灭只余一缕渺渺青烟逐渐散去。
那褚衣男子只扫了小蛋一眼口中运起“定心咒”一记断喝。
小蛋心神一震犹如当头棒喝几近崩溃的神智为之一醒看清了来人的面容翻身而起大喜道:“丁叔!”
丁原沉着从容微一颔道:“不要说话守住心神。”他右掌按住小蛋胸口膻中穴一股柔和醇正的大日都天翠微真气浩浩商商涌入小蛋体内顷刻间就将他体内躁动不安的三股真气硬生生压制下去。
小蛋疼痛骤减那团肆虐凶猛的欲火也渐渐平息长吐了一口浊气道:“丁叔多谢你救我。”
丁原一面替小蛋疏导真气一面摇头道:“不要分神先将真气纳回丹田。”
小蛋点点头朝门口站着的素衣少女看了眼就见她也正关切地望着自己心头顿感暖融融的思忖道:“罗姑娘也来了却教她看到我这种样子累得她担心。唉这虫宝宝乱来也太不挑时候。”
素衣少女正是罗羽杉。她一路御剑北上来赴与小蛋的三年紫竹林之约却在林外遇到了丁原。两人走近紫竹轩远远听见竹庐里有人声不料赶过来一看却刚好撞上了这一幕。
她不敢打扰丁原只目不转睛望着小蛋见他神态渐渐平静正合目行功一颗悬起的芳心终于能稍稍放下低声问道:“小龙小蛋这是怎么了?”
霸下回答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听干爹自己说好像是体内圣**精气作。”
“圣**精气?”此事罗羽杉也曾听小蛋说起过。只是当日小蛋的口气十分轻松似乎并不把它当作一回事罗羽杉也从未将它放在心上。没想到竟带来如此麻烦。
她怔怔出神半晌忽听欧阳霓问道:“这位姑娘妳也是常公子的朋友罢?”
罗羽杉一省这才和欧阳霓互通了身分姓名抱歉道:“适才我多有失礼之处请欧阳姑娘海涵。”
欧阳霓得知罗羽杉的来历虽暗自吃了一惊脸上却仍旧淡淡笑道:“罗姑娘太客气了我可担待不起。”
罗羽杉看了眼欧阳霓玉臂上被小蛋扯破的衣袖道:“欧阳姑娘我帮妳缝上罢。”
欧阳霓低头瞧瞧半裸在外的手臂羞道:“想是方才常公子作时无意扯破的我心里紧张竟没有察觉。”
罗羽杉取出随身的针线包问道:“小蛋这病??常犯么?”
欧阳霓看着罗羽杉熟练地穿针引线回答道:“五六天前也有过一次情形和今日也相差不多。他像是狂了般克制不住自己将我、将我??”说到这里俏脸泛红噤口不言。
罗羽杉的心猛地下沉想起刚刚在屋外隐约听到欧阳霓对小蛋说:“如果??你实在想要就、就∣∣”
入屋时再看到两人纠缠在床上小蛋一把扯下欧阳霓衣袖的情形她再不敢任自己的思绪泛滥努力保持镇定将视线重落回欧阳霓的臂上。
然而目光落处罗羽杉剎那间如遭五雷轰顶呆呆望着欧阳霓藕荷般半露的手臂。
那里原本每一个成年少女都应拥有的守宫砂却已消失无踪。
罗羽杉只觉天旋地转一个可怕的念头犹如恶梦般缠绕在脑海里嗡嗡乱作一团。银针失手刺落在欧阳霓的肌肤上鲜血溢出彷似一颗艳丽的红豆。
第八章 连番打击
欧阳霓失声低呼似也明白了什么嘴唇微微翕动了两下终究是欲言又止。
罗羽杉回过神来竭力抑制住激荡的心情轻声道:“对不起我走神了。”
欧阳霓悄然拂视过罗羽杉血色骤失的玉容道:“没关系。罗姑娘妳怎么了?”
罗羽杉深吸了两口强自一笑道:“可能是有些累了。”她垂三两下将欧阳霓破损的衣袖缝好。
欧阳霓赞道:“真是好手艺。罗姑娘有劳妳啦。”
罗羽杉望了望正凝神运功的小蛋低低道:“我出去走走。”她转身出屋。
起初她的步履还能勉强保持沉稳可出了竹庐便情不自禁地越奔越快像是有个声音在心中喊:“逃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两旁的紫竹不断朝后飞逝可前方的路似乎总也到不了尽头。黑沉沉的夜里雾气弥漫风彷佛也呜咽着从她的身旁拂过。
蓦地罗羽杉脚下一个踉跄忙扶住身边的一株紫竹才没跌倒。她无力地倚靠在紫竹上将玉颊紧紧贴住冰凉的竹面晶莹的泪水不可抑制地潸然流淌。
她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泣声双手紧紧抓住紫竹好似只要一松手就会跌入万丈深渊里。过了许久许久她像是记起了什么从怀里颤抖着取出一个小泥人那是小蛋送的。
过了这么长的时间泥人已经干裂而那熟悉的面容上曾经无数次令自己感到甜蜜的浅浅含笑而今却毫不留情地刺心如针。
滴落的泪模糊泥人的脸。如果泥人有心它也一定会心痛如椎;如果泥人有泪它也一定会如自己一样无语泪流。
∣∣“这是我新做的一个还是不太像。”耳畔忽然响起当日小蛋送泥人给自己时的话语依旧那样清晰那样刻骨铭心。
她扬起头透过繁茂的枝叶隐约看到今夜凄清的苍穹。一颗小小的星辰孤独地悬挂在清空之上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一如此刻的自己。
渐渐地那星辰幻化作一颗触目惊心的守宫砂在她的眼前不停地晃动令她心碎。她惊瑟地闭起泪眼泪珠却从细小的缝隙里继续溢出一滴滴一缕缕滑落过苍白的面颊滑落过曾经的记忆。
心底里轻轻响起那平日最爱诵读的小词:“漏声残灯焰短马蹄香。浮云飞絮一身将影向潇湘。多少风前月下迤逦天涯海角魂梦亦凄凉。又是春将暮无语对斜阳。”
林中夕阳早没惟余茫茫紫雾幽冷月光。可一样的春将暮一样的无语凝噎迤逦天涯海角。但自己的身影又该向往何方?
她从未品尝过这般椎心刺骨的痛苦也从未意识到小蛋在自己心扉中竟有万钧之重。
她甚至不晓得自己为何会喜欢上他又是何时将一片痴情尽数凝系?
她静静地伫立在林间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更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一任今夜的凉风把泪水吹干直至无泪可流。
远处有人声传来是赴宴而归的盛年等人渐行渐近。罗羽杉宛若从梦中惊醒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小泥人放回了怀中。
“咦那不是羽杉么怎么一个人在这儿站着?”农冰衣遥遥望见了她一边扬声招呼一边快步走近。
在农冰衣的身后盛年、无涯方丈、姬雪雁、常彦梧、卫惊蛰和屈翠枫等人亦都现了罗羽杉罗牛更是喜道:“羽杉妳什么时候到的?”
罗羽杉看见父亲宽阔厚实的胸膛坦荡亲切的笑容恨不得立即扑入他的怀抱痛痛快快地再哭一场。
可是她终于没有只是矜持一笑:“我来了有一会儿晚上睡不着便到林子里散了会儿步。”
农冰衣诧异道:“羽杉妳眼圈怎么红红的刚才哭过了么?”
罗羽杉摇头道:“没什么。”怕别人继续追问她转开话题道:“丁师叔也到了正在屋里替小蛋疗伤。”
盛年一凛暗道:“羽杉如此伤心难道是为了小蛋的病?”
而身旁的常彦梧却在想:“这小丫头一定是看到小蛋和欧阳霓在一起吃醋了所以一个人躲来这里偷哭。”
无涯方丈问道:“罗姑娘常小施主受了什么伤?要不要紧?”
罗羽杉一怔不晓得这位老僧为何也如此关心小蛋的伤势回答道:“据说是体内圣**精气作我出来时已经大有好转了。”
农冰衣蹙起秀眉想要开口说什么可看看罗羽杉红肿的眼圈又咽下了。
这时众人里熟悉罗羽杉和小蛋的都隐约“猜到”了她伤心的原因。
罗牛牵挂小蛋又听丁原也到了说道:“走咱们赶紧去瞧瞧。”
众人匆匆赶回紫竹轩屋里头丁原早已收功正由欧阳霓和霸下作陪神态悠闲地坐在桌边喝茶。小蛋盘膝在床上打坐面色恢复如常好像什么事也没生过。大伙儿心情一松。
盛年笑道:“丁师弟这几年你都躲到哪里去了?”
丁原起身道:“我去瀛洲仙岛转了一圈。”
罗牛一步迈上盯着丁原上下打量满脸喜悦笑容道:“好小子几年不见你又长高了。”
丁原苦笑道:“我都四十来岁的人了还能长高?”
罗牛憨然笑道:“你这么老了?我怎么一点都没觉得?”
丁原一拳擂在罗牛肩膀上轻笑道:“你不是比我更老?”
罗牛挨了一拳笑着不自禁往屋外瞧去感慨道:“是啊咱们都老了师父也仙逝二十年了。”
说到淡言真人丁原低声道:“盛师兄麻烦你准备些香烛祭拜之物明早咱们去上坟。”
盛年点点头道:“我这就让惊蛰去准备。”
常彦梧是头一次亲眼瞧见丁原。他本来照旧想上前套近乎可一句“丁兄”在嘴里滚了好几圈到底还是没敢说出口期期艾艾道:“丁??先生我干儿子小蛋的伤怎样了?”
丁原淡淡扫了他一眼道:“暂时没事了常兄不必担忧。”
说着话小蛋运功醒转一看这么多人都站在屋里忙从床上跳下。
盛年问道:“小蛋你感觉如何?”
小蛋笑笑道:“我很好啊。”
盛年点点头望了望无涯方丈说道:“我和无涯大师有话要问你咱们到隔壁屋里说罢。”
欧阳霓闻言微微一颤已然猜出先前那惨死的老僧与云林禅寺之间势必存在着某种重大关联否则何需劳动无涯方丈亲自出马。
常彦梧不知其中缘由心里反得意道:“我这傻儿子混得不错连云林禅寺的方丈都特意上门来找他。”
小蛋点点头走到门口时却意外觉罗羽杉落单站在屋外神情落寞眼神迷离不由一愣。
他有心想上前打个招呼可罗羽杉却一眼也不瞧他只好憋着个闷葫芦跟着盛年和无涯方丈进了隔壁的竹庐。
盛年掩上屋门神色变得凝重沉声道:“小蛋你坐罢。”
小蛋摇头道:“我站着就好。盛大叔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盛年坐下道:“这位无涯大师是云林禅寺的方丈有一些事要问你。”
无涯方丈接过话头道:“老衲听说小施主与盛掌门渊源颇深故此前来翠霞想通过他找到小施主了解一些事。不想凑巧小施主正好就在翠霞倒也省了老衲一番奔波之苦。”
小蛋问道:“不知大师想了解些什么只要是我知道的一定如实相告。”
无涯方丈含笑道:“多谢小施主肯配合。大约在六天前小施主是否曾在亭林镇凤仪居内邂逅过一位游方老僧?”
小蛋早预感到无涯方丈找自己多半是为了这事却没想到消息果真传得如此之快。他点点头道:“原来那位大师是贵寺的高僧。”
无涯方丈徐徐道:“他非但是敝寺的僧人更是老衲的师叔法号一执。”
小蛋大吃一惊错愕道:“原来是一执大师?难怪修为那般了得。”
无涯方丈道:“一执师叔二十余年前闯过大乘佛境大彻大悟于是放下尘世所有虚名羁绊孑然一身云游四海。偶尔也能收到他传回的音讯多半是知会我们救助他沿途所见的灾民病患。”
他的语音渐转低沉接着说道:“数日前有广福寺的僧友在凤仪居外偶然现一执师叔留下的求援标记惊异之下便入店查访。待到老衲率敝寺弟子赶到时却只在数十里外的荒林里找到一座孤坟。
“我们按照石碑上的留字这才找到了小施主。希望小施主能将实情相告老衲不胜感激。”
小蛋听完轻轻出了口气道:“真没想到会是这样。”
他心知无涯方丈虽然说得客气但显然已将自己列为疑凶。尽避一执大师死得蹊跷可一来自己也并不真的清楚其中原委二来无涯方丈也未必肯信。
搞不好自己笨嘴笨舌的解说反而真格会令自己沦为杀人凶手稀里胡涂成了云林禅寺的头号仇敌。
可即便如此他又如何能欺骗无涯方丈和盛年?理清思绪小蛋将自己在凤仪居的遭遇尽量清楚明了地述说了一遍。不过他仍留了个心眼把欧阳霓出手的一节省略了下来以免将她也牵连在内。
说完小蛋苦笑道:“晚辈自知闯了大祸甘愿领受贵寺责罚。”
在小蛋叙述的过程中无涯方丈和盛年均都静静聆听好给小蛋机会将事情交代完整可两人脸色却明显越来越沉重甚而流露出一缕惊忧之色。
无涯方丈看了看盛年问道:“小施主你刚才说的那个伙计是在哪里遇见的?”
小蛋一怔不明白为何无涯方丈会问自己看似与案情并无直接关联的细节回答道:“是在院子门口当时还有很多人往外跑我只顺手抓住了他。”
无涯方丈不置可否地点了下头连续又问了几个细节小蛋的回答仍与方才叙述的内容一般无二只是用词上稍有出入而已。
这时他已醒悟无涯方丈是借此在测试自己是否撒谎答得也就更加仔细小心。
待无涯方丈都问完了盛年才开口道:“小蛋这事你还有和谁说起过?”
小蛋看无涯方丈和盛年均都如此慎重情知事情必然重大潜心回忆了片刻回答道:“没有了。”
无涯方丈忽然向小蛋合十一礼道:“小施主多谢你替老衲解开了心中疑团。”
小蛋忙躬身还礼说道:“晚辈害死了一执大师罪孽深重如何当得起您的谢礼?不过此事确与欧阳姑娘、小龙无关只求大师莫要牵连他们。”
无涯方丈油然微笑道:“你什么时候听老衲和盛掌门说要追究小施主的罪责?”
小蛋愣了愣不由大松一口气。他没想到无涯方丈竟是如此通情达理想了一想又道:“可一执大师的死晚辈确实难逃干系。”
无涯方丈道:“若是如此一执师叔临终时岂会以大事相托?在老衲看来他对小施主只有感激之情绝无怪罪之意。敝寺更不能不问情由不分青红皂白将罪名强加给小施主。”
盛年在旁如释重负。他起初听到无涯方丈说起此事内心震撼不言而喻。尽避小蛋并非他的门人可关爱之心殊不下于对待自己的弟子。
此刻听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已然明白小蛋绝非杀害一执大师的凶手。而若非小蛋和欧阳霓及时赶到一执大师心神受控多半会沦为一件身不由己的杀人工具届时所生风波远非众人目下所能料及。
他见无涯方丈如是说晓得小蛋断不会有事当下谢道:“大师明察秋毫慈悲为怀在下钦佩之至。”
无涯方丈道:“盛掌门过誉了老衲愧不敢当。说实话老衲来时路上尚担心盛掌门会刻意袒护由此引起翠霞、云林两家的杯葛纷争。今日见盛掌门与小施主都襟怀坦荡老衲不胜惭愧。”
盛年看着小蛋忽地一笑道:“这孩子很好没有让我失望。”
短短一语已令小蛋心头火热垂头道:“盛大叔我对不起你。”
盛年大奇问道:“小蛋你会做什么对不起盛大叔的事了?”
小蛋低头道:“我知道师父和翠霞派之间有血海深仇可还是忍不住救了他。”
盛年哈哈笑道:“为这个么?我反而不明白了你哪里做错?难道我会希望你贪生怕死任由自己的师父被人欺辱?”
他顿了顿道:“不错叶无青与我翠霞派确有不共戴天之仇。可盛某要雪此恨自有手中三尺石中剑岂要假手他人。
当日你丁叔叔放过叶无青也正是因为他清楚我的心愿所以绝对不会越厨代庖。”
小蛋无语只向盛年深深一拜。
盛年看了看身旁端坐的无涯方丈见他微一颔便会意道:“小蛋你可以出去了。不过这件事情不要再和任何人提起更不要将我们谈话的内容泄漏出去。”
小蛋道:“我知道了。”再向两人施了一礼退出竹庐。
他刚出了门就觉下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磨蹭自己低头一看差点魂飞魄散却是那条大黑狗凑了上来。
他双腿软扶着门框一动不敢动心里苦道:“刚刚还在想一定不辜负盛大叔要光明磊落、顶天立地可怎么一见着大黑脚就软了?真丢人。”
好不容易等大黑蹭好了又呜咽了两声放开他回到墙角蹲坐下小蛋抬手擦去额头冷汗一抬眼皮却瞧见罗羽杉站在荷花池边正向自己招手忙奔了过去。
回再看大黑依旧双眼闪亮紧紧盯着自己见自己回头口中呜咽竟是作势欲起要追着自己过来似的吓得他不敢再看脚下力好一阵跑。
来到池边小蛋摊开手里捏着的一尊小泥人道:“罗姑娘妳看我又新做了一个。”
未料罗羽杉淡然看了一眼并未接过平静道:“有一个就够了。小蛋丁师叔说鬼锋已自动放弃明日的决斗回返北海。天亮后我就要回南海了。”
小蛋怔了怔觉得记忆里罗羽杉似乎从未用过如此冷淡的语气对自己说话不由莫名其妙道:“妳??这就要走吗?”
罗羽杉点点头道:“我本不该来见你的或许以后我们也不会再见了你自己多保重。”说罢转身离去。
小蛋大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盼来的重逢竟会演变成眼前的状况终究不甘心叫道:“罗姑娘!”
罗羽杉微一顿足低声道:“欧阳姑娘很好不要辜负了人家。”再不回头径自去了却把小蛋一个人留在了荷花池畔呆。
一阵风吹过小蛋打了个寒颤豁然惊醒道:“糟了莫非是她看到我圣**作时狂的情景误解了?”
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正想如何找个机会向罗羽杉解释却听丁原的声音道:“小蛋我有话要和你说咱们到林子里走走。”
小蛋满腹心事但也只好无可奈何地跟在丁原身后走着不觉来到一株紫竹前。
丁原停住脚步抬头仰望道:“这是一株镇仙竹我的雪原仙剑便是取材于此。”
小蛋不明白丁原为什么会对自己说起这个当下沉默不语静静伫立在他身后。
丁原静默片刻似从回忆中醒转自失一笑道:“方才屋里人多我不方便问你病情。小蛋你可否将圣**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我?”
小蛋知道丁原是在关心自己的病情便一古脑地将前因后果全说了。
丁原又问道:“当日农神医察觉此症后是否对你说过什么?”
小蛋想了想回答道:“他说我体内有一股圣**精气颇成气候是福是祸尚未可知。其它便没再讲什么了。”
丁原点点头道:“原来农老爷子早就看出来了。枉我和你在瀛洲仙岛盘桓数月竟至今才觉察不对比起他老人家来丁某实在望尘莫及。”
小蛋默然须臾还是问道:“丁叔农神医看出了什么?”
丁原回头注视着小蛋缓缓道:“想来你自己也清楚刚才丁某并未将你的伤势治愈。只是仗着醇厚的功力将圣**精气硬压了下去。不久之后它还会再。”
他忽然想起自己少年时因修炼大日天魔真气走火入魔的情形摇了摇头。
“你现在尚不明白它的可怕后果。假如不得遏制圣**精气将越肆虐作时令你神智尽失只要一个把持不住开了先例此后便永沦欲海整日间肆意**以吸纳少女元阴滋补精气。”
小蛋吓了一大跳脑子里什么胡思乱想的念头一下子全飞走了叫道:“那我岂不真的成了小淫贼?”
丁原哼道:“能做淫贼那是你的福气!怕只怕圣**精气壮大到最后意识苏醒之时反客为主届时你就是牠的傀儡。
这意味着什么我想你很清楚。”
小蛋的后背脊窜升起一股寒意片刻后全身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咽了口唾沫干涩问道:“那我该怎么办?”
丁原没有回答。
他虽然能大显神威将雪原仙剑渡入屈翠枫体内诛杀元蛊可小蛋体内的圣**精气却完全不同早与小蛋的精血融为一体除非全部抽空将他变成干尸否则根本无法将它驱逐出体外。
小蛋的脸色渐渐恢复正常轻轻道:“我明白了。丁叔放心如果真有那一天我知道该怎么做。”
丁原眸中神光一闪道:“我要告诉你两件事。第一当年我中了绝毒连农神医也束手无策人人都把丁某当死人看。
可天不绝我我如今还不是活得很好?
“第二农神医既然说你的情况是福祸相依那就必定有可化解之道。如果你现在想自暴自弃丁某当然无法阻止你但我会看不起你。”
小蛋沉吟了会儿忽然抬头问道:“丁叔我还能清醒多久?”
丁原摇头道:“那要看你的毅力和造化。”
小蛋轻轻笑了笑道:“多谢你告诉我。丁叔您还是将四相幻镜收回罢。”
丁原道:“不必了真等到那一天也不迟。”拍拍小蛋肩膀径自去了。
依照丁原性情并不喜欢许人空话哪怕是安慰之辞这时也是一样。他只暗自决意无论如何也要尽最大可能救治小蛋。
小蛋默默目送丁原的身影远去心潮起伏难以自已。一转眼却现那株镇仙竹上竟有泪痕。他呆了呆打消了去找罗羽杉的念头。
第九章 万劫不死
小蛋走后盛年拂袖将屋门虚掩低声道:“小蛋从来不会说谎。”
无涯方丈道:“老衲信得过。刚才他所描述的那些细节绝无可能凭空捏造。”
盛年目光一动道:“方丈你觉得依照小蛋的描绘一执大师是中了什么邪功?”
无涯方丈沉思良久道:“敝寺秘藏的《波若业书》第七篇有记载一种邪术名为『**真印』。
“一旦中招伤者表面并无任何痕迹但不出三日便会神志丧失成为施术者的另一分身与俗话所说的『借尸还魂』颇有几分相似。”
盛年点头道:“不瞒方丈敝派的典藏里也有类似的记载。不过这种邪功非散仙一流不能施展这也解释了以一执大师的凡修为为何还会着道。”
他皱起眉头道:“方丈注意到小蛋曾提及一执大师眼眸里映射出另一个人的身影?这正是中了**真印后的症状之一而那人才是真正的凶手。”
无涯方丈对视着盛年的眼睛一字一顿重复道:“天上地下惟我独尊;千秋百世万劫不死!”
屋里突然安静得近乎压抑空气沉闷而凝滞像千钧巨石压在了两人的心口。
盛年神情似悲似怒徐徐道:“当年我与丁师弟他们舍命下潜龙渊一场恶战九死一生亲眼目睹一恸大师以金书玉牒将他封印双双融入血海消失无踪??”说着时胸中酸痛却是记起了悲壮战死的爱侣墨晶。
当年他束出家也是源于此祸而看破尘缘。事隔多年念及伊人却依旧不能释怀。
抑郁之下盛年一掌拍开座边酒坛咕嘟咕嘟鲸吞一口火辣辣的感觉直刺肠胃这才好受了一点。
无涯方丈自然听说过这段旧事却无从安慰待盛年放下酒坛说道:“由此说来他的确有可能还活着。”
盛年皱眉道:“在下不敢轻易断言可卧灵山淡家村??”他猛又灌了口酒脸膛变得亮红沉声道:“十七年前那里曾生过一件血案全村百姓一夜间俱都暴死几乎无一幸免。每个人肌肤都泛靛青色七窍流血。”
无涯方丈惊讶道:“盛掌门曾经到过卧灵山?”
盛年一叹道:“非但我去过罗师弟、丁师弟他们都曾去过。这是本门的一个绝大秘密如今时隔多年盛某也无需隐瞒。当年家师淡言真人仙逝后先掌门淡一真人曾以无上法力将他的魂魄投胎转生到淡家村。”
无涯方丈惊愕道:“竟有此事?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盛年道:“每年我们师兄弟三人都会在祭拜过家师后前往淡家村探望。可到了第三年上赫然现那里已成一座死村。
我们掘地三尺翻遍整座村庄独独不见转世后的恩师遗体。”
无涯方丈忙问道:“后来盛掌门是否有继续找寻?”
盛年苦涩一笑道:“我们师兄弟三个整整找了五年才慢慢死心。淡一师伯羽化登仙前曾留下四句偈语道:『去就去了来就来了;何须寻他何须彷徨?』“初时我以为是指他自己后来用心咀嚼参悟多半说的还是家师。想来他在飞天前早已算到会有此劫。”
无涯方丈慨叹道:“这么说来如今转世后的令师仍有活着的可能?”
盛年点了点头喝了口烈酒道:“但愿如此只是茫茫人海却教我何处去找?”
他说到这里念及师恩已是虎目映泪。
无涯方丈黯然无语。毕竟当年淡言真人之死云林禅寺难辞其咎。更曾激得丁原单枪匹马堵住山门要为恩师报仇一时轰动天下。
他唏嘘道:“盛掌门不必太过烦恼。在佛家而言万事皆需凭缘因果早种非我等凡夫俗子所能企及。也许冥冥中早有天意。也说不定哪一天转世后的令师就会突然现身??”
盛年道:“所以我一定要再去次淡家村到小蛋所说的百年古井下探上一探。不弄个水落石出绝不罢手。”
无涯方丈一震道:“你是怀疑∣∣”
盛年默默颔将剩余的烈酒一口灌尽道:“最怕的就是家师的转世之身被那魔头据为己有!”说到这里他的眉头皱了皱却是无意间咬破了嘴唇。
无涯方丈慨然道:“令师之事敝寺深为愧疚。老衲责无旁贷便随盛掌门前往淡家村探个究竟。”
盛年道:“大师不必如此毕竟这些仅仅是在下的一些揣测。”
无涯方丈微笑道:“盛掌门你莫要忘了敝寺的一恸、一执两位师叔皆因此而死老衲身为方丈焉能袖手旁观?”
盛年心下感激抱拳道:“在下谢过大师!”
无涯方丈问道:“盛掌门此事要不要告诉你的两位师弟?”
盛年沉吟了一下道:“咱们不过是先去探查一番就不必告诉他们了。”
无涯方丈明白盛年用意是担心此行凶多吉少不愿无端再把别人牵扯进来。假如那魔头真的没死去再多的人恐怕也都没用。
他既决意随盛年同行业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说道:“好待老衲回寺主持过一执师叔的大礼咱们便悄悄动身。”
盛年道:“就这么说。不过咱们还是要预先留下书信写明内情。若当真一去不回也不至于让门下乱作一团。”
无涯方丈晓得他说得委婉其实这书信就是遗嘱洒然一笑道:“老衲省得多谢盛掌门提醒。”
两人再商量了一会儿细节窗外天色渐明一缕晨曦透入屋中。
盛年舒展身躯笑道:“又是一夜无眠。”起身推窗开门。
卫惊蛰迎上前道:“师父香烛祭品都准备停当。罗师叔和丁师叔正在等您。”
当下盛年进入林内与两位师弟并排肃立在淡言真人的坟前。
丁原居右罗牛居左盛年站在正中手持香火恭恭敬敬跪拜下身沉声道:“师父今日我和罗师弟、丁师弟又一起来祭拜您若有知想必也会欣慰∣∣”
语至此处声音哽咽与丁原、罗牛连叩九头久久俯身不起。
在外圈默立的众人包括从碧澜山庄回返的杨挚、周陌烟一瞬间无不在心头泛起同样的念头。
“当世能让他们师兄弟三个一起下拜的也惟有长眠于此坟里的淡言真人!”
坟前的师兄弟三人各有所思心情激荡想到的却还是那些铭刻肺腑、永远也难以忘怀的师门旧事。
盛年记起自己昔日蒙受不白之冤九刃穿身以证清白。是坟冢里的恩师夺过自己手中的石中剑连穿两刃代他受刑。
罗牛想到的是师父祭出元神拼死救护自己冲出重围因油尽灯枯长逝于无名荒岗之上令他永世抱憾。
而丁原回忆起的竟是老道士一字字历数自己的十大罪状将他逐出门墙的一幕。
当自己愤然仰天吼出一声“我不服”时怎也料想不到那竟是他和老道士生前的最后一面。
虽然已是很久但周围的人谁也没有上前去打扰甚至有意识地保持着肃静连呼吸都放到最低。
蓦地脚步纷沓众人忍不住回相望却见两名巡山的翠霞派守值弟子押着一位面蒙薄纱的少女行来。
常彦梧低咦道:“楚儿姑娘?”
姬榄瞧了瞧兀自跪拜在坟前的盛年、罗牛和丁原皱起眉头走上前去低声道:“怎么回事?”
这两名弟子刚好是碧澜山庄门下忙禀报道:“师伯这小妖女闯上山来说要见丁师叔。”
姬榄眉头皱的更紧了他功透双目业已认出楚儿心里油然翻起旧恨冷冷道:“丁原没空有事就和老夫说。”
楚儿漠然道:“我等他。”
姬榄嘿了声道:“妳可晓得老夫是谁?”
楚儿一言不将脸扭开竟将姬榄干撂在那里。
好在这时小蛋和卫惊蛰走了过来说道:“楚儿师姐妳不是回东海了么?小寂呢他没来吗?”
楚儿看到小蛋柔声回答道:“我就是为丁寂的事而来。”
姬榄一惊他是小寂的外公自然不能不关心所谓后辈子孙无小事自己的面子倒是无所谓抢先问道:“小寂怎么了?”
姬雪雁闻言也微微色变走近问道:“楚儿姑娘小寂出了什么事?”
楚儿从袖口里取出一封信笺递向姬雪雁。
姬雪雁接过匆匆扫过叹口气道:“这孩子∣∣”
姬榄站在旁边眼光拂视过信笺只见上面是丁寂的字迹草草写道:“北海一行不日即归勿告旁人;若一月之后仍不见我归还请将此信交与家父∣∣小寂。”
再看落款的日期距离今日已过去了一个月零一天。
姬榄疑惑道:“雪儿小寂去北海做什么?”
姬雪雁摇头道:“我不知道。”
姬榄正迟疑着要不要再问楚儿却听丁原缓步走近道:“我猜他是去取样东西却不愿告诉咱们。”
姬雪雁问道:“是什么?”
农冰衣道:“我听爷爷说过那里有一种卷心竹有生肌养颜、白骨生肉的奇效。”
楚儿的心陡然一颤默默将头垂下。
众人看了看遮盖在她脸上随风飘扬的面纱立刻明白了小寂前往北海的真实意图。
姬榄暗自愠怒道:“这孩子竟为了一个仇敌孤身涉险真是昏头了。不晓得雪儿是如何管教的!”
姬雪雁怔怔盯着信笺上的日期喃喃道:“一个月??他也该回来了。”
常彦梧曾久居北海自不肯放过这出头露脸的机会说道:“假如御剑飞行不算寻找的时间到北海一个来回也就十多天的工夫罢?”
农冰衣狠狠瞪了他一眼见姬雪雁面色越焦灼安慰道:“也许小寂还没找到卷心竹所以耽搁了归期。”
姬榄终于忍不住怒道:“好端端去北海做什么!”
常彦梧一听不乐意了两眼一翻道:“北海怎么了怎么就不能去了?”
姬榄本就心情不好再被他一顶火气就要作。
盛年见势抢先道:“常兄在下对北海素来只有隐约耳闻并不熟悉可否请你为大伙儿介绍一下?”
常彦梧捋捋胡子道:“既然盛兄相问老夫自然知无不言。此去北海御剑也需六七天如果碰上天气糟糕走上十天也不一定。整个北海方圆数万里直达北极冰天和天6中土的面积也差不了多少。”
姬雪雁忧道:“偌大的地方譬如大海捞针咱们这可到哪儿去找他?”
常彦梧叹道:“丁夫人说得不错。怕就怕咱们现在去找也已经晚了。”
楚儿脑海里灵光一闪豁然醒悟到小寂留书的目的。他并非是指望万一遇险丁原可以前往救援而是希望他爹爹能体会自己的心意将卷心竹寻到好治愈自己脸上的伤。
一念至此心神俱震恨不能马上就飞往北海寻到小寂。
只听常彦梧继续说道:“北海上漂浮的冰山数以万计今年在这儿明年就不晓得漂去了哪里。到处冰天雪地荒无人烟却又藏龙卧虎隐匿着许多世外高手听说还有散仙也在那儿隐居修炼。”
农冰衣听他摇头晃脑说什么世外高手本想顶他一下可心悬小寂也没了这个兴致问道:“有没有知名的门派?”
常彦梧哼道:“妳当那儿是天6中土动不动就走门串家自报名号?那里各门各派都是深居简出潜心修炼老死不相往来。
“就像咱们北海八仙在那里待了几十年也没见过几个外人。也正因为如此才少有人来令它几乎与世隔绝。所谓的北地冰原和它一比根本不值一提。”
罗牛犯愁道:“这么一来咱们到哪儿去找小寂?”
丁原道:“不要紧他是为找卷心竹去的这就是最好的线索。”
姬雪雁道:“丁原咱们这就动身去找小寂。”
丁原道:“别急咱们这儿还有一个现成的向导。常兄你说对不对?”
常彦梧听丁原点自己的名心头敲鼓几分得意几分担忧道:“他不会是藉这机会抢老子的贯海冰剑罢?”脸上却作出爽快笑容说道:“没问题我别的做不了要说到北海指路还不是小菜一碟?”
罗牛道:“我没事也是闲着也陪你们一块去。”
丁原摇头道:“不必!小寂不会有事的否则我灵台早该有了不祥感应。”
大伙儿都知丁原修为通神既如此说想来小寂真的不会有什么大事俱都稍稍将悬起的心放下。
忽听旁边的人群里有一越秀弟子道:“怎么鬼锋还没来?”
旁边有知情的低笑道:“你还不晓得罢他已被丁原打得夹着尾巴逃回老家去啦哪里还敢到这儿来找死。”
那越秀弟子不屑道:“敢情这家伙也是个软蛋可惜没杀了他好为屈师伯出口恶气。”
他们交头接耳的声音虽轻但也逃不过丁原的耳朵。他眼里寒光乍现如出鞘利刃射向那两个弟子冷笑道:“两位英勇神武当日怎不见你们奋勇上前将鬼锋留在越秀山?”
两人被丁原的眼神慑得一寒没想到马屁拍错了地方既羞且惧低下头去。
杨挚见丁原当着自己这个掌门的面毫不留情地训斥越秀弟子心中多少生出不快暗道:“就算他们话有不妥你自己因为儿子失踪窝了一肚子邪火也不该泄到我越秀剑派的头上。”
他干咳了声拱手道:“盛掌门既然鬼锋已主动毁约在下也不便在此久留这就告辞。”
盛年清楚杨挚是和丁原赌气含笑还礼道:“杨兄何须如此匆忙?敝派有招待不周之处尚请见谅。”
这话就等若是婉转地替丁原道歉杨挚心气一平笑笑道:“盛掌门客气了。待来日有暇请到越秀一行在下扫榻相迎。”
他回过头望着人群里的屈翠枫问道:“翠枫你也跟我一起回山罢正可祭拜一下你爹娘。”
谁知屈翠枫摇头道:“我暂时还不想回越秀山。”
杨挚大感意外问道:“那你打算去哪里?”
屈翠枫迟疑了下咬牙答道:“那绿袍妖妇虽死可欧阳修宏仍逍遥在外。不杀他翠枫枉为人子!”
杨挚释然笑道:“难得你存有此心那更该随我回返越秀潜心修炼也好来日手刃强仇为你父母报仇。”
屈翠枫还是摇头低声道:“弟子想拜入罗叔叔门下求他赐赠天道绝学以期早日复仇。”
杨挚面色尴尬强笑道:“不错罗兄的天道星图乃旷世绝学若能参悟此功确能事半功倍。”
罗牛傻了眼没想到这事情转了一圈会绕到自己头上来。他本就不善言词正想着如何回答屈翠枫已径自来到面前扑通跪倒恳求道:“罗叔叔求你看在我爹娘面上收小侄为徒!”
杨挚铁青着脸在旁一声不吭。需知改投门派乃各家的大忌更何况屈翠枫曾是越秀剑派视之为未来掌门人选的杰出弟子?
可转念想到若非他父母双亡自己又应势接掌了越秀屈翠枫又何必做此抉择?心里一声长叹别过了脸。
罗牛见屈翠枫跪地相求忙伸手相扶道:“你快起来这事咱们慢慢商量。”
屈翠枫运力沉身语气低沉倔强道:“求罗叔叔成全!”
罗牛手足无措看看盛年和丁原又望了望决意置身事外的杨挚苦笑道:“我传你星图就是可这个师父却万万不能的。”
屈翠枫面露喜色道:“罗叔叔!”语声颤抖目中隐现泪光。
罗牛念及他的遭遇和屈箭南夫妇的情谊也不禁感慨万千扶起他道:“只要你肯学罗叔叔必定倾囊相授。”
姬雪雁上前向罗牛深深一礼道:“阿牛我也代箭南谢谢你。想来他九泉之下有知也会感激你。”
小蛋见屈翠枫有了着落且罗牛当众承诺要传他天道星图不由喜慰异常为他高兴却又情难自禁悄悄向站在罗牛身后的罗羽杉望去。
罗羽杉似有所觉正迎上他的眼神。两人的视线一触又各自迅转移望向地面再不向对方瞧上一眼。
这情形只有丁原看在眼里心知肚明。
第十章 福祸自种
日上三竿众人纷纷辞行下山。待越秀、燕山、云林禅寺三家掌门离去后盛年又将丁原和罗牛等人亲送出紫竹林三人依依惜别。
丁原与罗牛并肩前行到得翠霞山门外。丁原看看天色笑道:“阿牛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咱们就在此地分手罢待我从北海归来后再聚。”
罗牛点点头道:“多加保重早日回来。”
丁原在他胸口轻轻一捶目光有意无意拂过罗牛身后默立的罗羽杉道:“走啦!”御剑腾空。
姬雪雁、常彦梧、欧阳霓和楚儿亦飘身而起追了上去。
小蛋看着罗羽杉却见她似乎不经意地将头掉转向另一边强忍住心底惆怅说道:“罗大叔您多保重。”
罗牛虽觉得小蛋和罗羽杉之间彼此生分了许多话少得有些异常却也没想得太多颔道:“一路顺风。”
小蛋勉强笑笑祭起雪恋仙剑光华一闪追着丁原和干爹的身影去了。
罗羽杉悄悄抬头视线追随云霄里那抹迅去远的剑光只觉天地从此无色。
过了许久丁原等人的身影早已消逝在层云深处罗牛这才收回目光问道:“羽杉要不要回天雷山庄住几天?妳娘和小虎都很惦记妳!”
罗羽杉魂不守舍地摇摇头低声道:“我这就回南海了爹爹珍重代我向娘亲和小虎问好。”
罗牛也不勉强说道:“路上小心也替我向妳师父问好。”
罗羽杉应了罗牛一挥手携着屈翠枫御剑西行倏忽去远。
罗羽杉伫立在原地看着父亲熟悉的背影徐徐远去难耐心中酸楚眼泪如珍珠般滴落。
也不知过了多久蓦然听见山门前守值的翠霞派弟子喝道:“什么人?”数道身影齐齐掠起竟似有人要强闯翠霞。
罗羽杉一惊抬仰望赫然见是鬼锋去而复返飘立空中冷冷道:“我来找小蛋。”
罗羽杉闻言心头一跳惊异道:“难不成他改变了主意还要找小蛋决斗?”
那几名翠霞派弟子也是一怔各按仙剑虎视眈眈注视着鬼锋。其中一人道:“请问尊驾高姓大名?”
鬼锋漠然哼了声道:“少啰嗦小蛋到底在不在?”
罗羽杉见一众翠霞派弟子愤然变色急忙腾身迎上向鬼锋盈盈施礼道:“鬼先生小蛋已经走了。”
鬼锋眉头微皱道:“走了?妳可知他去了哪里?”
罗羽杉回答道:“他已去了北海。不知鬼先生找小蛋有什么事?”
鬼锋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还是来迟了一步。是生是死就看他的造化了。”
罗羽杉不由心弦猛颤强扼惊骇之情问道:“鬼先生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鬼锋打量罗羽杉似乎从她焦灼关切的神情里瞧出了什么说道:“也没什么只是那里早已被人设下天罗地网目标是将北海八鬼一网打尽。
“我原本曾打算提醒小蛋可与丁原会面后我心神动荡竟一时忘了这事。待走到半道上记起便匆匆赶回谁晓得还是迟了。”
罗羽杉越听越是心惊问道:“谁要对付北海八??仙?”
鬼锋淡淡道:“我告诉妳的已经很多了。总之是个极厉害的人物甚至连我也不愿与他为敌。”
罗羽杉面色苍白想起小蛋此行与丁原、姬雪雁在一起方才稍稍定了定神。
鬼锋道:“我再试着往北追一程罢。”说罢振剑欲起。
罗羽杉一咬贝齿道:“鬼先生我跟你一起去!”
鬼锋怔了怔停住身形看了罗羽杉一眼淡然道:“走罢。”
两人更不多说各御仙剑风驰电掣般朝北面追了下去瞬息已是百里。
罗牛却不晓得爱女突然放弃南下随鬼锋北去。他偕着屈翠枫西归不日便返抵天雷山庄。
秦柔和虎子闻讯率着辽锋、顾智等人出府相迎。昔日得罗羽杉引荐寄身天雷山庄避祸的白鹿门门主卫慧也在其列。
众人相见自有一番欢喜回客厅落座后罗牛说起翠霞山的遭遇大家伙儿也都听得津津有味。
待说到屈翠枫将长住罗府虎子登时雀跃道:“好啊终于有人陪我玩了!”
秦柔将虎子搂在身前怜爱道:“别胡闹。你屈大哥是来参悟天道星图的哪有空闲跟你瞎折腾?再说不是还有辽大叔、顾大叔和卫姐姐他们陪你玩么?”
虎子一嘟嘴闷闷不乐道:“我哪有胡闹人家做的可都是正经事。”
众人不禁莞尔。
卫慧笑道:“等你不做鼻涕虫了那才算长大。”
虎子脸一红揉揉鼻子道:“上回人家是伤风了嘛卫姐姐总爱拿这说事。”
众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屈翠枫将目光落到卫慧身上。见她一身紫裳娇小玲珑虽比不得罗羽杉那般秀丽绝俗但英姿飒爽落落大方也别有一番韵味忍不住又多看了两眼。
卫慧似有察觉却面含浅笑故作不知只与虎子斗口打趣。
晚饭后众人闲聊了会儿6续散去。罗牛问道:“翠枫你累不累?”
屈翠枫心知罗牛多半是要传授自己天道绝学当即精神一振道:“小侄不累。”
罗牛点头道:“好那咱们今晚就去黑冰雪狱试上一试。”
屈翠枫大喜过望强自克制心中激动道:“多谢罗叔叔。”
罗牛道:“你不必谢我我也不晓得你能否成功。参悟天道星图修为、悟性、心性乃至天意机缘缺一不可。咱们今晚只是试试万一不成也不用灰心厚积薄终有水到渠成之日。”
屈翠枫只当罗牛是例行交代心下并不以为然。
在他想来卫惊蛰修为与己相似不过因为年长几岁才稍胜一筹数年前业已成功悟出数幅星图换作自己即使不能尽数参悟但若论聪明机智自己怎也不会落后于卫惊蛰。
更何况像小蛋那样修为远逊于他的人都能莫名其妙地参悟出天道星图来自己又岂有不成功之理?
当下两人离开客厅经念祖塔下到黑冰雪狱。
罗牛一路引着他进入寒潭下的石穴在十二幅天道星图前站定道:“天道星图是上天遗泽奥妙莫测。我也无法用语言教你只能靠你自行体悟。”
屈翠枫眼睛里闪动着兴奋的光芒环顾过石壁上镌刻的一幅幅星图。想到自己只要把眼前这十二幅天道绝学融会贯通不仅能轻而易举诛杀欧阳修宏为父母报仇;更可藉此叱咤天6扬眉吐气一颗心立时变得火热。
罗牛指点道:“翠枫你可以试着从第一幅『生生不息』开始参悟我会在旁为你护法。万一察觉到体内产生不适千万不要逞强支撑赶快收功。我们来日方长却不必着急一时。”
说话时见屈翠枫已两眼放光紧盯着石刻显然已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似乎并没把自己的忠告听进耳去不由得暗自皱了皱眉头问道:“翠枫罗叔叔的话你可千万要用心记下知道么?”
屈翠枫凝视着“生生不息”图刻上密密麻麻的星辰早已迫不及待回答道:“我都记住了。罗叔叔可以开始了么?”
罗牛心底一叹毕竟屈翠枫终非自己的子侄门人不宜过于严厉。又顾念他报仇心切也就不再多言回答道:“可以了。”
屈翠枫得罗牛准许抖擞精神心无旁骛地观瞧起石壁上的星图。他本是信心十足想在罗牛跟前露上一手也好令其对自己刮目相看。
孰料图上印刻的星星数以千计看似简单明了可真要用心琢磨起来却是半天不得头绪。
他起先以为这些星罗密布的小点是和人体的穴位经脉一一相应若能串连在一处便可参悟出一套无上的仙家心法。
可看着看着屈翠枫便推翻了自己最初的猜想隐隐约约又觉得这幅“生生不息”的星图中更像是蕴藏了一式千变万化的掌法。
然而顺着这条思路揣摩了半天屈翠枫的脑袋逐渐胀只觉心中有千头万绪偏偏无法抓住谤本渐渐焦躁起来。
罗牛见他胸口起伏剧烈呼吸渐转粗重关切道:“翠枫你怎样了不要强来。”
屈翠枫深吸一口气目不转睛望着星图随口应道:“我没事。”
恍惚中石壁上的星辰猛然一亮彷佛化作一束束锋利绚烂的剑芒排山倒海向他迫来耳中嗡嗡雷鸣像是要把脑袋炸开般难受。
屈翠枫情不自禁拔出吟风仙剑扬声长啸劈向从四面八方袭来的可怕剑芒。每一剑斩落眼前都宛若有血光迸闪声嘶力竭的凄厉惨叫声充盈耳际。
罗牛见状提气喝道:“翠枫闭眼!”
屈翠枫心头一震不由自主闭起双目脑海里的幻象与耳畔的杀伐之音如潮退隐。猛觉背心一暖罗牛的大手已按在他大椎穴上真气汩汩而入。
好半晌屈翠枫才慢慢缓过神来全身虚脱遍体冷汗无力地依靠住石壁大口喘息彷似刚刚经历过一场通宵苦斗。
罗牛待他喘息稍定温言问道:“翠枫你感觉如何?”
屈翠枫脑海里兀自昏昏沉沉像是有惊涛骇浪在不停击打勉强站直身躯咬牙道:“我很好??”
他定睛再向对面石壁上的“生生不息”星图望去蓦地一阵目眩胸口恶心欲呕身子犹如醉酒摇摇晃晃便要摔倒。
罗牛手疾眼快一把托住他的胳膊道:“走我们上去。”
屈翠枫挣扎道:“罗叔叔我还可以坚持??”
罗牛不待他说完摇头道:“咱们上去再说。”不由分说将他带出了黑冰雪狱。
两人回到地上夜风吹拂过屈翠枫的面庞令他神志一清烦恶感渐渐消褪。
他不甘地回望念祖塔道:“罗叔叔方才是小侄心急了。明晚我多加留神一定不会再出错。”
罗牛苦笑道:“这不是你的错是我太大意了。翠枫有些事情万万强求不得的否则欲不达尚在其次若有闪失反而伤及自身就不好了。我看参悟星图的事咱们还得缓着点。”
屈翠枫听罗牛话里的意思是暗指自己火候不足尚难以参悟天道星图且强行修炼多半会有性命之忧。
他心底一沉问道:“那以罗叔叔之见小侄还需要磨砺多久?”
罗牛沉思片刻权衡一番后本想说“五年”但迎上屈翠枫炙热殷切的目光心里一软迟疑道:“可能也就两三年罢。在这期间我会尽心辅导。只要你能刻苦修炼悟道修心或许也不需要那么久。”
“两三年?”屈翠枫失望之色溢于言表恳求道:“罗叔叔请再给我一次机会。方才只是小侄一时疏忽未必就差多少。”
罗牛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只要你肯用心两三年一晃就过。届时罗叔叔一定会全力助你参悟星图。”
屈翠枫听他语气坚决知道再强求也不会有用只得怏怏而回。
自此之后他便在罗府内常住下来。这般日复一日屈翠枫开始还能勉强静下心跟随罗牛修炼。可时日稍长心里的烦躁和焦虑却渐渐衍生再沉不住性子。
大凡天资聪颖之人多半会有点恃才傲物。屈翠枫出身名门少年成名一路走来可谓顺风顺水春风得意。
他满心期盼能参悟出天道星图却不料初次上阵就栽了偌大的跟头心里愤懑窝囊不言而喻。想到两三年内再无望染指星图更是失落。
尽避罗牛等人多有劝慰但屈翠枫压根不信自己会不如卫惊蛰更莫遑论小蛋。可惜仅仅一次失手罗牛就毫不犹豫地剥夺了自己继续修炼的资格未免也太不近人情。
有时候念及此事他甚至怀疑罗牛是否真有诚意传授自己星图。说不准他敝帚自珍不愿天道绝学流入外人之手却碍于情面只能假惺惺地领着自己到黑冰雪狱逛上一圈又随便找个借口将自己拒之门外。
这样的念头放在一年前屈翠枫是断断不可能生出更不会怀疑罗牛的人品。
可经过一番人生大变故又见杨挚心安理得坐上了越秀派掌门的宝座对着自己假情假意地抚慰一番就再无表示屈翠枫已万难相信任何人。
至于卫惊蛰乃盛年弟子罗牛传他天道尚可理解。但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捡回来的小蛋又凭什么能堂而皇之地进入黑冰雪狱参悟天道?
屈翠枫思来想去惟一的答案竟落在了罗羽杉的身上。
看来罗牛自己笨却和那傻小子对上眼了有意要让他做自己的乘龙快婿招赘入府继承衣钵这才不惜血本大力扶持小蛋甚至托盛年将天照九剑也传授给了他。
难怪当日罗羽杉遭擒小蛋宁愿以命相抵将她换回敢情早明白自己早晚会给罗牛当女婿!
想通了这一层屈翠枫禁不住愈的忿忿不平不明白为何天底下的好事竟全都落在一个傻小子头上。
且不提罗羽杉天仙化人自己暗中倾慕多年只不过羞于表白;就是欧阳霓早先在独尊谷与自己连手克敌对他也颇有好感。可这回在翠霞山重逢竟从头到尾没上前主动说过一句话令人又是不解又是郁闷。
这些事他越想越心烦连修为进境也大受影响索性隔三差五跑到街上借酒浇愁不醉不归。
这日午后趁罗牛传授虎子剑法的机会屈翠枫又坐到酒肆里一通狂饮。
他一边喝酒一边想着烦心事。明明天道星图近在咫尺触手可及却恪于罗牛的“好意”不能参悟。如此终日无所事事不知何时才是个头。
一连两坛烈酒落肚天色已近黄昏。他酒量并不算大可心中苦闷又无人可诉招手又让伙计上了一坛。
他拍开封泥颤颤巍巍将酒满上倒有大半洒在了碗外。刚一举起碗尚未放到唇边忽有一只温暖柔软的手按住了他的手腕柔声道:“屈公子别再喝了。”
屈翠枫瞇起醉眼模模糊糊看到一个紫色的身影在面前晃来晃去打了个酒嗝道:“妳是谁?有什么资格管我喝酒?”
那少女将酒碗拿下道:“我是卫慧刚巧从门外路过你已喝得不少了我进来看看。”
屈翠枫抬手指着卫慧呵呵笑道:“醉?怎么可能我才没醉我明白得很。”
卫慧微笑道:“是你没醉。屈公子咱们回家罢。”说着伸手搀扶。
屈翠枫一甩胳膊怒道:“回什么家!我哪里有家!谁要妳多管闲事?我现在是落草的凤凰不如鸡。你们一个个表面上佯装可怜我对我好可打心底里却都嫌弃我嫌我是个累赘!”
卫慧看到周围食客投射来的诧异眼神知道再让屈翠枫说下去只会更糟忙哄孩子似的将他拽起道:“谁不晓得你是越秀玉鹏我们佩服仰慕你还来不及呢哪里会看不起你?”
屈翠枫指指自己的鼻子道:“真的么妳真的仰慕我?”
卫慧见一个原本意气风的名门子弟痛失双亲后竟颓落至此心里也是怜惜顺着他的话意安慰道:“当然是真的。屈公子咱们走罢。”
好不容易将屈翠枫送回他自己屋里卫慧将屈翠枫扶坐到椅子上刚从桌上取了火石想点起红烛冷不防腰上一紧屈翠枫从后紧紧搂住卫慧的纤腰将滚烫的面颊贴在她的背上如同梦呓般说道:“不要走妳不要走!”
卫慧大窘恐惊动了院子外的人难堪只得低声道:“我不走你快放手。”
屈翠枫拥着卫慧柔弱无骨的娇躯竟是一阵意乱情迷借着酒劲将她拽到自己腿上一把抱住更一口吻在玉颈上。
卫慧也不知哪里生出的劲道猛力一挣脱出屈翠枫的怀抱心中又惊又羞隐约还含着一缕说不出的微妙感觉低嗔道:“屈公子你再胡来我可要生气了。”
屈翠枫呆了呆忽然傻傻地笑道:“妳果然是在骗我??我知道妳喜欢的也是那个笨蛋你们所有人都喜欢他!我爹娘死了我再也当不成越秀派的掌门我一钱不值??“羽杉、欧阳霓、丁原、罗牛、盛年∣∣还有顾智、辽锋还有妳!你们都莫名其妙地喜欢那傻小子却没人管我没人在意我!”
他自顾说得痛快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到底该不该说只一心想把积郁已久的愤懑全数宣泄。
卫慧默默望着他俊朗而憔悴的脸上泪流满面神情渐渐柔和眼神里转而流露出一缕痛惜与同情悄然走到屈翠枫的跟前俯下身轻声道:“我没骗你。屈公子如果你心里苦闷委屈就哭出来罢??”
屈翠枫的泣声停顿了下睁开醉眼现卫慧的玉容近在眼前满是温柔地注视着自己。朦胧幽暗的光线下竟是动人心魄。
他伸手握住卫慧的香肩仰凑向她的樱唇。卫慧的娇躯颤了颤突然变得僵硬紧张。屈翠枫稍一用力已吻住了她。
一股没顶的快感瞬间传遍全身卫慧柔软湿润的香唇几令他要爆裂开更有一种胜利的志满意足。
剎那中脑海里灵光一闪已想到了骗过罗牛偷窥天道星图的法子兴奋中他不由吻得更加粗暴狂野只觉得卫慧的娇躯越来越软越来越热??
请继续期待仙羽幻镜续集
下集预告:罗羽杉误以为欧阳霓已**于小蛋万念俱焚下便打算回返南海从此在恩师苏芷玉身边潜心静修藉以忘怀情伤。
不料遇见半途回转报警的鬼锋才晓得小蛋与常彦梧此次北海之行凶险万分关切之下便随同鬼锋一路北上但盼能截住小蛋。
小蛋浑不知危机临近抵达北海后与丁原一行分道扬镳陪着常彦梧与崔彦峨赴三月十五的仙府之约却没想到早有对手张网以待。
此次他又能顺利躲过天灾**么?
第一章 北地英雄
天蒙蒙亮正是北海冰原一天中最寒冷的时候。呼啸的狂风席卷起漫天雪雾肆虐过荒芜辽阔的冰原吹打在身上比刀割更疼。
雪白无瑕而又苍茫广阔的冰原上一个不起眼的小黑点正紧贴着地面御风飞行。
屈指算来他在北海游荡已有半个多月然而足迹所至不仅没有找到卷心竹甚至看不见一处人烟。彷佛这里是一片被上苍遗忘的冰封之地除了偶尔能够遇见的飞禽走兽再无丝毫生机。
丁寂呼出一口白茫茫的热气暗自庆幸在这样的风雪长夜里自己还能捕捉到空中几颗闪烁着细微光芒的星辰不至于迷失冰原。他在空中凝住身形从怀里掏出一张薄薄的羊皮地图借着雪光打量自己如今所在的位置。
无涯海、恶灵角、碧波湾??一个个从有可能变成了不可能。而前方约莫六百里外便该是天渡峰了。往东三千里在一望无际的沉寂海上或许能找到一座名为“弦月岛”的悬浮冰山倘若自己运气够好的话!
那将是最后的希望所在了。假如仍然找不着卷心竹那便意味着此次北海之行将是空手而归。
也多亏行前自己早有准备从空痕大师那里连哄带骗要来了手中的这张寻宝图。不然在一望无际的北海雪原之上想找一株八千年一开的卷心竹与大海捞针何异?
“老天爷难道你会忍心教我空跑一趟?”丁寂喃喃地自言自语道将羊皮地图重新纳入怀中。
尽避早在辽州北陲的集市上用重金买了一件上好的貂皮大衣可北海的寒冷程度仍然远远乎他的想象。若非身负上乘修为此刻恐怕早已冻成冰棍。
他流转真气驱散寒意极目向东远眺。前方风雪苍茫无声的冰原从脚下向遥远的天尽头延伸扩展。这天地竟是如此的广寒寂寥。
如果不是为了卷心竹现下自己应该正待在幻月庵里逍遥吧?丁寂心里苦笑着眼前浮现起楚儿那张蒙着薄纱的脸庞。
他眨眨眼睛望了望空中那几颗若隐若现的星辰继续御风前行。
大约半个时辰后天光渐亮彤红色的朝霞穿透雪雾映照在纯净瑰丽的冰原上。若是在中土此刻早已是日上三竿艳阳高照了。但在昼短夜长的北海不过是番黎明时的景象。
忽然隐约有阵阵歌声穿过风雪飘荡入耳竟似有人在雪天中大声歌唱着:“我志在辽阔畴昔梦登天。婆娑素月人世俯仰已千年。有客骖鸾并凤云遇青山赤壁相约上高寒。酌酒援北斗??”
其后一阵朔风吹过歌声重又消逝不可闻。
丁寂一喜对于足有半个月只能听自己声音的他来说如今能听到陌生人的歌声且不论是否美妙动听都是天籁之音。
他顺着歌声飘来的方向眺望远处一座背风冰坳间正闪动火光。
丁寂加冲了过去待近了才看清居然是四男一女正围坐在用鱼油点燃的篝火旁酣饮高歌。
在外圈匍匐着几头浑身雪白、状若犀牛的高大魔兽合目假寐好像一点儿也没感觉到天寒地冻还不时打上一两声响鼻。
丁寂落下身形歌声顿止。那五人中一名身材魁伟、满脸钢髯的黄衣大汉站起身招呼道:“小兄弟你是迷路了?”
丁寂笑道:“迷路倒没有只是远远听到几位老兄的好嗓门忍不住饼来凑凑热闹。”
黄衣大汉听丁寂称赞他们的歌声显得颇为高兴得意道:“你听出来咱们唱的是什么?”
丁寂年纪虽轻对文章诗词却并不陌生想也不想便回答道:“是稼轩先生的『水调歌头』吧?”
“不错!”黄衣大汉一翘大拇指笑道:“小兄弟有没有兴趣尝尝咱们自酿的『大风歌』?老四拿袋酒来请这位小兄弟解渴。”
一名体型富态的胖大和尚站了起来。从外貌上看只怕比黄衣大汉还年长十数岁。
他自始至终都是笑容满脸像足了弥勒佛脖子上挂了一圈半透明宛若冰雕的佛珠腰后插了一只黑黝亮晶晶的木鱼起身从一头雪犀上取下一袋酒囊甩手抛向丁寂道:“小兄弟酒来了!”
丁寂也不客气探手抓住酒囊拔开瓶塞仰头便饮。一股干冽冰爽的酒汁冲过咽喉直入肚肠周身顿生暖意连日的疲乏彷佛也为之驱散。
那胖大和尚见丁寂不着痕迹地轻松接住酒囊脸上笑容堆得更欢了道:“好!”
原来他掷出酒囊时用上了自己“天净沙”的暗器手法有心要试探一下丁寂孰知被轻松化解。
黄衣大汉瞥了胖大和尚一眼暗含责怪似在埋怨他不该出手试探。
丁寂恍若不觉一口气喝下半袋冰酒舒畅地抬袖抹去唇边酒汁干脆举步走到黄衣大汉身旁坐下赞道:“痛快没想到在这鸟不生蛋的地方竟能喝到如此佳酿。”
黄衣人右坐着的一位年轻女子笑吟吟问道:“小兄弟那你再猜一猜这酒是用什么酿成的?”
丁寂笑道:“这位姑娘可出了道难题我先蒙蒙看。”他当真闭起了眼睛片刻后睁目回答道:“雪莲子、苦松果、芷仙藻??还有天风露吧?”
年轻女子笑容不减点头道:“不错你说的这些的确都有只漏了一样。”
丁寂一怔挠挠头道:“还有一样?”
说起来他也算得上当世第一酿酒大师酒司徒的亲授弟子。
当年丁原因缘巧合将酒司徒瘫痪多年的妻子治愈从此结下酒缘。而丁寂也跟着沾光着实学到不少酒知识但他苦想了半晌却依旧想不出这“大风歌”中最后的一样该是什么?
蓦然他看到那五个人尽皆含笑望着自己眼神里依稀有一丝善意的戏谑心头灵光一闪轻笑道:“我晓得了最后这一样就是这北海的冰川之水!”
黄衣大汉宏声笑道:“不错!避他酿什么酒没水总是不成的。酒仙子这一回妳可遇到个小对手了!”
年轻女子身旁一位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饶有兴趣地瞧着丁寂道:“小兄弟我也给你出道题。这『酒仙子』的『子』字作何解?”
丁寂悠然喝了口酒朝中年文士晃晃酒囊回答道:“没了。”
中年文士一愣赶紧道:“没关系酒有的是。”
丁寂一笑摇摇头道:“我的答案是『没了』。”
众人露出疑惑之色望向中年文士。中年文士沉思须臾忽地大笑道:“妙将『了』字一笔勾销可不就是『没了』?”
胖大和尚瞟向丁寂身边一直不言不语的玄衣道士说道:“二哥三哥也栽了你还能忍?”
玄衣道士倒转拂尘在冰面上“唰唰”疾书笑问道:“小兄弟请问这『妙』字该用何字相对?”
“@。”丁寂不假思索道:“将『妙』拆开就是『女少』暗指五位同行唯有一女。『@』字四口可不是在说你们四位?”
黄衣大汉见丁寂张口就答妙语如珠不禁大为赞赏笑道:“酒喝得痛快人更痛快!”
丁寂抱拳道:“大哥过奖了。在下丁寂还没请教几位高姓大名?”
黄衣大汉道:“我叫蓝关雪不过朋友们私下里都爱叫我『北地熊』。这四位都是我义结金兰的兄妹。”
胖大和尚笑道:“洒家『酒肉僧』。”
那玄衣道士稽一礼道:“贫道『寒木』小兄弟只管叫我『草道人』便可。”
丁寂愣了愣旋即醒悟到这寒木道人定是精于书画尤其对自己的一手草书十分得意。但今日他已锋芒毕露此刻也无须再点破其中奥妙出门在外稍做收敛总是不错拱手道:“幸会!”
中年文士道:“不才窦文轩也有个外号叫做『八斗酸儒』。不过时常被大哥他们叫成『巴豆酸乳』。”
丁寂一口酒险险喷出笑道:“窦三哥这么一说我倒真觉得饿了。”
年轻女子爽利清脆的笑音道:“小兄弟饿了只管找我『酒仙子』巴豆酸乳我不会做可几袋好酒入肚总能把你灌饱。”
五个人自报过姓名丁寂心中愈诧异。这五人或僧或道、或儒或女身分大相径庭却各自拥有一身上乘修为称兄道弟不避形迹。于天6中土或许不算什么但在这人迹罕至的北海却殊为怪异。
但经过方才一番交往丁寂业已瞧出这五人都是性情中人也生出了结交之意便说道:“几位真是好悠闲在如此冰原雪海结伴同行苦旅也变成乐事。”
蓝关雪摇头笑道:“我们几个不过是在苦中作乐罢了。小兄弟恕我唐突你不是北海人吧为何万里迢迢来此寒芜之地?”
丁寂也不隐瞒说道:“我有一位好朋友面容被毁听说北海有一种卷心竹能美容生肌所以特来寻找希望能治愈她。”
“卷心竹?这东西咱们也只是听说过却没谁见过。”窦文轩道:“小兄弟我猜你的那位好朋友原本该是位极美丽的姑娘吧?”
丁寂点头笑道:“窦三哥说得不错。若是我等大老爷们脸上多几道疤那多增的是几分男儿豪气谁敢指手画脚说它不美?”
草道人不由自主抚了抚脸上那道自额头直下鼻梁的剑痕哑然失笑道:“有理!我也觉得打从脸上多了这道疤自己反而更耐看了。”
众人哄堂大笑蓝关雪问道:“莫非小兄弟是要去弦月岛?咱们刚巧顺路。”
丁寂奇道:“大哥你们几位也是要去弦月岛?”
酒仙子代答道:“差不多吧。你可曾听说过『冰真人』的名号?”
丁寂点点头酒仙子嫣然一笑道:“他的『雪崖仙观』便座落在弦月岛上。这回我们『风尘五仙』就是要去找冰真人的晦气。”
丁寂诧异道:“不知几位和冰真人有何过节跑这老远的路要去找他算帐?”
蓝关雪道:“说来话长我们五个人原先散居北海各地并不相识后因意气相投结拜成兄弟聚居在酒仙子的『小雪湖』畔。
“一晃十数年原也太平无事。可近两年却时常有雪崖仙观的弟子偷入小雪湖乱捕『朱额鲸』我们屡次出面劝阻对方却始终置若罔闻。短短一年多将小雪湖里的朱额鲸掳掠去了不下二十头。”
见丁寂眼神里微露困惑之色酒肉僧微笑解释道:“朱额鲸是小雪湖特产肉的味道虽不怎么样但牠的内胆却有强元补精的特效不下于传说中的朱果灵参。
“倒不是咱们小气这朱额鲸满打满算也不到一百头极难繁育饲养。酒仙子的师门耗费了数百年的心血好不容易才养到如今这个数。可冰真人不到两年就偷猎去了两成多是可忍孰不可忍!”
蓝关雪接着道:“上月十三老四在外巡查时又现十余名雪崖仙观的弟子在偷猎朱额鲸。他上前喝止没想到对方仍不肯退走没办法双方便动起手来。”
酒仙子娇笑道:“别看四哥成天笑嘻嘻像个大肚佛。在咱们风尘五仙里却数他的脾气最火爆没少给大哥惹祸。”
酒肉僧听了也不生气笑呵呵道:“那是若论脾气自然是五妹最好。谁不晓得她最听咱们大哥的话了?”
酒仙子歪着头满不在乎地娇哼道:“听大哥的有什么不对偏你这和尚多嘴。”
蓝关雪一笑接着正题道:“双方一场好打那些雪崖仙观的弟子身手不弱老四寡不敌众身上也挂了两处彩。”
酒肉僧不忿道:“大哥你怎么不说那帮小子被洒家摆平了四个?”
蓝关雪失笑道:“是咱们老四当然没吃亏。等我和老三闻讯赶到时地上已躺了四个雪崖仙观的弟子。我不愿大开杀戒将两家的仇越结越深便和老三将剩下的人尽数点倒训斥了一通后也就放了。”
草道人叹道:“大哥心肠好可惜人家不领情。没过十天战书就送来了要咱们去雪崖仙观做个了结。咱们刚才遇见小兄弟你还当是冰真人请去助拳的同党老四这才有意出手试探。”
丁寂听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笑道:“还好大哥看出我是从天6中土来的不然小弟非但喝不成这『大风歌』少不得还要挨上几位的拳头。”
酒肉僧道:“小兄弟的修为不弱不知令师是天6中土的哪一位高人?”
丁寂一笑道:“我没师父也就是跟着爹娘瞎练练唬唬人换口酒喝还可以真要打起来可就难讲了。”
蓝关雪抬眼望了望天色道:“时辰不早咱们也该上路了。小兄弟既然你也是要去弦月岛干脆就一块儿走也省得路上寂寞。”
丁寂天性极爱结交朋友听蓝关雪主动相邀喜道:“好啊不如我跟着诸位也去雪崖仙观凑凑热闹。打架或许不行可给各位助威却是小弟的强项。”
蓝关雪想了想道:“小兄弟愿意出面自然再好不过。不过等到了那地方不论生任何事你都不必出手只需替咱们当个见证。”
丁寂微笑道:“看来大哥早已胸有成竹吃定了冰真人。”
草道人傲然道:“区区一个冰真人何须咱们大哥亲自出马?由贫道出手也足够将他的雪崖给崩了。”
蓝关雪哈哈笑道:“五妹妳刚才说错了吧?咱们几个兄弟里头脾气最坏的该数老二才对。不过我还是那句老话以和为贵。冰真人好歹也是北海名家想来总能识得大体。届时大伙儿各退一步化干戈为玉帛那是最好。”
草道人问道:“要是这老道不识好歹得寸进尺呢?”
蓝关雪笑容一收沉声道:“真要那样还能怎么办?就按你说的也让他晓得咱们风尘五仙也不是好惹的。从今往后再没胆子踏入小雪湖半步!”
其它四人齐声附和道:“好就是这话!”当下众人灭了篝火骑上雪犀。丁寂与身材最瘦的八斗酸儒窦文轩合乘一骑朝着天渡峰方向疾驰而去。
这雪犀体型庞大奔跑起来居然能快逾闪电丝毫不逊色于御风飞行的度。攀山蹈海更是如履平地大大省却了众人的一番脚程。
六个人骑在雪犀上一路海阔天空地闲聊倒也没觉得征途漫长。
待深入沉寂海三千里后远方浩瀚无垠的海面上赫然有一座冰岛兀立入云遥遥望去如一弯漂浮在冰面上的巨大弦月。
雪犀在海面上奔跑不停倏忽已至弦月岛近前。岛上蓦地掠起两束剑光前来拦截。
蓝关雪停住座下雪犀道:“咱们先礼后兵不要先失了礼数。老三你先去说明身分来意。”
八斗酸儒乃风尘五仙中最能言善道的一位此刻听蓝关雪吩咐也当仁不让催动座驾朝前又行出丈许施礼道:“两位小道友我等是风尘五仙受贵观主邀请特来赴约还请往里通禀一声。”
那两名小道僮上下打量六人片刻其中一人问道:“请柬呢?”
八斗酸儒回头望向蓝关雪。
蓝关雪一拍背后斜插的紫鞘魔刀宏声笑道:“我北地熊的『鱼龙百战刀』就是请柬。你不认得你家观主该不会不认得吧?”
那小道僮给蓝关雪炯炯有神的目光慑得心头狂跳强做镇定道:“果然是蓝大先生到了请稍候片刻!”从袖口里取出一支彩色大海螺放在唇边嘘嘘嘘连吹数声。
窦文轩摇头晃脑地听完低笑评论道:“如杀猪如锯铁能吹出如此不忍卒闻的法螺韵律当真难为小道友。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小道僮听到窦文轩的讥笑面泛怒色却没有还嘴。
就听弦月岛上也响起了类似的海螺声那道僮面色一整凝神倾听等对面声音停歇才绷着脸道:“我家观主问与五位一同来的这个年轻人是谁?若与咱们两家今日要谈之事无关就请止步。”
窦文轩反应极快立刻回答道:“有关大大的有关。他要不能上岛咱们五个也只能就此告辞打道回府了。”
另一个小道僮哼道:“窦三先生口若悬河巴豆酸乳果真名符其实。却不晓得这位年轻公子与我们两家的事有何关系?”
窦文轩不恼不怒一本正经道:“小道友我告诉你个最新秘密想不想知道?”
那两名小道僮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窦文轩竖起拇指朝身后的丁寂一挑道:“咱们风尘五仙该换名号啦以后五妹就作不成老么了。小道友你虽没瞧出她正老大不开心却总该猜得出她为啥跟哥哥们赌气了吧?”
吹海螺的小道僮将信将疑道:“你是说这位年轻公子是风尘五仙新收的小弟?”
窦文轩猛摇头道:“错了错了又错了。既然咱们又多了个小兄弟又怎能再称『风尘五仙』?应该叫做『风尘六仙』才对。”
丁寂忍着笑煞有其事道:“不错我正是六仙里的新老么人送外号酒公子。和我四哥、五姐系出同门酒字辈里都自称高手。”
瞧着两名道僮愣的模样窦文轩继续道:“众所周知风尘六仙素来同进共退生死不离。要是老六被你们赶回去了剩下的人六缺一酒喝不下饭吃不香哪里还有心思跟贵观主谈事?”
窦文轩和丁寂一唱一和配合默契假戏也似真。
两名小道僮被戏弄得手足无措地你看看我我瞧瞧你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突听岛上又响起了海螺声。
两名道僮登时如释重负齐齐躬身道:“观主有令六位请上岛!”
窦文轩得意地与丁寂相视而笑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第二章 龙困浅水
六人在两个小道僮指引下登上弦月岛行至半山腰弦月内陷处有一座道观横立在前。中门大开观中拥出一众弟子当中一人正是冰真人在他身边还另有一名雪袍老道神情倨傲冷漠蓝关雪等人俱都不认得。
冰真人来到近前嘴唇微溢一缕笑容欠身执礼道:“蓝大先生与诸位仙友莅临弦月岛令敝观蓬筚生辉。贫道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蓝关雪只觉一股劲风袭体明白冰真人明里问候是假暗中较量是真。
他不动声色拱手还礼道:“真人何必客气你既亲写书信相邀我岂有不来之理?”
两人出的无形真气在半空中迎头激撞冰真人身形微微一晃再看蓝关雪伫立原地巍然不动不禁暗自凛然道:“此人号称蓝关雪打遍百万冰川无敌手倒也不尽是自夸之辞。好在贫道早有准备不然今日之事确也棘手得很。”
他收敛真气若无其事地介绍道:“蓝大先生这位雾流道长乃贫道故交因久仰风尘五仙的大名故而闻讯后不远万里赶至敝观只求一睹诸位风采。”
蓝关雪的目光扫过雾流道人印象里却从未曾听说过此人的名号。
只见这老道白如银身材瘦小一双鹰目不见喜怒给人城府极深的感觉眸中偶有一缕寒光闪过显示出极强的魔功修为却不知是何方神圣。
酒肉僧笑嘻嘻伸出手说道:“你是道士我是和尚红莲白藕本是一家。不如咱们两个也亲近亲近──”
雾流道人冷冷瞥过酒肉僧也不说话径自伸右手握住对方的五指。
两人暗劲交击之下酒肉僧脸上青光一闪低“嘿”了一声硕大的身躯竟颤抖起来。
雾流道人嘴角掠过一丝讥诮缓缓松开了右手说道:“承让了。”
酒肉僧向后连退三步猛吐一口浊气脸上兀自笑意不改道:“好功力!”
草道人见四弟吃亏便想出手替酒肉僧找回场子更欲藉这机会摸摸雾流道人底细。可他还没开口丁寂已抢先伸出手懒洋洋笑道:“道长咱们也来亲近亲近。”
蓝关雪与丁寂一路同行虽相互间没有真正切磋过但自忖这年轻人的修为大约与五妹酒仙子相当。尽避对于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来说能有此修为已非常之可贵但较之这个来历不明的老道功力上应该差了一截。
他本想阻拦丁寂但一想到这小子从相识到现在从不吃亏的表现该不会只是心血来潮鲁莽行事才对便又改变了主意。
这一转念的工夫丁寂和雾流道人的手已极亲热地紧握在了一处。
但见两人的手一握一松丁寂面不改色嘻笑自如雾流道人却微露异色。原来他迫出的魔气甫一进入丁寂的体内竟似石沉大海全无回应。
以他百多年的阅历居然不晓得眼前这个主动要和自己握手的年轻人到底用的是何种功法。
丁寂却是有苦自知他全力施展“化功神诀”虽卸去了雾流道人犀利的魔气攻击可五指酸麻几不能动。当下暗自运气调息勉强将手翻转亮出一物在空中晃了两晃笑问道:“道长这可是你丢的东西?”
众人定睛一瞧窦文轩讥笑道:“咦这不是小泵娘们用的香囊么?雾流道长敢情你私底下还有这个癖好。回头让我五妹多缝几个送你作见面礼如何?”
雾流道人却是神色大变对窦文轩的嘲讽恍若不闻探爪抓向香囊道:“拿来!”
草道人早已跃跃欲试此刻更不迟疑挥出拂尘缠向雾流道人右腕说道:“打开瞧瞧里头装的是什么好东西让这老道这么紧张。”
“啪!”雾流道人电光石火中变招劈斩右掌切中拂尘手柄。
两人均自朝后退出半步丁寂笑吟吟晃悠着手中的香囊问道:“道长要不要打开给大伙儿瞧瞧?”
冰真人见状知道不出头不行了强笑道:“蓝大先生这位小友好厉害的身手。可否给贫道几分薄面将东西还给雾流道友?”
蓝关雪也不愿刚见面就闹僵见雾流道人好不窘迫也算替酒肉僧扳回了颜面于是顺水推舟道:“我这位新收的师弟只是素来喜欢和人开玩笑却无甚恶意请两位别往心里去。”
丁寂会意借坡下驴将香囊抛还给雾流道人道:“道长别再丢地上了啊。”
雾流道人原想在门口给众人一个下马威不料被这个无名小辈借着握手较劲的机会盗走香囊把自己闹了个灰头土脸。
一时间雾流道人心中愠怒却无从消解。可面对丁寂的笑脸偏生怒气无处作且不愿节外生枝坏了大事也只有强忍下胸中一口恶气。
冰真人见雾流道人拿回了香囊暗松一口气说道:“蓝大先生贫道已在『旧雨轩』内为诸位设下接风宴请诸位赏光。”
蓝关雪闻言微微一怔暗道:“依照我早先的预料雪崖仙观应是剑拔弩张一触即。谁知这老道反而要请我们吃肉喝酒这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想着既来之则安之堂堂风尘五仙绝无示弱之理他心中越戒备警惕脸上却丝毫不露颔道:“却之不恭真人请──”
众人鱼贯而入草道人走到丁寂身边传音入密道:“摸出来没有香囊里装的是什么?”
丁寂几不可察觉地摇摇头也用传音入密回答道:“里头是空的。”
草道人愣了愣心道:“莫非老道真有个相好的随身还带着定情信物?”
一路无话众人进了旧雨轩分宾主落坐。蓝关雪和雾流道人分居左右席除了丁寂等人外尚有雪崖仙观的四名老道作陪。
冰真人端坐主位双掌轻拍吩咐道:“上菜!”话音一落两行小道僮各端碗碟从门外疾步而入两边酒席的后排更有十数名道士奏起了丝竹。
酒仙子就坐在丁寂上席转过头低声调笑道:“这冰真人真会享受居然还在道观里养了一支乐队。往后婚丧嫁娶都不用外聘了。”
丁寂摇头一笑注视着对面那一班吹拉弹唱、摇头晃脑、沉醉其间的道士心头隐隐觉得里面说不出的古怪。
正这时冰真人高举杯盏道:“今日诸位大驾光临贫道不胜欣喜先干为尽!”说罢仰饮尽将空空如也的杯盏向众人一展。
酒肉僧毫不犹豫拿起杯盏笑吟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一仰脖也将酒干了。
丁寂暗留了个心眼用真气卷裹住酒汁稍一入喉立刻流转迫出顺着左手指尖汩汩滴淌到席下。
他悄悄向旁边的酒仙子等人望去竟是英雄所见略同尽皆将酒汁迫出了体外在脚下湿了一滩。随即真气到处蒸腾作丝丝青烟迅消失。
他心下一笑道:“这酒肉僧并非真的酒囊饭袋。一句『酒肉穿肠过』就将对方开出的第一道难题化解于无形。”
冰真人见众人6续放下了酒盏说道:“难得诸位仙友会聚一堂如此良辰美景岂能没有歌舞助兴?”又轻轻地将两掌一击。
轩内乐曲旋律陡地一变听来无比缠绵委婉。同时自门外翩翩而入六名舞女烟视媚行上身仅着短衣遮胸下身裙襬虽逶迤在地却半透半隐雪白的大腿一时间道观中居然是春光无限好。
丁寂傻了眼没想一时心血来潮陪风尘五仙来这雪崖仙观赴约竟能大开眼界此后当对天下道观刮目相看。
他瞧了眼座的蓝关雪见这位新认的北地熊大哥面色沉稳镇定自若心中苦笑道:“今天坏了看来只能舍命陪君子了。管他怎么玩以不变应万变就是了。”
那六名舞女在众人面前扭动青春火热的躯体极尽挑逗之能事。饶是丁寂早有准备仍不由得心里狠道:“好你个雪崖仙观这般消遣你丁爷爷。今日没事则罢不然回头看我怎么把你这观里的宝贝洗劫一空!”
忽听耳畔酒肉僧低声叽哩咕噜不晓得在念什么丁寂好奇地转眼望去只见他两眼突出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舞女嘴里彷佛连口水也要流了出来。
丁寂偏身向酒仙子问道:“五姐四哥嘴巴里嘟嘟囔囔在念什么?”
酒仙子凝神听了听转过脸回答道:“嗯你四哥正在念佛颂经。”
丁寂奇道:“佛经他念的是哪一段?”
酒仙子忍着笑低语复述道:“空不亦色色不亦空;看亦不看不看亦看??”她自己说到半截已经按捺不住忙用袖口掩嘴。
丁寂也差点笑得背过气去俯低头忍得好不辛苦。
忽然乐声渐转缥缈空灵那六名舞女腾身翩舞如飞天妖娆在轩内婆娑飘飞。
冰真人手握杯盏一击桌案高声喝彩道:“好!不知蓝大先生以为如何?”
蓝关雪尚不及回答突听连声丝帛裂响六名舞女身上的衣裳骤然爆裂竟当众寸缕不挂摇动着玉光致致的**径直投向客席上端坐的六人怀中。
酒仙子秀眉一挑怒喝道:“无耻!”双袖如波浪般摆荡风向左右挥出拂向六女。
六名舞女却是不避不闪各探脚尖在水袖上轻轻一点面含媚笑眉凝春意张开双臂向着六个人的桌前再次扑到。
草道人、酒肉僧素来自诩杀人不眨眼可仓促间面对六具春光明媚、完美娇柔的**竟舍不得骤下狠手。
蓝关雪身躯微侧探出左手牢牢扼住扑向自己的那名舞女右腕脉门将她制服在席前声色不动道:“观主这玩笑开得未免有些过火吧?”
丁寂等人也将其余五名舞女制住一时间弄不清对方的真实用意俱都暗自戒备齐齐望向冰真人。
唯独酒肉僧满不在乎将面前那名舞女搂在腿上这儿嗅嗅那儿闻闻眉开眼笑道:“好香好香洒家已三月不知肉味了。”
冰真人淡淡道:“蓝大先生何必对这些女娃儿畏如蛇蝎?莫非嫌她们庸脂俗粉难入法眼?也罢让她们撤下就是。”
蓝关雪松开那舞女脉门冷冷注视着她说道:“姑娘请了。”
那舞女似是不胜娇柔地站起身柔媚浅笑道:“多谢蓝大先生手下留情。”猛然樱唇微翕朝着蓝关雪面门喷出一股淡淡的胭脂色粉雾。
蓝关雪凛然喝道:“闭息!”挥袖荡开粉雾。但终究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近仍有一缕香甜的气息钻入鼻底顿令脑海一沉。
好在他的修为极深立即静坐椅上流转真气将那一缕毒素迅迫出体外。再看席上其它几个同伴或沉默或冷笑亦或轻或重着了道。
正在此时后排八名乐师齐刷刷纵身而起朝着六人背心掩袭而至。
草道人遭了暗算杀机已生回身出掌狞笑道:“鼠辈找死!”
掌风甫出只听“砰砰砰砰”数响八名乐师人在空中突然全身爆裂开来。
草道人一愣惊疑道:“奇怪我明明还没击中他们怎么这些家伙全都自己炸了?”
丁寂见状陡然想起冥轮老祖年旃曾提及的一种南疆秘术心叫不好急忙纵声向众人招呼道:“爆蛊尸毒快闪──”
可他的提醒仍慢了半拍那八具迸裂开的身躯血肉飞溅喷薄出一蓬气味腥臭的墨绿色浓雾卷裹着绿汪汪的毒血腐肉乃至脑浆骨髓如色彩斑斓的天雨花般铺天盖地涌向众人。
尽避蓝关雪等人早已屏住呼吸但那妖艳的绿雾毒血依旧避无可避地洒溅到衣衫、髻上更有一点一滴斑斑驳驳直接落在裸露的肌肤上。
两名舞女躲得稍慢身上也被毒血溅到立时面泛绿芒惨呼倒地当场毙命。
风尘五仙尽皆修为不俗自不会像那两个舞女般不济但功力稍弱的酒仙子、酒肉僧已显中毒征兆身躯颤抖摇晃几不能站立。
蓝关雪惊怒交集强压下侵入体内的尸毒拔刀劈向冰真人大喝道:“好你个雪崖仙观的杂毛行事如此歹毒快拿解药来!”
冰真人将身前的酒桌凌空推向蓝关雪“噗”地一响鱼龙百战刀如切腐竹将桌面一劈两半刀锋闪烁吞吐着耀眼紫芒气势如虹直追冰真人。
冰真人暗凛道:“这家伙中了尸毒还能如此骁勇难怪叫做北地熊。”他料定对方已成笼中之鸟不愿与蓝关雪硬碰硬闪动身形避过鱼龙百战刀。
蓝关雪虽心悬众兄弟的毒伤但一来自己也中了尸毒需分神抵御;二来冰真人毕竟是魔道一等一高手又抱定主意跟他软磨硬泡游而不击三五十招内却也拾掇不下。
那边雪崖仙观的四大护法和雾流道人见蓝关雪出手均各自扑向对面的丁寂等人刚好形成一对一的战局好似谁也不吃亏。
然则这五人业已暗中吞服过尸毒解药而风尘五仙中酒仙子、酒肉僧却已毒气入体颇深自顾尚且不暇又如何能抵挡住这穷凶极恶的猛攻。
幸亏草道人用他那柄“快意拂尘”勉力周旋接过了对方一半的攻势。
这一行人中唯一没有中毒的却是丁寂奈何跟他交手的那个老道士修为不弱丁寂虽有心以一人之力力挽狂澜扭转战局却是比登天还难。
忽听酒仙子一记闷哼已被雾流道人从身后错位偷袭点倒在地。
窦文轩见五妹倒下登时红了眼一条蟠龙金带腾天飞舞想杀过去救援却教雪崖仙观的护法老道拚死拦截不得靠近。
没一会儿酒肉僧也被制住窦文轩叫道:“大哥、二哥你们快走!”
草道人怒道:“放屁咱们兄弟同生共死你要老子扔下兄弟自己跑老子以后还当个狗屁二哥?”
窦文轩急道:“狗屁二哥也是二哥。你们再不走难道咱们风尘五仙今天就被人家给一锅端了!”他说得激动不防背心一麻已咕咚软倒在地。
这下六比三雾流道人与两大雪崖仙观护法围攻草道人冰真人对着蓝关雪也抱定死缠烂打的主意不让其分身救助。
丁寂本想祭出天殇琴再做最后一搏但看到昏迷不醒的窦文轩等人顿时心头一动道:“如果他们只为争夺小雪湖更兼泄私愤要下手除去风尘五仙何须这般大费周章只擒不杀?莫非其中另有阴谋?”念及至此他干脆耐心与两名老道游斗静观其变。
终于盼到草道人寡不敌众气力不支倒地不起的时候。丁寂心道:“是时候了我要再不倒怕这群家伙该起疑心了。”
他假装手忙脚乱露出破绽暗地里运起化功神诀护体。对方迅猛一指戳中丁寂胸口丁寂“啊哟”惨呼两眼翻白倒了下去还不忘顺势在地上的血泊里翻滚了两圈弄得浑身污秽不堪把脸上也蹭满了油绿的毒血。
这么一来只要对方不特意察看绝不至于现他肤色上的差异。
他倒在地上闭紧双目侧耳倾听轩内动静。只听冰真人跃出圈外冷笑道:“蓝关雪只剩你孤家寡人一个还要困兽犹斗么?”
蓝关雪恍若不闻欺身迫近鱼龙百战刀一刀紧似一刀暴风骤雨般攻向冰真人。
雾流道人跨上两步一掌抵住酒肉僧胸膛冷喝道:“你再多出一招我就杀一个给你看!”
蓝关雪霍然收刀屹立扫视过雾流道人的脸庞沉声道:“卑鄙!”
冰真人一声长笑双指并立点中蓝关雪的背心道:“北地熊果然讲义气可惜没用!”
“当啷!”魔刀坠地蓝关雪晃了两晃怒视雾流道人魁伟的身躯缓缓倒地。
冰真人忌惮蓝关雪功力深厚又连补码指将他周身经脉尽数封住才松口气道:“大功告成这一网打了六个!”
雾流道人漠然道:“将解药分量减半喂给这几人。若是出了差池贫道交不了差观主也不好交代。”
冰真人笑容隐去抑制住心中怒气道:“放心哪会出岔子。”从雾流道人手里接过解药用指甲将丹丸一切为二塞进六人嘴里。
如此虽不能彻底驱除尸毒却也阻止了众人体内毒气的继续蔓延。
待旧雨轩中重新收拾妥当就听雾流道人说道:“观主你安排人将他们全部装上车贫道今晚就出。”
冰真人应了问道:“道长是否需要我多派些人手押送?”
雾流道人冷然道:“不必你只要按我的吩咐安排人手赶紧准备就好别误了事。”
冰真人见对方当着自己这多手下弟子一副颐指气使毫无商量的模样丝毫不顾及自己的颜面不禁心中恼怒道:“威风什么且不跟你一般见识。下回让我逮住机会再好生修理你!”
他挥手一耳光搧在门口侍立的一名门人脸上喝斥道:“还不赶紧照办都站着什么呆?”
众道士七手八脚把蓝关雪等人架出轩外。
在门口的空场上已有四头硕大无伦的赤朱鸟停着守候。在鸟身之上居然还有两名**上身的大汉端坐在轿厢前专事驾御飞鸟。
众道士将俘虏两人一对分别送入轿厢内又将门给关了。
雾流道人站在旧雨轩外的台阶上冷眼看着慢条斯理道:“今日之事有劳观主费心。贫道回去后定如实向岛主禀报绝不会漏了你的功劳。”
冰真人心底巴不得这个瘟神赶快走表面却不得不耐着性子敷衍道:“咱们此次一举奏效全凭道长运筹帷幄贫道岂敢贪功?”
雾流道人冷冷地一点头飞身便上了第一头座乘扬声道:“回去!”
八名御车力士一声呼喝赤朱鸟舒展双翼又平又稳地攀上云霄朝着东北方向风驰电掣飞去转眼在高空中变作几颗若隐若现的小黑点。
丁寂被关在最后一架座乘里等飞出约莫小半个时辰丁寂估计弦月岛应已在数百里之外这才悄悄睁开双目听了听车厢外的动静。
那两名御车力士心无旁骛更想不到丁寂根本就是自己倒下的丝毫没有察觉轿厢内有何异常。
丁寂看了看瘫软在对面的蓝关雪运转真气聚于掌心缓缓伸向蓝关雪胸口刚打算推血行宫解开经脉禁制猛见蓝关雪的虎目竟赫然睁开。
丁寂又惊又喜收住手掌传音入密道:“大哥你感觉如何?”
蓝关雪傲然一笑也用传音入密回答道:“我没事。可笑那帮笨蛋居然一无所觉冰真人那杂毛就算他再多补我几指也白费力气。”
丁寂用手向轿厢前方一比道:“咱们要不要乘这机会杀出去打它个措手不及?”
蓝关雪摇头道:“小兄弟你来冰原是有事要办就先走吧。我要留下来看看这背后到底是谁在捣鬼竟敢在我蓝某人的兄弟头上动土。”
接着又道:“咱们萍水相逢却让你受此大惊我已很过意不去。接下去会遇到什么危险蓝某也无法估计。你不必再跟着我们冒险还是尽早脱身为好。”
丁寂一股热血油然涌上胸膛也不多说什么懒洋洋打了个哈欠说道:“大哥我真累了先躺会儿──”身子往后一倒舒舒服服靠住椅背上的软垫没半晌竟似真的熟睡过去一般。
第三章 藏龙卧虎
飞乘在云霄里行了一夜次日上午丁寂隔着窗户朝外望去远远就看见前方盘绕着一团殊为诡异的明黄色云气遮天蔽日笼罩了百里方圆里面影影绰绰却是看不真切。
赤朱鸟在云团上方盘旋了数圈口中出嘹亮尖锐的啸音似在联络。
片刻之后云气顶端忽然缓缓亮起一蓬暗红色光晕如同湖水般朝四周涌动扩散。四头赤朱鸟依序列队徐徐向下方的暗红色光圈里鱼贯降落竟似一条通道。
丁寂收回目光向对面的蓝关雪传音入密道:“看样子咱们到目的地了。这周围设有一座法阵下面该是一座隐蔽的岛屿。若不谙阵法随意乱走即使近在咫尺也察觉不到海岛的存在。”
蓝关雪点点头说道:“这地方古怪甚多咱们要多加小心。”
说话间窗外光线一变浮动的红光照射进来刺得两人眼睛花忙各自凝功抵御。这般下落了约有一炷香工夫鸟身微微一颤已经落地外面的暗红色光芒又开始慢慢地褪去重新显露出明黄色的浓烈云气。
又过了一会儿轿厢门打开。蓝关雪和丁寂赶紧装出深度昏睡状任由御车力士一人一个将他们架下飞乘。
那雾流道人早已下了飞乘正和对面伫立的另一个银老道说话。
那老道也是一色的雪白袍服身形短小其貌不扬。雾流道人却对他执礼甚恭双手托着先前被丁寂盗去的香囊说道:“飞流师兄贫道不辱使命已将风尘五仙尽数擒来现将他们一并转交给你看押。”
那飞流道人目光扫过六名捉来的俘虏接过香囊道:“你辛苦了。贫道会将锦绣令交还岛主你可以下去歇息了。”
丁寂虽然眼睛不敢偷瞧可耳朵里听得明白暗道:“敢情那香囊就是这伙人的令箭难怪雾流道人那般着紧。我原先以为这老道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是性情使然原来他的同伙也是一个德性不知那岛主又会是怎样一副尊容?”
他正想着那边两人已交接完毕。
迎面过来六名类似打扮的赤身力士接管过蓝关雪等人。
飞流道人望着丁寂问道:“他是谁你也将他抓来?”语气里似乎颇为不悦像是在责怪雾流道人不该将不相干的人也送到岛上。
雾流道人忙解释道:“他是蓝关雪新收的结拜兄弟一同去了雪崖仙观。”
飞流道人不置可否地微一颔下令道:“先押了下去等岛主处置。”
赤身力士齐齐应了各携一人向东行去。
走出里许前方云雾里出现一座山谷。赤身力士将六人放到谷口俯身解开众人受制的经脉朝后疾跃数丈身形晃了晃随即消隐在弥漫的雾气里。
丁寂站起身没想到自己一番苦心乔装全无用武之地难道对方就这样将他们几个撂下不管了?甚至不在乎他们的修为是否已恢复了几分?古怪越多他心里越没底。
蓝关雪默默环顾四周许久微皱眉头道:“这地方??搞不好又是个陷阱。”
草道人在其它四人里功力最深率先醒转困惑道:“大哥我们这是在哪儿?”
蓝关雪摇摇头道:“先不急问这些赶紧将体内的尸气余毒迫出咱们再做计议。”
紧接着窦文轩三人也6续苏醒众人就地盘膝打坐将尸毒迫出。
蓝关雪乘机将后来的经过简略地讲述了一遍。
酒肉僧打量着丁寂笑道:“小兄弟你够厉害的居然能一点事儿也没有。”
丁寂不以为意地笑笑道:“那得多谢我爹娘不然小弟准比诸位还惨。”
草道人也点头赞许道:“好小子够义气。”还难得地拍了拍丁寂的肩膀。
酒仙子却愁眉不展问道:“大哥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往外硬闯么?”
蓝关雪道:“他们既然无惧咱们恢复修为就更不怕我们硬闯。恐怕这岛上有法阵镇守咱们两眼一摸黑很难冲得出去。”
窦文轩乃五人中最富急智的一个思索道:“他们究竟是些什么人既然兴师动众将咱们生擒活捉到这岛上为何又轻轻巧巧地放任自流?”
酒肉僧彷佛永远一副心宽体胖不知忧愁为何物的模样笑嘻嘻道:“还是那句老话既来之则安之。咱们也别瞎猜了等他们岛主来请吃饭自然什么都知道了。”
草道人冷冷道:“有吃饭喝酒的工夫不如先自己把岛上的情况摸一摸然后早早想办法脱身离去。”
蓝关雪颔道:“老二说得不错咱们先在岛上转一圈大伙儿都跟紧些。”当下他一马当先往谷里行去草道人当仁不让走在最末负责替众人殿后。
在山谷右高大平滑的冰岩上银钩铁画镌刻着硕大的“知绿”二字想来该是此谷的谷名。
一行迈入谷中彻骨的寒意立时消退一蓬暖洋洋的和风扑面而来。
放眼望去山谷之中郁郁葱葱满目苍翠让人只疑身处世外桃源中。
酒仙子奇道:“大哥你觉没有这座岛上充盈的灵气竟比咱们的小雪湖更强胜十分委实是一个修炼悟道的绝妙所在。”
窦文轩大摇其头道:“怪哉怪哉这是什么道理?难不成那些家伙处心积虑把咱们抓到岛上竟是一片好心不成?”
草道人哼道:“好心我说是邪乎才对咱们??咦你们看那是??太阳?”
酒肉僧笑道:“太阳有什么好看?二哥你??”说到这里他突然打住了话头愕然仰望着山谷上方再说不出话来张大的嘴巴足以塞下两个鸡蛋。
只见明黄色的云雾里隐约可见十轮暗红色的太阳高悬空中形成一个巨大的圆环。如此奇异的情景风尘五仙何曾目睹过?
酒仙子犹疑问道:“会不会是水雾折射形成的幻象就像海市蜃楼?”
窦文轩如中魔咒呆呆望着天空喃喃道:“十日一天十日一天??大哥传说中有个地方跟这里很像如果我没猜错这里就是三大神山之一的方丈仙岛。”
蓝关雪一惊问道:“你是说这是与瀛洲、蓬莱齐名的方丈仙岛?”
窦文轩苦笑着点点头说道:“不懂那些人到底是何居心?”
酒肉僧嘿嘿笑道:“早晓得是来这儿他们只要说一声洒家爬也爬来了。”
丁寂道:“问题就在这儿。非常古怪必有非常之事。”
六人边走边聊不觉已行出数里。忽见前方一株开满粉蓝色繁花的奇树底下有两个人正对坐在一块山石旁悠然自得地执子对弈。
蓝关雪和丁寂对视一眼心中均道:“原来山谷里除了咱们还有其它人。只是不晓得这两人来自哪里又为何会在这岛上?”
众人走了过去就见那块平整的山石上被一根根用指力划出的线条纵横交错地形成一幅棋盘上面的棋子用的却是树上结出的干果。
左一名身穿皁袍的中年人面如冠玉三绺长须飘在胸前瞧上去倒和窦文轩有几分相像。他手中捏着一枚剥了壳的干果悬在空中久久举棋不定似乎正在苦思下一步落子之处。
对面坐的是个秃顶老头虽棋局明显占优可依旧是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手里握着几枚没剥壳的干果盯着棋盘眉毛几乎挤在了一处。
虽说观棋不语真君子但众人一见两人所著的棋局不由尽皆莞尔。
棋谚有云:“金角银边草肚皮”哪怕六龄稚僮都明白开局需尽快抢占边角实地而大片的中腹便等若无险可守的平原中看不中用绝非布局选之地。
可这两位仁兄尽弃边角兵家必争之地在偌大的中腹地带厮杀得难解难分寸土不让。若棋艺高明也就罢了偏偏这两位还都是不折不扣的臭棋篓子局面看似热闹却破绽百出四面透风实是教人啼笑皆非。
酒仙子“噗哧”笑出声来悄悄指了指酒肉僧打着草鞋的大脚又在自己鼻子前用手轻轻搧了两搧意示这棋艺臭不可闻。
皁袍中年人哼了声不满道:“你们几个笑什么莫要干扰老夫的思路。”
窦文轩自诩“八斗酸儒”于棋艺极是精通忍不住问道:“这位兄台请问你入棋道已有多少年?”
皁袍中年人回答道:“没有一百年也有八十年其中况味又岂是尔等能够领略?”
酒肉僧笑道:“不错不错这等况味也只有兄台消受得起咱们谁也没这个福分??”
他故意把“况味”二字拖长咬重皁袍中年人许是专注棋局竟没听出里头的玄机还当对方是在夸赞傲然点头道:“明白就好。”
窦文轩瞠目结舌毕恭毕敬朝皁袍中年人一揖道:“兄台之才窦某拜服。”
酒仙子扶着旁边的一块方石想要坐下看热闹冷不防头顶有人叫道:“坐不得!”“嗖”的一声打从树上跃下一人只身影一晃却又没了踪迹。
酒仙子吃了一惊左右张望找寻可怎么也看不见刚才从树上跃下的那个人。
忽听那人道:“别找了妳低头看看。”
酒仙子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两步低下头去这才看清面前站了个侏儒。
那侏儒的个头不过酒仙子的双膝满脸皱纹须皆白偏还扮作老天真状在头顶扎了根冲天小辫说话时一晃一晃活像根狗尾巴。
丁寂所认识的人里如桑土公、毕虎等身高皆不足五尺在常人里已属少有的矮个。但要是站在这位老兄身前一比简直就成了巨人。
酒仙子定了定神怒道:“矬鬼本姑奶奶是随便给人吓的么?我凭什么不能坐?”
那侏儒听到酒仙子呵斥也不生气叹息道:“这位小泵娘妳说我个子矬没错这是死鬼老爹造的孽怪不得妳。可骂我是鬼却不对了。
“我矮是矮了些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只不过将血肉精华浓缩了一点儿而已。我叫妳别坐是一片好心。妳是非不辨出口便伤人我也不和妳计较。别看我个矮却是宰相肚里能撑船。何况妳是个女人我??”
他大气不喘一口喋喋不休竟似没完没了那皁袍中年人眉头一皱低喝道:“闭嘴没看老夫正在下棋么?”
侏儒脾气实在很好笑呵呵道:“三绝兄你下你的棋我说我的话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若是嫌我嗓门大了点我压低些就是──”
他一报出皁袍中年人的名号蓝关雪和草道人都是微微一震。
丁寂好奇问道:“大哥你听说过这个人?”
蓝关雪低声道:“我早该认出他来了。此人是北海魔道的顶尖人物本名司徒祯掌剑双绝独步仙林。他酷爱棋道自誉为『天下第一棋痴』说什么平生所长棋艺第一剑术次之掌法仅属小道。久而久之便有了司徒三绝的雅号。”
他说完这段话那侏儒兀自在滔滔不绝地指责司徒三绝惹得这位号称天下第一棋痴的臭棋篓子忍无可忍一拍山石大喝道:“闭嘴!”
侏儒见司徒三绝动了真怒也有点怕了嘟囔道:“闭嘴就闭嘴反正我不张嘴一样能说话。”
他双唇一闭肚子里咕噜咕噜响了两声竟自得其乐地改用腹语唱起歌来正哼得开心猛然脸色一变失声道:“哎哟我叫妳别坐妳怎么还是坐了。我这人向来不说废话可谓字字珠玑言出有因。不然那些个老伙计怎么都夸我是『金嗓子』?”
敢情酒仙子听他说个不休早一屁股坐到方石上不料又招来这侏儒长篇累牍的一番大论。
蓝关雪奇道:“金嗓子?他和司徒三绝不都是成名百年的魔道翘楚久无音讯怎会不约而同出现在这方丈仙岛上?那一直不吭声的秃顶老头又是谁?”
他正想着那秃顶老头突然摇摇头自言自语道:“休矣休矣万事休矣!”
窦文轩眼中精光一闪望着秃顶老头惊愕道:“阁下是万事休?”
秃顶老头自始至终头也不抬根本不理会众人酒仙子讶异道:“万──老爷子你的局面好得很啊我看真正要万事休的该是您对面的那位三绝先生才对嘛。”
秃顶老头这才道:“老朽的局面确实不错可姑娘妳的局面就糟糕透了。”
酒仙子大奇问道:“为什么难道我这石头上有毒?”
金嗓子插嘴道:“毒肯定没有但妳若再不站起来会比中毒还可怕。妳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宁愿蹲在树上看棋也不坐到这张方石上吗?”
酒仙子听他说得好不郑重不觉也紧张起来追问道:“为什么?”
金嗓子指指那张酒仙子坐着的方石苦笑声道:“因为它是倪姥姥的。”
酒仙子以为金嗓子是在消遣自己勃然嗔怒道:“臭矬鬼我就是你姥姥!”
金嗓子摇头道:“姑娘想当我姥姥虽然岁数小了点也没什么不可以。可惜我姥姥死了多年再从坟地里爬出来恐怕那模样有点委屈了姑娘。唉我说的是倪姥姥不是妳姥姥是货真价实的倪姥姥──”
他一通绕口令说完酒仙子再也不出声了蓝关雪沉声问道:“金兄你说的莫非是『八臂夜叉』倪凤莲?”
也难怪酒仙子等人会相顾失色那倪姥姥不知来自何方但其修为之高惊世骇俗。常人不过双手双脚她却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居然能同时使出八条胳膊施展八种不同的魔兵与人交战。
早在两百年前她就是称雄一方的魔尊论及辈分比司徒三绝、万事休还要高出一截。中土仙林中也只有翠霞派的上代长老曾山堪与其并肩相论。
金嗓子回答道:“不就是这位老婆子?那石头是她平日看棋的专座旁人别说坐一会儿就算用手帮她拍一下灰都不成。
小泵娘我看妳长得挺好看万一惹倪姥姥生气用『定魄鞭』在脸上勾出横七竖八十五道血痕来那就太可惜啦。”
蓝关雪心头暗道:“好家伙跟他们比起来我这『北地熊』的名号到了这知绿谷也不用再提啦。”
酒仙子脸色粉白但她生来倔强任性不肯轻易低头强撑着一哼道:“倪姥姥能坐别人为什么就不能碰?这地方又不是她买下的!”
草道人铁青着脸语气且怒且恨地徐徐道:“五妹说得好!妳就在这儿坐着那老妖婆不来则罢若是来了贫道正可找她算一算八十年前的旧帐!”
金嗓子问道:“怎么莫非你脸上挂的这朵花便是倪婆婆给栽上去的?”
草道人面颊上的肌肉轻轻搐动冷冷道:“那老妖婆去了哪里?”
金嗓子道:“昨天是方丈岛岛主化缘的日子。倪婆婆刚巧轮到一大早就给请了去。看看这天色一时半会儿便要回来了。”
草道人一愣道:“化缘?莫非此岛的岛主是个出家的和尚化的是什么缘?”
金嗓子道:“你们刚来岛上还不明白这里的规矩。这位岛主化的既不是金银也不是斋饭而是咱们的真元。我瞧你的情形暂时还不够让人化缘的资格至少还得等上十年。
“倒是这位大胡子老弟和道士老兄多半够格了也许下个月就能轮上。没办法谁教他们是新人?”
蓝关雪一凛问道:“金老哥不知这缘如何化法能否说得详细些?”
金嗓子道:“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总之你、我、三绝先生和万事休还有被软禁在这知绿谷里许许多多的北海仙林一流高手早晚都逃不了要被这岛主轮番叫去化缘。
“每次去过回来时都要折损约莫两成的真元。借着方丈仙岛充沛的灵气滋养一年半载后也能够复原。可没等你舒服几天一圈转下来就又轮到你了。如此循环往复年复一年那岛主可不是方丈简直就是个土老财!”
丁寂略一估算假如金嗓子说的属实那居住在知绿谷内的北海正魔两道翘楚人物何止十数位?他疑惑道:“以各位的修为又为何心甘情愿被那岛主屡次三番地化去真元?”
金嗓子苦笑笑说道:“伤心人各有怀抱最好不要再问。任你有通天的本事到了这岛上就成了任人捏的泥人儿要圆要方都由不得自己。小伙子你还年轻等到了我这岁数就知道对一个人来说这世上到底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了。”
酒肉僧不服道:“就算一个两个不行可岛上那么多人连手起来还怕了他不成?”
金嗓子哈哈大笑道:“胖和尚你也不想想咱们这些老家伙在岛上待了那么多年有什么法子是没想过的?若非死心哪会优哉游哉地坐在这儿下棋混日子?”
他笑声陡歇一指谷口方向催促道:“小泵娘快起来倪姥姥回来啦!”
草道人闻声扭头往谷口望去就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灰衣老婆子手拄拐杖步履缓慢地向这里行来。
她满头火红色乱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从乱后露出的一对血红色眸子略显疲惫漾动着森寒凶光。
丁寂低笑道:“咦她不是叫做『八臂夜叉』么我怎么只看到两条胳膊?”
草道人如临大敌冷然道:“等到这老妖婆向你出招时你就会看到其它六条了。”
窦文轩低声道:“二哥这老妖婆甚是棘手。咱们有难同当有福共享!”
草道人凝视倪姥姥走近的身影森然道:“大伙儿小心一旦动手就绝不能给这老妖婆丝毫喘气的机会。她的『乌云蔽日』魔功诡异非常当年贫道和两位师弟就是不慎栽在这招妖法上吃了大亏。”
说话间倪婆婆拄着拐杖已到了树下竟看也不看剑拔弩张的草道人一眼径自盯向棋石冷笑道:“两个老笨蛋下了这么多年棋照旧没一点长进。”
那司徒三绝脸上傲色全消恭敬道:“在下枉负棋痴之名请婆婆指点。”
倪姥姥随手拿起一枚剥了壳的干果下在棋盘上道:“万老头轮到你了。”
丁寂于棋道虽不敢自称国手但也颇为精擅见倪婆婆这一子落下等于收了自家的气眼六步之内中腹的大龙就要被对方屠杀殆尽棋力之低实已到了惨不忍睹的境界。
可奇的是万事休神情凝重迟疑再三对那招必杀妙手视而不见反而自塞一眼主动求败。
丁寂一愣霍然省悟到其中玄机。原来坐着下棋的这两位绝非什么臭棋篓子把棋局下到这般难看的模样十有**是故意做出来给人看的。目的应该就是让这位真正的臭棋篓子倪姥姥自以为棋艺卓大杀四方。
奈何倪姥姥的水平实在太低白白浪费了司徒三绝和万事休的一番心血。为免激怒倪姥姥万事休不得已又煞费苦心自塞一眼只盼这回对方能够领情。
谁晓得倪姥姥仍旧懵然不觉自顾自又在中腹一块死地上放下一颗废子万事休额头上汗珠隐现可又不敢把倪姥姥的手摁到正确的棋路上去。
金嗓子委实看不下去了干咳了声笑嘻嘻道:“倪姥姥您的棋艺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一手妙棋攻其不备犹如天马行空毫无章法可循让在下五体投地简直不知该用什么言语来形容它的精妙之处??”
倪姥姥显然心情不太好冷哼道:“是谁在老身耳边放屁?”
金嗓子作出一副噤若寒蝉的模样应声回答道:“是我。”
倪姥姥哼了声不再理睬他催道:“万老头快落子这又不是女人生孩子。”
忽听身旁有人笑吟吟说道:“若换作是我宁愿去生孩子也好过陪姥姥下棋。”
倪姥姥霍然转血红的眸子射落在丁寂脸上阴冷道:“你说什么?”
第四章 方丈仙岛
丁寂一脸漫不经心的笑意毫不示弱地对视倪姥姥道:“我说陪姥姥妳下棋只怕比要男人生孩子还要难些。”
倪姥姥瞪视丁寂良久缓缓颔道:“好说得好!”话音未落“唰”地一响一蓬青色鞭影自她肋下斜斜掠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卷向酒仙子。
众人都以为倪姥姥被丁寂激怒势必要向他下手。故此蓝关雪等人均都暗中全神戒备防范她突然暴起出手伤了丁寂。
哪曾想到倪姥姥声东击西眼睛盯着丁寂却从肋下挥出定魄鞭打向酒仙子。
酒仙子猝不及防间不容中闪身飞躲左臂上仍是捱着了一鞭。
“啪”地脆响衣袖破裂白皙的肌肤上泛起一道殷红血痕。
草道人见五妹受伤睚眦欲裂怒喝道:“好妖婆看打!”手中快意拂尘蓄势多时犹如穿心利刃绷得笔直直刺倪姥姥咽喉。
倪姥姥冷哼道:“手下败将也敢猖狂!”腋下一振猛然探出另一条臂膀手持一柄银色鲨嘴剪绞向拂尘。
两人转眼斗了二十余个回合草道人渐渐不敌。
蓝关雪看二弟要吃亏当下跨上一步招呼道:“老二你退下休息让我来会会她!”也不用背后的鱼龙百战刀右掌徐徐拍出一股狂飙。
倪姥姥“咦”了声道:“你是这些人的老大?还有点斤两。”一边说话一边举杖相迎。两力交接一记闷响各自往后退了两步。
蓝关雪吐了口浊气凛然道:“若非她损折了两成真元我绝非其对手!”
倪姥姥左手一翻取出柄晶莹剔透的两尺冰锥疾挑蓝关雪胸口道:“叫你的兄弟一块儿上免得浪费。”
蓝关雪反手掣出鱼龙百战刀“叮”地劈中冰锥侧身挥左掌切向倪姥姥右肋。
倪姥姥的定魄鞭扬起幻化重重光圈层层迭迭锁向蓝关雪左腕。
蓝关雪变招撤身口中一记长啸振彻云霄鱼龙百战刀“嗡嗡”镝鸣腾起一团团湛蓝色冷焰挟一溜耀眼光芒排山倒海般斩落。
这时众人已撤到圈外观战只见蓝关雪手握鱼龙百战刀光焰腾腾犹如天神再世神威凛凛气吞山河与倪姥姥的余生杖、鲨嘴剪、定魄鞭和刺骨锥斗在一处直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三十多招过去仍然难分轩轾。
草道人报仇心切冷喝道:“老虔婆看打!”纵身跃入战团与蓝关雪连手夹攻。倪姥姥浑然不惧再亮出一柄戮心钩。
三人你来我往如走马灯般斗得好生热闹。
倪姥姥虽略略落入下风但丝毫不显败象。
窦文轩和酒肉僧见状一持蟠龙金带一握玄铁木鱼也加入了战团。
倪姥姥重压之下仍攻守有度分毫不乱又亮出第六只手运起一把锁情叉与鲨嘴剪相辅相成专以对付快意拂尘和蟠龙金带这两件软兵器。
丁寂在旁看得眼花撩乱暗赞道:“偌大的天6不知埋藏了多少奇人异士。如果我没来过北海又怎晓得天下还有个蓝关雪?
“而那个倪姥姥的修为别说远高于昔日的天6九妖就算在魔道十大高手中也绝对能位列前茅可以前却是闻所未闻!”
他正思忖间蓝关雪等人已各占一方遥相呼应将倪姥姥围困在中央一步步往里压迫收缩终于占了上风。
酒仙子匆匆包扎过伤处偷眼打量司徒三绝等人唯恐他们出手襄助倪姥姥。待见这些人神色悠然站在圈外负手旁观全无出手之意心里一定扬声叫道:“老妖婆就要支撑不住了大伙儿再加把劲啊!”
倪姥姥一声怒笑道:“老身怎会输给你们?”蓦然挺背硬接了草道人一记拂尘横扫借势激飞而起脱出包围。
草道人脸色一变叫道:“快老虔婆要用乌云蔽日妖法!”抢身追上半空。
倪姥姥冷笑道:“现在才晓得害怕么?”鲨嘴剪一挥将草道人生生迫退张开嘴“呼”地喷吐出一团浓黑的烟雾瞬间弥漫扩散到十丈方圆。
众人眼前一黑赶忙舒展灵觉寻找倪姥姥的踪迹。不料灵觉甫出便如泥牛入海全无回音。一个个剎那间都成了两眼一摸黑的睁眼瞎。
蓝关雪处变不惊纵声喝道:“快退出黑雾!”声音甫落心头警兆乍生。他无暇细想凭借多年累积的经验回手一刀劈出。
“叮!”戮心钩与鱼龙百战刀铿然激撞绽出一串火花。蓝关雪刚转过身欲待还击倪姥姥神出鬼没的身形已一沾即走重新隐入滚滚黑雾里。
紧接着听见酒肉僧和窦文轩先后闷哼显是被倪姥姥偷袭得手吃了不小的亏。
丁寂和酒仙子原本站在圈外可倪姥姥口中不停喷吐浓雾一眨眼将两人也裹挟了进去。就听草道人大喝道:“大伙儿聚到大哥身边结成阵势!”
众人闻言纷纷循着蓝关雪出的长啸声靠近过去奈何浓雾里东西不辨倪姥姥如鱼得水转眼已把风尘五仙冲得七零八落狼狈不堪。
丁寂暗道:“难怪司徒三绝等人对倪姥姥如此忌惮这老妖婆实在不好对付!”忽地灵机一动想起空痕大师与天殇琴一起赠给自己的水晶宫镇宫至宝天罗万象囊急忙澄静心神念动真言从袖里将它祭出。
“呼──”地一声天罗万象囊在黑雾里划过一道异彩升腾到丁寂头顶焕放出绚丽光芒。周围的黑雾翻翻滚滚趋之若鹜被它飞吸入囊中。不一会儿的工夫雾气渐淡露出绰绰人影。
倪姥姥寒声喝道:“臭小子竟敢破我神功**!”一道灰色身影闪到近前定魄鞭、锁情叉一长一短一刚一柔直攻丁寂。
丁寂施展穿花绕柳身法避开定魄鞭雪朱仙剑轻点锁情叉想借力飞退。
不料倪姥姥早料定他有此招手腕一翻“咯啷”锁住仙剑刺骨锥快逾奔雷直插丁寂胸口。丁寂正要用二十二字拳招架窦文轩斜度里披头散地杀到挥舞蟠龙金带缠上刺骨锥往身前一带。
倪姥姥厉喝道:“撤手!”定魄鞭回荡反卷窦文轩背心迫他松手退让。
蓝关雪唯恐窦文轩有闪失飘身赶至道:“老婆子接我的宝刀!”鱼龙百战刀光焰烈烈疾劈定魄鞭。倪姥姥亦不敢硬接先用定魄鞭轻卷刀锋随即挥出戮心钩死锁刀身这才化解了蓝关雪的攻招。
酒仙子和酒肉僧瞧出便宜分从左右欺近峨月刀、玄铁木鱼疾打倪姥姥双肋。
倪姥姥面不改色以鲨嘴剪绞住峨月刀余生杖架住玄铁木鱼又将两人的攻势尽数化解却不防草道人从身后掩袭而至一声冷啸扬拂尘拍向倪姥姥后脑。
倪姥姥同时接住五大高手的围攻虽毫无损但已十分吃紧。
此刻快意拂尘攻到她只得再亮出最后一双手来各执灭情环、无量尺一攻一守挥舞而出。
孰知草道人虚晃一枪拂尘随着身形陡转倏忽绕至倪姥姥身前冷笑道:“大丈夫恩怨分明我只要在妳脸上添一道疤就够了!”
“啪!”拂尘风驰电掣朝着倪姥姥面门拍去。
倪姥姥的灭情环和无量尺双双走空身子又被蓝关雪等人纠缠得不能动弹眼睁睁看着拂尘向面门挥落无力抵挡。
她仰天怒啸正打算拚着鱼死网破祭出元神将风尘五仙与丁寂尽数屠灭突然眼前一晃丁寂横身飞起一双辟魔腿堪堪夹定快意拂尘叫道:“道长且慢!”
草道人一怔变色道:“小兄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丁寂抖开锁情叉一个倒翻跃出战团笑道:“道长冤家宜解不宜结都是八十多年前的旧事干上一架出了口恶气也就够了何必和一个老婆婆斤斤计较?
“况且咱们陷身方丈仙岛说起来和倪姥姥都成了一条船上的人大家正该同舟共济设法脱困才是。这么窝里斗下去也没啥意思。”
草道人哼了声道:“小兄弟你话虽不错可我这八十年来的奇耻大辱难道就这么算了?”
蓝关雪一收鱼龙百战刀注视倪姥姥道:“阁下修为绝我自愧弗如。如果不是咱们人多势众妳又刚折损了两成真元今日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就算我等侥幸赢了也是胜之不武。”
窦文轩、酒肉僧和酒仙子也纷纷收了魔兵劝道:“二哥算了罢。大哥和丁兄弟说得对咱们这样报了仇也没啥光彩反倒让旁人看了笑话。”
草道人的拂尘凝在空中迟迟拿不定主意。
金嗓子走上前来踮起脚尖伸手将草道人的手臂按下笑呵呵道:“何必因为旧仇而结新怨化敌为友岂不快哉?如果今日你真让倪姥姥脸上挂花她情急之下不跟你拼命还能叫倪姥姥?”
说着忽然压低声音用大拇指朝身后指指接着道:“真要打到非你死我活不可的地步三绝老哥和万老爷子跟倪姥姥都是几十年的情分哪能袖手旁观?到时候你砍我一刀我轰你一拳大伙儿轰轰烈烈成群结队地去见阎王你说死得冤不冤?想要投胎再长成现在这样那不还得再等二十年吗?”
他叽哩咕噜的一大通将草道人说得头大无比怒道:“放开我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换作是你让人在脸的正中间抽一鞭子也只当没事么?”
他不过是一时的气话谁知金嗓子竟似当了真松开草道人扬起脸笑着道:“要不道长用拂尘狠狠抽我一下出口恶气咱们从此不要再提这件事如何?”
草道人怔住了烦道:“莫名其妙贫道没有闲心和你说笑。”
正在僵持的当口明黄色的云气一涌凭空出现一名白袍中年道人环顾众人道:“知绿谷中不准私下殴斗还不各自散去?”
酒肉僧不以为然道:“你是谁管天管地还管得了洒家脱裤子放屁?”
白袍道人漠然道:“贫道百流乃此岛岛主你说我是管得还是管不得?”
酒肉僧一惊笑容更欢道:“管得自然管得。如此洒家放屁岛主专管吃屁如此一进一出倒也阴阳调和、相得益彰──”
他的话音没落蓦地身前明黄云雾一动赫然凝成一团滚雷般的圆球“砰”地击中酒肉僧胸口。
酒肉僧毫无防备被打得倒跌出去口中“哇”地喷出一蓬淤血。
众人见百流道人身不动手不抬竟将酒肉僧伤于无形无不又惊又怒。
酒仙子和草道人双双扑上喝斥道:“你也捱我一掌试试!”
百流道人巍然不动轻蔑道:“不知死活!”自酒仙子和草道人脚下陡然升腾起两卷飞转的狂飙将两人紧紧裹住抛飞出十数丈方才消停。
风尘五仙记起适才金嗓子所言尽皆骇然。
蓝关雪一沉鱼龙百战刀朗声道:“岛主身手不凡蓝某也想试上一试!”
百流道人知他“身手不凡”四字实际另有所指是讥讽自己仰仗这明黄云雾里蕴藏的特异灵气方才在瞬间挫败酒肉僧等人而不是实打实的修为打拚。
他冷冷一笑说道:“蓝大先生何必忿怒?贫道与诸位是友非敌并无恶意。要不是阁下那位兄弟满口胡说八道贫道也不会出手教训他。”
蓝关雪嘿然道:“是友非敌?你们用尽手段将我们掳到岛上这是哪家的待客之道?”
百流道人淡淡道:“蓝大先生误会了。贫道若想害你们诸位哪还能好端端地活到现在?
“要知道此岛乃人间仙境有多少人不得其门而入也不知有多少人正在羡煞各位。何况大丈夫生在天地间做人做事自有道理只是使用的方法和手段各有不同各位何必念念不忘、斤斤计较?”
酒肉僧由窦文轩搀扶站定吐了口血痰笑道:“这么说洒家还得感恩戴德?”
百流道人摇头道:“不必了。实不相瞒贫道将你们请来其实是有求于诸位。”
丁寂道:“难道岛主也想找咱们化缘?可惜在下穷得叮当响恐怕要令你失望了。”
“化缘?”百流道人先是愣了愣随即省悟过来冷哼道:“是那个多嘴的金嗓子跟你们说了什么?”眼角余光瞟过不知何时司徒三绝、万事休、倪姥姥和金嗓子四人已悄无声息地退走。
蓝关雪沉声道:“废话少说阁下既然来了不妨开门见山直说抓咱们兄弟来究竟意欲何为?”
百流道人点点头道:“贫道正是要和蓝大先生商量此事请借一步说话。”
蓝关雪只觉眼前黄云一卷身子陡然间像腾云驾雾般轻飘飘地毫不着力只一瞬间这种异样感觉又迅消失竟已置身在一座凉亭之中。
百流道人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这是知绿谷中的一座小亭甚是幽静。有些话贫道只想与蓝大先生单独交谈所以请阁下移步此间。”
见蓝关雪一言不百流道人微笑道:“既然金老儿已说过了贫道也无须讳言敝岛确有借重蓝大先生之处。不过其中原因恕我无法奉告。”
蓝关雪徐徐道:“岛主有通天摄地之能我这点微不足道的道行又有何用?”
百流道人道:“阁下自谦了。若论真实修为贫道至多与蓝大先生在伯仲之间所凭恃的只是这座岛上的『九川十日阵』。
“若蓝大先生答应合作待事成之后方丈仙岛便可任君往来。岛上不仅灵气充沛而且每过十日才抵得上尘世一天。在此修行一日不啻有尘世苦炼一月之功。其间好处阁下日后自会清楚也不需贫道在此赘言了。”
蓝关雪哈哈一笑道:“你所谓的合作不就是要我像倪姥姥那般每年献出两成真元?如此一来我蓝某与豢养的家畜何异只管吃草挤奶?”
百流道人不动声色回答道:“看来蓝大先生对敝岛多有误会。贫道刚才已说过只要答应我们提出的条件各位便能换取到在方丈仙岛随意隐居清修的权力天底下不知会有多少人趋之若鹜叹息自己不够这个资格。”
蓝关雪回转过身拱手一礼道:“如此好意我等敬谢不敏告辞!”
百流道人的嘴角溢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道:“蓝大先生即便阁下不为自己考虑也该多替其它几位兄弟着想吧?”
蓝关雪眸中精光爆绽凝视百流道人的脸庞一字一顿道:“你威胁我?”
百流道人在蓝关雪的眼神迫视下不慌不忙道:“蓝大先生乃北海仙林一等一的英雄当然不肯受制于人。不过做英雄不如做聪明人聪明人会懂得合则两利的道理。其实不过就是一笔生意而已。贫道相信敝岛出的价没有人能够拒绝。蓝大先生不妨多斟酌几日贫道敬候佳音了。”
说罢云雾一起将蓝关雪重新送回先前站立的那株奇树底下。
众人都在原地等候见到蓝关雪归来纷纷围拢上去。
酒仙子最是心急问道:“大哥那鬼老道和你说了什么?”
蓝关雪镇定心神摇了摇头道:“也没说什么只教咱们安心在这儿住下去。”
窦文轩道:“这地方风景是不错可惜总让我心里不踏实。”
酒肉僧赞同道:“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咱们还是赶紧想法子尽快离开这鬼地方。”
草道人嘿然道:“要能走我早走了。你没看司徒三绝这些人也是束手无策只能认命么?想离开这里哪那么容易。”
蓝关雪道:“依照百流道人所言整座方丈仙岛都被一座『九川十日阵』笼罩不破去此阵咱们插翅难飞。”
酒仙子心有余悸道:“可不是么?就刚才那个老道手不动脚不抬便将四哥打得吐血他到底是鬼还是人?”
草道人道:“五妹别怕他的真实修为未必会有多高。他们所依仗的不过是法阵若能破去令他们失去依靠也就不足为惧。”
蓝关雪转目望向站在一边默不作声的丁寂问道:“小兄弟你好像一直都没有说话?”
丁寂沉吟道:“我在想这『九川十日阵』的阵眼会藏在哪里?”
他抬起头仰视谷顶上空高悬的那十轮红日缓缓道:“曾经有一位精通奇门遁甲之术的师长告诉过我大凡世上的任何一种阵法无论如何精妙莫测威力巨大势必会有潜藏的罩门。
“只要能抓住这一点倾力出击整座阵势就会随之土崩瓦解消弭无形。”
酒肉僧一拍大腿道:“小兄弟说得对。奇门遁甲洒家虽然一窍不通可也晓得天无绝人之路是阵法就会有阵眼有阵眼就会有破绽。可是这该死的阵眼到底在哪儿?”
蓝关雪道:“多说无益我们先将岛上的情况摸清楚同时设法劝动司徒三绝等人多些人齐心协力总有机会冲出去。”
草道人道:“怕就怕这些人跟咱们兄弟不是一条心。”
丁寂笑道:“是不是一条心无所谓只要他们不想天天在岛上对着那副臭棋愁眉苦脸就一定可以说动他们。”
当下六人便在这方丈仙岛上暂住了下来每天都是度日如年一般难熬。
丁寂朝思暮想绞尽脑汁地找寻着破阵之道。
可一出知绿谷众人便如入迷宫转上一大圈还是茫茫然回到谷口。
于全岛的情形总是无法探查清楚更不必说探查“九川十日阵”了。
好在这些日子大伙儿也不是一无所获好歹也在知绿谷里混熟了。
蓝关雪和丁寂这才知道整座山谷里果然软禁了数十位正魔两道的仙林高手其中不乏许多失踪多年的北海顶尖人物。
时间稍长丁寂和金嗓子、万事休等人一来二往居然也称兄道弟起来。
唯独司徒三绝始终是不冷不热独善其身。而倪姥姥跟草道人之间的疙瘩同样不易消除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这一日丁寂左右无事便陪金嗓子一起坐在那株奇树上聊天一双腿就悬在司徒三绝的头顶上晃来荡去。
话题不知怎地又转到了倪姥姥被“化缘”的事上丁寂忍不住问道:“老金你们为什么要心甘情愿地让人折损自己的真元?”
金嗓子罕有地沉默片刻叹了口气道:“咱们都这么熟了我也不好意思再瞒你。个中缘由不尽相同。但我和倪大姐、司徒三绝他们却都是被骗上了贼船教人拿捏住了把柄不得不低头。”
他摇了摇头接着道:“当年老夫艳羡方丈仙岛的绝学『大无妄神功』一时心痒难熬便答应他们用自家的绝活做了交换。
此后一不可收拾又连着交易了两次。
“时日一久竟现膻中穴附近不知不觉积聚起一股诡异的戾气一俟作就如万蚁噬心生不如死。我越是运功抗拒作得越是猛烈。不管用什么办法都不能将它化解迫出。”
丁寂惊讶道:“莫非是他们在那些心法绝学里动了手脚?”
金嗓子点点头道:“我一怒之下便去找他们算帐结局就是现在这样。这股戾气每隔一两年便会作一次需百流道人赐药化解方能保一时平安。你说我能不老老实实待在这儿么?”
丁寂听了沉思须臾道:“老金或许我有法子能帮你去除这股胸口戾气。”
金嗓子一愣见丁寂年纪甚轻哪里肯信他有这能耐可瞧他一本正经的神色又绝不像是在开玩笑将信将疑问道:“你先说说看?”
丁寂回答道:“我修炼过一门心法也许对你有用。”说罢低声念诵起化功神诀的开篇口诀。
只听了十多句金嗓子已双眼闪光兴奋道:“兄弟你从哪儿得来的这篇心法能不能教给我?”
丁寂笑道:“这是南海天一阁的化功神诀专化体内异气。昔日家父误修魔功引得体内正魔两气相互交攻险些性命不保。这才得天一阁传授此诀。”
金嗓子呆了呆喃喃道:“化功神诀你会南海天一阁的化功神诀!”
他自然清楚此乃天一阁的不传之秘深奥莫测堪称巧夺天工。
自己和丁寂素昧平生只因一起沦落于知绿谷中才彼此结识对方又如何肯轻易传授化功神诀?
他正踌躇着是否要拿什么绝活来作交换却听丁寂继续说道:“我现在就把口诀全部告诉你。你试着修炼一下如果见效不妨再传给倪姥姥他们几个。反正你们一贯僻居北海不会到天6中土来也不怕别人晓得了告我恶状。”
金嗓子大喜过望忘形地一把抱起丁寂道:“以后你就是我的兄弟我这辈子都忘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