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碧落白鹿
两人披星戴月风驰电掣于次日天微明时赶至迭青山翡翠谷外。
刚到谷口落下身形谷内身影一闪现出两名全神戒备的年轻弟子神情不善地打量小蛋和罗羽杉。
其中一人说道:“翡翠谷乃私家禁地请两位回避。”
小蛋见状知道碧落剑派的人应该尚未杀上门来暗自松了口气抱拳施礼道:“在下小蛋受一位身故的朋友之托特来求见高谷主。”
两名白鹿门的弟子闻言均微露异色左边一人答道:“高谷主已在三年前谢世两位请回罢。”
小蛋一怔问道:“不知贵门如今主事的是哪一位在下确有要事求见。”
右边的那名弟子问道:“不知阁下是受何人所托?”
小蛋把杜先生的名讳报了两名弟子相视一眼俱都摇头左边一人道:“我们不认识他你们最好立刻离去莫要再纠缠不清。”
小蛋心道:“杜先生潜入忘情宫势必要隐姓埋名难怪他们会说不认识。想来这两名年轻弟子也不会清楚此等门中机密。”
他解释道:“或许杜先生用的是化名他的真实身分应是贵门的一位长老。在下正是受他之托要将一样至关重要的东西交还贵门门主。”
左边那弟子不耐烦道:“我家门主没空见你们有什么东西交给我也一样。”
小蛋心下犹豫杜先生的骨灰也就罢了那蚀龙香鼎却需亲手交给白鹿门的门主方为妥当当下道:“还是烦请阁下替我通禀一声。”
右边弟子冷笑道:“你推三阻四言辞闪烁恐怕是别有用心罢?我怎么越看你们越像是碧落剑派派来探谷的奸细?”
左边弟子一省道:“罗师弟说得不错这两人鬼鬼祟祟定是奸细。”
小蛋见他们一副煞有其事、如临大敌的样子不禁好笑说道:“两位误会了在下并非碧落剑派的弟子。请贵门门主出来一见即可明了。”
那罗姓弟子冷冷道:“你们现在想走也不行啦乖乖将佩剑交出跟我们走。”言下之意居然是将这两人当作了俘虏。
小蛋再好的脾气也不由得要生出怒气来摇头道:“对不住剑我们不能交。”
右边那弟子哼道:“那就对不住了先拿下再说!”说罢反手掣剑不由分说挑向小蛋胸口。总算他想要擒个活口手上留了三分后劲不。
罗羽杉轻蹙秀眉道:“这位兄台有话好说何必要拔剑相向?”
她朝前半步挡在小蛋身前玉手往前一推纤纤五指在对方的仙剑上一搭一带仪态轻盈曼妙优雅至极。
那弟子虎口一震仙剑不由自主偏到一旁。
小蛋见状甚是欢喜白鹿门的这名弟子修为不弱罗姑娘只一招便轻描淡写地将他仙剑拂开一身修为较之前年初见之时显然要高出一大截来。南海天一阁号称海外三大圣地之一果然不同凡响。
南海天一阁的绝学原本就专适女子修炼而罗羽杉的师父苏芷玉更是当今天6屈指可数的卓绝巾帼经过近两年的倾心调教罗羽杉不啻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早已晋入知着境界。
而事实上罗牛本人亦是举世无匹的绝顶高手虽不善教导子女可无形中仍给罗羽杉打下了极为坚实的仙家根基。如今再得名师指点自然是水到渠成令她赫然从天6年轻一辈中脱颖而出。
另一名白鹿门弟子见同伴吃亏叫了声“孙师兄!”掣剑而出拧身横扫罗羽杉纤腰。
他既已认定来人是碧落剑派的奸细出手更不容情。
罗羽杉仍不拔剑施展出天一阁绝学“水天一色”身法从容闪躲开去。
她的这套身法虽说初学乍练但用以应付两名普通的白鹿门弟子却绰绰有余。
罗、孙两人见罗羽杉身手不凡惊怒交集一边口中啸向谷内示警一边双剑齐出左右夹击反把小蛋抛到了一旁。
罗羽杉衣袂飘飘犹如凌波仙子周旋于重重剑光中显得游刃有余泰然自若劝说道:“两位兄台我们确实不是碧落剑派弟子请收起仙剑。”
但那两人哪里肯听越斗越是心惊思忖道:“这两人年纪不到二十说不定只是碧落剑派第三代的弟子修为竟如此了得。如果是碧落七子亲自前来本门岂不又要遭受没顶之灾?”
念及至此罗姓弟子杀机陡动撤身扬手低喝道:“着!”一蓬蓝汪汪的毒砂呼啸卷涌打向罗羽杉面门。
罗羽杉一凛飞袖荡开毒砂“哧哧”轻响几粒黏在袖口上的蓝色毒砂冒出青烟顷刻将她的衣袖腐蚀出一点一点的焦黑色小孔。
罗羽杉屏息退到小蛋身侧挥剑截下受了毒砂腐蚀的一截衣袖她尚未开口霸下已勃然大怒道:“我烧死你们!”
牠张嘴喷出一溜火线“呼”地在空中爆燃如同惊涛骇浪一般卷裹向两名白鹿门的弟子。
罗、孙两人大惊失色忙不迭挥剑护持周身拼命朝后闪退。
奈何霸下的荼阳地火何等厉害连饕心碧妪都不敢小觑分毫这两个普通年轻弟子又如何能够抵御?
眼看烈火及身转瞬就要把这两人化成灰烬小蛋沉声喝道:“小龙不可!”
霸下听到小蛋喝令虽不情不愿却也不敢违拗只好住手。
但见铺天盖地的熊熊烈火倏忽凝缩化作一束细丝飞地纳入霸下口中转眼间风清云淡彷佛什么也没生过。
孙、罗两人的头衣衫均都出难闻的焦臭味道满脸黑灰望着小蛋无论如何也不敢再往前逼近半步。
只听谷内有一悦耳动听的少女声音说道:“多谢两位手下留情!”
小蛋和罗羽杉向谷中探望风声连响掠出十余道身影飘落在了孙、罗二人跟前。
说话的是一位年方荳蔻的美丽少女一袭紫裳娇小玲珑神态从容柔和落落大方背后负了一根碧绿通透的细竹竹端系有一条紫色缎带迎风猎猎飘扬。
她看上去英姿飒爽虽略略不及罗羽杉的容颜出尘灵逸但自有一股迷人风韵让人一见之下绝难忘怀。
在少女身侧犹如众星捧月站着**个人却是年长的少年轻的多。小蛋惟恐再生误会唱喏道:“在下忘情宫常寞受贵门长老杜先生临终所托前来奉还遗物尚请贵门门主现身一会。”
听到“临终所托”四字紫裳少女的脸色一变问道:“此事关系重大请恕我冒昧不知常公子如何才能证明自己的身分?”
小蛋道:“姑娘只管称呼我『小蛋』就是。”抬手亮出象征忘情宫门人身分的一面铭牌道:“不晓得这东西是否可以证明?”
他一亮身分非但赵、孙两人更加紧张后来的十余人亦面色凝重目露戒备与敌意。
紫裳少女盯着铭牌仔细审视了须臾点点头问道:“杜先生为何会托阁下前来?”小蛋简略地将事情经过说了最后道:“杜先生去世前郑重交代我一定要把蚀龙香鼎亲手交还给高谷主。不知高谷主去后贵门由哪位前辈执掌?”
紫裳少女眼中泛起盈盈泪光徐徐道:“小妹就是如今的白鹿门掌门。常公子所说的『杜先生』便是家父他的真名叫做卫孝行。有劳常公子厚义盛情不远万里将蚀龙香鼎和家父遗骨送还翡翠谷小妹卫慧代白鹿门谢过。”说着她深深俯身向小蛋一拜。
小蛋忙道:“卫掌门请起在下当不得如此大礼。”
卫慧抬身道:“适才孙、罗两位师兄对常公子和这位姑娘多有冒犯望二位多加海涵。”
罗羽杉微笑道:“卫掌门客气了。想来这两位兄台是把我们当作了碧落剑派的弟子才会心生误会。”
卫慧讶异道:“请问妹子芳名怎会知道碧落剑派与本门的纠葛?”
“小妹罗羽杉。”罗羽杉回答道:“这件事我们也是昨晚才听一位尊长在无意中提及具体详情亦不甚了然。”
卫慧僻居翡翠谷对天6动态所知了了故而虽听罗羽杉报出了自己的姓名却仍不晓得她是罗牛的爱女、天一阁的传人只当她是和小蛋一般同属忘情宫门下。
她轻轻叹息道:“这事说来话长请两位移驾谷中小妹当以实情相告。”
众人进谷在客厅中分宾主落坐。
沿途小蛋现不少白鹿门的弟子忙忙碌碌在各处布置多半是在为抵挡碧落剑派的袭击而做准备。
有人奉上茶点卫慧说道:“敝门七年前遭受忘情宫屠杀几近灭绝此事常公子当略知一二恕小妹不忍再言。
“当年侥幸逃脱的弟子在先父和高师伯的率领下背井离乡历经千辛万苦总算在翡翠谷觅得一片栖身之地。
“经过这些年的卧薪尝胆休养生息白鹿门元气稍复加之新收了十数位新弟子终于渐渐挺过了难关使祖上传下的基业未至断绝。”
她顿了顿似乎是回忆起那些不堪回的旧事神情黯然缓缓说道:“家父五年前为夺回本门失去的蚀龙香鼎孤身潜入忘情宫从此了无音讯不想竟成诀别。此番若非常公子仗义襄助他老人家必是死不瞑目。”
想到父亲为了白鹿门复兴悲壮成仁卫慧情不自禁地心如刀绞语声哽咽眼眶又红了起来。
小蛋摇摇头道:“卫掌门千万别这么说。此事本就是因忘情宫而起况且又是物归原主。”
罗羽杉见卫慧忧伤模样心生同情也代她一起难受。
她有意岔开话题好让卫慧暂时摆脱开悲伤情绪便低声插言询问道:“卫掌门不知贵门为何会与碧落剑派结仇?”
卫慧平复心绪解释道:“三天前几名碧落剑派的弟子到迭青山左近采药。这本是寻常之事以往每隔三五月总会有上一两回。由于本门隐匿形迹刻意忍让也一直和他们相安无事。”
侧旁坐着的一名中年人见卫慧情状知她还无法从父亲的死讯中缓过神来便说道:“卫掌门当日的事我正好在场不妨让我来告诉他们。”
卫慧转望去说话的人是她的师兄许宽亦是已故的老掌门生前爱徒之一她无力地点点头说道:“许师兄那就麻烦你了。”
许宽道:“那天中午我和两个徒弟外出采办回谷不巧在翡翠谷西的一处无名深潭边现了头罕见的三腿金蟾。这东西据说只产于天6东南的云梦大泽能在迭青山现身实是罕见。”
罗羽杉在翠霞时曾听盛年说起过三腿金蟾知牠是疗伤解毒的无上瑰宝即使在云梦大泽中也难觅踪影。当世能真正亲眼见到过的人可谓凤毛麟角。
许宽接着道:“我和两个徒弟见了自是欣喜无比便悄悄潜向深潭边想把三腿金蟾捉到手。谁料这畜生颇为警觉没等接近到跟前牠突然纵身跳进了水里。我们穷追不舍也跃入潭中兵分三路向牠合围。
“三腿金蟾被我们逼得走投无路情急之下往上一窜又逃出了水潭。我们跟着追了上去却见半空里红光一亮落下个琉璃罩子将三腿金蟾吸了进去。”
小蛋往日常听常彦梧说故事这时自然而然问道:“是碧落剑派的人来了?”
“常公子猜得没错正是那几个来迭青山采药的碧落派弟子。”许宽说道:“我们三个一瞧这情形心里当然有气便和他们交涉。毕竟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何况没他们插手三腿金蟾早晚也要被咱们逮着。”
罗羽杉道:“想来是碧落剑派的弟子不愿归还几位就和他们起了争执。”
许宽颔道:“知道他们是碧落剑派的弟子我们也不愿轻易得罪。起初我和那几个道士客客气气地商量向他们说明原委请他们将三腿金蟾交还。哪怕事后本门作出些补偿作为谢礼也未尝不可。”
他说到这里怒气上冲重重哼了声道:“孰知那几个小道士一个比一个趾高气扬蛮不讲理根本不把咱们放在眼里。其中一个还说什么三腿金蟾早两年就让他们现了只是一直养在潭里直至今日方来取回。
“两位这不是睁眼说瞎话么。真要两年前他们就现了三腿金蟾又岂会置之不理?”
他也不等小蛋和罗羽杉回话气哼哼地继续说道:“当下越说越僵我的大弟子孟健脾气也暴躁了点伸手就想从琉璃罩内夺回三腿金蟾。那几个道士立时翻脸跟咱们动起手来。”
卫慧摆摆手道:“许师兄交手的详情你无须赘述只捡紧要的向常公子和罗姑娘说明。”
许宽道:“其实也没什么好讲的。他们人多势众修为又高咱们当然不是对手。三招两式我的两个徒弟便先后受了重伤。我一瞧形势不妙忙啸向谷中求援然后伺机打出几把『梦萝砂』毒倒了两个道士。”
小蛋心道他说的“梦萝砂”恐怕就是先前罗姓弟子打出的那蓬蓝汪汪的东西了亏得罗羽杉反应及时才没被伤着。
许宽接着道:“剩下的三个道士看到同伴中毒咱们白鹿门的援兵又马上赶到不敢再多逗留连忙逃之夭夭。我急着要救治受伤的两个徒弟便没追他们。梁子也就这么给结下了。”
小蛋问道:“那三腿金蟾呢也被他们带走了么?”
许宽呵呵笑道:“该着碧落剑派的家伙倒霉。在和我们打斗之间三腿金蟾乘机脱出琉璃罩往山林里一钻就没影了。到头来咱们两家谁也没得到。”
卫慧苦笑道:“我们和碧落剑派的弟子等于白打了一场却就此结仇。”
听完前因后果小蛋和罗羽杉已对其中的原委了然此事白鹿门的人固然有不妥之处但碧落剑派动辄伤人也并非什么好作为。
罗羽杉问道:“卫掌门碧落剑派这两日便会前来寻仇你们是否打算暂且退出翡翠谷避让一时?”
须知碧落山乃天6正道七大剑派之一弟子逾千势力庞大远非区区的白鹿门可比。兼之七年前惨变之后白鹿门上一代的高手竞相凋零如何能是碧落剑派的对手?
别说碧落七子亲至只是他们座下的几个二代门人论起实力只怕也能轻轻松松将翡翠谷夷为平地。
因此她才婉转向卫慧提出退避三舍的建议。
卫慧回答道:“我们前日已经商议过此事最终决定还是留下。”
她抑郁一笑道:“七年前我们已经历过一次毁家灭门之痛此后颠沛流离犹如丧家之犬好不容易才在翡翠谷重新站稳脚跟重整旗鼓。而今若再次退去天6苍茫又有何处能容我白鹿门数十弟子栖身?”
小蛋听她说得悲壮凄凉禁不住暗自悯然说道:“不晓得卫掌门是否有了应对碧落剑派寻仇的妙计?”
卫慧沉静道:“敝门人寡势孤急切间哪有妙计可言。好在这些年我们徐图恢复私下炼制了不少药力特异的毒宝这两日已6续布置在谷内各处。
“万一碧落剑派来犯小妹自当尽力委曲求全请他们网开一面高抬贵手。如果事与愿违便只能退入翡翠谷利用诸般设置自保。”
小蛋道:“这样硬拼最大的可能是两败俱伤卫掌门又是何苦?”
卫慧凄然含笑道:“常公子说两败俱伤已是高抬白鹿门了。小妹再是狂妄无知又焉能不清楚与碧落剑派为敌等若以卵击石殊无胜望。
“我是想设法多毒倒几位碧落剑派的弟子而后由我亲自奉上解药再负荆请罪恳请他们收手罢战赐敝门一块堪可容身喘息的弹丸之地。”
她幽幽一叹又道:“实不相瞒昨日小妹请门中的刘师兄备上重礼前去碧落山赔罪可连山门都没能进去就被他们赶了回来。由此可见除非我们舍弃翡翠谷连夜遁逃否则箭在弦上此事已由不得敝门善了。”
许宽忿忿道:“师妹妳别哀声叹气大不了就把我交给碧落剑派要杀要剐任由他们。”
卫慧苦涩低笑道:“许师兄这么说要置小妹于何地?若要以身谢罪我是掌门也该由我去。”
小蛋寻思:“可怜白鹿门为了能求得碧落剑派的宽宥谅解连掌门人都做好了俯请罪的打算。这事不巧让我碰上自当想个法子能让两家化干戈为玉帛。”
然而想是这么想小蛋却明白以自己的身分想给碧落剑派做和事老又谈何容易?
而他叶无青亲传弟子的身分在碧落七子面前更是提也提不得否则只会是火上浇油。
尽避清楚这些关键利害可眼前情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坐视不理于是转对罗羽杉说道:“罗姑娘我想暂且留下妳先回南海罢莫要延误了归期。”
罗羽杉心知小蛋要抱不平但想那碧落七子名垂天6百多年又有碧落剑阵威震四海岂是小蛋凭一己之力能解决得了的?
她摇摇头道:“没关系就算稍晚一两天师父也能见谅。不过我想碧落剑派终归是正道名门虽有意要登门寻仇却也不致做出斩尽杀绝之举。难得卫掌门存了和解心思只要说清是非曲直再向对方受伤的弟子表示歉意碧落剑派也不应太过为难贵门。”
卫慧却没那么乐观说道:“但愿如此。”
许宽忽然想起一事两眼一亮迫不及待地问道:“常公子你不是将卫师叔夺回的蚀龙香鼎带来了么?假如用它摆下『蚀龙千香阵』或许咱们还有一线希望!”
小蛋一醒道:“说了半天我怎么忘了正事。”他探手入袖摸索半晌孰知骨灰尚在蚀龙香鼎竟不翼而飞!
请继续期待仙羽幻镜续集
下集预告:
小蛋受杜先生临终重托偕罗羽杉来到翡翠谷要将蚀龙香鼎交还白鹿门却正巧碰上碧落剑派前去寻仇。更糟糕的是一直收在他身上的蚀龙香鼎居然不翼而飞令白鹿门顿失护谷至宝。
而另一方面楚望天的归来也终于引起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为了巩固自己的宝座叶无青断然作出一个出人意料之外的决定。
楚儿要出嫁!
第一章 排忧解难
小蛋明明记得自己临离开忘情宫前蚀龙香鼎还好端端藏在右边的袖口里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
况且袖里的其它东西一件不少怎么可能单单把蚀龙香鼎给丢了?
但他搜遍全身每一个可以放东西的地方依旧找不到蚀龙香鼎的踪影小蛋头上渐渐渗出一抹热汗。
许宽见状情知不妙心头一沉忍不住问道:「常公子怎么了?」
此时小蛋就差脱下靴子来搜了不得已苦笑道:「我找不着蚀龙香鼎了。」
闻听此言虽然已有所预感在座众人依旧尽皆面色大变。
许宽身侧落坐的另一位白鹿门中年门人面色不善、将信将疑道:「常公子你不是在跟我们说笑罢?」
适才在客厅落坐时卫慧曾将众人一一向小蛋和罗羽杉引见故此小蛋知道此人就是卫慧的另一位师兄刘豫也就是昨日前往碧落山赔罪的那位仁兄。
他摇摇头说道:「刘大哥我没说笑真的不见了。」
刘豫不甘心问道:「常公子你再好好想想是否会将鼎忘在了哪里?」
小蛋思量许久也说不出蚀龙香鼎到底是丢在了何处忽听罗羽杉迟疑道:「小蛋昨日咱们遇见过毕老伯会不会是他?」
一语惊醒梦中人小蛋猛地记起昨晚毕虎曾先后两次拍自己的肩膀当时也并不在意如今想来恐怕第一次是为探明袖中情形而第二次则是下手盗鼎。
难怪毕虎叫了一大桌酒菜却不等上齐就匆匆离去想来竟是为了这个缘由。
小蛋苦笑这位天6第一神偷果真名不虚传瞧着眼巴巴望着自己的一众白鹿门弟子他只能尴尬道:「大伙儿别急多半是毕老伯和我开玩笑悄悄拿走鼎好吓我一跳。我……这就到云幂宫找他把鼎拿回来。」
突然门外奔入一名白鹿门年轻弟子面带惶急禀报道:「启禀掌门碧落剑派停涛真人率门下二十多个弟子已到翡翠谷外!」
刘豫一惊吸了口冷气道:「该来的终究要来!碧落剑派可真给咱们白鹿门面子居然是由停涛真人亲自带人来。」
卫慧向小蛋与罗羽杉道:「两位请稍坐片刻我去迎接停涛真人。」
只听门外一声冷冷低笑说道:「不必贫道已经来了!」
众人齐齐望向厅外一名身材瘦削、仙风道骨的皓老道身着杏黄袍服手持拂尘大步走入正是碧落七子之一的停涛真人。
在他身后二十多名碧落剑派门人龙步虎行鱼贯而入一个个气势凌人。
卫慧起身朝停涛真人盈盈一礼不卑不亢道:「白鹿门卫慧见过停涛真人。」
停涛真人阴沉着老脸半晌不答话只用精湛犀利的目光缓缓扫视过厅内众人等环顾过所有的面孔他才淡淡响应。
「卫掌门客气了。妳我两家枉做了这么多年的近邻却直到日前贫道才晓得贵门的真实来历。往日多有怠慢之处请卫掌门与诸位多多包涵。」
停涛真人话说得客气但脸上的表情却透露出毫不掩饰的高傲和敌意。
卫慧道:「敝门为忘情宫所迫背离故土飘零异乡蒙贵派余荫庇护始能在迭青山觅得一片安生立命之地。只因担心仇敌追杀这些年来不得不隐姓埋名不敢将真实身分相告还望真人见谅。」
停涛真人点点头。
「贵门与忘情宫的恩怨纠葛贫道当然有所耳闻。对于卫掌门的遭遇贫道非常同情。不过三日前你们为抢只三腿金蟾便在翡翠谷外伤我门下弟子这样的做法也未免太过分了些。贫道此来正是要请卫掌门给个说法。」
许宽听停涛真人词锋咄咄逼人把当日冲突的责任和过错一古脑都推到了白鹿门的头上而对门下的所作所为只字不提心中大是不忿嘴巴张了张想抗辩几句但看了看卫慧又强自隐忍了下来。
卫慧道:「此事敝门弟子确有不是之处但不知贵派受伤的两位仙友情况如何?」
她从衣袖里取出一只小小的白色瓷瓶双手递向停涛真人接着说道:「这是敝门『梦萝砂』的解药只需和水服食一粒即可见效。」
停涛真人瞧也不瞧漠然道:「不用了区区一点毒砂岂能难倒我碧落剑派?」
他顿了顿嗓音变得更加深沉缓慢说道:「对于三天前妳我两家弟子间生的不快贫道与掌门师兄都深感遗憾。希望贵门能严惩伤人凶手以此为戒并将三腿金蟾归还本派。另外……
「在十日之内请贵门退出翡翠谷。如果觉得时间太过仓促我碧落派可以多通融宽限几日。」
「岂有此理!」许宽怒道:「欺人太甚!」
面对一双双怒目圆睁的眼睛停涛真人不动声色道:「并非贫道不近人情只是自古正魔有别以前不知情也就罢了可如今若再任由贵门继续盘踞翡翠谷一旦传扬出去敝派清名难免受损被人指责是藏污纳垢。」
刘豫冷笑:「说得好果真是冠冕堂皇。其实你们不过是担心忘情宫突袭翡翠谷殃及碧落剑派。欺软怕硬如此而已。」
停涛真人身后一名中年道士闻听刘豫此言勃然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许宽早就窝了一肚子气此际哪里还忍得住火爆性子?他对视着中年道士冷笑道:「你敢说不是么?你们害怕忘情宫只能找个理由将咱们赶走也好明哲保身。哼堂堂碧落剑派这种小伎俩也使得出!」
中年道士满面涨红右手按住剑柄呼呼喘气眼看着停涛真人只等他下号令便要出手。
停涛真人注视卫慧问道:「卫掌门对贫道的提议妳怎么说?」
对碧落剑派此来摆出一副盛气凌人、兴师问罪的架式卫慧本已做好了最坏打算却未曾料想到停涛真人口气如此强硬霸道条件如此苛刻不仅要自己拱手交出三腿金蟾和许宽师徒更想将整个白鹿门从翡翠谷连根拔除。
她暗吸一口气努力平静心绪回答道:「真人恐怕要失望了本门恕难从命。」
停涛真人薄薄的嘴唇浮起轻蔑与讥嘲说道:「贫道本想网开一面可惜诸位冥顽不灵置我的一番好意于不顾。螳臂挡车真是可笑。也罢只好先将你们擒下交由掌门师兄亲自落!」
他手中拂尘轻轻一摆身后二十多名门人弟子立时身形移动衣袂飘飘如风拂林转眼布下三座剑阵对厅内众人隐成合围之势。
罗羽杉低呼道:「碧落九宫剑阵!」不由替卫慧等人捏了一把汗。
所谓碧落九宫剑阵乃碧落剑阵「九宫、八卦、七星」三种阵势变化之一当年魔道顶尖高手苏芷玉之父苏真与妻子水轻盈曾连手恶战九宫剑阵最后迫得耗损真元连伤数名阵中弟子才得以成功退敌碧落剑阵的厉害可见一斑。
如今在这厅中一摆就是三座剑阵且是停涛真人亲自主持显然碧落剑派入谷前早有打算要将白鹿门的脑一网打尽。
许宽等人纷纷聚集到卫慧身边。
刘豫笑道:「打就打你当我白鹿门的人是孬种?」
小蛋瞧双方闹僵挤开众人走到停涛真人跟前拱手道:「道长能不能不打啊?」
停涛真人瞟了眼小蛋察觉到他的装束打扮不似白鹿门的弟子冷然问道:「娃儿你是谁家门下?若与此事无关最好退开。」
小蛋一阵踌躇他晓得一旦报出自己的身分就不只是和事佬做得成做不成的问题了。
罗羽杉看出小蛋的难处上前施礼道:「晚辈罗羽杉代家师南海天一阁苏阁主向真人问安。这位小蛋兄弟是晚辈的一位好友。」
她这一开口停涛真人原本冷淡的面色陡然变得难看。
碧落七子屡次在苏真、苏芷玉父女手下吃过苦头双方积怨甚深罗羽杉毕竟年轻原想报出天一阁的名头可令停涛真人有所顾忌却没想反而弄巧成拙。
停涛真人铁青着脸锐利如刀的目光凝视罗羽杉缓缓道:「妳是苏芷玉的徒弟?」
罗羽杉隐觉不妥颔应道:「不错晚辈正是苏阁主去年新收的弟子。」
停涛真人朝天打了个哈哈道:「天一阁的手好长啊竟伸到我碧落山来了?好得很就让我将妳也请回山去等苏芷玉那丫头亲自上门来道歉领人!」
罗羽杉正自暗暗叫苦还想着如何向停涛真人解释冷不丁霸下从小蛋怀里钻出气呼呼瞪着停涛真人骂道:「老牛鼻子敢抓我干妈我烧死你!」嘴一张一束荼阳地火飙射而出急打停涛真人胸膛。
停涛真人急切之间还没弄明白状况挥动袍袖卷起一股劲风想把火束荡开火束破开劲风击中停涛真人袖口顿时熊熊燃烧冒起黑烟。
停涛真人大吃一惊立刻功聚拂尘往左袖上一掸两个甲子多的精纯玄门真气到处这才把火势熄灭还好他见机得快并没连皮带肉给烧焦再看他的袖子已毁去一大截这个丑是出大了。
白鹿门欢声雷动士气大振。
许宽眼睛瞇成一条线挖苦道:「早跟你说了最好别打可惜有人偏不领情!有没有烧伤啊我这备着上好的膏药抹一点回去将养两天就好。」
停涛真人白眉倒竖口中呼喝一声右手并立如刀一掌劈向小蛋怀中的霸下。
卫慧手疾眼快迈前半步挡在小蛋身前出掌相迎叫道:「真人手下留情!」
「砰!」双掌相交停涛真人身形不动卫慧却是身躯震颤朝后退出两步。
许宽和刘豫见掌门吃亏一使铁杖、一使银叉双双纵身扑上夹攻停涛真人。
停涛真人伫立原地拂尘左一挂右一封「叮叮」脆响架开杖叉沉声喝令:「摆阵活捉为上!」
「铿铿」连响周围严阵以待的二十六名弟子掣出仙剑齐声呼应一时间厅内寒光闪闪剑气冲霄人影云动似若奔雷朝着卫慧等人站立之处收拢。
小蛋和罗羽杉纵然有心劝双方罢战可此刻厅中人人宝剑出鞘箭在弦上哪里还给他们开口说话的机会?
厅外的白鹿门弟子见里头打起来了也不必招呼下令全都一古脑往里冲却被阻在门口的一座九宫碧落剑阵牢牢挡住。
停涛真人自觉有生以来还没这么丢脸过越想心头越是窝火双足步罡踏斗依照阵势变化游走到小蛋左侧拂尘抖得笔直如剑挟着锐利呼啸疾刺而出。
小蛋自忖远不是停涛真人对手当下错步侧闪反手拔出雪恋仙剑一式「天照九剑」中的「披荆斩棘」埋身劈向拂尘。
「叮」地金石激撞小蛋虎口剧震酸麻门户不由大开不等他回剑自守一股罡风浩荡迫面袭至停涛真人的右掌已然拍到。
罗羽杉振腕出剑尺长的仙剑玉缘幽鸣如泉水叮咚化作一溜雪光点击停涛真人掌心剑式轻灵奥妙、寓静于动堪称是一等一的上乘攻招。
停涛真人「嘿」了声右掌一沉一扫轻轻拂中玉缘仙剑罗羽杉身子被绝强的劲力带得一偏但苏芷玉一年多的倾心栽培显出了效果罗羽杉不慌不忙借势转身仙剑掠过一束弧光削向停涛真人小腹。
小蛋心念急动乌犀怒甲铿然跃出、披挂全身他惟恐罗羽杉独自一人面对停涛真人吃亏跨步吐气雪恋仙剑再劈出一记大开大阖的「掷地有声」斩向停涛真人头顶。
停涛真人身形一闪碧落剑阵阵势转换小蛋前方陡然变成两名中年俗家弟子各执仙剑刺了过来直取他的双肋。
小蛋剑招走空仗着乌犀怒甲护身压根不理刺来的双剑暗运「有容乃大」真气布于肋部左手以「大寒七式」里的一招「冰冻三尺」拍出溜火神掌。
右那名碧落弟子一怔但剑招出也容不得他多想一边继续剑招轨迹、一边横掌招架。
「砰」双掌交击一股冰冷寒流破入他的掌心禁不住浑身猛打激灵如坠冰窟。亏得他功力胜过小蛋一筹忙振臂扬声将寒息从体内生生迫出。
那边他的仙剑也刺中小蛋肋上软甲却如陷柔絮、全不着力歪歪斜斜滑落开去连一个剑孔都没留下而他身侧同伴的那一剑自然同样徒劳无功。
两人异口同声惊咦撤剑借助阵形变化退走另一名年轻道士补上空缺挥剑又和小蛋战在一处。
霸下张着小嘴欲再喷荼阳地火可厅内敌我双方数十人短兵相接犬牙交错气得牠鼓圆眼睛恨恨道:「别让我逮着不然烧死你们!」
不到半盏茶工夫便先后有六名白鹿门弟子伤在了碧落派门人的剑下。他们虽人数略微占优但大多是新入门不久的年轻人拼劲全力依然落入下风。
更何况碧落剑阵变幻无方最擅群战足可抵销双方人数上的差异局面于瞬间已变得岌岌可危。
突听许宽「哼」地痛呼铁杖「当啷」坠地却是顾此失彼间被换位过来的停涛真人击中左肩眼看整条胳膊都报废了。
卫慧竭力保护许宽娇喝道:「大家站在原地结阵自守千万别跟着他们转!」
众人闻言各自站定身形、互成犄角结成三座小阵与对方的碧落九宫剑阵抗衡。虽依然只是被动挨打的守势可情形比适才好了不少。
碧落剑派的弟子以少围多将四十多个白鹿门门人切割成三块以剑阵压制放手猛攻。
以停涛真人为核心的剑阵更是对小蛋、罗羽杉他们不断起一波高过一波惊涛骇浪般的攻势逼得卫慧等人只得连连使出白鹿门各种毒宝这才堪堪抵住对手的强袭未曾落败。
霸下小声嘀咕道:「干爹一会儿万一不行我就放把大火保护你和干妈快逃其它人便不要管了罢。」
小蛋思忖小龙说得不错照这么打下去白鹿门再用不了多久就抵挡不住了又想起干爹说过「蛇打七寸」只要能想出对付停涛真人的法子翡翠谷便能转危为安。
然而世上的事情知易行难小蛋也明白击溃碧落剑阵、挫败停涛真人这种念头想想可以但真要实施起来却是无异于痴人说梦。
他心念闪动间刚巧阵势转换停涛真人又到近前小蛋来不及细想阔步出列雪恋仙剑中宫直进一招「一诺千金」挑向停涛真人胸口。
停涛真人哪会把他放在眼里?拂尘一抖「啪」地击出千缕柔丝牢牢锁住仙剑低喝道:「撤手!」运劲回拉朝上方甩出。
小蛋不惊反喜身子顺势往停涛真人怀里倒去左手化掌为剑使出「吾身独往」右手雪恋仙剑暗运「周而复始」心诀一股寒流攻入拂尘。
停涛真人面色骤变急忙运力相抗立掌切向小蛋左腕。小蛋左掌上翻化解了对方攻招俯施展「金光聚顶」神功一个头槌轰向停涛真人小腹。
停涛真人一怔怎也想不到小蛋会用这种既不要命又不入流的方式攻击自己。
仙家高手对决不同于寻常人一招一式都要讲求出尘飘逸、潇洒空灵哪有用自己的脑袋当武器砸人的?
停涛真人蔑然低哼运劲抬腿膝头灌注真气顶向小蛋冲过来的脑袋。
「砰!」
饶是小蛋有金光聚顶和乌犀怒甲的双层防护头顶仍似捱了一记重槌眼前「劈哩啪啦」一阵金星乱晃胸口气血直冲脑门「哇」地一口喷了出来但他的头顶终于狠狠击中了停涛真人柔软的小腹。
停涛真人腹部生出钻心剧痛连带丹田真气也震荡游离几难自持他奋力挥甩拂尘振脱雪恋仙剑嘴角溢出一缕血丝竟也受了内伤。
可相形之下小蛋显然吃亏更大。他的脑袋被顶得七荤八素昏沉沉不辨天南地北又让拂尘一甩身子不由自主朝后仰跌。
情急之下顺着喷口而出的气血小蛋张嘴射出一蓬银丝直打停涛真人胸前。
这下距离既近兼之怪招突出停涛真人做梦也想不到!
晶莹通透的银丝黏上停涛真人的胸襟圣**无比霸道的寒毒破茧而出透过道袍势如破竹攻入他的经脉。
想当日小蛋无意喷出的一道银丝便教尤怨昏厥当场险些丧命。停涛真人两甲子多的玄门修为虽比尤怨高出一截不止可猝不及防之下亦难消受。
停涛真人只觉胸口一凉一麻一股古怪的冰寒之气犹如蛟龙入渊在体内翻江倒海般折腾起来迅捷遍布上身直迫丹田气海。
他大骇退身左手护住周遭以防有人乘隙而入同时右手拂尘一扫胸前想震落银丝不料银丝黏性极强反粘上了拂尘挥之不脱。
停涛真人也顾不得这许多运转玄门真气抵御寒毒全力护持心脉等诸处要害哑声喝骂道:「小畜生你敢暗箭伤人!」
小蛋跌跌撞撞摔在地上幸亏被罗羽杉及时轻轻扶起耳朵轰鸣根本不晓得停涛真人骂了什么「哇」地又吐了一口淤血晃晃悠悠的视野里就只见到罗羽杉关切而焦灼的玉容。
他强咽下一口热血努力挤出一点笑容喘息道:「我还好。」默运「生生不息」心诀通脉疗伤脑袋疼痛欲裂几欲炸开。
见停涛真人受伤围攻众人的碧落剑阵立时停止动静转换间井然有序丝毫不乱而那圣**的寒毒好生厉害不一刻工夫停涛真人的脸上便已泛起淡淡的银白色光彩说不出的慑人妖艳。
停涛真人嘴唇紫身躯微微抖颤恨恨盯着小蛋道:「你好!」第二章殃及池鱼
第二章 殃及池鱼
小蛋也没想到自己这一下能把停涛真人整得如此之惨他在罗羽杉的搀扶下勉力站直身子无可奈何道:「道长只要你能下令停战我这就帮您解毒。」
停涛真人的面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堂堂的碧落七子之一天6正道有数的高手莫名其妙栽在一个无名后生手里居然还是两败俱伤?这张老脸算是丢到家了。
他一抖拂尘「哧哧」青烟直冒空气里弥漫起一股若有若无的甜香银丝逐渐被真气炼为乌有然而停涛真人经脉中的寒毒却不是抖一抖那么容易拔除的如果继续逞强而战血行加之下大有可能性命堪忧。
他连试几次非但无法将寒毒迫出体外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不禁心头既惊且怒冷笑道:「小畜生贫道何需你示好卖乖?」
需知停涛真人素来自持身分极少口出恶言接连两次怒骂小蛋「畜生」显然是心中郁闷到了极点。
可小蛋能一笑置之霸下却不干突然不声不响喷射出连串火箭。
霸下知道停涛真人修为了得荼阳地火也未必能伤得了他专捡老道士身旁的一众弟子烧烤。
「呼─」一簇簇火箭在半空中爆裂扩散像洪水般汹涌澎湃朝着碧落派弟子迫去未及触身便已令人感觉灼热迫面如火山崩塌。
几名碧落弟子亲眼目睹过荼阳地火焚毁停涛真人大半截衣袖的场景想想自己远不及停涛真人之能于是几人纷纷抽身闪躲手中仙剑舞出团团光澜护住全身。
有两名动作稍慢半拍的碧落派弟子被无孔不入的荼阳地火燃着衣襟顿时失声呼喊心神大乱。
停涛真人强忍体内寒毒拂尘左右开弓「呜呜」两股浑厚罡风替门下弟子扑灭火苗但短短一眨眼工夫两人各有一处肌肤焦黑冒烟胳膊上鼓起一大片亮晶晶的水疱。
停涛真人这一略运真气寒毒乘隙卷土重来他身不由己地打了个寒颤脸上的银白光芒又深了一层。
他自知无力久战愤怒的眼神射在霸下身上努力调匀呼吸说道:「龙子霸下……贫道走眼了!」
在碧落七子之中停涛真人最以智计城府见长极少意气用事原本此次他亲率二十多名嫡传弟子杀入翡翠谷十拿九稳能够荡平白鹿门。
不想半路横生枝节莫名其妙钻出一个小蛋不仅令自己身受古怪寒毒更用传闻里万无一见的龙子霸下烧伤门下弟子再打下去纵然能将白鹿门驱除出翡翠谷己方的伤亡却是事先不曾预计到的。
权衡片刻之后停涛真人收住拂尘徐徐道:「卫掌门贫道委实没有料到贵门背后是南海天一阁撑腰难怪敢横行霸道不把我碧落剑派放在眼里。」
罗羽杉听他牵扯到自己的师门忙道:「真人恐怕多有误会晚辈此来家师并不知情何来替白鹿门撑腰之说?」
停涛真人冷冷笑道:「女娃儿得了便宜还卖乖不愧是苏芷玉亲手调教出的好弟子!今日贫道无能受小人暗算这笔帐记下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翌日本派必当好生回报告辞!」
一甩拂尘停涛真人转身迈步往厅外走去他此刻寒毒作每一步都像踩在冰锥上他极力掩饰固然是为了保持自己最后的一丝体面同时也是担心被对方看出苗头反过来找麻烦。
卫慧心里清楚这梁子越结越深碧落剑派万难善罢罢休也许三五日内便会再次大举进军翡翠谷但既然那是无可奈何之事眼前只能躲过一劫算一劫边走边瞧。
小蛋也明白停涛真人灰头土脸、铩羽而归只会招致碧落剑派事后更加凶狠的报复他收起乌犀怒甲道:「卫掌门我给妳惹祸了。」
卫慧暂时将忧虑抛开一边展颜微笑:「常公子这么说岂非让我无地自容?若不是你和罗姑娘拔刀相助只在今日我白鹿门已逃不过灭顶之灾。」
刘豫心有余悸接着道:「掌门师妹说得对咱们把碧落剑派想得太简单了原先还准备用毒宝捉上几个人质再和他们谈条件如今看来绝无可能。」
罗羽杉问道:「碧落山距此不过数百里可谓朝夕至不晓得卫掌门和诸位下一步如何打算?」
卫慧纤细的秀眉蹙起颓然叹道:「翡翠谷是不能再住了莫说碧落剑派前来报仇就算他们故意透露风声让忘情宫得知敝门的所在不消动手叶无青手下的爪牙也会血洗翡翠谷。」
她顿了顿不无惆怅道:「可离开了这我们又该去哪?」
小蛋挠挠脑袋希望自己能回答卫慧提出的问题但答案他却不知道只好转眼望向罗羽杉。
罗羽杉道:「卫掌门我有个提议不知是否妥当……如果愿意贵门不妨迁往汉州天雷山庄。家父与雷庄主倘使知晓诸位的遭遇必会诚心相待。」
察觉卫慧等人眼中的困惑茫然她又解释道:「家父罗牛与雷庄主情同莫逆诸位尽可放心。」
其实天雷山庄早先真正的主人应是秦柔义父、魔教四大护法之一的雷霆只是他不喜俗务缠身才将庄主之位让给了其弟雷鹏故此罗牛夫妇虽名义上是寄居天雷山庄实则却拥有半个主人的身分。
正因为有这层渊源罗羽杉才提出请白鹿门前往天雷山庄避祸。
卫慧迟疑道:「若是我们去了天雷山庄岂不是要给令尊引火烧身?」
罗羽杉恬然浅笑道:「卫掌门无需担心当今天6还没有谁能动得了家父即便忘情宫和碧落剑派知道想来也不会轻易登门寻仇我这就给家父写信。」
她生性谦和恬淡平日并不以向外人炫耀自己的家世和父亲的威名为乐然而今次为了打消卫慧等人的顾虑也只能一反常态。
小蛋道:「卫掌门我这去云幂宫找毕老伯等取回了蚀龙香鼎就到天雷山庄与你们会合。」
罗羽杉问道:「小蛋你知道云幂宫在哪里么?不如我陪你一起去罢?」
小蛋摇头婉拒道:「那样又要耽误了妳的行程不太好!我自己可以一路找过去。」
罗羽杉心道:「你可不知道东西到毕老伯的手里容易想要他吐出来可就难了只能试着通过石矶娘娘或许能成功。」她嫣然一笑道:「没关系云幂宫离这儿不算太远我们快去快回就是。」
当下计议已定众人分道扬镳罗羽杉留下书信和小蛋先行一步前去云幂宫找毕虎要东西两人御风而行掌灯时分抵达云幂宫外。
小蛋见罗羽杉为了自己的失误劳累奔波既感激又歉疚而他内心深处有机会能与罗羽杉偕行千里哪怕一句话不说也是极大的快乐。但此行过后罗羽杉终是要回返南海天一阁继续她的修炼而自己也要再回到忘情宫继续面对一种并不渴望的生活万里迢迢天各一方几丝怅意莫名自心而生。
云幂宫位于汉州东南的朝露山中说是一座宫实际是一座天然洞府。宫主石矶娘娘与罗牛、盛年、丁原等人乃是旧识。
她年轻时曾钟情于昔日翠霞派的第一高手上代长老曾山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后来终禁不住毕虎的一番穷追猛打委身下嫁。近年来她僻居朝露山已很少露面。罗羽杉幼年时曾经跟随罗牛和丁原等人前来作客对云幂宫的方位依稀留有印象。
到得石府门前说明身分守值的侍女通禀入内片刻后石门开启一位面容姣好的中年妇人笑吟吟迎出来招呼道:「羽杉妳不是去了南海怎会突然有空来探望妳石矶婶婶?」
罗羽杉躬身施礼道:「石矶婶婶侄女和这位小蛋兄弟是来找毕老伯的。」
石矶娘娘笑容一收她太熟悉毕虎的秉性了罗羽杉这么一开口便立即猜到了十之六七不快道:「怎么他又在外头偷人东西了?」
小蛋忙道:「那倒不是应该是毕老伯想和我开个玩笑。也有可能是我自己把东西弄丢了不关毕老伯的事。」
石矶娘娘道:「小兄弟难得你还为他开脱?其实你不必说得那么客气他贼心不死走到哪儿脑门上都顶着个『贼』字恐怕这辈子也洗不掉了。」伸手牵过罗羽杉的手道:「走咱们进去说话。」
三人进了云幂宫在一座石厅里落坐侍女奉上茶点罗羽杉代小蛋将酒楼遭遇的前因后果说了。
石矶娘娘听完怒哼道:「这个毕虎手痒起来连晚辈的东西也要偷!羽杉小蛋你们别着急等他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他给你们出气!」
罗羽杉来了半天也没见毕虎出来还当他故意躲着这时听清石矶娘娘言下之意不由愕然道:「怎么毕老伯还没有回宫?」
石矶娘娘应声道:「他出门快两个多月了也不知道死哪去了。」
小蛋试探道:「石矶婶婶妳知道毕老伯大概什么时候能够回宫?」
石矶娘娘没好气地道:「谁晓得他跑哪儿去逍遥快活去了?男人都是一个样追妳的时候像只蜜蜂恨不得整日围着妳转;等追到手了就不当回事了三天两头整日想的是怎么往外溜一眨眼便没影了。
「毕虎是这样丁原不也是这样么?总而言之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妳越在乎他他越得意。所以我最好不知道、不在乎反而好过。」
这一通数落可谓一网打尽天下男子罗羽杉不便辩驳心下却犹疑道:「丁师叔绝非什么风流浪子他这多年失去音讯一定是被什么难事耽搁不能分身才对。」
石矶娘娘说着说着话锋一转却落到了罗羽杉的头上接着道:「羽杉将来妳找男人可得把眼睛擦亮了。最重要的是千万别听信什么甜言蜜语那都是假话哄妳一时开心而已。」
罗羽杉俏脸一红悄悄瞥过小蛋略微显得尴尬的面庞低声道:「我知道了。」
石矶娘娘笑道:「好啦看我絮絮叨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这样罢你们两个如果没别的事就在我这里多住两日估计毕老贼也该快回来了。」
罗羽杉尚未回答一名侍女急奔而入慌张道:「禀报宫主外面来了一位红袍老道自称是无波府的丹火真君气势汹汹要找毕老爷算帐。」
石矶娘娘勃然大怒一拍几案:「这个混帐东西就不能让老娘消停点么?」
她偕着小蛋和罗羽杉走出石府就见门外青松翠柏下傲然屹立着一名身材瘦长、气宇不凡的红袍道士双手负后背上斜插一柄亮红色的冥火凤翅镋正是无波府府主丹火真君。
他与另外一位天6魔道耆宿冰真人并称「冰火双真」乃仙林中一等一的翘楚人物尽管两次蓬莱仙会上都受挫于当今魔道第一高手苏真的掌下但一身修为惊世骇俗着实是个棘手角色。
毕虎惹到丹火真君头上也难怪石矶娘娘会气不打一处来。
石矶娘娘站定欠身一礼道:「蓬莱仙会上本宫与阁下有幸一会不想一晃眼已是十八年丹火真君别来无恙?」
丹火真君冷冷打量石矶娘娘和她身后的小蛋、罗羽杉慢条斯理道:「石矶娘娘客套话就省了罢。老夫要找的人是毕虎叫他出来见我。」
石矶娘娘道:「毕虎不在宫中真君有什么事找他说给我听罢?」
丹火真君重重一哼道:「好跟妳说也是一样。十多天前毕虎乘老夫闭关修炼偷偷摸进无波府扮作我的模样骗过府中弟子盗走了我无波府镇府之宝『金红莲座』。说不得老夫只好亲自来云幂宫跑一趟了。」
石矶娘娘道:「真君请放宽心此事待毕虎回来后一问即知。倘若果真是他干的本宫定会让他将金红莲座交还阁下绝无二话。」
丹火真君两眼一翻道:「笑话难不成毕虎一天不回来老夫就要在外头守一天?妳赶快去找他来见我只要交出金红莲座写下悔过书老夫可以既往不咎拍手走人。如若不然我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石矶娘娘听他言辞咄咄不禁心生怒气但转念一想毕竟自己理亏在先强制按捺住性子恳请道:「毕虎如今在哪儿我的确不清楚。要不请真君先回去等他回宫由我亲自陪同前往无波府谢罪还宝?」
丹火真君不以为然道:「老夫千里而来哪有空手而归的道理?况且毕虎到底在不在妳云幂宫中老夫并不知道。金红莲座的事今日便需有个了断。」
石矶娘娘一味好言相让却见丹火真君不依不饶忍不住光火道:「本宫说毕虎不在他就是不在总不能让我把他凭空变了出来!」
丹火真君一怔纵声大笑:「妳这是在下逐客令么?好啊就算老夫相信毕虎确实没有回来可躲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我不信他能藏一辈子!不过可就要烦劳石矶娘娘和老夫到无波府走一趟等毕虎拿宝换人。」
石矶娘娘脸色一冷道:「真君莫要得理不饶人否则休怪我翻脸!」
「翻脸?」丹火真君低哼:「老夫就怕妳不翻脸!」身形一动左手五指戟张扣向石矶娘娘咽喉竟是仰仗出一筹的实力想要硬吃对方。
石矶娘娘飘身疾闪双手中闪现一对两尺长、形似弯刀的褚色千年石钟乳振腕分点丹火真君左右两肋低喝道:「看招!」
有道是人的名树的影尽管她和丹火真君从无交手记录但对这名冠海内的魔道高手亦早有耳闻自知多半不是他的对手人家怒火冲天地杀上门来此刻纵想退避三舍亦是不能只有全力招架先顾眼前。
丹火真君左爪下压「啪」地捏住左侧那支石钟乳轻轻巧巧借力一推「叮」地脆响又将另一支石钟乳荡开右掌殷红光华爆涨「呼─」劈出一卷浊焰滔滔的狂澜轰向石矶娘娘。
石矶娘娘迫不得已松开右手石钟乳腾身掠起闪躲脚下热浪滚滚奔涌而过丹火真君的「燃云魔掌」将将走空。
她低叱出招飞点丹火真君眉心。丹火真君几乎看也不看随手甩出石钟乳冷哼道:「还妳!」
石矶娘娘却不敢硬接先用左手的石钟乳在上面斜斜一点卸去了大半的劲力才将它凌空摄回犹自感到右臂一阵酸麻。
两人翻翻滚滚在半空中激斗了约莫十余个回合石矶娘娘使尽浑身解数依旧左支右绌落入下风她又恼又惊暗自怨怒道:「都是老贼头惹的祸回头老娘无论如何也饶不了他!」
一阵兔起鹘落里突听「叮叮」两响石矶娘娘的一对褚彤石乳刃双双脱手抛飞身躯如同陀螺般被丹火真君的掌劲震得急旋飞跌。
丹火真君长声笑道:「石矶娘娘跟老夫走罢!」
不料斜里光彩烁目一束剑华掠空射至轻盈迅捷地在他袖口上「啵啵啵啵……」连点九记丹火真君袍袖一震如泻了气的皮囊瘪了下来垂落一边。
丹火真君一怔收住身形举目打量只见罗羽杉玉手执剑轻掐剑诀盈盈飘立他功败垂成不怒先笑道:「女娃儿剑法不错是谁的弟子?」
罗羽杉倾尽全力施出苏芷玉亲传的「沉月陨星十九剑」虽以巧打拙化解去丹火真君的「火龙袖」心中却对丹火真君深厚的功力凛然不已她闻听丹火真君问话一面细细运息调匀呼吸答道:「晚辈是南海天一阁弟子罗羽杉拜见丹火真君适才多有冒犯尚请见谅。」
丹火真君「咦」了声恍然道:「敢情妳是苏芷玉的弟子?难怪会用这套『沉月陨星十九剑』可惜功力太差伤不着老夫半根毫毛。」
原来沉月陨星十九剑并非南海绝学而是苏芷玉之父苏真的独家剑法丹火真君与苏真在两届蓬莱仙会上曾激斗数百招于彼此的剑法招式十分熟稔故罗羽杉一报出师门他便能立即猜到对方的师承。
罗羽杉沉静微笑道:「真君慧眼如炬晚辈钦佩不已方才石矶婶婶已经答应前辈奉还金红莲座只因毕老伯并不在府中才不得不请您宽容几日前辈名重天6何不宽厚大度些化干戈为玉帛?」
丹火真君几曾让一个晚辈教训过?不由心下愠怒可碍于苏真和天一阁的名头不愿横生枝节当即哈哈大笑:「小丫头妳倒指责起老夫来了?别说是妳就是苏真父女也不敢这样对我说话!看在故人情分上老夫不为难妳快快退下莫要再多管闲事。」
石矶娘娘伸手抹去唇角血丝笑道:「阁下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谁不晓得你和冰真人两次连手挑战苏老魔一败涂地?如果苏真在这儿恐怕你屁都不敢多放一个便有多远逃多远了!」
她不忿丹火真君得寸进尺要擒自己作为人质好逼毕虎还宝一时心情激愤脱口而出。
不想这话正戳在丹火真君的痛处上他脸色立时阴沉道:「谁说老夫怕了苏真?今日我就捉了这多嘴多舌的小丫头给妳瞧瞧!」说罢拧身挥袖犹如一蓬火云遮天蔽日压向罗羽杉。
石矶娘娘掣动刚刚收回的褚彤石乳刃纵身扑上叫道:「丹火真君有种冲老娘来这事和她无关!」
丹火真君冷笑道:「晚了!」右掌灌注六成的「紫冥火罡」轰然拍出一蓬熊熊火涛呼啸狂涌好似怒龙烧天直迫石矶娘娘。
石矶娘娘不敢硬撼忙不迭飘身闪避褚彤石乳刃在身前画出层层精光舞得风雨不透抵挡迫面袭来的浓烈火浪。
正这时下方猛然飙射出一溜火线「呼」地迎风展开似一堵火墙拦堵住燃云掌焰的去路。
第三章 破茧新生
「砰!」两道火澜撞在一处顿时流光溢彩灼浪飞扬在空中炸裂开一团耀眼的蘑菇状亮红火云冉冉升腾扩散。
丹火真君大吃一惊万没料到居然还藏着一位用火高手他垂目俯瞰瞧见霸下懒洋洋地趴在小蛋肩膀上呼哧呼哧喘着红雾不禁既惊且喜道:「霸下?这世上竟真有龙子霸下!」
刹那间什么金红莲座、镇宫至宝对丹火真君来说已全不再重要他满脑子转动的念头都是如何能抓住霸下将它据为己有从此之后不啻如虎添翼又何惧区区一个苏真?
唯恐自己看错他慢条斯理问道:「小伙子这霸下是你带来的么?」
小蛋点点头这才察觉到对方目光之中贪婪尽露目不转睛盯着霸下心中一沉。
丹火真君一阵狂喜努力保持脸上的镇定说道:「小伙子你的修为太低霸下跟着你实属浪费。不如咱们做个交换你将霸下送给我无论你想要什么老夫定会帮你办到。你看怎样?」
小蛋想也不想摇头道:「不行。」
霸下也仰起脖子:「老鬼凭你也想打小爷的主意门都没有!」
丹火真君见霸下开口说话心中再无怀疑狂笑道:「老夫看中的东西从没有拿不到手的!」身躯一沉道袍如鼓足的风帆猎猎飞舞向着小蛋俯冲下来哄骗不成他便要出手强抢。
霸下抬头张嘴一连喷出三溜火线犹如疾箭穿云飙射向丹火真君胸前。
丹火真君拍出一记燃云魔掌化解去荼阳地火放声大笑:「你弄来弄去便只会这一手么?还是让老夫多教你几招罢!」
他右手大拇指向掌心略曲套在指根上的一枚殷红色玉扳指陡然一亮放出一朵朵烈焰缭绕的火菊花转瞬布满天宇迅膨胀数十倍有如桌面大小迫向小蛋头顶。
这招「累劫火菊」乃丹火真君昔日的成名绝技随着他艺业大成近年来已少有使用如今这一动刹那间天地变色火菊漫空。
丹火真君明白这霸下是数万年修成的火系圣物所以并不担心自己的累劫火菊会伤着它但却可借此一举先行除去小蛋把他烧得骨头渣子也不剩。
罗羽杉和石矶娘娘见此情形不约而同奋不顾身攻向丹火真君但盼能微微分开他的心神好令小蛋觅得一线生机。
孰知丹火真君早有防备振臂挥左袖在周身幻化出一团火云根本不容二人接近罗羽杉功力稍弱被一股沛然罡风硬生生震退衣袂险些着火她玉容惨淡竟忘了运气卸力一颗心也随着射落的火菊不断坠落。
那边霸下见势不妙也大叫道:「干爹快逃这老鬼厉害啊!」
小蛋叫苦不迭方圆十余丈悉数给铺天盖地的火菊笼罩着自己又能往哪里逃?情急之际他祭出乌犀怒甲以平生最快的度穿戴起来。
甲胄方一及身耳中边听「呼呼」风啸一片红彤彤的火海倾天泻落激撞在乌犀怒甲之上庞大绝伦的气浪将他整个身子抛飞起来甩向半空。
生死关头小蛋凝神吐气一弹虎腰借势挺立、放软身躯向后飘荡出七八丈远甲胄上「丝丝」镝鸣一朵朵火菊迸射出千万星光渐渐消失。
丹火真君大感意外道:「这小子身上的宝贝还真不少都送给老夫罢!」如影随行追蹑而至居高临下一掌往小蛋头顶拍落。
小蛋灵台清晰映出丹火真君左掌的灵幻轨迹反手拔出雪恋仙剑一招「擎天柱石」刺向对方的掌心。
哪晓得这只是丹火真君声东击西的虚招小蛋仙剑一动他的左掌立刻化作利爪迅猛无比地抓向他肩头的霸下。
小蛋一惊剑已走空电光石火中脑海里灵光一闪不知怎地记起捏泥人时的情形当下无暇细想左手五指柔软舒张反插向丹火真君的左腕。
丹火真君「咦」了声但觉小蛋这一爪直来直去平淡无奇可每一根手指都凝而不极尽变化之妙把自己的「钻木爪」所有后招线路尽皆封住以他的见多识广居然也瞧不出这一手是出自哪家的绝学。
眼看小蛋的左手就要扣住自己的脉门丹火真君手腕陡沉绷掌切落小蛋心灵福至想也不想往上轻轻一拂指尖暗蕴忘情八法中的「弹字诀」「啪」地扫中丹火真君掌缘。
也是丹火真君早先心存大意刚才仓促变招又无法聚集全力左掌竟让小蛋这灵巧一拂震得酸麻攻势登时尽消。
丹火真君吃了暗亏心头杀机大炽低哼道:「忘情八法?原来你是忘情宫的弟子!」
小蛋误打误撞化解了丹火真君的钻木爪也是心生惊喜他做梦也没想到楚望天教给自己用来捏泥人的手法配合上了叶无青传授的弹字诀竟有如此妙用。
霸下大呼道:「干爹瞧我的!」鼓足气劲小嘴里猛喷出又一道火线激射向丹火真君的面门。
丹火真君也不将这束火线放在眼里正准备运右掌招架冷不丁这溜火线在中途凝连成丸随即绽放开十数朵宛若雏菊般的小小火花有快有慢有直有曲变幻多端掩袭而来。
丹火真君喜不自禁不愧是龙子霸下短短须臾便将「累劫火菊」模仿得有模有样倘若自己亲自调教假以时日普天之下有谁还能是它的对手?
他右手累劫扳指「叮」地光芒爆涨再次释放出一蓬火菊抽身飞退。
石矶娘娘腾空杀到石乳双刃劈斩丹火真君咽喉高声催促:「你们快走!」
然而罗羽杉和小蛋都是至情至性之人又焉肯弃下石矶娘娘苟且逃生?两人分从左右赶了上来襄助她大战丹火真君四个人彷如走马灯般在半空中你来我往、鏖战更酣。
按照常理纵然有罗羽杉和小蛋助阵丹火真君仍稳占优势只因他不愿伤及石矶娘娘和罗羽杉想杀小蛋却又被乌犀怒甲阻碍顿成僵持之局。
他越斗越是心焦蓦然撤身闪出战团连两记燃云魔掌逼退三人大袖里倏地掠出一道由红、绿、黄三色交织而成的彩光弹指升到高空现出真身赫然是一只三彩小竹箩。
他默念真言心神锁定小蛋左手捏住法印遥遥一指沉声喝道:「收!」三彩竹箩内绚光泛滥一蓬夺目光瀑倾泻下来罩定小蛋。
小蛋虽不晓得三彩竹箩是何宝物但也明白这玩意儿绝对沾不得可那蓬光瀑幕天席地、风驰电掣尽管他全力施展身形依旧逃脱不开猛觉一股巨大吸力涌到将他的身躯生生摄入彩光中。
小蛋只感洪涛没顶动弹不能身不由己地被吸向空中悬浮的小竹箩里他依稀听见霸下在身边的惊呼心下一省开启胸甲霸下心领神会在吸入竹箩的一瞬间钻入小蛋怀中。
乌犀怒甲合起小蛋稍松一口气暗想道:「不管怎样都不能让小龙落到别人的手里。」天旋地转间已是人事不醒。
罗羽杉目睹小蛋被丹火真君吸进三彩竹箩娇颜惨白玉指握紧仙剑催动真气身剑合一幻化作一道瑰丽光束希望能斩破竹箩将他救出不防眼前流光溢彩如潮涌来一阵地天昏地暗竟也让三彩竹箩收了进去。
石矶娘娘见状合身扑向丹火真君叫道:「把人放出来!」
丹火真君哈哈长笑一记雄浑掌劲将石矶娘娘生生迫退左手法诀一凝把三彩竹箩摄入袖中说道:「想救这两个年轻人的性命?简单让毕虎和罗牛用金红莲座与天道星图来换!」催动真气御动冥火凤翅镋朝南方飞掠而去。
石矶娘娘追之不及跺脚喊道:「丹火真君放了他们老娘跟你走就是!」
丹火真君全不理睬一路御剑南往回返龙轩山无波府。
抵达无波府外天色微明一众身穿彤红道袍的侍火童子恭敬出迎将丹火真君接入石府。
丹火真君略事休息祭起三彩竹篓双指虚点低喝道:「释!」
三彩竹篓光华一绽从里头「呼」地放出一团晶莹玉润的银白圆球滴溜溜在空中打转迅扩展到最后竟有一张圆桌大小悬浮于离地三尺处也不下坠。
丹火真君愣了愣他本是要把小蛋和罗羽杉从三彩竹箩内召出不料从里面飞出来的不是两个人却是这么一团稀奇古怪的东西当下他凝神体察三彩竹箩个中已空空如也并不见小蛋与罗羽杉的影踪。
丹火真君暗自错愕定睛打量凌空旋转的圆球只见绚光熠熠寒气习习圆球竟似用纤细的银白柔丝裹织而成天衣无缝浑然一体任他见多识广亦揣摩不透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两旁伫立的侍火童子目睹此景禁不住面面相觑均自诧异:「师父怎么弄了这么一个玩意儿回来?」
丹火真君功聚双目想穿透圆球观察内部的情况孰料那层银白柔丝看似薄如蝉翼他的神目电眼却难以看透。
沉吟半晌丹火真君打定主意起身走到圆球前真气布于手掌小心翼翼地抚摸探察表面的银丝触手阴寒如万古玄冰却又黏稠柔软无比从中隐约感觉到一股充沛庞大的灵力汩汩流动。
丹火真君绕着圆球转了一圈依旧瞧不出丝毫端倪反手掣出冥火凤翅镋运劲疾劈「啵」地脆响斩在鼓起的球体上。
冥火凤翅镋迸射出一蓬烈焰高高弹起再看圆球猛地一颤先是表面微微下陷继而疾回弹恢复原状。
丹火真君退开三步有心加上两成功力再作尝试但譬如是瓷器店里捉老鼠万一小蛋和罗羽杉有个好歹别说得不到金红莲座和天道星图还会招来罗牛和忘情宫的报复无论如何这笔帐也划不来。
他一时间束手无策心中着恼。好小子可真会躲可就算是王八终归也要有露头的时候老夫便不信你们两个能在里面躲上一生一世!
一抖衣袖收了三彩竹箩吩咐道:「弄火、执火你们在这里好生看着它。」迈步而出避入静室打坐调息去了。
弄火、执火两名童子分站左右目不转睛监视着圆球的动静然而七八个时辰过去圆球一无异样仍然安静地悬浮转动焕放出淡淡的银白光雾。
而在圆球内小蛋和罗羽杉兀自着昏迷对于外面的情形毫不知晓。
一团充盈温润的灵力宛若海水般包裹浸着两人的身躯缓缓透过软甲与肌肤渗入他们的体内渐渐先是罗羽杉的娇躯亮了起来出一团奇异的银白色光晕笼罩周身慢慢向四下蔓延和弥漫在球体内的灵力水乳交融相生相应。
「嗯—」罗羽杉忽然逸出一声无意识的低微嘤咛头顶冉冉升起一蓬水蓝色光雾在银波中凝聚不散逐渐集成一团。
须臾之后光团内依稀蜕化出她的三尺元神慢慢飘浮到身前与肉躯面面相对好似镜像;与此同时小蛋的元神也从体内祭出色泽却呈现青、银、红三彩分外绚丽柔和。
小蛋灵台一片空明全然忘却了尘世万物沉浸在先天无我之境元神双目低垂一缕缕三彩光丝蒸腾萦绕又不断吸纳着圆球中彷佛无穷无尽的灵力于几不可察觉的变化里壮大成长。
不知多久两人的元神终于交集「轰」的一声两道元神剧烈震颤爆出夺目光澜幻化作璀璨的柔波融会在一起刹那间五光十色的华晕在圆球里泛滥荡漾合而为一的元神无分彼此交织成一团彩云裹住两人的肉躯。
「铿、铿!」雪恋玉缘齐齐镝鸣一低沉铿锵一清越婉转在各自的鞘中奋然颤动迸放出无瑕如雪的绮丽剑光。
「怎么回事?」弄火、执火失声惊叫银白色的圆球转动如风映射出五颜六色的绚烂光芒直刺得两人睁不开眼睛。
过了许久弄火先一步回过神来叫道:「你在这儿守着我去请师父!」
执火一醒心头后悔:「我怎么没早点开口却教这家伙抢了先?谁晓得这圆球里会蹦出什么怪物来万一让我撞上岂不倒霉透顶?」可这时悔青了肠子也没用只好闷闷应了声往后连连退步躲到门口全神戒备。
好在尽管圆球风雷阵阵奔涌出一蓬蓬冰冷强劲的银雾罡风尚幸并未爆裂。
执火提心吊胆等了片刻丹火真君匆匆赶至圆球四周已被一团浓烈的彩色光雾包围整间石室也有若冰窟泛动着蒙蒙光澜。
执火见丹火真君赶到一定神躬身禀报:「师父这圆球像是烧着了……」
丹火真君亦是惊疑不定但不愿在弟子面前露怯斥责道:「休得胡说八道!普天之下若论驱火之术又有谁能强得过老夫!」从袍袖里放出三彩竹箩左手捏法诀一指圆球呼喝道:「收!」
不料三彩竹箩释放出的灵光甫一接近圆球立刻「哧哧」连响如同露水般蒸殆尽根本无法再次将其摄入箩中。
丹火真君一怔再提真元喝道:「收!」
三彩竹箩光芒如瀑卷涌激荡石室较之方才那次强盛何止数倍?可任光瀑如何澎湃汹涌依旧尽皆被圆球所焕出的冰寒绚光化解消散。
气机牵引之下反是三彩竹篓抵御不住圆球强大气势的回挫「嗡嗡」颤鸣狠狠摇晃了起来好似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
丹火真君暗自凛然明白倘若继续逞强催动三彩竹篓恐怕反会受其所伤他惊怒交加收回三彩竹篓面色铁青瞪视圆球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陡然间「砰」地一记惊天动地的巨响石室猛烈震动岩壁「喀喇喇」开裂如要坍塌一样铺天盖地的光浪狂风迸炸而出圆球碎裂成漫空齑粉飘荡散落。
弄火、执火二人反应稍慢半拍身躯被扑袭而至的沛然气浪卷起重重抛摔在石门对面的山岩上登时骨断筋折喷血惨叫两条小命各去了一半多。
丹火真君见势不妙一面飘身疾退一面双掌在胸前连舞出十余道弧光但听「砰砰」声不绝于耳爆裂出的光澜气浪摧枯拉朽破除他设下的层层防御直抵胸口饶是他道行深厚又有护体真气消解仍忍不住低低一哼长吐口浊气胸口气血翻涌飘落在石门外怔怔观瞩里头情形。
石室内「隆隆」声动犹如滚雷寒流彷似乱云经天肆虐狂舞良久不见淡去其它的侍火童子听闻响动纷纷赶到石室前见此情景尽皆呆住说不出半个字。
约莫盏茶后轰鸣徐歇从石室光浪里亮起一束耀眼彩芒在空中环绕盘旋渐渐一分为二幻现出小蛋和罗羽杉的元神盘膝悬坐于石顶下方两人腿下各托着一柄仙剑铿然镝鸣精光四迸。
丹火真君一惊心道:「见鬼!那圆球到底有什么古怪这还不到两天工夫居然能令两个娃儿修为突飞猛进各自踏破一层劫难晋入更高境界?」
身后一名侍火童子看到圆球里蹦出两道少男少女的元神不由下意识地拔出一对熟铜鞭横执在手。
丹火真君就像脑后长眼低喝道:「全都不准动!」
他自然晓得此际小蛋和罗羽杉的元神尚未复苏如若出手当然是手到擒来奈何既然元神未归窍即便是捉了去不消三五个时辰势必魂飞魄散自己不过白辛苦一场而已惟有耐心守候到他们的元神归还进肉躯再下手不迟。
果然罗羽杉的元神开始缓慢下沉化作一股清烟收入娇躯内紧跟着小蛋的元神亦步亦趋稳稳还入体内。雪恋、玉缘两剑双双幽鸣撤入鞘中。
别人也就罢了丹火真君却大是讶异小蛋身上那套殷红色的乌犀怒甲不知何时竟不见了踪影露出内里的一袭灰布衣衫。
丹火真君喜道:「妙极看这小子这回还不手到擒来!」他早就对霸下垂涎三尺此刻更不客气欺身迫近探爪抓向小蛋胸膛。
罗羽杉秀美的睫毛轻轻颤动睁开双目刚好瞧见丹火真君一爪朝小蛋胸口插落。她玉容变色、低声惊呼飞掠而上舍身欲挡在小蛋身前。
丹火真君大袖一展将罗羽杉朝右侧带出数丈左爪毫不停顿利箭般插中小蛋胸口。
罗羽杉心神俱裂闭起双眼悲声呼道:「小蛋—」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刻她蓦然醒觉到眼前这个少年在自己心中的分量已胜过生命。如果可以她宁愿以身相代只为不让他受到任何的伤害。
泪眼朦胧里小蛋身中魔爪、血肉模糊的景象却并没有出现反倒是耳畔听见丹火真君一声惊怒低吼。
就在他的钻木爪即将得手之际小蛋体内骤然迸放出殷红炫目的光华自衣衫肌肤下生出一层半透明光甲冒着腾腾荼阳烈焰遮蔽全身硬生生挡住了丹火真君五根锋锐凶狠的利爪。
丹火真君猝不及防只感到五根手指头像是伸进了滚烫沸腾的油锅险些没给炸了。
他忙不迭地缩手收招不料光甲一闪而逝打从小蛋胸襟内猛探出霸下圆溜溜的小脑袋一口咬中他左手尾指「嘎巴」一声脆响丹火真君半截小指断落被霸下「咂巴咂巴」吞入腹中。
丹火真君退出数丈抬手观瞧尾指血如泉涌只剩下不到一寸不由得失声嘶吼。
第四章 赌命三掌
罗羽杉忐忑张开明眸只见小蛋毫无伤霸下在他怀中得意洋洋道:“有种你就再来光叫有什么用?”
丹火真君怒不可遏运气封住伤口挥掌拍出“轰”地一响掌风中生出熊熊火浪有如大海潮涌向小蛋与罗羽杉飘立之处呼啸而去。
霸下把脑袋缩回壳里心道:“糟糕看样子这老道真被惹毛了竟拿出吃奶的劲儿来对付咱们?”
念及至此突然感觉小蛋身躯一震醒转过来忙叫道:“干爹快躲!”
小蛋懵懵懂懂才抬起一半眼皮便看到身前火焰滔天灼浪劈头盖脸涌来他脑海里浑浑噩噩尚未完全清醒也听不清楚霸下在喊什么近乎本能地一提丹田真气灌注双臂沉身拧腰推出双掌不知不觉用上了大寒七式中的一招“玉壶冰心”而真气运行的路径却又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溜火神掌。
“呼—”小蛋掌心赫然轰出两卷白茫茫的奇寒罡风在空中有若实质般冰封凝固构成一堵坚实厚重的冰墙朝前缓缓推进。
“砰!”一冷一热两股迥然不同的掌劲迎头激撞冰火交击流光四溅齐齐迸散开去居然平分秋色未见输赢。
丹火真君身形晃了两晃硬是挺着不往后飘退凝视小蛋道:“不可能没道理!”
须知丹火真君适才那掌重逾万钧至少用上了七成多的紫冥火罡其霸道强横任天6仙林的顶尖人物亦不敢怠慢疏忽而小蛋前一次与丹火真君交手时显露出的修为不过是观微之境双方实力悬殊自不待言。
即使此刻他修为大进也顶多是刚刚跨进了知着境界的门坎离真正的高手尚有一段遥不可及的差距更莫遑论与丹火真君这般成名百多年的魔道耆宿正面硬撼。
但方才小蛋拍出的掌劲分明蕴藏着至少能与忘情级别高手相抗的绝强功力委实令人无法猜度在他身上究竟生了什么。
罗羽杉欣喜道:“小蛋你醒了!快察看一下体内有没有被震伤?”
小蛋听着罗羽杉的声音先向她微微一笑而后施展内视之术凝神体察只觉经脉内余波未平真气浩浩不知壮大了多少倍他一愣道:“奇怪难不成我睡了一觉醒来后修为竟提升了这么多?”
忽觉丹田有异才察觉平日蛰伏其间的那团冰冷寒气居然变得彷如汪洋大海深不可测意念微动处寒气升腾流转如臂使指毫无凝滞。只是细察之下这团寒气依旧卓尔不群与他炼就的铜炉真气泾渭分明、自成一体。
他醒悟道:“难怪我刚才挡下了丹火真君的紫冥火掌原来是这个道理?不消说又是虫宝宝的精气帮了大忙。”
可为何短短数日里圣**进化得如此厉害且不再抗拒自己的意念驱动小蛋亦百思不得其解。
罗羽杉见他神情古怪沉默不语不禁担忧道:“小蛋你受伤了?”
小蛋摇摇头道:“我没事。”环顾四周问道:“咱们这是在哪儿?”
丹火真君已恢复冷静冷冷回答道:“这里是老夫的无波石府。”
小蛋“哦”了声抬手看了看左臂又低头瞧了瞧胸前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霸下小脑瓜一转笑嘻嘻说道:“干爹你是不是在找那身红色的软甲?”
小蛋颔道:“是啊你知道?”对他而言乌犀怒甲可是防身保命的第一法宝绝对丢不得。
霸下瞧他愁眉不展的样子笑道:“别愁那身软甲已光化融入了你的体内。先前便是靠着它挡下了臭老道的鬼爪子。”
小蛋潜心巡查果感觉到经脉里多了一股沉静厚实的热流只需稍一动念便能喷出顷刻覆盖全身他暗吁一口气松开眉宇。
丹火真君闻听霸下出言不逊心头恼怒思忖道:“小东西迟早让你识得老夫的手段!可恨这小子明明修为浅薄、不堪一击却越打越强身上更有诸般怪异魔宝令老夫一再失手。”
想到这里嫉妒、贪婪、愤恨种种恶念一起涌上目放异光牢牢射定在小蛋面庞上说道:“小子老夫有个办法就看你有没有胆量试一试?”
霸下抢先叫道:“干爹别听他瞎扯。你看他说话时眼珠乱转一定有阴谋!”
小蛋淡淡笑了笑说道:“没关系咱们先听听他说什么。”
丹火真君慢条斯理道:“你撤去护身甲胄与老夫实打实的对上三掌只要不死我便放你们离开。若是不敢老夫就再祭出三彩竹箩倒也爽快省事。”
话音方落罗羽杉道:“不行。小蛋的年纪不到真君一个零头如何能与你对掌?”
霸下连连点头道:“干娘说的话就是有道理!”丹火真君嘿嘿冷笑:“小子你有没有胆量?”
第五章 情牵南海
毕虎吓得魂飞魄散叫道:“好家伙老子要归天可怜清妹要成寡妇了!”
他嘴上唠叨手脚也没闲着从袖口里迅取出一柄血玉熔金壶将扑至身前的烈焰“哧哧”连响吸入壶嘴。
这宝物是他多年前从碧落剑派千辛万苦偷出来的屡次于危难中救回老命而今自更不肯归还。
罗羽杉与霸下联结成阵与毕虎鼎足而立分守两翼奈何丹火真君不惜耗损真元动的“累劫狱海”着实凶猛霸道连血玉熔金壶亦抵挡不住。
千钧一之际猛听小蛋沉声道:“站到我身后只管挡住后面的火势!”
毕虎愣了愣道:“小伙子你想做什么?现在可不是逞英雄的时候!”
小蛋不答步履蹒跚横身在罗羽杉和毕虎前独自迎上前方漫空涌来的火海。
“叮─”一蓬红光亮起水晶般透明绚丽的乌犀怒甲覆盖小蛋周身将熊熊烈火拒之门外。
火蛇吞吐闪烁一分为二绕过小蛋向背后的毕虎和罗羽杉涌去小蛋心晋空明映照璀璨星天反手掣出仙剑振腕斩入肆虐的“累劫狱海”中口中低声喝道:“走!”
“呼!”前方火海里蓦然现出一道星空光澜正是他拼尽全力开启的“弱火星门”毕虎毫不迟疑左掌在小蛋背心上一推一送助他掠进星门里右手揽住罗羽杉招呼霸下道:“好龟儿咱们走啦!”纵身跃入。
星门一闪即逝丹火真君更没料到小蛋还有这手业已反应不及只得眼巴巴望着三人一龙的身影消失于火海中。
一名侍火童子在身后轻声道:“师父他们借火遁溜走了咱们……”
话没说完丹火真君猛地转过身一脸杀气抬掌“啪”地震碎那侍火童子脑颅恨恨道:“要你多嘴!他们逃不远给我追!”
他说这话的工夫小蛋等人正从星门内被弹入无波府外不远处的一片密林里。
毕虎手疾眼快一把抱起软倒的小蛋叫道:“羽杉侄女儿快跟我走!”他朝远近左右不同位置甩手扔出几团黑乎乎的东西“砰”地在林间爆裂弥漫起一蓬蓬浓烈的烟雾久聚不散。
毕虎一边抱着小蛋借助密林掩护御风向南疾行一边不停设下重重假象以诱使丹火真君追错方向嘴里还不忘吹嘘:“别怕有我老人家在管让丹火真君连老子放的臭屁都摸不着半个。”
霸下看不惯毕虎的自吹自擂哼道:“你的话能信那鬼的话也能信了。”
“你懂什么?”毕虎一瞪眼道:“眼下是深夜咱们最忌御剑暴露了身形这样没逃多远就得给丹火真君追上惟有倚靠这座轩龙山茂密繁盛的山林与石洞和那老家伙玩几圈捉迷藏才有机会逃脱。”
说着话众人已奔出数十里进到一座四通八达的巨型天然溶洞中毕虎领着罗羽杉和霸下左拐右拐显得轻车熟路无比熟稔彷似闭着眼都能认得道。
罗羽杉见状不由佩服道:“毕老伯这里的路径如此复杂您却能认得实在不简单。”
毕虎听有人夸赞自己眉开眼笑道:“那算什么干咱们这行的最要紧的就是记性好……上次为偷丹火真君的金红莲座我花了半个多月早把轩龙山的一草一木摸得滚瓜烂熟若没这手本事乘早别作偷儿。”
忽然听到黑暗中有女子声音不屑道:“当贼很得意么?还有脸夸耀。”
一团夜明珠的光晕照亮映射出石矶娘娘的面容却是已在此处等候了多时。
她一眼看到毕虎怀中浑身淤血、面色惨白的小蛋惊道:“他伤得重不重?”
似为向石矶娘娘显摆自己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毕虎抱着小蛋一屁股靠坐在山岩上略带夸张地大口喘气答道:“这小子命硬只是在路上昏睡了过去。我方才又喂了他两颗云林禅寺的玉露百洗丸应该不妨事。”
石矶娘娘气不打一处来熟练地伸手拧住毕虎尖尖竖起的小耳朵往上一提怒道:“你惹的祸却连累了人家两个娃儿!”
毕虎疼得龇牙咧嘴又不敢挣扎唯恐触动了小蛋的伤势只得求饶道:“给点面子、给点面子羽杉侄女儿在一边瞧着呢?”
石矶娘娘松开手余怒未消道:“总算你把人救了回来我暂且饶过你这遭若羽杉和小蛋有个三长两短老娘跟你没完!”
毕虎揉揉生疼的耳朵小声嘟囔道:“夫纲不振乾坤颠倒什么世道啊……”
石矶娘娘正在察看小蛋伤势随口问道:“你嘀咕什么?”
毕虎吓了一跳期期艾艾道:“没什么我正在想如何才能安然无恙地离开这儿。”不防一个小小的声音道:“才不是呢他刚才说的是:『夫纲不振乾坤颠倒什么世道』……”
石矶娘娘怒道:“好啊你对我心怀不满是不是?有种就休了我!”毕虎恨不得一脚把霸下踹回无波府垂头丧气道:“不是不是妳千万别听那小王八胡说八道我有种没种还不是妳一句话的事么?”
冷不防霸下又道:“你才是王八若非我干爹拼着小命不要施展火遁带我们闯出无波府这会儿你早被人家烤成肉干了。”
毕虎鼓着小眼气呼呼瞪着霸下正待反唇相讥石矶娘娘不耐烦道:“住嘴!羽杉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罗羽杉将事情经过简略说了至于从圆球内崩裂而出之前的那一段遭遇她自己也不甚了解也就无法说清楚以至于石矶娘娘和毕虎都听得云里雾里猜不透为何仅只短短两日小蛋的功力竟增长得如此迅至于乌犀怒甲又是怎样被光化的就更成了一个谜。
霸下望着毕虎满脸茫然懒洋洋道:“想知道么?问我啊。”
罗羽杉心头一动问道:“小龙莫非你清楚我们这两天究竟都生了什么事?”
霸下点了点小脑袋回答道:“那天妳和干爹被臭老道收进竹箩中昏了过去我躲在干爹软甲底下怎么叫你们也不醒正在干著急的时候干爹的鼻孔里忽然慢慢钻出两道细白银丝真是有趣。”
毕虎呸道:“你都说自己藏在软甲下面了又怎能看到?”
霸下翻翻白眼道:“你才不管什么东西都要用眼睛看呢我用的是灵觉。”
毕虎不甘示弱指着小蛋鼻子道:“你当他是虫子么会吐丝结茧?简直是笑话!”
霸下虽有万年道行毕竟是小孩性情脱口道:“稀奇么?少见多怪我干爹体内住着圣**精魄吐点丝又算得了什么?说不得还能飞檐走壁、打击犯罪呢。”
罗羽杉想起翡翠谷一战小蛋突然从口中喷出一团银丝挫败停涛真人才解去了白鹿门灭门之祸颔道:“没错小龙说的是真的。”
霸下打了个哈欠又变得懒洋洋地道:“饿了好些天了有东西吃么?”
毕虎的修为或许无力与天6顶尖高手相抗但身为神偷耳聪目明、道听涂说的本事却是绝对一流明白霸下是在借机卖弄哼道:“你整日吸食天地精气哪里会饿?别以为我老人家是白痴。”石矶娘娘对这个会说话的小东西却极是喜爱朝毕虎狠狠瞪了眼看他紧紧闭上嘴巴这才柔声问道:“小龙你想吃点什么?”霸下转转小眼珠咽了口唾沫道:“最好是去寒生火的丹丸有个十来颗就够了。”
石矶娘娘一听笑道:“这好办。”转头对着毕虎吩咐:“还不把你怀里的东西掏出来?”
毕虎不情不愿一边探手取出瓷瓶将十颗火红色的丹丸一枚一枚心疼无比地倒在石矶娘娘的手心里一边低声喃喃自语:“让你吃、我撑死你个馋嘴王八……”
石矶娘娘将丹丸送到霸下嘴边说道:“这是太清宫的『三阳开泰丹』。”
霸下也不客气“嘎巴嘎巴”嚼豆子般把十颗三阳开泰丹吞入小肚子里顿时精神十足全身更泛起一层淡淡红光令人暗暗称奇等牠吃完小点心继续说道。
“干爹鼻子里钻出来的银丝越来越长也不中断到最后竟然真的在身边结起茧来把全身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紧跟着银丝变亮虫茧开始旋转还放出雾蒙蒙的光晕。干爹的鼻子不吐丝了嘴巴鼻子和耳朵里又开始冒浓浓的寒气就像……蒸笼上的包子。”
石矶娘娘笑道:“这比方打得有趣莫非那寒气也是由圣**的精魄所化?”
霸下道:“也许罢?然后干爹和干娘身上就结了一层霜心跳呼吸也变得极慢就像是……冬眠。”
毕虎忍不住追问道:“后来呢你们是怎样从那茧里爬出来的?”
霸下眨眨眼道:“他们都冬眠了剩我独个儿醒着岂不太亏?眼瞧着没事我又觉得有点累了就跟着也睡着啦接下来么就不晓得了。”
毕虎望着霸下摇头叹气道:“就你这样吃了睡、睡了吃的也算是龙子?”
霸下一反常态地没理会毕虎的讥讽反而扭头望向小蛋目露喜色道:“我干爹要醒啦。”
果然小蛋的眼皮微微动了动缓缓睁开。
石矶娘娘欣慰道:“醒了就好天杀的丹火真君竟好意思对一个小娃儿下此辣手!”
小蛋只感到全身百骸诸脉无一不疼痛钻心尤其是头顶彷如有千根钢针深深插入令他恨不能把脑袋切下来先在冰水里泡上两天。
罗羽杉见他神情痛楚显是在强忍着没出声呻吟芳心酸楚想握住小蛋的手又碍于众目睽睽惟有轻声说道:“小蛋你再服一颗天一阁的灵丹罢。”小蛋试着在丹田内流转了一圈真气暗自庆幸自己的伤势虽重功力在沉沉昏睡间却恢复了不少摇摇头道:“不用了我打坐一会儿就好。”
他身子稍稍一动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如电流般穿透全身冷汗涔涔而下。
罗羽杉赶忙搀扶小蛋盘膝坐下再不顾忌旁边的毕虎和石矶娘娘伸手取出一方洁白的丝帕轻轻为小蛋拭去满脸的汗水。
瞧着他憔悴委顿的模样罗羽杉心如刀绞只恨自己不能以身相代眼圈却又红了。
小蛋紧咬牙关硬挺着不出声朦胧的视线里望见罗羽杉凄楚的玉容朝她勉强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意似安慰和感谢。
毕虎和石矶娘娘在旁静静观瞧着这一幕禁不住悄悄交换了一个眼神暗道:“看这情形这小子艳福不浅罗牛好作外公啦。”
毕虎眨眨眼凑到石矶娘娘耳畔道:“什么时候妳也能待我这样温柔?”
石矶娘娘脸上的柔情瞬间消失不见哼道:“你还想得寸进尺?”
霸下左右看看叹了口气:“孤家寡龙一个寂寞呀─”
“噗─”石矶娘娘差点笑晕过去生怕惊扰小蛋运功疗伤只有苦苦忍着喘着气低声道:“要再找个跟你一样的是比较难些。”
小蛋并没有听到霸下的抱怨他聚精会神催动“生生不息”心法疏通经脉等再次醒转已是翌日午后。
恰巧毕虎打从外面回来贼兮兮笑道:“我刚又溜进无波府转了一圈丹火真君抓不着咱们正拿几个倒霉蛋弟子出气呢。”
石矶娘娘问道:“这么说咱们可以离开此地了?”
罗羽杉看向小蛋有些担心道:“你的伤势怎样能不能走动?”
小蛋长吁一口气扶着石壁慢慢起身道:“不碍事咱们还是赶紧走罢。”
毕虎赞同道:“对夜长梦多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静心养伤也不迟。”
霸下道:“慢着毕老头你偷了我干爹的蚀龙香鼎打算什么时候还?”
毕虎装聋作哑支支吾吾道:“蚀龙香鼎那是干什么用的?让我想想……”眼角余光瞥见石矶娘娘面色凶狠地紧盯着他知道没可能搪塞过去这才慢吞吞探手入怀摸索了半天取出一尊小鼎:“我老人家不过是一时好奇想借来玩几天而已。”石矶娘娘一把夺过交还小蛋道:“好孩子这次连累了你和羽杉。”
小蛋收起蚀龙香鼎笑了笑道:“多亏您和毕老伯冒险相救我还没谢过你们呢。”
当下罗羽杉搀扶小蛋由毕虎引路石矶娘娘殿后悄悄出了溶洞潜踪匿迹向西御风行出两百余里方改作御剑飞行直到天色将暗时才在一座小镇中觅得家干净的茶铺歇脚休息。
毕虎问道:“羽杉妳不是要赶回南海么这一折腾怕是误了归期罢?要不要我替妳向苏阁主说情多多少少她也得卖我老人家几分薄面。”
罗羽杉道:“多谢毕老伯好意回山后我自当将其中缘由向师父禀明恩师宽容慈和必会体谅就不烦劳您老人家多跑这一趟了。”
霸下道:“那妳不陪我干爹去天雷山庄还鼎给白鹿门了?”
罗羽杉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小蛋身上的伤势闻言不由得一阵犹豫。
石矶娘娘含笑道:“妳放心小蛋便由我和毕虎负责护送包管将他平安送到。”
罗羽杉默默点了点头目光停留在小蛋脸庞上心中涌起离愁别绪只盼他开口相留自己纵然拼着迟误归期、受到师门责罚也是心甘情愿。
然而小蛋彷佛丝毫没有体悟到她的心思只说道:“罗姑娘一路当心。”
罗羽杉不禁生出一缕失望怅然问道:“你……还有别的话要对我说么?”
小蛋低下头道:“为了我的事险些害了妳的性命我很过意不去。如果再耽搁了妳的归期令妳被苏阁主责罚我就更对不起妳啦。”
石矶娘娘察颜观色觉罗羽杉神色中隐含的不舍与失落不禁暗暗埋怨小蛋:“这傻小子人家一颗心都系在你的身上偏还把话说得这样生分客套真是个不开窍的榆木脑袋。”
罗羽杉心底幽幽一叹起身道:“毕老伯石矶婶婶我先走啦。”
众人相送到门口罗羽杉依旧听不到小蛋开口更觉心头百般滋味萦绕踏足在清冷的街道上。突听小蛋在身后吶吶说道:“海上风大妳小心着凉。”
罗羽杉霍然回眸正迎上小蛋温暖的眼神她展颜浅笑:“好的你也要多多保重照顾好小龙。”向石矶娘娘和毕虎盈盈一礼转身离开小镇兀自感觉到小蛋的视线透过*****夜色*(**请删除)*(**请删除)*(**请删除)*(**请删除)*(**请删除)正默默目送自己离去。
到得镇外偏僻之处她徐徐驻足回已看不到石矶娘娘三人的身影冷月初升静静挂在梢头皎洁的玉华一如小蛋的目光暖慰着她的心坎。
回想起小蛋临别的最后一句话她的唇角不觉逸出一抹恬静的笑容。
以她如今的修为有谁会担心她被海风吹凉?只是小蛋纵有千言万语藏在心底倒出来的却是这么一句。
她恍然惊觉到曾几何时自己的喜忧已悄然被人占据不经意的只字词组便能轻而易举拨弄自己的心弦让自己百般思量反复回味。
只是这寡言少语的少年真的体察到自己的心意了么?
而自己又是喜欢他的哪一点?
是因为他曾舍命相救?是因为他的淳朴诚实?又或是仅仅因为自己的一时情动却从此百死不悔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顿时罗羽杉心中柔肠百结难以自遣痴痴仰望月空伫立良久只觉夜幕下点点寒星扑朔迷离既远且近一直等到月移中天露水悄然沾湿裙底这才回头最后远眺了小镇一眼勉强收拾起满腔女儿情怀御剑而起。尽避一路上罗羽杉日夜兼程仍旧迟误了两天回到天一阁她来不及歇息风尘仆仆直奔极情堂拜见苏芷玉向恩师谢罪请罚。
苏芷玉问起延误原由罗羽杉也不隐瞒照实说了。
苏芷玉静静听完对爱徒的心思业已明白淡然笑道:“小蛋那孩子很好短短一年多修为竟能精进如斯连丹火真君也没能从他身上讨得多少便宜。”
罗羽杉听苏芷玉夸赞小蛋满心欢喜地躬身施礼道:“弟子违反门规在外迟滞不归请恩师惩处。”
苏芷玉沉吟片刻从座椅中站起身说道:“羽杉妳跟我来。”
两人出了极情堂沿崎岖清幽的小径漫步上行直抵歧茗山山顶一座竹庐前说是竹庐其实只是一座简陋的小亭屹立在云海霞光间也经过了十数年的风霜雪雨。
苏芷玉在竹庐前止步纤指轻轻抚摸坚韧的紫竹久久沉默无语。
罗羽杉尚是第一次获准来这地方未曾想在山顶还建有如此一座孤零零的小亭子莫非是恩师专用的闭关静修的地方?她正困惑间苏芷玉抬眼眺望远方极尽之处。
海天一线红日西沉暮色里云涛溢彩、鸥鸟高飞苏芷玉徐徐说道:“妳丁师叔以前每年来天一阁时都会在这里小住。”
罗羽杉大吃一惊诧异道:“丁师叔在这座竹庐里住饼?”
需知乃父罗牛和丁原生死与共情逾手足却从不曾听他提及半句此事。
苏芷玉微微颔抬步走入竹庐凭栏俯瞰云霞之下的无垠碧海。
“以往每年三月妳丁师叔都会悄抵南海在此寄住两月与为师谈经论道映证仙心心血来潮时便御剑双飞、穷尽天涯寻访隐没的仙山宝岛。运气好的时候还会邂逅一两位避世千年的海外散仙一同盘桓数日乐而忘返。”
罗羽杉心往神驰直感到世人称颂的神仙眷属也莫过如此可惜两人聚少离多一年里倒有三百余日需得相望于海上。
这固然是苏芷玉恪于老阁主安孜晴的遗愿毅然决然挑起天一阁的万钧重担独守南海可又何尝不是丁原之憾?
白云苍狗世事无常即便修为震古烁今如丁原、苏芷玉依然不能随心所欲了无遗憾。
彷佛是看透了爱徒的想法苏芷玉转微微一笑柔声道:“世事哪能尽如人意若能心有灵犀则海阔天空又何需介意能否朝朝暮暮、缠绵一隅?”
罗羽杉一怔心道:“师父这句话显然暗藏深意她为什么要这样说?”
想到这里蓦地一凛抬望向苏芷玉。
苏芷玉微笑不语抬手轻轻爱抚罗羽杉的秀彷似瞧见了年轻时的自己。
过了半晌她缓缓道:“羽杉妳违背师命晚归两日虽情有可原但也不能全无责罚。从今晚起妳便在这竹庐内面壁一年期间必须心无旁骛地参悟我南海绝学绝不可辜负令尊与为师的期许。”
罗羽杉一阵感动明白恩师此举与其说是惩戒却更是对自己的鞭策与关爱心间不安渐渐淡去躬身拜道:“徒儿谢师父厚爱。”略一转念忍不住蹦足勇气问道:“师父丁师叔还会再来么?”
苏芷玉道:“五年前妳丁师叔最后一次来南海时曾对我说他必须出一次远门这一去竟是整整五年了无音讯。我猜他一定是想去独自完成一桩大事可惜他竟连我也不肯告诉。”
罗羽杉道:“丁师叔的性情如此。有什么事都不愿牵累别人他想完成的那件事一定非常凶险所以越是面对亲近的人他越是想要独力承担。”
苏芷玉点了点头叹道:“不知为什么近日我总有些心绪不宁隐约觉得妳丁师叔就快有消息了。只愿他能平安归来。”
说罢极目远眺赫然是西北方向。
第六章 师门赐婚
小蛋将蚀龙香鼎送还白鹿门后便与楚儿在山下会合一同前往克己轩向叶无青复命。
对于灵泉山庄的遭遇小蛋概不隐瞒一五一十向叶无青作了禀报只将有关贯海冰剑的秘密略过不提。
提及与楚儿分手后的经历小蛋只说自己随罗牛回转天雷山庄小住了数日藉以养伤虽然看到叶无青闻听此言神情颇为不豫但总好过告诉他自己把蚀龙香鼎带出宫还给了白鹿门。
至于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叶无青迟早会知晓其中真相小蛋也惟有瞒得一时算一时了大不了被师父一怒之下踢出门墙他重新跟着常彦悟浪迹天涯反倒逍遥自在。
楚儿在旁淡淡听着也不多话就听叶无青吩咐道:“常寞你先回去休息明日一早再来。楚儿留下为师有其它事交代。”
小蛋看了眼楚儿“哦”了声朝叶无青欠身施礼缓步退出了克己轩。
叶无青目送小蛋去远拿起茶盏啜了一口淡淡道:“常寞在说谎至少他对老夫没有尽吐实言。他身上的伤分明是受阳刚一类的掌力所击绝不是什么阴柔诡秘的路数。楚儿妳说为师说的对么?”
楚儿低着头没有回答。
叶无青放下茶盏默然凝视楚儿足足有半炷香轩中一片静谧只有茶盖在杯沿上轻轻滑动出的清脆低响。
“楚儿妳还记得常寞入门不久为师曾交代过妳什么?”叶无青徐徐说道:“我要妳接近他让他信任妳然后找机会从他口中套取天道星图的秘密。”
楚儿心中一紧不知师父为何会突然旧事重提恭敬回答道:“弟子记得。”
叶无青淡淡一笑悠悠道:“这一年多来妳的确成功了看得出常寞很信任妳所以他根本不担心妳会拆穿他的谎话是么?”
他语气猛然转寒:“可是我为何从未听妳禀报过有关天道星图的任何事情是他口风太紧还是妳胆大妄为、有意藏私?”楚儿低声说道:“弟子绝不敢对恩师藏私请师父明查。”
叶无青冷笑一声道:“不管怎么说妳都是一无所获。换句话说妳根本就没有用心去完成为师的交代不但如此反而还处处替常寞遮掩。”
楚儿一言不垂听训既不辩驳也不解释。
叶无青森冷的眼神须臾不离地凝视她问道:“妳觉得很委屈?”
楚儿摇了摇头说道:“弟子办事不力辜负了恩师的信任不敢有丝毫怨言。”
叶无青默然许久目光中渐渐生出一缕柔和之色语气稍缓:“妳从六岁拜入为师门下老夫一直将妳视为亲生倾力栽培只盼有朝一日妳能青出于蓝光大师门所以有时候为师对妳的确比别人更严厉苛刻了些却都是为妳好。”
楚儿低低的声音道:“弟子知道师父对楚儿的恩情今世今世也报答不尽。”
叶无青点点头唏嘘道:“光阴似箭一转眼妳已长成了妙龄少女不再是那个任性的小女孩了。”
他的话音里流露出罕见的怜爱之情彷似不知不觉已沉浸在对往昔的回忆中。
“楚儿妳觉得蒙逊怎样?”忽然地叶无青端起茶盏轻吹一口问道。
楚儿一怔欠身回答道:“蒙师兄很好对师父忠心耿耿对弟子也十分关照。”
叶无青抿了口凉茶接着说道:“可惜他的性情太冲动若无人管教劝导将来恐怕要吃大苦头。”
楚儿说道:“有师父在蒙师兄应该不会有事。”
叶无青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可谁说师父能管他一生一世?妳也是一样早晚会有一天会离开老夫独当一面闯荡天6。”
楚儿惊道:“弟子愿终生侍奉师父不离您老人家座前半步。”
叶无青哈哈笑道:“傻话妳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家师父怎舍得让妳一辈子不嫁人?”说罢他语气和缓而又坚定道:“三天前席长老已代蒙逊向老夫提亲希望能娶妳过门。”
楚儿霍然抬头叶无青向她摆了摆手继续道:“我斟酌再三又征询过妳爹爹和姜长老、简长老的意见在昨天已亲口许下这门婚事。”
楚儿娇躯剧震俏脸登时一片苍白脑海里“嗡嗡”轰鸣乱作一团依稀听见叶无青接着说道:“至于婚期倒也不急于一时。毕竟妳和蒙逊仍需专心修炼不宜分神旁骛。但尽早定下名分也好了却为师的一桩心事。”楚儿心乱如麻百思不得其解心道:“师父从未表现出要将我嫁给蒙师兄的意思为何这次会突然许婚?”猛地灵光一闪“难道是因为楚老宫主骤然回归令师父感到了威胁?难道他以为用我就可以拉拢席长老所以要把我当礼物送给蒙师兄?”
再联想到叶无青继位之初为树立权威刻意打压席魉、藤皓等原来的忘情宫元老却大力扶持起四大长老中排位靠后的姜山和简婆婆其用心不言自明。
然而楚望天的回归陡生变量令叶无青不得不重新考虑席魉等人的立场而蒙逊的求婚对他而言不啻是恰逢其时于是顺水推舟慨然允婚。
居然是为了这个缘由……楚儿的心头好不酸楚心道:“师父你曾说过世事如棋在你心里难道真的每个人都只是一颗可供你利用驱使的棋子么?我是棋子蒙师兄也是一样。想当年如果蒙师兄不是席长老惟一的外孙你会收他为徒么?而如今你真的那么狠心要将我嫁给那个连你自己都不喜欢的人么?”
叶无青注意着楚儿的神色变化笑道:“妳和蒙逊本就是同门师兄妹而今再结为夫妻可谓天作之合。待为师百年之后这忘情宫的千秋基业正可由你们夫妇共同执掌岂不是一段传颂千古的佳话?”
他素知楚儿生性刚烈宁折不弯今次煞费苦心恩威并用力求成功。所以先借小蛋之事难令楚儿心生畏惧愧疚;再以温言抚慰让她牢记师门之恩;最后则是以忘情宫大权为饵诱她动心。
这威逼、示恩、利诱三管齐下不怕楚儿油盐不进。
谁料语音刚落楚儿已平静道:“师父弟子不愿。”
叶无青和蔼一笑道:“为什么?难道妳心中已另有所属?”
楚儿摇了摇头。
叶无青温言道:“这么说是因为妳看不上蒙逊所以不愿作他的妻子?”
楚儿徐徐道:“弟子一直视蒙师兄为兄长从未有过其它想法。”叶无青轻扣着茶盏问道:“那妳可不可以告诉我蒙逊到底是哪里不好?妳为什么不喜欢他?”
楚儿紧紧抿起樱唇贝齿咬嗫下渗出娇艳血丝半晌后道:“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妳又在任性了。”叶无青提高声音喝道:“婚姻大事非同儿戏能由着妳胡来?”楚儿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低低道:“弟子死也不嫁!”
“啪!”叶无青重重将杯盏扣在几案上茶水四溅厉声道:“妳敢抗命?”楚儿鲜红的衣衫出“瑟瑟”轻响跪倒在叶无青的座前抬起苍白的脸有一抹泪光在眼眸里闪过却倔强地不肯滴落。
轩中两人的视线僵持而冰冷却埋蕴着滚滚熔岩一触即。
叶无青的手依旧按在茶盏上终于他的手指慢慢松开起身从楚儿身边走过一步步迈向门前。
屋外斜阳正好安宁而祥和楚儿依然跪着等待着师父的最后决断。
纵然是狂风骤雨她也决心去坚强面对只为守护心底那片本应该属于自己的天空。
脚步声歇止叶无青傲然的身影站立在门前淡淡道:“刚才老夫和妳一共说了两件事妳却一件也做不到。好我再给妳一次机会选择或是常寞或是蒙逊没有第三个。妳可以考虑一晚为师不希望失望。”
说着徐步而出任由楚儿在克己轩中跪如泥塑。
“啵”茶盏蓦地爆碎细白的瓷粉飘满几案楚儿的心颤了颤彷如随着茶盏一起碎裂成灰。
秋阳穿过窗棂在阴暗的地面上闪烁出一片片暗红色的光斑摇曳着风在她乌黑如瀑的秀上悄悄镀上一层玫瑰色的光波。
叶无青的话一遍遍反复击打着她的神经就像是挥不去的魔咒嫁给蒙逊或者从小蛋的口中套取天道星图的秘密!
“为什么会是我?我该怎么办?”楚儿的心中茫然无绪。她从未像现在这样无助而彷徨迷茫而脆弱。
一直以来作为忘情宫宫主座下女弟子又有身为四大长老之一的祖父撑腰她率性而为无往不利少有不称心如意的时候但只在剎那间她从高高的云端陡然跌落进深不见底的黑渊。而那个推她的人不但有自己的师父更有自己的爹爹、祖父和祖母。
一颗泪珠无声地滴落在地上慢慢朝四周化开楚儿仰起头将第二颗泪珠留在眼眶里打着转儿不让它再落下。
轩内的光线渐渐转暗暮色悄然来临她闭上了双目泪水却从缝隙中迸流出来轻轻滑落在惨白光洁的玉颊上忽地心有所动察觉到轩外有人走近。
来的人是蒙逊。
他似乎并不知道方才在轩内生的事情愕然望着楚儿问道:“师妹妳怎么跪在这儿师父呢?”楚儿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肢将头扭向另一侧并不搭理他。
蒙逊左顾右盼不见叶无青的身影于是走近几步来到楚儿的背后迟疑了片刻终于鼓起勇气道:“有件事我想告诉妳前几天我请外公向师父提亲求他将妳许配给我。昨天师父已经同意了这桩婚事。师妹我……”
楚儿不动冷冷道:“你休想我绝对不会嫁给你的。”
“为什么?”蒙逊大步转到楚儿身前蹲下看着她面颊上的泪水不由错愕道:“妳哭了是谁欺负了妳。告诉我我找他算帐去!”
楚儿的唇角浮起一缕讥笑说道:“如果我告诉你那个欺负我的人是师父你敢去么?”
蒙逊呆住了挠挠乱吶吶道:“妳惹师父生气啦那……我帮妳去求情?”
楚儿睁开眼目光落在蒙逊的脸上既没有厌恶也没有情义淡得像一泓秋水;她的话却比秋水更淡字字清楚:“不必了多谢。我自己的事不用别人管。”
“那怎么行妳是我师妹。”若以情商而论蒙逊在这方面的修为实则比小蛋更低所以即便面对如此再简单明白不过的答案他却还是回不过味来只当如从前一样楚儿刚烈的脾气惹怒了叶无青所以受罚。
他顿了一顿粗豪的脸上居然露出几分羞赧又道:“妳就快做我的女人了妳的事我哪能不管?”
楚儿的眸中遽然闪过寒厉的冷光几乎是低吼着道:“滚出去!”
蒙逊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好在他对楚儿的喜怒无常早已习惯耐着性子问道:“我说错了什么?”
楚儿望着蒙逊不由泄气。要和这个人过一辈子还不如现在就死了得好!她深深吸了口气尽力平复心绪道:“你没有错只是我想一个人静一会儿。”
蒙逊露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的神情点头道:“好。”站起来走到门口又颇不放心的回头道:“师妹妳不要紧罢?”
听不到楚儿的回答蒙逊只得讪讪离去心想:“师妹的脾气怎么就像草原上六月里的天气真难猜。往后我还得多下点心思才行。”一边想着一边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楚儿面颊上的泪痕已干日落西山黑夜笼罩着庭院蒙逊并没有再回来屋里全暗了景物一片朦胧。
或是常寞或是蒙逊再没有第三个选择。
然而自己就要这样屈服乖乖听话么?楚儿似乎惊醒过来喃喃道:“绝不!”她艰难地站起身由于跪地太久又没有运功疏导气血双腿一阵麻木彷佛已不再属于自己身子晃了几晃差点儿扑跌进旁边的座椅里。她催动铜炉真气灌注双腿经脉很快消除去麻痹的感觉举步走出克己轩朝朱雀园的方向踯躅行去然而当她遥遥望见朱雀园大门前高高悬起的大红灯笼脚步却停了下来静静伫立些许忽然转身向左的一条岔道走去。
道路的尽头是一座规模比朱雀园小了许多的宅子夜风里隐约有笑语飘送而来。
楚儿走到门前看见像标枪一般挺立的葛老二轻轻问道:“常寞在么?”
葛老二见是楚儿急忙躬身应道:“寞少在属下这就进去禀报。”
楚儿微微摇头:“我自己进去找他。”迈过门坎步入寞园中。
***亮处薄如蝉翼的窗户纸上倒映出屋内朦朦人影楚儿在虚掩的门前默立须臾伸手将它轻轻推开一团暖气从屋中扑面溢出。
小蛋正坐在桌边听江南口沫横飞地讲最近生的趣事阿青、小冰等人围坐一旁看到是楚儿进来忙不迭地纷纷起身问安。
小蛋也站了起来诧异问道:“师姐?找我有事?”
楚儿神情木然说道:“你有空么?陪我出去走走。”言罢也不等小蛋回答转身出门。
她并不离开寞园而是径直走向后花园。
小蛋呆了一下赶紧从屋中追了出来亦步亦趋跟在她的身后问道:“师姐妳要去哪?”
楚儿不答脚步越来越疾宛若要离地飞了起来。
小蛋不再追问望着她的背影困惑道:“师姐的衣衫还是先前的那件没有更换看来还没回过朱雀园……那她这么急着来找我一定是出事了。莫非……是师父知道我去翡翠谷还蚀龙香鼎的事了?”
他正自头皮麻楚儿的脚步猛然在回廊尽端停下小蛋心不在焉险些一头撞到她的后背幸好近来修为大进连带反应也灵敏迅捷了许多急忙稍稍向后一仰上身双足牢牢站定总算没有再犯错。
楚儿自顾自地在回廊的台阶上抱膝坐下下巴抵住膝头目光也不知看着哪里。
小蛋也在楚儿的身边坐下保持着他一贯的沉默然而等了很久也没听见楚儿开口他略觉惊异扭头朝她望去。
只见楚儿出神地望着星空眸子里闪烁着令人心碎的光芒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小蛋怔了怔奇怪道:“不会罢楚师姐也开始看星星了?可她的样子怎么有点古怪好像很不开心又不愿意讲给别人听。”
原来他和楚儿相处经年深知自己这位师姐个性十足不晓得这次又是为了什么事闷闷不乐却跑来寞园干坐。
他明白问也没用楚儿不想说时谁也撬不开她的嘴。只是心头的迷惑越来越浓不知道自己走了后克己轩中究竟生了什么变故。
又静默了一顿饭工夫小蛋忍不住问道:“师姐妳在看什么?”
“我找不到属于我的那颗星星。”楚儿沉静地说道。
小蛋仰望夜空笑笑道:“这个传说我也曾听干爹说过。地上的每一个人都能在天上找到与自己对应的星辰。当他死时那颗星星也会从空中殒落但其实我心里不怎么相信。因为地上每天死的人数也数不清假如照这说法天上岂不是每天都会有流星雨?”
楚儿淡淡一笑又迅隐去问道:“常寞我问你倘若有一天我死了你会不会伤心?”
小蛋一惊没料到师姐会说出这种话来呆了老半天不知该如何回答。
楚儿一笑彷佛自问自答轻声道:“不会的这世上没人会真正为我伤心。”
小蛋心里生出强烈的不安之感急问道:“师姐到底出了什么事?”
楚儿微微笑道:“没什么我不过是心绪不宁、瞎说一气罢了别放在心上。”
小蛋想了想问道:“要不我把小龙找来让牠陪妳玩一会儿?”见楚儿摇头拒绝便又提议道:“妳教我练鞭罢咱们好久没过招了。”
楚儿从夜空里收回目光转落在小蛋的脸上说道:“常寞我不开心你真的很介意么?”
小蛋沉思片刻用力点头。
楚儿想道:“如果乘此机会问他天道星图的秘密他会告诉我么?而错过今夜我就只剩一条路可走。”
神思不属间只听小蛋问道:“师姐妳要我做什么?”
楚儿倏然一醒正迎上小蛋关切的目光。“陪我坐到天亮可以么?”她终究平静地对小蛋说道。
小蛋不明所以慨然答应道:“行不过我怕会忍不住睡着。”楚儿道:“不打紧我教你个法子。当你想睡时就捡根树枝在地上反复写『不要睡』三个字你试试。”
小蛋迟疑道:“好。”起身拣了根细枝又重新坐回楚儿身边。
夜静星朗风轻看星的人却各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楚儿不再说话目光投向无尽夜空。
谁说黑夜寂寞冰凉如水?夜晚的星辰哪一颗不是在将自我燃烧?哪怕是燃烧到最后一刻也自有白昼永远无法比拟的美丽。
任由思绪飘远眼前有一张促狭狡黠的脸彷如在遥远的天边正向自己默默微笑。
夜漏更残和着小蛋不晓得从何时低低响起的沉重鼻息楚儿看到了东方天际露出的一线鱼肚白夜已是尾声。
她怅怅轻吁口气慢慢地站起了身却现小蛋的脚下写满字迹起先几组尚是歪歪扭扭的“不要睡”可到后来“不”字没了只剩下一排排“要睡”。
楚儿禁不住笑了再看一眼靠着廊柱酣然入眠的小蛋缓缓走入初起的晨雾中。
第七章 宁为玉碎
天光大亮小蛋睡眼惺松地醒来打了一个哈欠揉揉眼惊觉楚儿已然离去再一看天色“哎哟”一声心道:“糟糕我今天又迟到了。”
当下匆匆回屋洗漱完毕急急忙忙赶往愚步斋。
愚步斋中叶无青等人尽皆在座惟独没瞧见楚儿的身影。
众人对小蛋的迟到司空见惯叶无青亦未过多斥责只让他侍立一旁候命。
蒙逊站在小蛋身边眼睛不住往门外张望满脸焦急。
姜赫皱着眉头道:“楚丫头在搞什么名堂?叶宫主在下去催一催她。”
话音方落只见楚儿一身盛装红裳盈盈走入愚步斋。
今天的楚儿显然是刻意打扮过。
朱唇鲜艳欲滴抿成两道优美动人的弧线羊脂玉般的双颊抹上了淡淡的胭脂如春霞流波光彩照人。
秀乌黑束垂到仅堪一握的纤柔蛮腰几缕丝似杨柳牵衣轻轻曳动在额际香袖垂荡露出玛瑙似的十根纤纤葱指。
灵珑剔透的指甲上抹上了一层紫红色的玫瑰油。
她原本就是明艳无伦的西域第一美女再经过如此的精心打扮更显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姿任谁都忍不住想多看上两眼。
姜赫心下一宽欣慰道:“敢情这丫头终于想通了晓得今日叶宫主要当众宣布她与蒙逊的婚事所以着意打扮了一番却让咱们白担心了一场。”
蒙逊目不转睛盯着楚儿几是呆了想到眼前这美丽的少女就快成为自己的老婆禁不住傻笑了几声幸亏众人的注意力尽都聚在楚儿身上谁也没在意他的反应。
楚儿走到叶无青近前俯身参拜道:“师父金安。”语气平静自然像是认命了般。叶无青右手虚抬示意她起身。
楚儿一动不动垂道:“师父弟子不嫁蒙逊。”
满座之人尽皆变色。
蒙逊也没想到楚儿居然会当着这么多位忘情宫的尊长宿老向叶无青公然抗命拒婚顿时又是惊怒又是替她担心一张脸涨得血红却碍于师父在前不敢开口。
惟有小蛋蒙在鼓里突听楚儿没头没尾说了这么一句先是一怔继而想到她昨夜种种反常举动这才醒悟。
“我真是笨蛋居然一点也没察觉。原来是师父要将楚儿师姐许配给蒙师兄她心中不愿才会那样闷闷不乐。”
他对蒙逊并无成见也不觉得楚儿当众说出心里话有何不对但对其他人可就不一样了。
姜赫身为楚儿生父喝斥道:“大胆这是长辈们商量好的事岂容妳自作主张说不嫁就不嫁?”
楚儿起身缓缓朝后退了数步站到厅心一声不吭但当她漠然的眼神瞥过自己的父亲时姜赫脸上却挂不住了一拍桌案道:“臭丫头妳敢跟为父装聋作哑?”
席魉见楚儿在众目睽睽之下直陈不愿嫁给自己的外孙心里也有些不自在可瞧到姜赫已唱起了黑脸于是干笑两声出来打圆场道:“姜贤侄别急有话咱们好好说别吓着孩子了。”
姜赫狠狠瞪了楚儿一眼这才不说话。
叶无青不动声色问道:“楚儿妳可知道什么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楚儿挺身立在愚步斋中央毫无畏惧地对视着叶无青暗藏锋锐的目光淡淡道:“师父您是一定要弟子嫁给蒙师兄?”
叶无青点了点头口吻里透着威严:“此事已决不容更改。”
楚儿微微一笑转望向姜山问道:“爷爷您老人家也是这么想的么?”
姜山哼声说道:“妳是老夫的孙女这件事本就应该听从长辈的安排。”
楚儿将视线缓缓挪移到姜山身侧的简婆婆脸上道:“奶奶您是最疼我的又同为女人难道也要孙女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男子么?”
简婆婆却从楚儿那双逼视自己的眸子深处看到了一丝哀求心头禁不住一软。
可到孙女和蒙逊的婚姻牵涉到的是姜氏一门的兴衰况且叶无青私下已透露出自己百年之后将由蒙逊和楚儿继掌忘情宫的意愿。
蒙逊头大无脑除了打打杀杀就不知其它异日的忘情宫还不是自己的孙女只手遮天一个人说了算?
一念落定简婆婆硬下心肠叹道:“楚儿身为女人这就是命任妳再强也要知道低头。”楚儿尽避早预料到自己的长辈绝不会赞成她拒婚可听到姜山和简长老亲口这么说出来仍不由得心下一片凄苦黯然。
“平日里他们都对我万般宠爱可真到了节骨眼上又有谁是真的为我着想顾及我的感受?莫非亲情师恩竟真的薄如白纸么?”
她环顾过斋中端坐的每一个人其中有自己的师父师伯也有她的父亲和祖父祖母任谁都是在西域叱咤风云、横扫一方的人物竟齐齐都在逼她要靠着她去换取镑自的荣华富贵。
剎那间天地之大却无自己容身之处她只能如此绝望地孑然伫立在一群陌生人中。
突然她听到有个熟悉的声音道:“师父何必一定要逼楚儿师姐呢?她既然不愿意那即便婚事勉强成了他们将来也不会开心。”
说话的人是小蛋。
楚儿垂下眼皮心头却通过一股融融暖流泪水无声无息地从眸中徐徐滑落。
在她心里面感动中更掺杂着无限凄楚生养她的父母、教诲她的恩师竟不如一个与自己仅仅做了一年多同门的小师弟?
“啪!”
厉无怨拍得几案上茶水飞溅厉喝道:“放肆!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还不快退下!”
小蛋把心一横暗道:“你们既然都这样厉害为何没一个人站出来帮楚儿师姐说话却都一起来逼她?”
他不理厉无怨的训斥继续道:“师父请您与诸位尊长三思而行。”
蒙逊站在叶无青身后将满腔愤怒与委屈统统转移到了小蛋身上他死死盯着小蛋直想把他一口吞了下去。
见到楚儿当众抗婚蒙逊心里难受之极可总存着一丝梦想希望楚儿再倔也最终不敢违忤众人之意。无论如何先答应下与自己的婚事以后有机会自己一定会想出办法讨得她的欢心。
可没想到那个本来就让他看不顺眼的小师弟居然在这时候突然站出来大放厥词显然是不把众位尊长放在眼里铁了心要和自己作对到底了?
叶无青平淡的语气中透出从未有过的严厉命令道:“常寞这里没有你说话的地方你先退出去。”小蛋知道师父用这种语气对自己说话已是到了忍耐的边缘假如自己不识趣还要忤逆抗上准没有好果子吃。
可如果连自己也转身走掉看眼下的情形这里就再没一个人肯帮帮楚儿师姐想到盛年曾教导自己的“义之所致就是值得”小蛋将腰杆一挺还待再说。
只听楚儿道:“常寞师父说得对这事和你没关系别再说了你先出去罢。”
小蛋记起昨晚楚儿问自己的话担忧更甚一咬牙干脆出列走到叶无青座前跪倒向他深深一拜什么话也没说其中意思却已一目了然。
厉无怨扬声喝道:“赵朴将这个胆敢忤逆师意的常寞拖出去等事后落!”
赵朴应声出列道:“常师弟请罢。”探手抓住小蛋胳膊要拉他起身小蛋此际已然三气合流修为大进赵朴一拽之下竟纹丝不动。
厉无怨怒道:“好小子凭你也敢在愚步斋里放刁?真当老夫不敢收拾你么?”
楚儿悄悄又向厅门前退了两步默默道:“是时候了我莫要再连累了常师弟。”
她微微提高嗓音一一拂视过叶无青、姜山、简婆婆、姜赫等人最后望着蒙逊说道:“蒙师兄你真的想娶我么?”
蒙逊茫然点点头以为事有转机忙不迭地道:“当然想做梦都想!”
楚儿樱唇掠起一缕奇异的笑意向他颔道:“好……”
她蓦然举起双手十片指甲像犀利的刀锋在自己吹弹可破的玉颊上狠狠撂下!
血珠四溅红了伊人俏脸染了佳人纤手。
众人失声惊呼叶无青一拍椅背腾身飞扑向楚儿。
然而事出突然谁也没料到楚儿竟会自毁容颜等反应过来已然迟了半步叶无青屈指凌空连弹无形的炫意指劲直透楚儿双肩封住了她的经脉。
楚儿娇躯一晃双手无力垂落露出面颊上十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简婆婆尖叫道:“来人快拿玉肌生肤膏来!”
不待她吩咐姜赫已先一步取出药膏冲到楚儿跟前痛怒交集道:“傻丫头妳这是做什么!”
楚儿任由他将药膏抹在伤口上注视着瞠目结舌、手足无措的蒙逊嘴角逸出一缕胜利者的微笑轻轻问道:“现在你还想娶我么?”
蒙逊已惊呆了嘴巴张着“我、我、我……”他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脑袋里乱成一锅热粥只想大哭一场。
这一阵兔起鹘落仅生在瞬间当小蛋听到众人惊呼声挣脱赵朴回过头来楚儿已经血流满面伫立当场殷红的血滴如散落的珠链汩汩淌下甚至用玉肌生肤膏也止不住。
楚儿忍着火辣辣的疼痛向手忙脚乱的姜赫摇了摇头说道:“没用的我在指甲油里加了『紫沸菟丝』……这世上纵有灵丹妙药女儿这张破损的脸却一辈子都不可能复原了。”
姜赫一愣没料到楚儿竟会做得这般决绝伤心绝望之下火从心起扬手一个重重的巴掌清脆有力地扇在了她的脸颊上打得楚儿身体一趔趄唇角破裂渗出缕缕血丝更添凄艳。
可她宛若麻木站稳了身子并不抚摸高高肿起的面颊看着自己的父亲犹如看着一个陌生人淡淡道:“请。”
姜赫呆如木鸡望见举着的手上浸染的鲜血面容扭曲惨白若金猛然被人一推踉跄开去却是蒙逊不顾一切地冲了上来。
他盯着楚儿大吼。
“为什么?为什么妳要这样做?妳就那么讨厌我么?”
楚儿看着他满脸青筋爆起的模样顿了一下答道:“我讨厌的人是自己。蒙师兄对不起。”
简婆婆抱住楚儿不敢看她的脸哽咽道:“傻孩子妳何苦要作践自己?”
猛听蒙逊口中呜咽有如狼嚎跌跌撞撞往外冲去神情恍惚之下“砰”一声脑袋撞碎门框也不觉得疼径直出门不见了。
席魉叫道:“蒙逊!”匆匆追了出去。
姜山面色铁青向叶无青说道:“叶宫主这丫头……我管教无方请你处置!”
叶无青慢慢从起初的惊愕中恢复过来说道:“那就有劳简长老先将她送到养心院疗伤待明日大家商议过后再作决定。”
姜山心情一松知道叶无青只是要将楚儿暂时软禁让简婆婆看管照料防止她再作出令人头痛的举动来当下朝孙女低喝道:“还不谢过叶宫主?”楚儿瞧也不瞧叶无青一眼木然道:“多谢师父开恩。”任由简婆婆搀扶着离开愚步斋往养心院而去。
经此变故人人满怀震惊一时间也忘了处置小蛋。且说楚儿由简婆婆陪着进到养心院中被安置在西的一间厢房里。房间里的布置装饰极尽淡雅清幽位于忘情苑西南角上远离尘嚣也不虞有人喧哗打扰。
简婆婆关上门小心翼翼地替楚儿拭去脸上身上的斑斑血迹见她面颊上触目惊心的十道血痕委实心疼之至。
“丫头妳也忒傻了就算妳不想嫁给那个木头可一个姑娘家把自己的脸弄成这样将来如何见人?”
楚儿不答转望见梳妆台上的铜镜低声道:“奶奶把镜子递给我。”
简婆婆踌躇片刻才将铜镜取下递到楚儿手里说道:“妳自己看罢好端端一张如花似玉的脸被糟蹋成什么样?”
楚儿端起铜镜尽避早有心理准备但第一眼瞧见自己破损后的容颜时依旧情不自禁地双手一颤险些将镜子摔落到桌上。
她痴痴地凝视着铜镜中映射出的那张惨不忍睹的脸庞由于紫沸菟丝的缘故凝结的血痂泛起紫红色犹如有人在原本完美无瑕的瓷器上粗暴地留下丝丝裂痕自耳根斜斜直插到下颔。
从此美丽与她绝缘她从一个受人倾慕的绝美少女变成谁也不敢多瞧一眼的丑陋女子为的只是深藏在心之底的骄傲。
视线渐渐朦胧铜镜上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令丑陋的影像模糊褪淡。
简婆婆老泪纵横可错恨难返再后悔也无济于事喃喃叹道:“冤孽冤孽!好好的一桩婚事怎转眼就落到这样田地?”
楚儿将铜镜缓缓闭合到桌面上如同将她过去的所有一起尘封淡然道:“奶奶妳不用伤心了只恨孙女儿生来不是须眉。我已下定决心一生不嫁容貌也就无关紧要。”
简婆婆见楚儿凄惨至此还不忘反过来安慰自己心头愧恨不言而喻奈何空有一身绝世神功也换不回孙女的花容月貌哑声长叹:“天啊怎么是这样?”
楚儿凄然一笑道:“奶奶我想独自待会儿妳可以先出去么?”
简婆婆一怔唯恐楚儿还要做傻事摇头道:“我坐在这儿陪妳不出声就是。”
楚儿道:“妳放心我没想再干什么傻事只想一个人清静片刻。”
简婆婆无奈一步三回头走到门口兀自惴惴不安地劝慰道:“丫头妳千万别再犯傻。我就守在屋外有什么事就叫奶奶一声。”
楚儿点点头听到屋门轻轻合起的声音她低头端详着铜镜背面精美的纹饰图案再没有勇气将它翻过来看上一眼。直到掌灯时分屋外脚步纷沓紧接着听见简婆婆敲了敲门说道:“楚儿妳爹、妳爷爷还有席长老和蒙逊他们都来看妳了。”
楚儿如梦初醒从袖口里取出一方红色绢帕快蒙在脸上门开处姜山等人走了进来看到楚儿神态平静暗暗松了口气。
蒙逊走到楚儿身前又回头看了看席魉和姜山见二老均向自己暗自颔鼓起勇气结结巴巴道。
“楚儿师妹为了咱们两个的婚事把妳害成这样都是我不好。刚才我已想明白了不管妳变成什么模样我都要娶妳为妻一生一世好好待妳。等将来咱们有了孩子也可以过继一个跟妳姓姜……”
虽然这段说辞他已反反复覆背诵了不晓得多少回可当着楚儿的面说出来仍是磕磕绊绊只怕背错一个字又惹怒了小师妹。
所幸楚儿静静听着并未难只冷冷问道:“这些话是谁教你说的?”
蒙逊背完如释重负大喘了一口气听到楚儿问自己想也不想脱口而出:“是我外公和姜长老─”
话到一半顿觉不对慌忙改口:“可我喜欢妳是真心的不管妳现在有多丑多难看我都不会嫌弃妳。”
简婆婆暗叫糟糕。
哪有求婚时说人家姑娘难看的道理?
果然楚儿眸中光芒一闪讥嘲道:“蒙师兄难为你一片好心我姜楚儿感激涕零。”
蒙逊没察觉出楚儿的话里哪里味道不对呵呵笑道:“那妳是答应我了?太好了!我这就告诉师父去。”
席魉一把扯住蒙逊又气又恼无可奈何望向姜山。
姜山干咳两声道:“楚儿难得蒙逊胸襟如此宽大又一心一意待妳妳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楚儿慢慢抬起头说道:“爷爷孙女儿已容貌尽毁明志不嫁你们何必还要苦苦逼迫?莫非真的只有我死才能一了百了?”
简婆婆惊得面色煞白经历过早上的事谁都不会怀疑楚儿有横剑自尽的魄力急忙劝解。“丫头千万不要自寻短见有事咱们好商量。”
楚儿一笑道:“奶奶妳觉得这事还有孙女儿选择的余地么?或许我如今惟一能够自主的便是手里的这柄琥珀泪。”“铿”仙剑幽幽镝鸣在屋中打过一道电光楚儿右手倒执琥珀泪森森剑锋对准自己的咽喉。
众人骇然变色。
简婆婆连声道:“我们都不逼妳了好孩子妳快把剑收起来莫要一不留神再伤着自己。”
楚儿沉默不语只将双目冷然对视着众人。
姜赫知道这是女儿无声地向他们下逐客令了肚子里憋了一团火却无处可面对以死相胁的女儿他心头百感交织。
“罢了谁让我姜赫无能谁让我生了这么一个不成器的女儿!”
“啪”地一声他径自甩门而出。
席魉温言宽慰道:“楚儿姑娘妳先好生休息凡事想开些年纪轻轻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拽着蒙逊也退出了厢房。
蒙逊垂头丧气他至今都搞不明白楚儿为何宁死也不肯嫁给自己。
在他看来天下年轻男子固然成千上万可真正能称得上“男人”的自己排第二就没人敢排第一。
何况楚儿自幼与他同门学艺青梅竹马又有诸位师长的大力撮合完全没道理被拒绝才是。
傻傻寻思了半天蒙逊猛地省悟:“问题出在常寞这小子身上!难怪他早上敢站出来顶撞师父!”
由此再回忆起往日楚儿待小蛋的种种情状心里立时打翻了五味瓶愤愤道:“好小子敢跟老子争女人。幸亏我觉得早不然老子这顶绿帽子岂不戴得莫名其妙?”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有理离了养心院也不回家径直前往寞园找小蛋算帐去了。
蒙逊风风火火冲到寞园门口冲着值夜的葛老大叫道:“常寞呢叫他滚出来见我!”
葛老大不知道又生了什么大事但见蒙逊叉着腰、气势汹汹地摆明是来找小蛋的茬子忙说道:“蒙少息怒属下立即进去给您通禀。”
蒙逊一听小蛋在寞园三两步冲上台阶抬腿踹飞门板叫道:“常寞快给我滚出来老子要抽你的筋剥你的皮!”
小蛋闻声出门见蒙逊两眼赤红杀气腾腾简直是要跟自己拼命一般不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他还是摸了摸脑袋问道:“蒙师兄你怎么了?”
蒙逊不由分说一把扯住小蛋胸襟咬牙切齿道:“都是因为你楚儿师妹才不肯嫁给我!”这都哪跟哪儿啊?小蛋暗自苦笑说道:“蒙师兄你一定是弄错了。”
蒙逊哪里肯信怒吼道:“你还想骗老子?平日就看你对小师妹眉来眼去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惹她同情。现在楚儿要自杀你还装成没事人简直就是阴险!要是小师妹有个三长两短老子活劈了你!”
第八章 逆风远扬
小蛋一凛也顾不得胸口被蒙逊抓得透不过气来问道:“楚儿师姐要自尽?”
蒙逊越瞧越气手上不觉又加了两成劲力把小蛋拎得双足离地低吼道:“你还在装傻?说楚儿是不是因为你才不肯嫁给老子?”
小蛋见蒙逊额头青筋直蹦面目狰厉明白他已昏了头勉力提气道:“蒙师兄你太多心了。”
蒙逊狞笑道:“我多心?我若少长两个心眼儿只怕眼下已戴上绿帽子了!”
小蛋眼角余光扫见江南等人站在圈外个个目露诧异叹了口气道:“蒙师兄你先把我放下来咱们找个僻静的地方说话。”
蒙逊哪管有外人在旁一旦这些话传出去此后流言蜚语势同猛虎楚儿又何以在忘情宫立足?他不假思索地拒绝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小蛋说道:“好我告诉你。我和楚儿师姐之间一清二白绝没有你想的那种事!”
蒙逊暴躁摇头道:“老子不信!常寞你要自认是个男人就承认下来!”
小蛋无可奈何道:“你不肯相信又何必来问我?蒙师兄如果你真的喜欢师姐何不设身处地替她想一想?你一味只顾着自己高兴硬逼她去做不情愿的事那对她来说你跟别的人又有什么不同?”
蒙逊闻言如遭五雷轰顶手一松喃喃道:“可我是真的喜欢她……”
小蛋揉揉被抓得生疼的胸口对蒙逊油然生出一缕同情可又不知该从何劝起。
蒙逊脸上的凶焰被一片颓然迷惘之色代替垂头丧气的他茫然问道:“那……依你说我该怎么办?”
小蛋摇摇头回答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晓得假如我真喜欢一个人如果能让她开心我宁愿委屈自己。”
蒙逊难得地沉默了须臾脸上又逐渐露出讥诮神情道:“你就凭你也有喜欢的人?还不懂装懂说一堆废话!你明不明白我现在有多痛苦恨不能一头撞死!”小蛋知道自己是在对牛弹琴了耐心道:“我能理解但你再想一想楚儿师姐的痛苦是不是更深?”
蒙逊苦恼道:“就算我暂时放弃又能如何?这件事师父、外公还有姜长老他们早已有了决断由不得我也由不得楚儿师妹……”
想起楚儿方才用琥珀泪顶住自己咽喉的情形他禁不住打了寒颤噤口不言。
小蛋的心一沉他太了解楚儿的刚烈秉性也深知师父对此事绝不可能善罢罢休如此一来整个事件的结局……他连想都不敢多想。
蒙逊喃喃道:“算了我还是去找师父拿主意罢。也许他知道该怎么解决。”
小蛋目送蒙逊离去却没有他那么乐观。
与蒙逊对叶无青近乎盲目的崇拜不同他十分清楚除非师父改变主意收回成命否则楚儿绝难度过眼下的难关。
江南走上前来一挑姆指道:“寞少厉害!蒙少刚闯进来的时候简直就是只饿极了下山找食的老虎被你三言两语一说又像个泄了气的皮球拍屁股走人了。”
小蛋漫不经心道:“江哥你也太夸大其词了。”
阿青道:“江总管说得没错。寞少你这次回来后好像整个人变得更冷静了比从前沉稳多啦。”
小蛋疑惑道:“有么?我自己怎么一点儿也没觉得?”
他却懵懂不知自己体内的圣**精魄经过结茧蜕变道行突飞猛进几臻于大成已不输于当世一流的高手其冰寒彻骨的精气亦在无形中影响到了小蛋的心志令他灵台越加澄清冷静遇事愈加处变不惊。
其实这种情况在他误吞圣**后便有了征兆只因迹象极微才被众人忽视至于照此展最终的结果会怎样却没有人知道。
回到屋中小蛋坐在桌边望着火烛呆。
从昨晚楚儿突然来找自己到今晨愚步斋中她毁容拒婚再到适才蒙逊上门闹事犹如一幅浓重的画卷从眼前浮现而过。恍然中他彷似听到楚儿轻轻问自己。
“常寞倘若有一天我死了你会不会伤心?”
烛光摇曳小蛋陡然醒悟到早在当时楚儿便已经抱定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心。
一阵风吹开虚掩的窗户桌上的烛火微微一闪迅疾脆弱地熄灭小蛋紧紧盯着吹息的烛头缕缕青烟冒起又很快飘散在风中。
他的身子生出阵阵寒意总觉得这熄灭的烛火彷佛是在向自己传递着什么不祥的信息。他走到窗前想关起窗户清空之上繁星点点又映入眼帘一如昨夜。
然而那时坐在自己身边的楚儿此刻却被软禁在养心院内以生命为筹码做着最后的抗争。
小蛋的手指抚在窗框上久久地停留忽听霸下在身后问道:“干爹你在呆?”
霸下在外头耍了一整日忘情苑闹得天翻地覆却一点儿也不晓得。
小蛋摇摇头松开窗框说道:“小龙我要去见楚儿师姐你去不去?”
霸下毫不迟疑地点点小脑袋道:“干爹去哪儿我就跟到哪儿。”
小蛋微微一笑再抬头看了眼今晚的月色招手让小龙跃到他的肩头腾身飞出窗口径直往养心院的方向掠去。
一路虽有忘情苑的守值警卫但小蛋身分非同一般谁也没想去拦下他询问一番直等接近到养心院外他才停下身形隐身到一株树上。
在正门外站着四名灰霜营的守卫小蛋倒也不放在心上麻烦的是简婆婆须臾不离地看护着楚儿如何能躲过她的耳目不免令他煞费周章。
小蛋沉思稍顷有了主意悄悄舒展灵觉向养心院内探查刚刚寻找到楚儿的下落蓦地警兆生出对面黑漆漆的庭院中有两道锋锐目光闪电般朝这里射来。
小蛋忙收摄身迹、屏息敛气一动也不动暗惊道:“这老婆婆果真不简单。”
静静潜伏了一盏茶后那股如芒在背的感觉终于消失小蛋暗吁一口气潜踪匿迹避开正面的四名灰霜营守卫掠入养心院中。
他已领教过了简婆婆的厉害不敢过分接近楚儿所在的西厢房先小心翼翼地隐藏进隔壁院落的一间空房里而后默默测算好角度距离一掣雪恋仙剑施展出“十三虚无”中的“虚空”心诀“呼”地银光微闪在面前亮起一扇星门。
他拧身闪入眼前一阵绚光晃动紧跟着光线一暗身形已弹落在一间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厢房中。所谓来无影去无踪龙潭虎穴如履平地应也不过如此。
楚儿正静坐在桌边陡然见屋中银光乍现多出一人顿生警觉低喝道:“谁?”小蛋收起仙剑低声应道:“是我。”侧耳倾听屋外动静生怕惊动简婆婆。
这时楚儿业已看清从光门中闪身而出的人是小蛋惊讶问道:“常寞你来干什么?”小蛋回答道:“我刚才听蒙师兄说妳要自尽所以来看看。”
“是蒙师兄告诉你的?”楚儿略一转念已明白蒙逊去找小蛋的意图冷笑道:“他是不是以为我之所以会拒婚和你有关所以心生嫉愤闯去你那里闹事?”
小蛋没说话。
楚儿情知自己猜得不错神色更寒道:“他都说些什么?”
小蛋道:“蒙师兄自己也很苦恼但对几位师长的决议他实在是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楚儿冷冷笑道:“他心里有什么想法我清楚得很。他真的以为师父就能迫我低头么?”
小蛋哑口无言静默片刻后轻声道:“师姐妳该好好活着。”
静默片刻楚儿轻叹:“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是我?但眼下的情形你都已经看到。他们何曾给过我选择的机会?”
霸下听两人交谈渐渐了解到内情提议道:“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妳为什么不跑?”
楚儿一怔道:“逃婚?”
这个念头她并非没有想过然而此际由霸下口中说出她却不知该哭该笑。
将目光转向小蛋楚儿问道:“常寞你怎么想?”
小蛋默默点了点头。
楚儿苦涩地笑了笑原本坚定的眼神却突然变得迷茫:“离开忘情宫又能去哪里?”
霸下不以为然道:“天高海阔凭妳的一身好修为哪里不能去?”
楚儿本就是个敢作敢为、果决自立的少女否则绝不会孤身一人公然抗婚不惜触怒师尊更不惜自断后路。
念及蒙逊的粗鲁愚钝亲人的薄情寡义心头悲愤愈甚她一咬贝齿颔道:“说得对走哪怕是去阎罗地府也比留在这里强万倍!”
“呼─”一股劲风撞开屋门简婆婆站在门口怒目圆睁低声呵斥道:“好你个常寞竟敢撺掇楚儿跟你逃婚!”
楚儿大吃一惊没料到简婆婆将她与小蛋的对话全都听了去有她挡着自己又如何走得成?小蛋也是心一沉但看门外除了简婆婆外并无第二人心头一动问道:“简长老莫非您真想将楚儿师姐往火坑里推么?”
楚儿也恢复了镇定说道:“奶奶您今夜可以不让我走孙女儿既已毁容死也无所谓。若是您老人家狠得下心只管叫人来抓我罢。”
简婆婆叹了口气放低语音道:“孩子妳又何苦非将自己逼上绝路?”
楚儿徐徐跪倒在简婆婆身前道:“孙女儿别无生路。”
简婆婆伸出手抚过楚儿的秀视线触及她蒙在脸上的那方红色丝巾心底情不自禁地猛颤涩声道:“妳让我如何向叶宫主和妳爷爷他们交代?”
楚儿仰起脸目中泪光萦然。
简婆婆颓然喟叹道:“罢了由得妳去罢。”
楚儿百感交集双手环抱住简婆婆的两腿清泪流落哽噎道:“奶奶谢谢您成全─”
简婆婆用拇指轻轻拭去楚儿的泪水低低叮咛道:“丫头妳孤身在外一切都要多加小心别再那么任性少惹事。要知道离开了忘情宫奶奶再也护不到妳……”
她忍住老泪继续说道:“等风头过了奶奶自会设法劝说妳爷爷我们一起再向叶宫主为妳求情。到时候妳再回来─”
楚儿连连点头暗暗道:“我这样一闹一走师父焉肯轻饶席长老又岂会善罢罢休?也许这一生一世我是无缘重返忘情宫了……”
忽听养心院外的街面上传来悠悠打更声已是天交二鼓。简婆婆蓦地站直了身子低声道:“赶紧走不然等天亮了妳这辈子便再也走不成!”
楚儿心中酸楚万状抓住简婆婆的双手道:“奶奶孙女不孝您多多保重。”
简婆婆黯然神伤一狠心挣脱楚儿纤手快步走出厢房传音入秘道:“稍后我会借故调开周围守卫你们离开养心院后不可滞留天亮前务必走得越远越好。”说完这话她的身影已消失在院墙外。
楚儿娇躯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没想到奶奶甘冒风险为自己掩护她再次跪倒在门前向着简婆婆离去的方向深深三拜。
屋外夜凉如水寒雾朦朦听不见一点儿动静。
出神地伫立须臾楚儿道:“常师弟你该回去了。”小蛋摇摇头道:“我送妳。”
当下两人携着霸下离了西厢房朝后门御风潜行简婆婆果然已将养心院周围的灰霜营守卫调走四下万籁俱寂、空无一人。
孰料刚出养心院背后风声响动竟是有人从后匆匆追来。
小蛋回头赫然瞧见蒙逊面色铁青气急败坏追蹑至身后五丈处不由头皮麻。
原来蒙逊去见叶无青却吃了一个闭门羹只得怏怏而还可回到府中他却无论如何也静不下心来打坐辗转反侧总不死心。
忽听到外头打更的声音他暗自寻思:“我在这儿呆算怎么回事儿?还不如到养心院去找楚师妹刚才人多有些话不好意思说出口乘着现在夜深人静离天亮也还有一段工夫说不定可以去劝得她回心转意。”
于是他独自离府回返养心院但甫一进门便觉情况不对。原本安排在四周的灰霜营守卫一个都不见了楚儿的西厢房里也是人去楼空。
蒙逊再笨也能猜到生了什么事情当即舒展灵觉朝外搜索将将察觉到小蛋和楚儿的踪迹于是急急追了下来一声低吼:“好啊你们两个居然要私奔却给老子戴绿帽子!”
小蛋情知此刻无论怎样的解释也无济于事低声催促道:“师姐妳先走!”
楚儿粉脸煞白目露寒光。
她终究是个女儿家蒙逊如此无所顾及地口出秽语令楚儿原本对他仅存的怜悯与歉疚立时荡然无存冷喝道:“蒙师兄就算你对我不留口德也该自重身分别把话说得那么难听!”
蒙逊气极攻心什么体面身分也顾不得了冷笑道:“你们做得老子就说不得么?”
楚儿强按怒火低哼道:“不可理喻!常师弟我们走由得他疯。”
蒙逊瞪视小蛋破口骂道:“王八羔子你当面跟老子讲什么一清二白背地里就来拐跑我的女人老子先杀了你!”掣出背后雷轰锥直扑小蛋。
楚儿早有防备右手一挥胭脂灵鞭电掠点出袭向蒙逊咽喉。
小蛋回手拔出雪恋仙剑运劲劈开虚空星门探手握住楚儿胳膊道:“走!”光影一闪而没他们借助十三虚无的绝妙神功疾遁而去。
蒙逊一呆赶紧收身张望但瞧星门隐没人影渺然不禁又惊又急扬声叫道:“人都死哪里去了常寞挟持楚师妹跑啦─”
狰厉高亢的叫声回旋九霄将黑夜的寂静击得粉碎。
事起突然小蛋没能精准定位两人从星门里刚一弹出偏巧迎面撞上四名闻声赶往养心院驰援的灰霜营守卫。
那四名守卫陡见身前凭空跃出两人无不凛然一惊旋即失声道:“楚姑娘!”
楚儿听见远处蒙逊粗大的嗓门在夜空中回响更不多话冷叱道:“闪开!”
胭脂灵鞭横扫如风卷残雪急打四人面门四名灰霜营的守卫晓得楚儿的厉害不约而同闪身退避让开一道缺口。
楚儿与小蛋掠身穿过微一打量周边景物说道:“往西走!”却是要避开叶无青的克己轩和厉无怨的风吼楼。若撞上这二人今夜无疑插翅难飞。
那四名灰霜营的守卫反应过来一边追赶一边示警道:“常寞和楚姑娘朝西去了!”
“砰、砰!”前方黑漆漆的*****夜色*(**请删除)*(**请删除)*(**请删除)*(**请删除)*(**请删除)里骤然亮起两盏血红色灯笼迅升腾到高空。
小蛋想也不想祭出九雷动天引那两盏刚刚升起用以指示敌踪的灯笼瞬间被轰碎。
然而两人尚未闯出忘情苑斜刺里一人飞赶至横身拦截住去路高声道:“楚儿师妹常师弟请留步。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小蛋收住身形认出来人是厉无怨座下八大弟子之一的刘泰。
今夜忘情苑内的守值正是由他全权负责。虽然他和刘泰打的交道并不算多可身为灰霜营一队之长实力强横自不必待言。
假如放在平时小蛋和楚儿当然不会惧怕可而今千钧一、刻不容缓一旦教刘泰缠上二三十招内休想脱身等蒙逊甚至是叶无青、厉无怨等人闻讯追到那便大势去矣。
楚儿当机立断吩咐道:“小龙打退他!”一扯小蛋衣袖转向北面突围。
刘泰正欲起身追赶猛见迎面一片血红如海熊熊烈焰幕天席地汹涌而至忙不迭挥剑护持全身仓皇飞退口中纵声喊道:“灯罩八方拦下他们!”
话音未落偌大的忘情苑内警讯此起彼伏一串串灯笼从四面八方冉冉升起黑夜里遽然亮起无数火把将整座宿业峰照耀得亮如白昼。
楚儿与小蛋转身才疾掠出二十余丈两侧楼宇中陡然飞射出四道身影齐齐叫道:“站住此路不通!”却是又有四名灰霜营守卫杀将出来。
楚儿一咬贝齿冷哼道:“不通也要通!”胭脂灵鞭、琥珀泪左右开弓攻向右侧两名守卫。
小蛋沉气运掌推出一式“雪漫长空”轰向左。
那两名灰霜营守卫见状举掌招架“砰”地一记滚雷炸响三道掌力在空中激撞一处两人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右臂如遭冰封一片麻木脚下踉跄后退衣袖表面蒙上了一层银白薄霜。
那边楚儿也击退了另外两名灰霜营守卫正想夺路而走遽然灵台生出警兆头顶劲风狂暴寒光如虹就听蒙逊一声大吼:“往哪里走!”
雷轰锥罩定小蛋头顶重重捶落小蛋知蒙逊神勇过人不敢直撄其锋错步侧闪雪恋仙剑铿然镝鸣施展出一式“擎天柱石”挑向对方小肮只盼将他迫退。
谁知蒙逊便如疯了一般右脚飞踹仙剑左手一记势大力沉的溜火掌拍落。
小蛋与蒙逊曾有多次交手切磋尽避当时远不是其对手但对他的招式路数却知根知底甚为熟稔一见蒙逊左腿弹踢小蛋就晓得对方要用左掌猛攻当即仙剑一转避实就虚点向蒙逊掌心。蒙逊一掌拍在雪恋仙剑上满以为凭借自己雄浑的掌劲能够将小蛋的仙剑荡开至少三尺右手雷轰锥即可乘虚而入一举刺穿小蛋的胸口。
未曾想一掌拍下雪恋仙剑仅是“叮叮”颤鸣顺势往右侧偏转剑势凝而不散蕴含无限后招反是自己的手一麻险些为犀利的剑气所伤他错愕不已。
“这小子每次下山回来都能猛涨一大截修为照这么下去不出三五年老子反而要落在他的后面!难怪他敢跟我抢楚师妹老子以前怎么就那么大意呢?”
如此一想蒙逊心头愈加狂暴雷轰锥不管三七二十一重重砸落铜炉真气催动到九成立意一锥将小蛋的脑袋轰成齑粉。
至于事后是不是会受师父的责怪处罚此刻也管不了那许多。
可他锥势甫起不意一束红光从侧旁闪电般激射而至“啪”地缠住雷轰锥锥身朝左一引一带。蒙逊不用看也知道是楚儿的胭脂灵鞭奈何鞭上暗蕴忘情八法中的“缠”字诀令他挣脱不得。
霸下瞧出便宜飞在小蛋头顶张嘴打出一串火菊花劈头盖脸射向蒙逊。蒙逊尚不识得霸下的厉害虽见火菊花汹涌而来但自恃勇力无双不愿轻易避让挥左掌封挡。
火菊花迎上掌风非但没有熄灭反而焰光爆涨溢过蒙逊掌力筑起的屏障直涌向他的面门。
蒙逊大骇情急之下赶忙沉身低头耳中听到“哧哧”声响鼻子里钻入一股刺鼻的焦臭味竟是一头乱给点燃了。
没等他回过神来忽觉暗风袭来小蛋的左掌中宫直进已击中自己的胸口。
蒙逊魂飞魄散爆吼一声将双目瞪得滚圆哪知胸口一震一股冰冷柔和的气劲迫入身躯并未感觉到疼痛却不由自主地飞跌了出去。
第九章 孤影天涯
蒙逊猛力拧腰飘落只觉那股寒气直冲脑顶“丝丝”冻灭上的烈火原来是小蛋手下留情但浓密的头仍被烧去近半连头皮也被灼伤。
好在他的亏不算白吃就这会儿工夫刘泰率着一众灰霜营高手6续赶到将楚儿和小蛋团团包围封锁住两人突围的所有路径。
蒙逊恼羞成怒顾不得头冒青烟大声下令道:“抓住他们常寞格杀毋论!”
刘泰一惊心道:“这话你敢说我却不敢做常寞好歹也是叶宫主的弟子除非他话不然咱们忘情宫的人谁敢动他半根手指头?”
他也不当面与蒙逊理论应了声向手下暗暗使了个眼色。
众灰霜营高手会意逐渐朝里收拢包围圈却未立刻上前围攻。
蒙逊方才亲身领教过小蛋神出鬼没的“十三虚无遁法”惟恐他故技重施脱身远遁急怒道:“都聋了么还不给老子赶快动手!”
仗雷轰锥身先士卒他纵身攻向小蛋。
他也不全是笨蛋一个明白只要自己牢牢缠住小蛋令其无暇施展诡异遁术楚儿孤身单剑想冲出忘情苑难如登天。
小蛋与蒙逊交手数招已试出彼此的实力深浅晓得如今自己凭借三气合一的修为论真实功力足以和这位曾叫他吃过无数苦头的大师兄正面一撼。
但他跟蒙逊之间终究没有深仇大恨而今当务之急不过是助楚儿脱身更无意与其拼个玉石俱焚。
眼瞧着蒙逊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地挥锥杀到小蛋心境澄清倏地记起盛年在传授自己天照九剑时曾经讲述过大象与老鼠的故事这个比喻始终铭记于他的心底无时无刻或忘。
可惜一直以来他遭遇的对手无不强大万分修为远胜自己十数倍这“避实就虚以弱击强”的道理尽避懂得却自始至终没有机会实际运用。
今不同往小蛋的修为突飞猛进之下与蒙逊之间的距离已非遥不可及况且两人在叶无青面前过招切磋过不知多少回寻常的雷轰锥法更无奥妙可言。
他身晋知着境界已臻灵台如镜清晰映照出蒙逊雷轰锥的走势登时明白:“蒙师兄又要用他的那招『赤地千里』了!”
他横剑在胸微微上扬心若晴空不染片云直等到蒙逊身至中途雷轰锥变招横扫蓦然左手掣出腰间金蝎魔鞭施展楚儿教授的“惊雁鞭法”抖出圈圈光影“叮”地套住雷轰锥向左一引。
蒙逊的这招“赤地千里”看似刚猛无俦实则虚实相间起手这一记作势猛轰只为震慑对手心神令其全力举剑上格从而露出胸前破绽再改劈为扫直掠其胸口正可收到出其不意的奇效。
他一招攻出见小蛋雪恋仙剑扬起便即照方抓药化劈为扫雷轰锥“呜呜”怪鸣呼啸生光奈何甫一力小蛋竟改弦易辙挥出金蝎魔鞭。
蒙逊情知不好可急切间收势不及被小蛋以四两拨千斤之力借着自己横扫之势轻轻巧巧地将雷轰锥引落到空处。
这一下就宛若他抡起万钧大锤不但狠狠落空还被人在锤上借势轻推了一把顿时震得蒙逊气血翻涌低低一哼。
雪恋仙剑电光石火间合身攻出径直挑向蒙逊咽喉正是那招雄壮豪迈、一往无前的“吾身独往”。
蒙逊不及收锥招架只得挥左掌封挡“嗤”地脆响两人身影交错而过蒙逊左臂半截袍袖已尽为剑气绞碎如蝶飘飞。
那边刘泰等人虚张声势层层包围抱定主意只要楚儿不出手他们便绝不抢先围攻静候叶无青出面处置然而瞧见蒙逊仅一个照面就在小蛋剑下吃了大亏众人亦不禁大感愕然。
虽说平素他们当着小蛋的面一声声“常师弟”、“寞少”叫得甚是客气但心下多数都对他不以为然尤其是刘泰每回愚步斋叶无青主持早会时都亲眼目睹小蛋被蒙逊和楚儿打得洋相百出狼狈不堪更是对他心怀轻视。
哪晓得士别三日刮目相看素来木讷的常寞一出手居然是这等了得委实让人匪夷所思。
蒙逊却有苦自知无处伸冤倘若对手随便换作其它任何一个人他都不会输得这样惨只因与小蛋交手多次这招赤地千里早已约定俗成全无半分顾忌保留。
可偏偏小蛋陡然像换了一个人自己的一个懈怠大意正被他抓个正着可谓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败涂地出丑丢脸。
小蛋挫退蒙逊气势更盛身形如电飞旋在半空一折转袭西两名伫立着的灰霜营守卫扬声招呼:“师姐快走!”
那两名灰霜营守卫兀自沉浸在小蛋雪恋仙剑石破天惊、雷霆一击的深深震撼中浑没预料到他竟锋芒陡转挟击败蒙逊的恢宏剑气奔雷般杀至。
两人迫不得已侧身出剑避过小蛋锐利的锋芒只求能稍稍阻滞一下他。小蛋全身舒展只觉心神前所未有的松驰写意滴滴仙韵尽凝灵台脑海中空明通彻犹如清泉汩汩留于松间石上。
雪恋仙剑感应到主人仙心突进铿然悠鸣化作一弧璀璨雪光全然无视对手的左右夹击飞掠向两人咽喉。
“叮叮”两声两名灰霜营高手齐齐闷哼身躯如陀螺般飞转连人带剑跌跌撞撞退避开去立时露出一线缝隙。
原来小蛋剑中暗运“斗转星移”心诀螺旋气劲沛然喷两人猝不及防之下无从抵挡只得借用身形旋转之势卸去破入体内的凌厉气劲。
与此同时霸下与小蛋心意相通一蓬火浪从口中喷出滚滚朝四周扩散声势惊人迫得刘泰等人纷纷凝神自保难以分身。
楚儿身如火凤飘身飞起追在小蛋之后从破开的缺口之间掠了出去。
然而还没等小蛋缓过一口气骤然间一道鬼魅般身影了无声息地从左侧掩袭而至一掌击向他胸前冷冷喝道:“回去!”
千钧一之际小蛋意由心生身上红光遽起乌犀怒甲赤芒熠熠护持周身来人“砰”地一掌正击中他的胸口却感掌上滚烫灼痛如打在了一块坚实的火红铁板上不禁低咦撤掌飘落于地。
正是小蛋的大师伯厉无怨。
亏得厉无怨这一掌意在逼退小蛋用的乃是阴柔之力并未全力以赴小蛋虽给击得身躯朝后抛飞却毫无伤堪堪被从后赶来的楚儿在后腰上轻轻一托重新稳住身形。
厉无怨运劲消去掌上灼痛阴沉灰扑扑的面容徐徐问道:“你们是乖乖束手就擒还是要老夫亲自动手?”
楚儿见厉无怨现身情知再无任何逃脱之幸但她生性刚毅既已抱定死志更无屈服的道理于是盈盈一拜不卑不亢道:“厉师伯请你放弟子一条生路。”
厉无怨一抬丧气眉道:“生路?你们的生路便是悬崖勒马听凭叶宫主落。”
楚儿悄悄瞥了眼小蛋暗道:“我有爷爷***关照无论师父如何恼怒都终究会顾及他们两位老人家的颜面;可常师弟在忘情宫中无依无靠生死全在师父一念之间。他如今为帮我闯下大祸我可不能再害他了。”
一念落定她一边用传音入秘道:“常寞我缠住厉师伯你施展遁术赶快逃走别再管我了。”一边摇了摇头答道:“厉师伯弟子无路可退只能得罪了!”
“唰─”胭脂灵鞭漫空飞舞幻影重重排山倒海般涌向厉无怨。厉无怨神情越加阴沉冷喝道:“楚丫头妳太放肆了!”
飞身迎上左掌赤雾腾腾霍然拍出。
“轰”的一声胭脂灵鞭被他浑厚的掌风击得高高弹起满天鞭影顿时隐没。
楚儿露在面纱外的一双明眸沉静如水无惧无惊琥珀泪化作一溜精光穿越浩荡掌风直插厉无怨心口。
厉无怨右掌轻拍劲力内敛手心溢出蒙蒙雾澜。
楚儿深知自己的功力逊色师伯一大截不敢硬拼口中低低冷叱剑转轻灵反削厉无怨肩头。
厉无怨彷佛早有预料右掌一折一压震开琥珀泪左袖真气灌注犹如一柄锋锐森寒的刀刃朝楚儿头顶切落。
突然一束剑华横空出世“啵”地点中大袖厉无怨见是小蛋出手襄助冷冷道:“好老夫给你们两个一个机会一起上罢!”
袍袖一抖顺势卷向小蛋腰际。
小蛋揉身侧闪楚儿的胭脂灵鞭回旋而到“啪”地脆响生生荡开厉无怨的大袖两人并肩而立站稳阵脚与厉无怨重新对峙。
厉无怨眼角余光打量到蒙逊、刘泰等人蠢蠢欲动吩咐道:“你们守住外圈这里老夫自会处置。”
楚儿瞥了小蛋一眼知他做不出抛下自己独自逃跑的事当下也不再多劝低声道:“事已至此鱼死网破!”
小蛋双目紧紧注视厉无怨摇摇头道:“别灰心办法总会有的。”
正这当口猛听“哧哧哧哧─”无数尖锐的呼啸声响起一蓬黑压压的乌光自场外破空袭来竟是千百片厚重的琉璃砖瓦。
场中登时大乱蒙逊等人急忙挥掌相拒“砰砰”爆响不断砖瓦碎裂成一蓬蓬齑粉弥漫空中遮天蔽日。
厉无怨暗自一凛知是来了劲敌宏声喝问道:“什么人?”
话音未落黑暗中“呼”地一声劲风响动一束狂飙沛然莫御当胸射到。
厉无怨定睛一瞧打向自己的居然是根五丈多高被人连根拔起的参天古木碧冠如盖罡风轰响直如惊涛拍岸竟不亚于御剑飞空。他不敢怠慢吐气扬声双掌齐齐推出溜火神掌轰然击中大树一阵飞沙走石天昏地暗却也将他震得倒退三步全身气血汹涌好不难受。这番异变乎在场所有人意料之外小蛋和楚儿亦深感诧异想不通在忘情宫内还有谁会暗中出手襄助自己忽听耳畔有低低的嗓音传音入秘道:“往北!”
两人一省无暇细想双双策动身形向北疾掠而出。
在这方位负责镇守的是八名灰霜营精锐但人人教一阵乱瓦飞雨打得自顾不暇阵形亦松动涣散欲待拦截小蛋和楚儿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厉无怨勃然大怒真气在经脉中一转吐了口浊气缓过神来腾身便追。
可他才一起身第二株巨木又打到且对方拿捏的火候分寸异常精准巧妙令他无从绕过不得不出掌招架。
“砰”地闷响巨木片片碎裂枝叶狂舞飞空厉无怨身形一沉被硬生生震落在地他心头一惊:“此人是谁如此了得!”
举目望去小蛋和楚儿的身影已在十丈开外几乎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蒙逊、刘泰被一阵砖瓦打得灰头土脸赶至厉无怨身后大叫道:“师伯他们逃了!”
厉无怨调匀真气舒展灵觉搜索暗中搅局之人的踪迹但方圆数十丈内毫无异常那人竟像完全隐身了一般。
他暗灰色的眼眸中寒光闪烁道:“追他们走不了!”
刘泰道:“不错由此往北在忘情苑内外咱们还设有三道封锁只要稍稍阻滞一会儿我们便可追上。”
蒙逊闻言抖擞精神不一言掠身追去。
然而直等众人追出忘情苑预先设下的三道封锁亦未起作用。所有的灰霜营守卫尽皆教人封了经脉委顿在地眼巴巴瞧着楚儿和小蛋从侧旁如入无人之境地飞掠而去径自遁入宿业峰后山。
见此情景小蛋、楚儿也是万分诧异奈何那出手相助之人如同神龙见不见尾只以传音入秘略微指点两人突围的线路却始终不曾现身。
他们一路毫无阻滞到天明时已远离宿业峰八百余里而那神秘的声音自两人突破了忘情宫最外圈的一道防线后便从此消失似已悄然离去。感觉不到背后再有人追杀两人稍松一口气在一处高岗间的密林里停下身形。
由于后一段路程是楚儿携着小蛋御剑飞行故而真气耗损颇剧额头渗出细细香汗面色一片嫣红。小蛋倚靠住一株雪松疲倦微笑道:“总算逃出来了。”
楚儿盘膝坐到一堆枯叶上回想起这两日噩梦般的经历顿起再世为人之感默默点了点头心中却殊无欢愉之情。
小蛋抬头看了看不远处一株树上生着种名为“凤舌梨”的金黄色山果。
他昔日随常彦梧走南闯北风餐露宿时常以野果为食对此颇为在行于是稍一纵身从树上摘了十余颗下来先分一半递给楚儿道:“师姐解渴。”
楚儿却只取了一个轻轻用衣袖擦拭干净放在嘴边咬了一小口清甜的汁液似甘露般顺喉而下令她顿觉神清气爽心不在焉地问道:“常师弟你听出那人的声音了么?”
小蛋摇头道:“有点熟可想不出来到底是谁。”
楚儿颔道:“我也是。不过他仅凭击出的巨木砖瓦就能迫得厉师伯他们忙于招架无力追击一身修为着实惊世骇俗。环顾天6仙林屈指数来亦不过寥寥数人。”
小蛋暗自惊讶道:“难道是楚老爷子?可他为何要帮我们?”但转念一想楚望天平日里痴呆的模样又禁不住哑然失笑。
两人在林中歇息了两个多时辰渐渐日上中天均都恢复了大半的精力。
小蛋问道:“师姐妳想到去哪儿了么?”
楚儿沉吟半晌徐徐道:“与忘情宫有渊源的地方我是不能去了先离开西域再说罢。也许过一段日子等风平浪静了再说。”
小蛋点点头赞同道:“这样也好。”接着又道:“师姐我想拜托妳一件事。”
楚儿一怔问道:“什么事?”
小蛋指指肩膀上的霸下道:“麻烦妳帮我照料小龙等日后妳有机会回返忘情宫时再带着牠一块儿回来。”
霸下原本是眼睛半睁半闭地打着盹听到小蛋要把自己送给楚儿立时叫道:“我不干!”
小蛋微微一笑道:“我要回忘情宫啦不知道师父会怎样处罚我你跟着我不太方便所以才想将你托付给楚儿师姐一段时间你们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楚儿不由错愕道:“你……还想回忘情宫?”
小蛋回答道:“是啊我答应过叶宫主要做他的弟子所以不能不守承诺自己跑了。”楚儿惊异的目光凝注在小蛋的脸庞上当确定他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后轻声道:“你知不知道这次你闯下的祸不小也就意味着将遭受忘情宫最严厉的处罚?”
霸下凶巴巴地道:“干什么要回去受罚?”
小蛋道:“我知道的但我和师姐的情形不一样不能一走了之。”
楚儿断然道:“不行我不准你回去。否则岂不是我害了你?”
小蛋不以为意地笑笑道:“妳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楚儿见小蛋固执己见不由气恼道:“我说不行就不行。我是你师姐你就该听我的话!”
转念一想自己也没怎么听从师父的意旨稍稍底气不足。
小蛋沉默片刻望着楚儿低声道:“对不起师姐这次我不能听妳的话了。妳孤身在外多珍重。”
楚儿知道自己的这位小师弟看似随和其实甚有主见一旦决定了的事九牛二虎也休想将他拉回。
她哼了声道:“好你想回去送死那便赶快去罢。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就算师父能放过你蒙师兄却不是个好说话的人。”
小蛋将霸下交给楚儿笑道:“你乖乖地跟着楚儿师姐别惹她生气否则小心她不理你。”
霸下眨巴眨巴小眼珠并不吭声把脖子一缩干脆睡觉去了。
小蛋咧嘴朝楚儿一笑御风而起冉冉升过林梢朝着宿业峰方向径自飞去。
楚儿咬住嘴唇终究没有再出声劝留视线穿透层层茂密林叶看着小蛋的身影在万里无云的蔚蓝天宇下渐渐变成一个黑点消失不见。
忽地她手上一轻霸下从怀中激射而出叫了声:“干爹我来了!”如一溜火红电光直冲云霄追着小蛋去了。
楚儿怔了怔静静伫立在原地。
和煦温暖的秋阳洒照在她的衣裳上林间骤然变得清幽寂静远离尘世的所有喧嚣繁华。
她蓦然间意识到自己真的成了独自一人站在这座从不知名的高岗上。
忘情宫隐没在八百里外的遥远南方回相望千山遮蔽。小蛋走了霸下也跟着走了。
自己又该去向何方?她微微茫然地凝神眺望着天际芳心深处油然涌起一缕落寞。
林风悄然吹过枝叶在头顶“沙沙”轻响吹过面纱拂过伤痕心头又泛起深深的痛。
祭起琥珀泪她终于向东方御剑升腾渐去渐远。
此后十数日她漫无目的地信马由缰只想离得忘情宫越远越好将那段不堪回的遭遇尘封在万里之外的黄沙大漠中。
沿途的景致逐渐明媚秀丽却是她一路往东南行走经汉州、中州渐入越州地界名闻天下的越秀剑派和太清宫便双双座落于此间。
楚儿自无意去拜访这两家名门正派由于出走时太过匆忙身上并未带有银两故而她将一支玉钗当了充作盘缠又买了几件换洗的衣衫和姑娘家常用的物事等这日来到滨州城荷包不知不觉又要见底。
所谓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楚儿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为钱愁好在随身带着的饰挂件不少而且每一样都价值不菲暂时也不怕露宿街头。
而对于滨州楚儿并非完全陌生。
上回她被平沙派抓去便曾随晋连等人在此地一家名为“临海阁”的酒楼歇脚此番可谓是故地重游却已物是人非。
第十章 琴箫之缘
临海阁位于滨州城东依山濒海为当地一大有名的观海胜景。或是春暖花开或是秋高气爽常有文人墨客在此聚会酒楼的四壁上早已写满了这些风流才子的文章诗句甚至连包间的竹帘也没被放过。
楚儿刚走近这家酒楼远远即听见二楼上“砰啪”作响整座临海阁宛若一锅煮沸了的热粥闹得不可开交。
一众衣着光鲜的食客慌慌张张从楼里奔出纷作鸟兽散胆子大的留在底楼朝上面张望却是谁也不敢靠近。
三楼飞檐下一块“临海凭风”的黑底金匾歪歪斜斜垂落下来临街的一排窗户破损近半。
忽听楼上一声爽朗笑音道:“这是前朝文豪闻翰林的题诗你怎么就一掌轰了果真是焚琴煮鹤可惜可惜。”
一听此言躲在帐台后的临海阁掌柜顿时心疼不已连声叫道:“小彼小彼快去报官啊─”
楚儿闻声不由一怔诧异道:“怎么会是他?这小子又在和谁动手?”
她也不走楼梯娇躯轻轻一纵自开启的窗户掠入二楼身形甫一落地顿觉罡风激荡满地的碎碗破一摊狼藉。
只见一名相貌英挺俊朗的褚衣少年赤手空拳正跟另一位白衣中年男子打得热火朝天好不激烈。
那褚衣少年虽处下风但攻守有序、身法灵动在对方惊涛骇浪般的攻势下从容自若脸上依然挂着那副标志性的嬉皮笑脸。
而那名白衣中年男子楚儿也同样认得正是当日将自己擒去东海的平沙岛掌门晋连面色阴冷对丁寂的讥嘲不理不睬。
有道是无巧不成书自那天在水晶宫和小蛋、楚儿分手后丁寂便常驻幻月庵潜心参悟魔教无上绝学天殇琴。
昨日他缠着空痕大师答应委托自己前来滨州采办庵中日常所需的香烛等物今天早上他一通忙活后将诸般物品置备整齐一瞧天色时近晌午便想着到临海阁大吃一通随即回返水晶宫。
谁晓得冤家路窄丁寂刚上了三楼偏巧撞见将将从包间里走出的平沙岛掌门晋连。
两人脸对脸打了个照面均自一愣旋即又同时出手就在这临海阁中大打起来。
丁寂明知不敌但哪肯在晋连面前低头?他连姬雪雁亲授的雪朱仙剑也不拔施展出丁原教的“二十二字拳”配以“穿花绕柳身法”就在酒楼上与晋连周旋起来。
晋连这时业已知晓丁寂的来历他自持身分一样地不愿动用玉箫凭着一对肉掌牢牢压制住对手。
两人从三楼打到二楼交手几近五十余个回合丁寂尽避天纵奇才兼之家学渊源但毕竟经验功力都要逊色晋连一截
渐渐感觉形势吃紧十招里倒有七八招是在奋力防守。
他正一面嘻笑怒骂设法扰乱对方心神一面心念疾运转盘算着该如何打晋连忽一眼瞧见一道熟悉的红色身影从楼下掠入不禁一愣神道:“她跑来东海啦?”身形不觉一慢。
晋连身为天6七大剑派的掌门之一眼光何等的犀利又岂会轻易放过丁寂送上门的大礼?
他左掌虚晃一枪右手五指并立如刀当胸切落。
丁寂双拳回防已然不及只得将双脚牢牢定在楼板上上身往后仰倒几与地平。
晋连的右掌如影随行继续下劈冷不防丁寂双手在脑后的楼板上一撑身躯骤然倒立两腿“啪啪啪啪”连环飞踢犹如暴雨梨花疾点晋连右腕居然在几乎山穷水尽的情形底下不可思议地转守为攻。
晋连一声冷笑道:“辟魔腿!丁原还教了你什么都亮出来罢!”
退步挥袖在身前铸起一堵光影绰绰的铜墙铁壁将丁寂的七记辟魔腿一一化解。
丁寂倒翻而起笑嘻嘻道:“我爹什么都教就是不教我怎么作伪君子!”
晋连听出话里的嘲讽之意面色微变:“看来你是少人管教!”
东海平沙袖波澜乍生层层迭迭卷涌如潮激射向丁寂。
楚儿眉宇微扬低喝道:“看鞭!”
手腕一抖胭脂灵鞭幻化圈圈光环以空灵对空灵迎上东海平沙袖。
“啵啵”脆响连声劲气四溅晋连收袖冷笑:“好哇终于忍不住了。”
他早已从楚儿的穿著打扮和腰间的鞭剑上认出她的身分只是故作不知而已。
其实在晋连心中对楚儿的痛恨远胜丁寂百倍如果说他和丁寂交手尚有意气之争的意味在内与楚儿之间却有莫大的冤仇。
半年多前为报楚儿受擒之辱厉无怨统率忘情宫与西域各派高手突袭平沙岛打得平沙剑派措手不及、死伤逾百不仅岛上的千年楼宇亭阁化作一片焦土连东海五老之一的邓南医也惨死在姜山夫妇手下。自平沙岛开宗立派以来这般惨重的损失堪称前所未有晋连卧薪尝胆二十余年好不容易恢复起的一点元气却几乎一夜殆尽。无奈忘情宫实力太过雄厚连号称当今正道牛耳的翠霞派吃了大亏后也不敢轻举妄动晋连再是狂傲愤怒也只好打落牙齿往肚里咽。
方才看到楚儿晋连早已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只是想着先解决了丁寂再掉转头来收拾这丫头。
此刻楚儿主动出手晋连更无需客气亮出空灵璇玉箫:“小魔女上天有路妳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这可怨不得晋某了!”
丁寂满不在乎朝楚儿笑吟吟道:“晋掌门恼羞成怒要玩真格的啦。”
言谈之间有若见着了久别重逢的老熟人。
楚儿素闻晋连碧海潮生曲的厉害玉容寒霜催动铜炉真气流转全身一双明眸罩定对方须臾不离。
曲声徐起悠扬委婉令人在眼前彷佛浮现出一片风平浪静、万里晴空的汪洋碧海直有心旷神怡之感。
楚儿抱元守一欺身挥剑率先出手琥珀泪气贯长虹直取晋连咽喉。
晋连右手按箫左袖凌空飞拂卷起一张横倒在地的红木八仙桌推向楚儿。
“砰!”琥珀泪劈碎八仙桌却也令得楚儿右臂酸麻攻势尽消。
晋连脸上碧光一闪“哧哧”锐啸自空灵璇玉箫中飙射出数道劲风无形剑气纵横交错直袭楚儿身前。
丁寂飞身掠到手起剑落雪朱仙剑光芒如瀑将这数道剑气尽数卸下。
楚儿的胭脂灵鞭如臂使指从丁寂身侧穿过“呜”地在空中旋绕了半圈打向晋连脑后。
两人连手抗敌局势果然大为改观。
楚儿的琥珀泪、胭脂灵鞭远交近攻、无不相宜;丁寂的雪朱仙剑与诸般驳杂奇学信手拈来变幻莫测。
如此翻翻滚滚又斗了二十多个照面三个人渐渐拼出真火。
晋连眼瞧自己老半天也收拾不下两个后生晚辈暗自加紧催动真元空灵璇玉箫幻出蒙蒙光雾箫声亦慢慢开始拔高恰如一阵狂风陡然席卷海上顿时乌云压顶浊浪滔天令场内之人几有洪水没顶的错觉。
“喀喇喇”响声迭起临海阁内的梁柱、楼板、四壁纷纷开裂桌椅碗筷更是砰然爆裂彷似新年里的爆竹声声。
丁寂和楚儿的灵台不断禁受碧海潮生曲一浪高过一浪的浩荡冲击虽全力运功相抗心神仍大受影响两人举手投足间渐显凝滞。突然丁寂使了个假身跃到战团外扬声道:“你会吹我就不会弹!”
口中真言念动背后负着的一卷灰色包裹应声开启从里头掠出一具漆黑色的古琴。
晋连一见此琴倏然动容:“天殇琴!”
丁寂乘他箫声略断盘腿悬浮在空将天殇琴往膝头一架十指轻拨琴弦铿锵激鸣剎那中有如千军万马金鼓震天从极远的地方踏云而来。
他自幼修炼玄门心法本不宜驾驭天殇琴以致两者之间冰炭难容最终走火入魔但丁寂早有乃父丁原的前车之鉴虽无缘参悟天道上卷而令正魔两气水乳交融却也有化功神诀护持不虞魔气反噬。
当下他催动翠微真气默运天殇心诀琴弦上滚雷阵阵响彻霄汉一蓬夺目红光汩汩漾动与晋连的箫音争奇斗艳一争短长。
楚儿顿觉灵台压力骤减精神大振琥珀泪一气呵成连攻三招好教晋连无法专心吹奏碧海潮生曲。
晋连堪堪接下楚儿的攻势猛听天殇琴琴音铿然一卷绚烂的赤红色光团飞地由小而大充盈天地轰向自己。
晋连大吃一惊再顾不得吹箫攻敌。他一边抽身飞退一边掌箫齐出不断划出圆弧护住身前。
但那团赤色光雷摧枯拉朽晋连设下的一道道防御尽都一触即溃不能迟滞其毫厘让他想趋避闪躲也难。
如此连退十余步晋连已被迫到墙角猛将空灵璇玉箫交至左手掣出仙剑沉声厉喝催动十成功力照着光雷劈落。
一声石破天惊的轰鸣光澜气浪冲天而起半栋楼层的地板“喀喇喀喇”支离破碎飞溅空中。晋连身后的墙壁更是轰然坍塌扬起浓重灰尘。
他脚下的楼板先吃不住这般强横的冲击力爆裂为飞灰晋连的身形硬生生被震落下去坠向底楼。
楚儿正待乘胜追击不料脸上一凉面纱竟被罡风卷走。她下意识地抬手用衣袖遮住面容左手胭脂灵鞭一挥将面纱卷回。
丁寂目光敏锐瞧个正着不由大吃一惊心道:“难怪她一直用面纱蒙住脸生了什么事?”
他故作不知一收天殇琴面色微现苍白疲倦却兀自从容自若飘身抓住楚儿的胳膊轻笑道:“别追了咱们走罢。”
说罢携起楚儿从窗口掠出并不停留径直出城。
两人奔到海边寻了处僻静的礁石丁寂一屁股坐下大喘粗气道:“咱们这一架打得真是太爽了只可怜临海阁的老板亏惨了。就算请年长老送些银两过去墙上的那些题字却是补不回来了。”
他顿了一顿忽然不经意地又问道:“妳怎么会来这里的?”
楚儿默默凝望沧海许久答非所问道:“你都看见了?”
丁寂装愣充傻:“看见什么了?”
楚儿幽然一笑轻轻道:“我的脸。”
丁寂笑意收敛神情变得郑重沉默片刻问道:“谁干的?”
“我自己。”楚儿望见丁寂吃惊的模样淡淡道:“女人生得美丽有时也会成为一种罪过。”
丁寂听她语气虽淡言辞中却难隐辛酸痛楚星眸熠熠放光低声问道:“还有办法治么?”
楚儿摇了摇头说道:“不可能了我用了紫沸菟丝。”
丁寂呆住了。在楚儿身上究竟生什么竟令这样一位风华正茂、绝美无双的少女自甘毁容?
他沉思片刻笑了笑道:“紫沸菟丝也没什么大不了。天下万物相生相克我相信总会有药可解。当年我老爹中了天下第一绝毒连神医农百草都跺着脚说没办法如今不也活得好好的?”
楚儿道:“你不必安慰我我什么都不在乎。”
丁寂略一思忖重新站起身道:“走我带妳去幻月庵见空痕大师。”
楚儿本想拒绝莫名地脑海里却记起当日空痕大师曾经对自己说道:“妳与佛门无缘却与贫尼有缘聚散无常或许妳我还有再见之日。”
她的心头情不自禁地一颤:“莫非冥冥中果真有天意?若是我能寄居幻月庵从此青灯古佛了断尘世那未尝不是我最好的归宿。”
她正默默出神丁寂已伸手一把拉起她不由分说道:“难得妳大老远跑来东海总得登门作一次客罢。给我点面子好不好?”
楚儿神思不属任由他携着御剑而起往茫茫大海的深处飞去。
两人抵达幻月庵外丁寂先入内拜见空痕大师楚儿在门外静候了约莫有半盏茶工夫丁寂笑嘻嘻走了出来说道:“大师在禅房里等妳走罢。”一路走到禅房楚儿耳畔听到悠悠的木鱼轻响烦扰多时的心头不知不觉变得一片安宁朝门里望去。
空痕大师盘膝坐在蒲团上一盏油灯清幽朦胧屋内充满祥和脱尘的气息。
丁寂在门口恭恭敬敬一拜道:“大师楚儿姑娘来了。”
空痕大师放下木鱼缓缓起身回过头来那双勘破红尘脱深邃的眼神落在了楚儿的面庞上微微含笑道:“孩子妳回来了。”
楚儿心神剧颤心灵福至地在空痕大师面前徐徐跪倒:“大师求妳收留弟子。”
空痕大师怜爱地轻抚她的秀微笑道:“妳来了这便是妳的家。”
楚儿的泪水不由自主夺眶而出不知为何空痕大师短短两句竟令她几近枯萎的芳心感觉到无限温暖连日的忧伤悲愤在这一刻尽数放下颤声道:“大师─”
空痕大师双手扶起楚儿抚慰道:“贫尼的黑晶箫正巧缺一传人只要妳愿意我可以将它传授给妳。”
一直站在旁边没说话的丁寂闻听此言插嘴问道:“大师您要将『本物霸唱』四大箫技传给楚儿姑娘?”
空痕大师微笑道:“早在六年前『本物霸唱』便已不再。而今贫尼要传的是『本物禅唱』。”
丁寂一怔心里由衷代楚儿欢喜想当年空痕大师以韶华英姿游历四海凭一支黑晶魔箫连挑正道七大剑派轰动仙林后来归隐婆罗山庄与前任魔教教主羽翼浓琴瑟和谐、比翼双飞更是一段佳话。
所谓“本物禅唱”四大箫技“本”为精、“物”为气、“禅”为神、“唱”为身博大精深浩瀚如海实乃空痕大师毕生修为精华所汇较之天下最顶尖的绝学功法亦不遑多让只因百余年来由于种种缘由黑晶魔箫久久沉寂这才令大多数人几已忘记了它的存在。
只听丁寂夸张地叫道:“糟糕妳收楚儿姑娘为弟子那我今后岂不要叫她姑姑了么?”
空痕大师显然对这极善搞怪的小子颇为疼爱居然也罕有地戏谑道:“照你的逻辑贫尼将天殇琴传给了你你就该和丁原平辈论交么?”
丁寂吓得高举双手道:“别、别─这话教我爹听见兴许没什么如果我娘知道了我就有苦头吃了。”楚儿忍不住莞尔一笑心头生出久违的轻松。
此后年余楚儿便与丁寂一同寄居在幻月庵中丁寂是个闲不住的人每日除了参悟天殇琴就时不时要拉上楚儿四处乱跑。
楚儿迭遭巨变心境沉静了许多只安心陪伴空痕大师参禅礼佛修炼本物禅唱。但她心里也明白丁寂这么做是不愿自己闷着故此想方设法要令她开心逐渐淡忘那段不堪回的往事。
私下里丁寂拜托水晶宫席长老年历遣人打探对楚儿遭遇早已了然然而在她面前无论是丁寂还是空痕大师都对此只字不提免得再去触动楚儿心中的伤痕。
这日晚课后丁寂和楚儿聚在空痕大师的禅房中年历忽然亲自登门拜见丁寂拍着年历的肩头笑道:“年爷爷好久不见哪阵风把你吹来了?”
年历哑然失笑道:“你不知老朽闭关多日么若非大事我也不会出关。”
丁寂眨眨眼好奇道:“什么事大不了能惊动您老家人破关而出?”
年历一笑答道:“丁爆主有消息了你说这算不算大事?”
他所说的“丁爆主”便是指丁原当年蓬莱仙会一战水晶宫老宫主任峥与赫连宜同归于尽将宫主之位托付与丁原故而大凡水晶宫的部属俱都以“丁爆主”称之。
丁寂闻言大喜过望道:“我爹露面了?他在哪里?”
年历瞧了眼楚儿徐徐道:“宿业峰、忘情宫!”
众人尽皆一怔楚儿的面色更是陡地一变隐隐感觉叶无青有难了。
第一章
玄天洞府“呜──”伴随着一声悠长狰狞的凄嚣声阴冷的寒风从幽暗洞府深处卷裹着滚滚墨绿色的雾涛排山倒海似地涌来。
此时正是天6的九月秋高气爽之时然而在这石洞中非但感觉不到一丝暖意举目望去却似身在一片森森鬼域中。
小蛋站在洞口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喃喃道:“好冷!”心念微催体内焕放出一团暗红色光华乌犀怒甲立时护持全身。
凛冽的狂风寒雾扑面而至激荡在小蛋周身的光甲上出尖锐短促的金石疾响就如有无数细小坚硬的冰雹击打在他的身上。
霸下懒洋洋躺在他的怀中转动着小眼睛透过半透明的光甲打量四周景状忍不住本哝道:“难怪听说你要被罚入玄天洞面壁一年他们瞧过来的眼神跟看一个死人似的。这是人待的地方么?连我也受不了!”
小蛋不以为意地笑笑既然乌犀怒甲连同他的脸也一起罩上了也就不用怕说话时会被森冷的绿雾强灌入咙听出霸下言下之意他安抚道:“既来之则安之。我犯了门规受惩罚也是理所当然只是你不用陪我一起冒险的。”
“这是什么话?”霸下恨恨道:“俗话说『上阵父子兵打仗亲兄弟』你想把我撇下不管自己一个人跑到这地方来鬼混?门也没有!”
小蛋闻言不由笑道:“小龙你说话的口气怎么跟我干爹越来越像?”
“我像他?他像我还差不多。忘情宫的这班老混蛋一点人味也没有逼得好好一个楚儿姑娘抓了自己的脸不算还不依不饶、不放过她!
“你帮着她逃出宫去那是应该!他们自己没本事找回楚儿便拿干爹出气真不要脸!也就欺负你脾气好随便他们怎么骂就是一声不吭。”
小蛋摇摇头说道:“千金不如一默公道自在人心。”
霸下摇头。
“我就当你是懒得理这班家伙啦!看他们一个个凶神恶煞、蛮不讲理的样子我就有气。还有你师父叶无青也不是什么好鸟要不放跑了楚儿姑娘的事简长老也有分凭什么只处罚你一个?明显就是欺软怕硬!咱们算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小蛋隔着光甲在霸下小脑袋上轻轻屈指一弹笑道:“走啦。”
霸下下意识地把小脑瓜一缩小声咕哝道:“我又没说错哪有这样的师父?”三天前小蛋辞别楚儿回宫请罪。他刚回到宿业峰下即被圈禁此后数日厉无怨等人对他连番审讯想问出楚儿下落但别说小蛋自己也不清楚楚儿究竟会去哪里即便是知道也绝对不会出卖楚儿。
到最后还是叶无青出面亲自下令将小蛋解入玄天洞面壁一年期满之前不得开释此令一出连厉无怨都感觉处置得有点重了。
在玄黄九极诸天中玄天洞的凶险级别仅次于钧天、苍天二洞同属有去无回的绝地之一纵是忘情宫四大长老如席魉、姜山之流也不敢轻易入内更别提要在里头待上整整一年。
依照惯例有资格踏入玄天洞的忘情宫门下至少也要将铜炉心鉴修炼到“太黄翁重天”之上或可斗胆一试相较昔日楚儿曾受罚面壁的朱天洞两者之间可说是天差地远。
小蛋的修为尽避近来有突飞猛进的提升但终究不过是个年轻弟子给配到这里头修炼也算是开了忘情宫的一个先例。
玄天洞内隐伏的各种魔物无一不是天6罕见的凶禽异兽论资排辈起来较之当日的血瞳魔蝎也毫不逊色。
如果只是有去无回也就罢了最可怕的是洞内魔物极尽凶残专以吸血吮精为乐一旦小蛋失陷其中则必然形消神散想去阴曹地府报到再转世为人都难。
所以人人都明白这样的惩罚其实比一刀砍了小蛋、或是废去他的一身修为更加严厉百倍看来这回叶无青是动了真怒。
当叶无青宣布这一决定时小蛋便静静听着照旧不申辩、不求饶。
厉无怨坐在上头看着低声道:“这小子平日里一副睡不醒、老实得过分的样子没想到骨头还挺硬。”
蒙逊闻言大不以为然心道:“硬什么硬分明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哼他的骨头很硬么老子一锥砸下去看他碎不碎?”
只是这番牢骚他是在心里嘀咕可不敢说出声来给叶无青和厉无怨听。
当日中午小蛋便由厉无怨亲自押送到玄黄洞天外。
临入玄天洞之前厉无怨问道:“常寞有什么话要向老夫交代的么?”这句话他说得客气实际上就是在问小蛋的临终遗言了。
小蛋想了想道:“今天是九月二十四罢明年这时候师伯莫要忘了来开门。”
厉无怨一怔忍不住又看了小蛋一眼暗道:“傻小子以为自己能活着出来?恐怕进去用不了三两个时辰你小子就要完蛋。”
但表面上他还是漠然颔道:“好老夫记得就是。”
说罢他目送小蛋进入玄天洞中重新关闭洞口禁制径自离去。洞内黑幽幽的也不知里深几许小蛋曾听楚儿说过诸极玄黄洞天中的魔物越靠近鬼府道行越高相对而言洞口附近会安全得多。
但这仅指初入洞时的情况绝非一成不变。
那些隐伏在洞深处的魔物天赋灵觉异常敏锐只要觉有陌生的新鲜活口进入洞中时间一久自会出外察看到那时候即便是待在洞口一步不动也同样在劫难逃。
伸头一刀缩头仍是一刀与其守在洞口等着被围攻还不如试着往里走走或许能找到一处有利于固守的地形再作持久打算。
当下一人一龙缓步前行走得极慢。
小蛋也清楚自己那天能活着走出朱天洞除了因缘巧合之外更是有楚儿的全力相助;今不同往虽说他还不真的晓得其中厉害却也明白进到这里头的日子绝不会好过否则就不是惩罚而是度假了。
然而转念一想如果自己无力通过今次的历练那后年春暖的紫竹林之战他一样得死在鬼锋的破心雪剑之下;这般权衡下来眼前也未始不是一次考验提升自己修为的极好机会。
万一真的出不了洞也是冥冥中天意注定怨不得那些魔兽贪吃。
往前走了十余丈远地势渐渐下沉迎面刮来的风更加迅疾凶暴每一步都艰难跋涉。
小蛋现玄天洞的宽度远胜于朱天洞如同一座巨大空旷的地底石窟却不知道里头的洞深是否同样幽邃。
霸下不怕天不怕地惟独生性讨厌阴寒之地牠趴在小蛋怀里四处张望小声嘀咕:“干爹哪儿能找到木头咱们先生把火好不好?”小蛋哭笑不得道:“这样阴森寒冷的洞里哪里会有木头?就算有也只怕什么火都点不着。”
霸下心中大大不服气嚷嚷道:“干爹快放我出去这里头闷也闷死了。”
小蛋胸前的光甲打开一道缺口霸下腾身跃出悬浮到他的头顶说道:“我来点火!”猛一张嘴“噗”的喷出串流火。
荼阳地火迎风爆燃转眼形成一团硕大的火球翻翻滚滚往四周扩散可没等霸下得意浓重的墨绿色寒雾海水般朝火球迫到出“哧哧”低鸣火球光芒顿黯迅压缩最终消失在漫空的绿色雾涛里。
霸下第一次张口结舌意识到在玄天洞内自己的拿手绝活也许连五成的威力也挥不出。
不一会儿四下传来“窸窸窣窣”的轻微响动就像是有许多靴子轻轻踩在了枯树叶上越来越近。
霸下耳尖问道:“干爹这是什么声音有古怪?”
小蛋功聚双目眼前骤然一亮浓雾也淡了许多视线所及之处他不禁惊了。
在他周身约莫四五丈远的地方正聚集着一圈成千上万的绿色甲壳小虫牠们每只个都只有成*人指甲般大小似乎随意一脚都能轻而易举地踩扁牠们但如此密密麻麻地集在一起却瞧得人头皮麻。
小蛋摸不清这些绿壳甲虫的底细更不愿招惹牠们脚尖轻轻点地身形飘起丈许他身子甫一腾起数以万计的绿壳甲虫齐齐振动双翅出“嗡嗡”轰鸣彷似无边绿云从四面八方向小蛋涌来。
小蛋眼前一黑剎那间几乎什么也看不见了但他灵台依旧清晰地透射出周遭景状心下叹道:“好家伙这简直比捅了马蜂窝还要热闹。”
蓦然“呼”的一声头顶爆散开一片熊熊火海将扑至近前的数百只绿壳甲虫烧得灰飞烟灭冒出极为浓重的腐臭气息。
霸下神威凛凛高踞火海之上颇有几分睥睨**的龙子豪情低哼道:“老虎不威还真以为我怕了你们?”
说话间荼阳地火渐淡渐灭铺天盖地的绿壳甲虫又冲了过来。
霸下浑然不惧身子原地凌空急转再从口中飙射出一圈耀眼殷红的荼阳地火在身外筑起一堵火墙将自己和小蛋保护在圈内。
未曾想火光一起这些绿壳甲虫不约而同从头顶一根尖细的肉刺中喷射出一缕缕透明的淡绿色黏稠液汁“啵啵啵啵”
击打在荼阳地火上。
所谓聚沙成塔每一缕汁液看似微不足道激撞在火墙上譬如蜻蜓撼树螳臂挡车。然而融会在一处却如同惊涛骇浪
乱云蔽空顿时将火墙腐蚀得千疮百孔支离破碎在空中“嘶嘶”颤动涣散。
霸下大吃一惊未等牠喷出第二口荼阳地火淡绿黏液却业已射到。
“铿!”小蛋拔出雪恋仙剑一气连用三次“睥睨四海”将黏液挡落大半奈何绿壳甲虫的数量委实太多仍有一部分黏稠绿液劈头盖脸无孔不入“叮叮叮叮”激射在他的乌犀怒甲上溅起一股股青烟。
霸下早已放弃抵抗藏在小蛋织起的绚烂剑光中把脑袋和四肢俱都缩入壳中凭借坚硬的甲背抵御淡绿黏液的攻击。
一只只绿壳甲虫穿越过重重剑网昂俯冲向小蛋企图用犀利的肉刺破入他的体内可甫一接触到光甲肉刺立即像冰般溶化随即细小的身躯也化作一滩滩浓水附着在乌犀怒甲的表面冉冉蒸。
但后排的同类对此恍若无睹依旧飞蛾投火般扑击到小蛋的身上以血肉之躯不断侵腐乌犀怒甲。
渐渐地光甲表面被蒙上一层斑斑驳驳的淡绿色脓汁从下面释放出的殷红色光雾却变得越来越黯淡微弱。
小蛋觉察到乌犀怒甲的剧烈波动可不管他如何闪避腾挪这些绿壳甲虫便似满天大雪般将自己层层迭迭深埋在其中直有一种洪涛没顶的窒息错觉令人根本喘不过气来。
好在小蛋性情坚毅更经这两年不知多少回的生死历练早已处变不惊眼瞧形势岌岌可危小蛋暗运盛年所传的归元吐纳法“噗”的从口中喷出一股粉红色的寒雾借圣**精气以毒攻毒。
不料寒雾迎风散开周遭的绿壳甲虫非但没有退避畏缩反而趋之若鹜一拥而上争先恐后地将这股圣**精气吸纳入腹。
原来绿壳甲虫天性喜阴又常年盘踞于玄天洞内终日以汲取洞内诡异绿雾为生圣**的精气对这些魔虫而言可是一等一的滋补上品。
先前小蛋踏入洞中绿壳甲虫当即感应到他体内蕴藏的圣**精气唯恐被旁人捷足先登这才迫不及待地群起而攻之。
小蛋也没想到自己误打误撞会是这个结果只听霸下在头顶叫道:“干爹再喷几口越远越好!”
小蛋霍然醒悟微微仰面运劲又喷出两蓬粉红寒雾。
绿壳甲虫嗅到浓烈的圣**气息再也按捺不住如一团飞云卷起舍下小蛋竞相追逐而去谁也不甘落后;小蛋身上压力登时骤减吐气扬声运剑劈出一扇虚空星门携着霸下闪遁。等绿壳甲虫回过味来星门褪淡、人去楼空却已找不着猎物了。“砰!”小蛋从星门内弹出无巧不巧一头撞在了团软中带硬、充满弹性的东西上身不由己踉踉跄跄退出十余步好不容易才站稳。
他有乌犀怒甲庇护脑门倒也不觉得疼一边揉揉鼻子一边定睛打量敢情自己撞上的竟是一头正靠着洞壁匍匐假寐的魔兽躯体。
这头大家伙状若巨型犀牛鼻尖的一根犄角足有两丈多长最粗的地方好似两人也合不拢的树干浑身黝黑光亮寸毛不生硕大的脑袋有如盘石一双刚从睡梦里被惊醒的巨目赫然爆睁激射出幽蓝色怒光。
较之普通的犀牛牠只有三条腿惟一的后腿异常粗壮浑圆像石磨般生在腹下从脚趾里探出六根黑森森的利爪深深扎入土下。
小蛋头皮麻他认出这头魔兽乃是《天6魔物志》中赫赫有名的凶暴巨兽斗阴犀在天6其它的地方此兽早已绝迹多年没想自己的运气居然如此好。
斗阴犀好梦正酣被小蛋一脑袋撞醒顿时怒不可遏大腿一撑如从地下抬升而出的山丘口中爆出一记“昂”的大吼震得地动山摇百兽惊走。
小蛋的身子被牠嘴里喷出的气浪迫得往后直退耳朵里“轰轰”雷鸣像炸开了一样好不容易等到斗阴犀吼声稍停他摇摇昏的脑袋说道:“老兄我这就离开你接着睡罢。”
小蛋深知礼不可废可斗阴犀乃玄天洞诸般魔物中屈一指的一方霸主岂是他用一句话就可以打的?话音未落斗阴犀后腿在地上略略一屈一弹庞大的身躯凌空跃起垂亮出锋锐的犄角冲着他不可一世地扑来。
小蛋眼见自己踮起脚尖也构不着斗阴犀半条前腿高心中谨记着干爹“斗智不斗力”的千古明训腾身飘飞一个侧旋避过对方的犄角振剑挑刺斗阴犀左目。
斗阴犀对小蛋这式“雷厉风行”颇似不屑一顾鼻孔里打了个闷雷般响鸣飙射出一蓬阴冷蓝雾涌向雪恋仙剑。
雪恋仙剑“叮叮”颤鸣恍若一剑切入黏稠厚实的泥沼里寸步难行小蛋忙收剑抽身但仙剑受到那团有若实质的雾气影响略显迟滞。斗阴犀扭转头颅张开血盆大嘴露出里头小山洞似的咽喉竟要将小蛋连人带剑囫囵吞下霸下急忙接连射出两串荼阳地火居高临下罩落斗阴犀的双眼。斗阴犀微一分神好像直到此刻才真正意识到霸下的存在。但对牠而言头顶上这貌似乌龟的小家伙比苍蝇蚊子也大不了多少压根也没放在心上牠巨目一合想以胜似铜墙铁壁的眼皮遮挡住霸下的攻击。
可毕竟荼阳地火乃万火之王阳气之精任饕心碧妪那般的魔道顶级人物都曾吃过大亏岂是苍蝇蚊子的口水可比?
两串荼阳地火击在斗阴犀的眼皮上“哧哧”疾响灼出了一个个殷红色的半透明的火疱冒起缕缕青烟斗阴犀吃疼禁不住愤怒狂吼睁开双目高高立起魁硕的身躯一只前掌恶狠狠抽向霸下。
小蛋乘机抽出雪恋仙剑左手一挥金蝎魔鞭缠向斗阴犀的前腿想阻牠一阻为霸下的闪躲争取到一线空隙。
“铿!”
金蝎魔鞭一记脆响堪堪锁住斗阴犀的一根利爪小蛋手上运劲一扯向左侧引去。
“叮──”金蝎魔鞭绷得笔直斗阴犀却是纹丝不动巨掌丝毫不受凝滞反倒把小蛋凌空拖起失去平衡。
好在霸下敏捷机警先一步掠身飞躲险险让过斗阴犀的巨掌却教鼓啸而至的狂风激得载沉载浮在空中直打转。
即便如此小家伙仍然不忘又向斗阴犀射出一蓬火菊。
斗阴犀吃一亏长一智一挥掌将金蝎魔鞭甩飞鼻孔里打出蓝雾迎上火菊冷热交击之下水雾腾腾幻起瑰丽流光旋即缓缓散尽。
那边小蛋连“周而复始”都无暇施展身子已被斗阴犀甩出背脊重重撞到石壁上顺势滑落视线兀自紧紧盯着场中激烈的战况。
猛听斗阴犀“昂”的一声长吼粗短的脖颈遽然伸长大嘴噬向霸下。
霸下猝不及防但觉眼前骤黑一股无可抗拒的沛然狂飙涌到身体便不由自主地被吸入斗阴犀张开的大嘴里瞬间成了对方的腹中美味。
“小龙!”小蛋一声怒喝心头痛如刀割。
长久以来尽避霸下一口一个“干爹”令他感到很不习惯但在小蛋心中却早已将这个屡番与自己生死与共、患难不离的小家伙当作逾骨肉的兄弟手足;如今他眼睁睁瞧着霸下让斗阴犀一口吞了恰似自己的五脏六腑被人一把掏空般。
小蛋深吸一口气克制住几将脱缰奔腾的理智左足借力一点石壁身剑合一向斗阴犀激射而去。
“轰!”小蛋胸中激荡的愤怒与忧伤倏然如潮退灭脑海出现一片空明有若星天澄静无边无际地蔓延开去翱翔向九重天底。
丹田三股旷世气机齐齐引宛若滚滚江涛注入剑锋在弥漫飘荡的绿色浓雾中雪恋仙剑化作一蓬不可逼视的炫目雪光一如仙界战神斩落的雷斧正是天照九剑中他从未使用过的那式“九死一生”!
仙剑“嗡嗡”激鸣雪白无瑕的锋刃颤动出九束腾夭如龙的剑芒封杀住斗阴犀所有退路饱含着小蛋一往无前的浩然之气汹涌席卷万里!
“昂──”斗阴犀昂嘶吼高高跃起鼻尖犄角譬如一柄锋芒毕露的暴戾银枪从喷吐出的蓝雾里显露狰狞迎着小蛋还上霸道一击。
“铿!”一声崩山裂云的金石脆响雪恋仙剑在斗阴犀的犄角上劈出一道深入逾寸的伤口磨擦出无数火星滑掠而过。
小蛋的身躯亦被绝强的罡风抛飞十数丈饶是乌犀怒甲卸去大半气劲仍震得胸口窒郁难当回挫的剑气堵滞一团激得小蛋一口热血喷溅漫空。
斗阴犀去势不休砰然撞中石壁轰出一个巨大的深坑牠趔趄两下转过身躯负痛狂吼两道慑人的幽蓝色目光冒出熊熊怒火死死瞪视小蛋鼻孔里“呼哧呼哧”散出蒙蒙寒雾。
“唰!”小蛋振臂挥出金蝎魔鞭缠住洞顶垂下的一根石笋身形悬定在空中抬手拭去嘴角血迹。
他经脉火辣作疼胸头郁闷难当丹田真气更是耗损剧烈震荡不已。
吐了一口浊气小蛋苍白的面孔稍现血色微微喘息着催动“生生不息”疏通淤塞雪恋仙剑朝下方斗阴犀一指眉头一挑。
“来罢!”
第二章
玄黄鬼府出乎意料之外虎视眈眈望着小蛋的斗阴犀并未立刻扑上凶狠的眼神也逐渐生了奇异的变化竟似流露出一缕暴躁惶恐仰长嚎不安地踢打着地面。
小蛋一愣不明白斗阴犀为何会出现这般反常的举动。他借机喘息一面恢复真气一面思忖:“你吃了小龙就算现下想放过我我也不答应!”
他秉性宽厚素来不愿与人争斗即便别人招惹了自己多半也只一笑置之不以为意;然若有谁企图伤害自己的亲人朋友他纵使豁出性命也要誓死拼到底!
斗阴犀再是强横百倍此时此刻也丝毫不能动摇他为霸下报仇的决心。
双方一上一下对峙须臾小蛋惊讶地现原本黝黑的斗阴犀不知为何正慢慢转红喷出的鼻息中也夹带着暗红色的热气情形甚是诡异。
“昂──”斗阴犀蓦然一声大吼神色痛楚凄厉更含着无可奈何的愤怒硬生生一头撞向脚下的山岩。
“喀喇喀喇”山石碎裂斗阴犀的额头毫无伤却像疯了一般在洞中横冲直撞呼呼厉吼身上的红色光晕却愈明显。
小蛋心头一动若有所悟惊喜交集地注视着斗阴犀期待奇迹的出现。
斗阴犀似无法忍受体内突然产生的巨大痛楚一声声撕心裂肺的狂吼震动四壁猛地脚下一软蹒跚跌倒在地上四处翻滚双目中露出绝望。
一团暗红色火焰突然从斗阴犀的口中喷射而出继而全身燃起熊熊烈焰转眼成了一团硕大的火球在凄惨的哀嚎中拼命挣扎打滚妄图扑灭火势。
然而牠身上的大火越烧越旺“嘶嘶”声响中放出皮肉烤焦的气味连坚硬的犄角也不能幸免景状可谓惨烈之极。
“嗖!”霸下挟着一缕赤红光芒从斗阴犀耳朵里射出腾到半空得意洋洋:“敢吃我?看我怎么把你变成烤全牛!”“小龙!”小蛋迎将上去将霸下托在掌心欣喜道:“你没伤着罢?”
“就凭这头蛮牛?牠也配?”
霸下蔑然瞪了奄奄一息的斗阴犀一眼。“刚才牠把我吞进嘴里嘎巴嘎巴嚼了几下满口的牙齿就是啃不动我。等我到了里面那还不是我的地盘我做主?先找到这家伙的内丹三两口吃个干净再在牠肚子里放火总算小出了口恶气。”
小蛋一怔道:“你把斗阴犀的内丹给吃了?”
他凝目端详霸下果见牠甲壳的色泽又深了一层两只小眼睛精光四溢如雷电闪烁大异以往。
霸下点点头道:“这家伙的内丹也吃不出是什么滋味总之一点儿也不好吃。不过我肚子有点饿了也就不客气啦。”
小蛋恍然道:“难怪斗阴犀会失去战力以致被荼阳地火活活烧死。敢情牠修炼千年的内丹被破弹指间道行尽消却成全了你。”
这时底下斗阴犀的吼声渐歇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已然气绝身亡。
牠内丹中凝炼的精元被霸下吸吮殆尽即使没有这把荼阳地火也活不了多久了。
忽然地面隆起一个个小土堆从里头钻出一群小鼹鼠足有上百只之多远远围在斗阴犀的尸体旁“吱吱”尖叫。
小蛋见此情景心有余悸暗道:“方才要没有小龙助我现在被这群小魔兽围着啃骨头的恐怕是我才对。”微一摇头道:“走咱们找个地方歇歇脚。”携着霸下掠出数丈再向前行出一段飘落在一方突兀而出的岩石上。
他环顾四周不见异状只是飘浮的寒雾越凛冽刺骨颜色又变淡不少便盘膝坐下。
霸下吃了斗阴犀的内丹正志得意满巴不得还有哪个不长眼的家伙主动送上门来让牠有机会大神威。
“干爹你只管打坐。有我在这儿护法任谁来了都动不了你半根毫毛。”
小蛋笑了笑道:“那就有劳你了。”微合双眼运起“斗牛纳虚”的心法身上渐渐幻起一蓬若有若无的光雾朝四周冉冉扩散。
霸下见小蛋入定便伏在他肩头休息过了会儿四周并无动静牠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也开始闭目养神。
不知不觉过了一炷香霸下突生警兆睁眼朝左的寒雾深处望去。
十余根婴儿胳膊粗细的银灰色树藤无声无息掩袭而来每根树藤的顶端都生长着一朵银边紫瓣的花朵八片花瓣紧紧合拢犹如握起的拳头一旦完全舒展足有一张圆桌大在花瓣和树藤的表面生满星罗密布的细小倒刺形如月牙。
霸下诧道:“这又是什么古怪玩意儿?咦干爹还说这里找不到东西生火取暖呢这不是就自己来了么?”
那十余朵不知名的魔花已徐徐欺近呈扇形朝山岩包围过来霸下瞅了瞅尚在运功的小蛋寻思道:“让干爹多歇会儿我来料理这堆柴火。”
牠伏在小蛋肩头不动催动荼阳地火一蓬火浪滚滚奔涌吼啸着迫向魔花。
魔花立即生出感应齐齐飙射出一股墨汁般的黑色液体彷似万箭齐寒气逼人;偏巧霸下吸食了斗阴犀的内丹道行大涨同样的荼阳地火威力却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黑色箭雨击在火浪上像是泥牛入海霎时湮灭火蛇顺势攀上花瓣燃起一片光焰“哧哧”直响宛如过年时燃放的烟火。
花瓣纷纷枯萎脱落露出里头色彩斑斓、毛茸茸的浓密花蕊。霸下大感泄气嘴里咕哝道:“这么快就玩完了?真是没劲!”
话音未落花蕊间遽然绽放出一团异光从萼下重又生出八片细小的花瓣转眼爆涨百倍张牙舞爪地罩落向小蛋。
霸下顾此失彼对这些烧不死、打不烂的魔花大为头疼正想提醒小蛋赶紧闪开忽地剑华如虹冲天而起“噗”的刺进一朵魔花的花蕊中。却是小蛋早有醒觉雪恋仙剑以一式“擎天柱石”直撄其锋正中靶心。
魔花剧烈震颤似是感觉到了痛楚花蕊里流淌出一缕缕黑色液汁飞快朝后收缩与此同时两侧各有一朵魔花袭来就像张开的臂膀将小蛋钳制在内。
千丝万缕的花蕊齐齐弹出有如无数毛茸茸的触角缠向小蛋散出淡淡甜香。
小蛋背后便是石壁已无退路只好弹身跃起雪恋仙剑施展一式“披荆斩棘”掠向魔花“啵啵”低响一根根花蕊如雨飘落却又从下方生出新蕊。
这般周旋了大约半盏茶工夫十余朵魔花如阴魂不散的鬼魄一任剑劈火烧总能迅再生纵是小蛋有通天本事亦徒唤奈何。
小蛋也曾想劈断树藤令这些魔花成为无源之水。但一连三剑斩落看似柔弱娇嫩的树藤“叮叮”出金石鸣响只露出一道浅浅剑痕继而从伤口四周冒出汩汩浓稠的银色液体旋即填补凝固完好如初。
照此推算即便能够斩断至少也需要雪恋仙剑连续不停地劈斩二十余记却哪有这个机会?
正斗得天昏地暗不可开交忽听霸下大声叫道:“干爹斩草除根!”
小蛋一省点点头道:“好主意!”仗剑开道从魔花间杀出一条血路霸下缀在小蛋头顶口喷荼阳地火助阵小蛋有光甲护身牠更是肆无忌惮不虞误伤。
一人一龙合力突击终于冲出重围顺着树藤按图索骥御风疾行在他们身后魔花似乎也预感到情形不妙奋起直追狂射毒汁。
突进二十来丈前方寒雾里隐约有一团灰褐色的光晕闪烁紧接着又是五六朵魔花迎面袭来对小蛋和霸下形成前后夹击之势。
小蛋想也不想飞出金蝎魔鞭“啪”的锁住一朵尚未绽开的魔花运劲一扯借势从它上方掠过赫然瞧见左的石壁内嵌着一株巨大的球形异树。
它的表面上千百条细长的褐色树枝盘根错节紧紧抱拥缠绕在一起将根干密不透风地保护在石壁中那些树藤从球形树体的边缘延伸而出不多不少刚好是十三条正自全回防护翼自己的根基。
霸下被魔花折腾得一肚子火这下找到了命门岂会客气?
一蓬澎湃激荡的荼阳地火宣泄奔涌“呼”的点燃大片树枝。
球形异树陡然出“吱吱”颤鸣上千根树枝剧烈抖动却死死护住内里的根基不肯松开那些魔花也顾不得攻击小蛋和霸下拼命喷射液汁想要浇灭火焰。
霸下见状叫道:“干爹看我的让它见识见识我的厉害!”小眼睛一闭一睁迸射出两束赤红色光飙“喀喇喀喇”轰击在树球上。
树球土崩瓦解爆开两个巨大凹坑就像被人剜去眼珠的双目深深凹陷滚滚烈焰夹杂着浓黑烟雾如潮蔓延剎那吞噬了整团裸露在石壁外的树体。
小蛋次目睹霸下双目轰出“火睛光飙”不由一怔随即醒悟:“方才小龙吃掉斗阴犀的内丹道行突飞猛进这株球形异树算是第二个遭殃的。”
如霸下这般的龙子降世可谓是天赋异秉旁人需要经年累月苦苦参悟的诸般绝学对牠而言则是与生俱来的本能便似喝水睡觉一样的自然简单如这手“火睛光飙”压根不必有人教一待道行足够即可水到渠成信手拈来。
不过如此一来霸下精元耗损亦颇为可观牠呼呼喘息环顾委顿垂地的魔花总算是扬眉吐气。
冷不防“啵”的一响传来从球形异树里弹射出一团圆乎乎、肉嘟嘟、鲜红色的东西大小如同一个西瓜一蹦一跳慌不择路朝洞内亡命奔逃却是这株异树的肉根。
霸下吓了一跳勃然大怒:“敢跑还不老实我看你能往哪儿跑?”赌气咬牙催动身形在后直追。
小蛋眼瞧前头飘荡卷涌的寒雾中已隐隐泛起玄黄之色记起上次进入朱天洞前楚儿的警告急忙呼唤道:“小龙快回来前面危险!”
霸下哪里听得进去?小小的身影在雾中一闪一没紧追着异树肉根一眨眼就消失无踪。
小蛋想着当日自己对楚儿的劝告也是这般置若罔闻以致引来血瞳金蝎险些将两人的性命丢在朱天洞中忍不住苦笑低声叹道:“报应来得好快。”
他当即舒展灵觉向着霸下追去的方向御风疾行。
由于洞内诡异的寒雾阻隔他的灵觉无法及远甫出丈许便似撞在巍然不动的山岳上激荡着回挫。
小蛋一边全身戒备向前找寻一边呼喊霸下的名字却始终听不到响应周围的雾气渐渐转成玄黄风势亦越加暴戾肆虐。
小蛋的身子被狂风吹得东倒西歪四周的寒雾在光甲上凝成冰霜不断增厚丝丝寒息透甲而入冰针般刺痛他的神经似乎连体内的热血也快封冻。
他的呼喊声完全吞没在吼啸的狂风里耳际除了雷鸣似的风嗥再听不见其它。
黑暗里不知有多少双满怀凶光的眼睛悄悄注视着他却教寒雾遮掩住牠们的存在比起这些终年生活在玄天洞中的凶悍魔物小蛋即使功聚双目在视力上仍远有不及而天生灵觉敏锐的霸下又不在身边。
渐渐地他的手脚出现麻木的感觉掌心凝结的霜冻几乎封断了和雪恋仙剑的心灵联系小蛋心头凛然没想到这莫名的黄雾可怕至斯连经过荼阳地火炼化的乌犀怒甲都难以抵挡。
他不停催动丹田真气保持身体的温度行进的度变得越来越缓慢如同一叶顶着暴风疾浪在无边漆黑海上颠簸漂浮的小舟随时面临倾覆的危险。
随着他向洞中深入前方浓雾里透出的一团昏黄色光晕逐渐明亮清晰却不能目测到准确距离小蛋知道自己距离令历代忘情宫卓绝人物也谈虎色变的玄黄鬼府并不远了。
但霸下又在哪里?
“咕──”一声隐约的呼吼传来玄黄的雾气里先是亮起两点碧绿色的光盏继而缓缓现出一头浑身焕放妖艳紫光、神态凶猛的怪鸟。牠横在小蛋正前方的空中两只似蟒蛇一样的硕大头颅高高昂起吞吐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酱紫色蛇信上面布满乳白色的粘质“叭嗒叭嗒”往下滴落未及地面即已冻成冰粒。
牠一双巨翅舒展开来长逾三丈宽逾一丈腹下探出两对利爪微微蜷曲在脖颈上有一圈黑白相间的铁翎根根如剑戟张。
“并蒂鵰!”小蛋心一沉喃喃道。
《天6魔物志》中记载此禽雌雄同体惯居于极阴之地乃魔物里的空中霸王万年不出一对在牠们面前先前的斗阴犀简直成了温驯可爱的宠兽。纵然是在钧天洞里并蒂鵰亦是横行无忌的极品魔物几无抗手。
难怪一路走来风平浪静敢情是洞内蛰伏的其它魔物察觉到并蒂鵰的存在皆都退避三舍也没谁敢轻举妄动和牠们争大餐。
事到临头怕也没用小蛋索性也停下脚步横剑在胸与并蒂鵰静静对立。
并蒂鵰歪着头奇怪地盯着小蛋。
大凡遇见牠们的魔物无不望风而逃惊惶之极;相形之下眼前这个小东西能有如此表现倒是很令牠们惊奇。
但很快并蒂鵰生出一种权威受到挑战与侮辱的愤怒。横行霸道如牠们者早已将爪下猎物临死前的挣扎哀嚎视作一种莫大的享受何曾有过被谁横眉冷对还摆出一副以死相拼架式的时候?
“咕──”并蒂鵰一记凶唳双翅如山张开向小蛋俯冲下来四周的寒雾卷滚乱舞激打在石壁上出隆隆回响。
小蛋一见并蒂鵰动雪恋仙剑在身前凌空劈落开启虚空星门闪身掠入。
小蛋名叫小蛋却并非真正的笨蛋既然明知并蒂鵰的来历和可怕哪还会真的与牠正面对撼?正如常彦梧所说“好汉不吃眼前亏”他心中其实主意早定。
若非如此岂不是辜负了干爹多年苦口婆心的谆谆教诲?
对天6仙林正魔两道的高手而言即使面对的是一对魔禽不战而逃亦是颇为忌讳的羞耻之事但一来小蛋压根就没把自己当高手看待又耳闻目染常彦梧那么多年的行事作风真到生死节骨眼上他也绝不会笨到伸出脖子等人来砍。
星光隐没并蒂鵰扑了个空猛然扭头回望小蛋的身影骤然闪现距离牠们尚不到六丈远并蒂鵰有种被戏弄的羞恼长声啼鸣返身疾扑。小蛋站定身形听见背后并蒂鵰的啸声不由暗叫一声“苦也”急忙施展十三虚无心诀往玄黄鬼府方向飞遁。
他本是想出其不意让并蒂鵰朝洞口追去谁晓得百密一疏没有估算到此地寒雾的浓度远胜它处竟有如浊黄的湖水一般令他的“虚空遁术”仅仅闪掠出不到六丈方一出星门即为并蒂鵰觉。
早知如此刚才还不如打开微土星门另辟蹊径。
只是此刻小蛋已没有工夫考虑更多扬手祭出九雷动天引腾身急驰。
“叮!”九雷动天引被并蒂鵰不费吹灰之力激飞。
小蛋也不回头心念催动收回无功而返的九雷动天引前方霍然爆散出万丈光芒刺得眼睛难以睁开沛然莫御的压力从四面八方袭来将他的身形生生抛起紧接着又震落在地连翻几圈。
小蛋单腿跪地拄剑抬头正瞧见并蒂鵰庞大的身影伫立在黑幽幽的洞口森寒碧绿的目光盯着自己却似对小蛋立身的鬼域心存顾忌并未立即扑击而上。
小蛋的视野里充斥着漫无边际的玄黄光芒莫名的重压如山如海须臾不断他像一粒丢置在磨盘里的豆子承受着巨力的碾压一阵阵气血翻腾眼前黑。
亏得有乌犀怒甲的守护否则小蛋的肉身只怕已然被挫成一堆血酱。
小蛋稍稍定了定心神思忖道:“这里多半就是传说中的玄黄鬼府了不知那些强光寒雾究竟从何而来?为何在玄天洞中却渐渐变成了绿色?”
心念一转恍然悟道:“是了那些寒雾原本就是绿色只因受到鬼府内的玄黄光芒照射才显出不一样的色彩。待到光线照不到的地方便渐渐恢复了本色。”
他望瞭望并蒂鵰彼此间距大约在十丈左右可中间宛如有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令牠不敢越雷池半步;然而自己要想出去也是不能。
四下死寂惟有胸膛中逐渐加的心跳声还有隔着光甲出的喘息声。
小蛋试着想站起身哪知光甲和仙剑尽皆冰封与地面冻成一体连挣几下都纹丝不动。
见此情形小蛋心头禁不住苦笑:“完了这下要成冻蛋了。”
寒意袭体一股强烈的睡意涌起脑海慢慢变得昏沉沉眼皮沉重如铅不由自主地下坠他便如一头即将进入冬眠的动物血液亦彷佛凝滞冰固光甲上覆满一层厚厚的玄黄色冰霜熠熠闪光。
迷迷糊糊中小蛋似在轻轻地自言自语:“不能睡我不能死在这里……小龙还没找到!”
他狠狠一咬舌尖一股久违的痛楚递散进几近麻痹的神经令他的神志陡然一醒勉力睁开眼洞口的并蒂鵰不晓得在何时已离去然而平日里近在咫尺的距离如今却让他举步艰难。
他全身乃至手中的雪恋仙剑都封冻在厚重的玄冰内动弹不得远远看去竟似一尊天然冰雕静默跪立在凝固的绚光中。
“小龙……”他振声呼喊但声音微弱几可归零。
漆黑幽远的洞口在徐徐晃动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小蛋长长吐了口气可肺部的空气似也一起被冰冻撕心裂肺的窒息令他低低哼出了声冷汗尚未溢出额头便已凝结成冰。
恍惚中他依稀看见罗羽杉轻裳羽带明眸流波正婷婷玉立在洞口向着自己微笑;干爹、罗牛、盛年、楚儿、丁寂、卫惊蛰……一个个熟悉的身影萦绕身前渐渐走近又缓缓去远最终一一消隐在黑森森的玄天洞后。
剎那间脑海里轰然剧震所有的神识宛若被一股自灵台的巨力重重抛飞直要飞离肉躯摆脱尘世的束缚向着不知名的天边飘去。
“原来死是这样的……”小蛋蓦然有了一种体味死亡的奇怪感受却并不是悲伤只觉得自己的魂魄载沉载浮如飞絮般飘浮。
玄黄色的强烈光芒倏忽黯去像是寒夜来临周围无尽的黑暗静谧;“生生不息”、“星移斗转”、“周而复始”、“有容乃大”、“十三虚无”、“斗牛纳虚”……一团团奇妙的星云若隐若现出没在他的周身。
也许那是最后的诀别。
忽然一片新的星海呈现在他的眼前那点点星辰璀璨闪烁围绕在小蛋的身旁如风轮般转动又迅凝聚为一团星球迸射的光华在黑夜中拖拽出如真如幻的一圈神奇光环将他包裹在其中向着中心收缩合拢。
“是『须弥芥子』罢?没想到在我生命的最后一刻居然能参悟到一幅天道星图。”小蛋心中默默地念道:“可惜它也帮不
了我什么啦!”
一念尚未落定玄黄光海去而复返星空瞬息被吞噬在汹涌的波涛里在小蛋的身前凭空浮现出一座迤逦向上的金色云梯每一阶上都闪耀着醒目的银白色真言在最底层匍匐着一对神威凛凛的仙兽宛若石雕一动不动。
小蛋艰难地抬眼望向了无尽头的云梯似有一袭赭影闪现他迅即失去了知觉。
第三章
瀛洲仙岛声声鸟鸣幽幽花香小蛋缓缓醒转彷佛逛完鬼府又一脚踏入仙境。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鬼府和仙境本就一墙之隔。
小蛋头上一株参天花树繁花飘洒身下是一朵朵雪瓣黄蕊的小花犹如天女织就的柔软花床轻柔地托着自己。
清风徐拂一蓬蓬变幻着瑰丽色彩的云絮从身边轻盈飘过像是丹青国手在天空中渲染泼洒出的画卷。
和煦温暖的阳光从蔚蓝色的天宇播洒到他的衣衫上乌犀怒甲已消隐不见雪恋仙剑也纳入了背上的剑鞘。
他的体内寒意尽消暖洋洋地如浸泡在滑润的温泉里有一汪汪潭水在四周漾动天地间充盈着饱满的山川灵气似乎小小呼吸上一口都会有如饮醇酿的醉意。
一羽纯青色的灵雀从他身边掠过欢快自由翱翔在天际小蛋的视线不由自主追逐着灵雀的影踪心也像随着牠的双翼一起放飞。
“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自己到底身在何处是生前还是死后?无端地小蛋记起一段不知从哪里听来的对仙界景象的描述。
“有长年之光景日月不夜之山川宝盖层台四时明媚。金壶盛不死之酒琉璃藏延寿之丹。桃树华芳千年一谢;云英珍结万载圆成。”
浑然忘忧中小蛋躺卧在花树环抱间写意地享受着甚至忘了自己其实还可以坐起来。
在玄黄洞天险死还生的噩梦后这里的一切简直就是上苍对他最慷慨的珍赐。
天上人间莫过如斯。
也不晓得过了多久小蛋懒洋洋坐起远方玄黄色的浩瀚沧海波涛澎湃赫然映入眼帘在视线的尽头海天一线无比清晰却不知是在几万里外。
他举目四望这才现周围仙树迭翠花开如海正是一座仙山的山麓中。
他飘然落地脚下铺满粉白色的小花沁人心脾小蛋下意识地提气悬浮在花上惟恐自己踩坏这些可爱美丽的花草。
白色的淡淡云气里焕动着美轮美奂的七彩光晕弥漫在幽幽林间的每一个角落。
“叮咚”水声传来不远处一条清澈的金色溪流从山坡上蜿蜒而下向着海边涓涓流淌。小蛋不由自主地走到溪畔波平如镜的水中倒映出自己的身影一群群充满灵性的鱼儿在五颜六色的水草中游弋嬉戏似乎并不害怕有陌生人到来。
小蛋屈腿俯身水底一枚枚闪烁着宝石光芒的鹅卵石彷似触手可及晃动着他的眼睛他慢慢伸手拱起一泓清流溪水温润丝丝缕缕沁入肌肤说不出的舒爽。
小蛋低下头喝了一口清醇微甜的溪水顺喉而下精神为之大振他忍不住贪婪地再喝了一大口如饮琼浆心旷神怡。
剩余的溪水却从他的指缝间汩汩流下宛如一缕缕金色的珠链在溪面上驿动起圈圈涟漪他干脆把头深深埋入溪水下那种畅美滋味着实无法用言语形容。
此时此刻心神俱醉何须再问今夕是何夕?
两条玛瑙般剔透的火红色小鱼游到小蛋的面前好奇地在近处打量着他小蛋童心忽起朝着小鱼眨眨眼两条小鱼竟是不约而同地摆动尾巴向他齐齐眨眼回礼。
片刻之后鱼群越聚越多五光十色似花团锦簇云集在小蛋的周围;甚而有胆大的偷偷游到近前用小尾巴在他的面颊上轻轻一蹭又迅即逃开在溪中滑出一道优美的水线。
久久久久小蛋抬身仰头惬意地长吁一口气。
金色的水滴从他的丝和脸庞上淌落沾湿了满是血污的衣衫弹指间污渍奇迹般地褪淡不见令人瞠目结舌。
小蛋抹了把脸溪中的鱼群仍旧盘旋在他的身前眷恋不去。他禁不住微笑心道:“若是小龙也在这儿见此情形也一定会很高兴。”
念及霸下小蛋猛地一凛暗道:“但愿牠没有进到玄黄鬼府否则恐怕是凶多吉少!”
然而他也明白这种可能微乎其微以霸下肆意妄为的性情又不知玄黄鬼府的可怕岂有刻意回避之理?
他怔怔仰望着天空变幻婀娜的云霞喃喃低语。
“不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无论如何我得找到小龙!”
计议已定当务之急便是重返玄黄鬼府仙山虽好终究是霸下的生死重要眼下已不容自己留连徘徊。
小蛋站起身环顾清幽山林寂寂云深不禁又生出茫然。
自己并不知道是如何到的这儿又该从哪里去找归去的路?不过小蛋性情坚韧平素他不言不语好像缺少主见但这并不代表他个性软弱可欺只是因为不愿轻易拂逆别人的意愿而已。
一旦遇事因习惯于谋定而后动往往显得慢上一拍又被人误认为迟钝;如今既无第二人在身边指手画脚他反而显现出本色中的镇定沉着。
沉思须臾蓦地小蛋脑中灵光乍现浮现起失去知觉前依稀看见的那道赭色身影也许是有人将他带到了这里?
但愿那不是自己的错觉幻象否则就麻烦大了。
“应该不会看花了眼否则我不可能莫名其妙地来到这里。”小蛋想着拂视过左右缓步朝山上行去。
他并未御风以免错过沿途或可出现的蛛丝马迹。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常彦梧时常念叨的这些话虽然俗气却总是不错的。
山间无径安步当车天上的日头好似永远也不会沉落入海执着地照耀着这片山川一泓泓清泉飞瀑在小蛋的身畔出现又退去山势逐渐拔高云雾湿衣。
偶有灵鸟异兽路经却和玄黄洞天内的诸般凶物判若云泥一个个自在逍遥无忧无虑看着牠们小蛋觉得自己的身心也脱了尘世安祥而宁静。
如此上行全然不觉光阴荏苒岁月倥偬忽地山势一变前方豁然开朗有座深潭一汪如洗金波粼粼层映浮云却已是万仞山巅霞驻之处。
小蛋停下脚步走了这么久他并没有感到任何的劳累疲倦浑身充盈着力量。
他落足的地方是一株流光溢彩的仙树长长的丝绦从树上垂下光晕流动有若珊瑚般绮丽随风飘扬在他的面前。
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小蛋胸口激荡翻滚化作一声清越长啸回响在云霄仙山中。
一道赭色的身影飘飘似仙如风行水上自深潭那端凌波而来小蛋止住啸声望向来人待到近前见他是一位三十余岁的青年目若朗星剑眉斜飞相貌英俊神情洒脱身躯挺拔修长。
乍见之下小蛋几疑他是卫惊蛰的同门师兄弟只是这人的身后并未背负仙剑但在举手投足之间却自然而然地感觉到
他睥睨天下、舍我其谁的雄劲之势薄薄抿起的双唇更是隐含着一抹傲意与神威。
他是谁?小蛋几为赭衣青年的气韵风姿所夺生出无限崇慕之情。
从罗牛到盛年乃至鬼锋、叶无青甚或饕心碧妪、欧阳修宏小蛋这两年来所见的天6正魔两道顶尖人物不知凡几可如与此人相比竟会有一种黯然失色的感觉彷佛这赭衣青年已与天地浑然一体周身洋溢着动人心魄的仙韵。
在他观察来人时赭衣青年也停下身形飘立在潭边同样打量着小蛋。
他的眼神澄清柔和一如脚下的潭水深邃莫测却彷佛在不经意里直透到小蛋的心扉。
“是你救了我?”良久小蛋缓过神问道:“请问兄台尊姓大名?”
赭衣青年点点头以示答复说道:“我姓丁出自翠霞山紫竹轩门下。”
“丁大叔?”
小蛋心头剧震难以置信地凝视着眼前的赭衣青年兀自犹疑自己是在一场奇异的梦境中。
自打他记事起耳朵里早就被“丁原”这个名字磨出茧来。
想当年丁原挑红袍战鬼冢大闹云林怒闯冰宫又在蓬莱仙会上亮出平乱诀惊世一剑力挫赫连宜乃至两入潜龙渊荡平万劫天君令天6浩劫消于无形种种金戈铁马教人热血沸腾的事迹如雷贯耳小蛋又岂会不知?
然而他怎么也料想不到这位堪称天6第一人令无数魔头妖孽寝食难安又恨之入骨的旷世翘楚原来如此年轻!
岁月在他身上没有留下一丝印痕更无法从他的脸上找出半点沧桑之感。
“大叔?我很老么?”丁原微微一挑剑眉:“你是忘情宫门下?”
小蛋点点头。
“丁……叔您怎会在这里?盛大叔、罗大叔还有苏仙子和小寂他们到处在找你。”
听到小蛋报出一连串无比熟稔的名字丁原的星眸中闪现过一缕难以觉察的光芒避开小蛋的问题。
“你叫什么名字?”
“小蛋。”小蛋想了想终是没有将在忘情宫用的名字一并说出。
“小蛋?”丁原怔了怔若有所思继而洒然笑道:“这名字倒也有性格。”
小蛋笑笑心情已完全放松了下来问道:“这儿是什么地方?”
丁原道:“跟我来。”他转身举步从潭水上犹如闲庭信步般穿过朝对岸行去。
深潭彼岸一方山石高高耸立丁原纵身掠上回头招呼道:“上来罢!”
小蛋飘身站到山石顶上一下子被眼中所见的景象震呆了。
瀚海长空扑面而来仙岛如翡翠般镶嵌在这片海的中心云蒸霞蔚自脚下流淌临风极目天地浩荡。
脚下平滑如玉的岩石表面银钩铁画镌刻着两个脱俗不羁的狂草大字。
“瀛洲”。
在它侧旁还有一行同样笔迹的题字。
“一步登天”。
“这便是瀛洲仙岛传说里一步登天的所在。”
丁原双手负后衣袂当风似要随时化羽而去清朗的嗓音缓缓说道。
“谁也想不到它居然就在玄黄鬼府的天梯之上寂寞守望了世人万载春秋。”
小蛋一醒说道:“丁叔我得回玄黄鬼府去有位朋友陷在里头生死未卜。”
丁原稍显惊异看了小蛋一眼。
瀛洲仙岛乃临天之境仙居胜地往昔乃供上界仙人下凡时清修小住之地后因往来仙凡两界的神魔之眼被封方才仙踪绝迹。
鸿蒙初开至今为止有缘来此的凡人屈指可数而最终无一不是得道飞仙功德圆满。
然而仙岛飘渺历来在世间仅是种传说般的存在几乎无人能够知晓它的具体位置─小蛋九死一生好不容易登临仙山却只为寻找救护一位朋友便准备舍弃眼前的一切重新回返玄黄鬼府。
这等义气委实难得。
丁原不疾不徐地问道:“你要找的是不是龙子霸下?”
小蛋闻言禁不住心中升腾起一丝希望道:“正是您知道小龙在哪里?”
丁原颔回答道:“我带你去见牠。”
说罢他一荡袍袖引着小蛋向山下行去。约走了十多里路前方一丛千奇百怪的云石环抱正中处一蓬乳白色的温泉喷射如柱高达百丈腾腾热雾直逼云霄激溅起来的水雾在阳光下焕放出奼紫嫣红的神彩如天雨花般洒落下来。
两人走到温泉池边丁原驻足淡然道:“牠伤得很重虽经我以玄功疗伤并采撷了仙岛若干灵药医治性命无虞但元气大伤仍需静养。所以我将牠送入这座『云麓池』中借地热之气替牠驱寒拔毒。”
温泉之上上百片类似莲叶的碧色浮萍叶面凝满晶莹露珠霸下双目闭合四肢舒展在叶片上酣睡正香一点儿也没察觉到小蛋正满是欣喜地望着牠。
小蛋见霸下安然无恙心中大定感激道:“丁叔多谢你救了我和小龙。”
“举手之劳。看这样子霸下还有很久才能醒转不如趁这工夫你给我讲讲天6的近况如何?”
两人在池边方石上落坐湿润的水雾随着清风徐送沾染衣甚是舒服。
小蛋整理了下头绪便从自己与常彦梧前往天雷山庄的事开始说起。
丁原并不打断听小蛋说到鬼锋登门挑战与罗牛拼得两败俱伤他自己又是如何上了翠霞紫竹林得获天照九剑而盛年与鬼锋的一战亦未省略。
当小蛋提及叶无青率众奇袭翠霞山淡怒真人壮烈战死苏芷玉智退强敌的种种惊险故事丁原眉宇一扬低低冷哼一声眸中射出炯炯寒光看得小蛋心头一震不知不觉停下了叙述。
丁原沉默了会儿面色渐转柔和拍拍小蛋肩膀道:“没事你接着说罢。”
小蛋暗道:“丁叔闻听翠霞遭受劫难连掌门师叔都为人所害又岂能不怒?”
他接着就将自己拜入叶无青门下前往忘情宫学艺的诸般经历又说了一遍。
因为这段故事极少牵涉到盛年等人故此小蛋只精简扼要地一带而过待说起自己受罚进入玄黄洞天面壁更是三两句就交代了过去。
丁原听完长出一口气久久不语目光望向遥远的天际。
往事历历尽凝心间盛年、阿牛、玉儿、小寂……
一个个手足兄弟、至亲爱人浴血奋战力抗凶顽时自己却盘桓在瀛洲仙岛之上一任群魔乱舞。
真没有料到短短五年原本风平浪静的天6仙林竟又生出这许多事端?叶无青、晋公子、欧阳修宏、无名老妪尽皆蠢蠢欲动不甘寂寞他多想这就下山直闯九州岛凭一腔豪气热血扫荡群魔再还天6承平!
虽然没有言语小蛋仍从丁原不经意流露的神色中感受到了他的思绪小蛋低声问道:“大伙儿都十分惦记您盼着您早日回去。”
丁原沉默半晌忽然说道:“小家伙要醒了牠的伤势应无大碍。”
小蛋一喜侧目望去果然看见霸下的小眼睛眨了两下慢慢睁开眸中的神彩却黯淡了不少显然要想元气尽按尚需一段时日的休养。
“小龙!”他足尖一点落在浮萍上弯身抱起霸下心中满是失而复得的喜悦。
霸下又惊又喜叫道:“干爹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没做梦罢?”
小蛋笑呵呵道:“要不要我弹一下你的脑门看看疼不疼?”
霸下小脑袋下意识地一缩惊讶问道:“这是哪里?我们出了那鬼地方么?”
“这儿是瀛洲仙岛咱们蒙丁原丁叔解救才有幸来到此地。”
霸下惊愕道:“瀛洲仙岛?乖乖咱们成仙啦。”
小蛋听牠说话时稍嫌有气无力关切道:“小龙你现在感觉如何?”
霸下伸伸小办膊小腿懒洋洋笑道:“没事都还能动就是身上有些犯懒头还有点疼。”
小蛋携着霸下回返池边丁原已然起身说道:“既然无事你们就在瀛洲仙岛多留几日待到霸下的伤势痊愈再作打算。”
小蛋挠挠头说道:“这恐怕不成。”
丁原一怔旋即低哼一声道:“你根本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还要回去受罚?叶无青的混帐命令不听又怎样?”
小蛋迟疑道:“不管怎么说我违背门规在先受罚是应该的。”
“门规?”丁原冷笑。“大丈夫做事只求光明磊落问心无愧何必在意那么多条条框框?”
这话对他而言自是肺腑之言。
想当年丁原初上翠霞山便从不知门规戒律为何物几年间不晓得闯下多少祸事更因与姬雪雁的一场恋情将整个翠霞派闹得天翻地覆甚而一怒冲冠拔剑独战一众师门尊长。
小蛋和他掰起门规戒律难怪他会大大不以为然。
丁原见小蛋不吭声道:“好你想回去送死丁某不拦你我刚才已经告诉你了玄黄鬼府就在仙岛天梯之下有本事你就自己想法离开。”
他探手抓住小蛋胳膊御风而起。
第四章
道归于无两人在海边站定丁原松开小蛋举步往前行去。潮水掩没丁原脚面鞋袜竟丝毫不湿。
小蛋跟在丁原身后低头一看前方不到丈许的海水下有一汪金色的光晕在闪动形如漂浮于海中的一片云絮表面上还有层银白色的真言熠熠生辉。
“这天梯共有九百九十九级。”丁原停步道:“每一步都必须踏实等表面的真言隐去后方可继续下行。若是踏空被海潮卷走就是前功尽弃陷身汪洋。以你现下的修为想通过天梯很难。但你既然决意要回去受罚也只好由得你。”
小蛋打量着海水中幻动的天梯说道:“我试试看。”抱元守一气转丹田缓缓探足踏向第一阶天梯。
“啪!”脚下踩实像踏在了一团柔软的棉絮里毫不着力海水已没膝盖。
他等了等天梯上的银色真言果然隐没便小心翼翼地抬左脚踏上第二阶天梯。
脚底甫一落下一蓬潜流凭空而生朝脚下冲来。饶是小蛋早有防备仍被激得身形一晃险些摔倒。他忙气沉丹田双脚牢牢钉在天梯上纹丝不动暗自一凛道:“这浪潮古怪得很难怪丁叔要我小心。”
这时第二阶上的真言随之消隐小蛋又往下走了一级海水没过腰际。眼角余光瞥到丁原见他好整以暇地立在海边似乎只在观潮望海一般。
小蛋举步再向第四阶天梯迈去。孰料左脚尚悬在半空斜刺里一股绝强的漩流遽然涌到轰然拍中他立足的右脚。
在这海水之中本就不易站稳兼之云梯光滑无从借力小蛋立时被这股漩流冲得脚下一软失去平衡身躯不由自主往右摔跌出去。
好在他全神贯注立生反应右掌在天梯上运劲一拍借势弹回才没被冲倒。
漩流在膝下神奇地消失却将小蛋惊出一身冷汗思忖道:“这玩意儿说来就来全无征兆我与其被动挨打不如设法主动出击在它近身之前先行化解。”
有了主意小蛋心头一定舒展灵觉观测周身。他修为已臻通幽之境灵觉水涨船高亦大胜往日稍一动念间灵台上立
即涌现出周边海水的情状顿觉海面下暗流汹涌波澜壮阔从四面八方向天梯汹涌而来。
他在第四阶天梯上站稳脚跟心头警兆突起一股狂飙自背后滚雷般掩袭而到。
小蛋拧身出掌拍出两蓬强劲罡风迎上狂飙。“轰”的闷响狂飙四分五裂从身边掠过。然而巨大的冲击力依旧将他的身躯震离天梯飘飞而出。
小蛋情急生智张嘴激射出一缕银丝“啵”的缠住天梯借力一收落回第四阶天梯上上面银色的真言将将如冰雪般溶化了一半复又重现。
小蛋暗道一声好险直觉双臂麻胸口郁闷好似刚接了顶尖高手势大力沉的一掌。他也不急于下行先调匀内息疏通经脉淤塞。
就这样足足用了半炷香的工夫他才走出十级却已有了艰辛疲乏之感所幸丹田内的真气雄浑尚无后继乏力之虞。
他每往下走一步海水的压力便增加一分即便没有狂飙来袭要想站稳也十分艰难。区区十数步已足可比上一场激烈的搏杀决斗甚至更耗心神令他不能有须臾的分心喘息。
通过这番尝试小蛋也体察出了海下潜流的一些情况现它们或直击而至或旋转盘桓而来有锐利如锋有厚实如山更有不同角度方向疾徐刚柔千姿百态层出不穷。宛若一圈高手隐侧在畔摆下大阵随时随地会单独又或连袂向自己出惊天一击誓要将他打落入海。
而自己虽身怀雪恋仙剑和乌犀怒甲诸般旷世仙兵魔宝此时却毫无用武之地惟一能凭借的就是自身的真实实力和迅捷灵敏的反应。至于稍稍能帮上忙的却是圣**的银丝。期间小蛋又数次被冲入海中全赖它缠住天梯不致失足。
他站定在第十阶天梯上混黄的海水几不能视物全凭灵觉感应。略作歇息小蛋再向下一阶举步而行。陡然听到霸下在怀中狂叫道:“干爹小心!”
小蛋灵台警兆乍现一蓬惊涛骇浪从左侧扑至前后相迭竟有三层之多。
他收住右脚雪恋仙剑迎浪劈斩“砰”的切开第一迭狂飙随即力尽像是撞上一堵铜墙铁壁差点脱手震飞。
小蛋身躯一沉站稳马步挥掌击出再挡下第二波狂飙。然而最后一道狂潮澎湃涌到一下将他掀飞出去。小蛋已有经验也不慌张口中射出银丝疾打天梯。未曾想那道狂飙陡然生变“呼”的疾旋转将银丝卷裹其中深陷涡眼。
小蛋的身形飞飘远金色的天梯一闪吞没在滔滔浊浪中。又一个浪头横向打来他脚下再无立足之处只得拧腰出掌却被冲出更远。
几下一折腾小蛋才现在天梯上尚有片刻的宁静而一俟陷入汪洋海中无数狂飙劈头盖脸毫不间断地扑来连仅有的喘气机会也失去了。他不断挥掌出剑抵御狂飙冲击真气急遽耗损远远出负荷的极限。不到一盏茶小蛋已然精疲力竭脑海里昏昏沉沉只是近乎本能地在作机械的抵抗也不晓得自己已被海浪冲裹到了何方。
又一个巨浪轰到小蛋手足酸软眼睁睁看着它拍击在自己的身上登时内息涣散情不自禁张嘴吸了口气。“咕噜咕噜”汹涌的海水倒灌入口竟不可抑制瞬间一阵天旋地转就要失去知觉。
晕晕乎乎里他依稀靶到胸襟一紧似教一只有力的手抓住倏忽眼前一亮身子脱离海面重又见到蔚蓝天宇。紧跟着身子一软已躺到了沙滩上。
他迫不及待翻转过身“哇哇”猛吐海水到最后几乎把胆汁也呕了出来无力地趴在地上呼呼大喘面色苍白全身虚脱。
足有小半个时辰小蛋才稍稍缓过点劲来身上诸经百骸无处不疼骨头有如散架胸口的淤塞和丹田的空荡荡形成鲜明反差令他愈难受。
他的衣已被阳光晒干费劲地坐起身看到丁原就站在近前嘴角微含戏谑静静注视着自己。而霸下也早早从怀里爬了出来伏在沙滩上晒太阳好像对小蛋的惨状一点儿也不着急更谈不上心疼。
他咳了几声嗓音有些沙哑道:“丁叔等我半个时辰我再试一次!”
丁原冷冷道:“我给你三个时辰先用心打坐将功力完全恢复。”
小蛋依言盘腿坐正可一**浓烈的倦意直上心头令他恨不能就此躺下舒舒服服地大睡一场。他一咬牙嘴唇破出血丝一缕痛楚刺心使得神志一清当下静思澄念苦苦对抗着席卷而来的疲劳进入空明之境。
约莫三个时辰后小蛋苏醒过来惊喜地感觉到丹田真气充沛盈满更胜从前。身上虽然还有隐隐的酸痛但精力旺盛生龙活虎说不出的舒爽。
他略一转念了解到了丁原此举的深意。原来瀛洲仙岛灵气充盈较之天6寻常仙山洞天远胜百倍自己在真气透支、身心已达极限的情况下运功修炼不仅对功力增加大有裨益也同时提升了他的意志力和仙心的坚韧。
想到这里小蛋站起身来向丁原恭恭敬敬一拜道:“多谢丁叔指点!”丁原淡淡道:“你现在该相信我的话了罢。像你这样再闷头闯上六十年也休想回到玄黄鬼府。”
小蛋已深有体会明白丁原的话绝非恫吓。但要让他开口求丁原出手襄助却是绝对不愿意做的。丁原注视他片刻突然道:“你难道只一心想冲过天梯却没想过万物皆有道?所谓的绝学心法莫不是皮毛。你我潜心修炼不过是手段路径而已只为能通过它体悟仙心感通大道。多少人皓穷经孜孜以求所谓天道而不得皆因将手段错以为成目的焉能有成?”
记起叶无青曾有过的类似教诲小蛋忍不住道:“就像是买椟还珠缘木求鱼?”
丁原一怔点头道:“行你还不算太笨能说出其中的道理。修道即是修心一为悟;一为忘。悟而后忘忘而始悟倘若到最后连这『忘』字也能忘了才是真正的大成。这道理看似浅显可惜知易行难。”
其实这些话小蛋从盛年或叶无青口中也听到过相似的语意但能如此痛快淋漓酣畅透彻的应以丁原为最。
丁原见小蛋眼中放光一笑道:“也罢我再教你一字。如何过天梯就看你如何参透此字!”拂袖点地转眼在沙滩上书下一个丈许方圆、龙飞凤舞的“道”字。
书毕丁原一挥衣袖飘然而去远远听他缓声吟道:“万物有法法为天地;天地有道道归于无。无中生有有中藏无;无无无有无有无无。心中忘有浑然无我;万象无我我本为无──”
语音渐行渐远终至渺然却是记载于《翠微九歌》最后一篇的真言。
小蛋只觉这段真言字字珠玑充满难以言传的玄妙至理。其中每一个字只怕五六岁初上私塾的孩童都会认得然而连成一体竟是包罗万象回味无穷。
一直以来他几乎都是在为学而学为悟而悟。修为尽避与日俱增萦绕在他心底的困惑和不解却同样日益加深。丁原的话语好似霍然在面前打开了一扇窗户看到了外面广阔世界的光亮与景致。而如何跨出门坎融入其中却要全靠他自己了。
他平静心神凝目审视丁原留在沙滩上的字。从起笔的第一点到收笔的最后一捺飘逸洒脱天马行空从字里石间一股灵气迫面而来深沁入脾。
“万物有法法为天地;天地有道道归于无。”小蛋默默冥想着这一段真言心头涟漪层层不能自已。一片崭新的天地就在他的脑海里徐徐地拉开帷幕其后显现的点点滴滴无不令他陶然而醉豁然开朗。
他看这山、这沙、这天、这海剎那里彷似充盈流动着勃勃生机奇妙灵性与自己的心灵息息相关融通交汇。好似在
耳畔轻轻叙说着千言万语又好像什么都没说仅仅是在静默中观注着自己。
万物有法天地有道。然而何为法何为道?小蛋的眼神里透出一抹茫然细细揣摩着丁原的每一句话希望可以从中寻找到答案。
不知是多久恍然有风吹过海滩上细小的沙粒如水流淌那个沉静的“道”字竟鲜活了起来如一幅空灵玄奇的水墨画卷直映小蛋灵台。
“轰──”一股无以言表的明悟涌上心头灵台之上映射的“道”字再不是孤独枯燥的存在。它化作身边的风吹越万古洪荒;它化作天上的云飘洒千山俊秀;它融入沧海融入云霄亦同样融入了心底直至无所不在。
然而当小蛋想用心寻找看清它时它却又如镜花水月渺然无影蕴藏在天地间每一处有形与无形的感悟中犹抱琵琶半遮面。
“法为天地道归于无──”小蛋抬望向苍穹浩海云天之上日月同辉涛生云灭。多少前尘过往历历浮现多少生死离别一晃而过却尽皆白驹过隙了无痕印。剩下的还会有什么?
他赫然顿悟到所谓的法并非是指世俗律法而是一种脱万物的存在一如日升月落鱼翔鹰击;而道法自然终归于无却亦非真的空无只是还其本源以有体空。故此天道无形仙心无凭无无无有无有无无。
他慢慢地闭上眼睛灵台上激荡的思绪如潮退去又恢复了空明澄静似乎什么都没有生过却又经历了无数轮回沧海桑田的时空变幻终究归回到本源。
不知不觉他的嘴角逸出一缕欣悦飘然的笑意渐渐进入物我两忘的先天之境。
丹田内的三股真气汩汩流转泾渭分明又彼此相溶油然升腾浩浩汤汤游走全身经脉。无需主人的意念催动也无需谁人的指引好似冥冥中自有一种神秘的力量驾驭着它们运转周天循环往复昼夜不息。
“吭!”背后的雪恋仙剑若有所感陡然振声弹起一尺光晕炫动镝鸣悠扬。
小蛋的身体也慢慢亮了起来乌犀怒甲浮现周身闪烁着动人的暗红色光芒与仙剑的雪色光华交相辉映争奇斗艳。
如此许久小蛋头顶忽然冉冉蒸腾起三色光雾如梦如幻在风中微微荡漾着、凝聚着直至最后现出元神真身盘膝飘浮。
“哼!”小蛋的身形猛地晃了晃头顶的元神也随之微微颤动显现异常。
忽地赭影一闪丁原已飘至身后探手在他的背心大椎穴轻轻一抵即可察觉小蛋经脉内的真气震动剧烈一次又一次涌向胸口却在一番搏杀冲击后颓然退败。丁原微一皱眉心念稍动一股雄浑无伦的大日都天翠微真气直透小蛋体内同时用“定心咒”的心法在他耳边沉声说道:“致虚极守静笃;错锐解纷和光同尘──”
他在早先救治小蛋时业已觉这少年体内有三股真气交织恰似自己当年却又无走火入魔之虞。
这其中丁原最为熟悉的莫过于铜炉魔气可以此为最弱;其次是与翠霞心法颇有渊源的梦觉真气而最强的还是那股圣**精气。只是不晓得为何小蛋的修为远远落在了他功力进境之后两者之间殊不相称。
因此他有意将翠微九歌结尾的四十八字真言传授给小蛋以盼其能有所思悟更进仙心。而小蛋的目下状况自是大获裨益由此直冲通幽境界。
对于他的功力丁原毫无疑虑。之所以出现异状不过是因小蛋自幼缺少良师倾力教诲于修炼心诀一知半解多凭自己揣摩参悟而造成。
但凡事有弊亦必有利谁又能保证小蛋日后不能藉此独辟蹊径继往开来?
小蛋感应到真气出岔突听丁原的提点宛若天外来音直震心头当即心神一定紧守灵台护持心脉一股醇正柔和的浩荡真气已透入体内令全身一暖。
丁原凝神观察着小蛋体内状况直等过了一炷香左右才缓缓收回右掌起身站立到侧旁。
他默默注视小蛋悄然喟叹一声见小蛋已然无事拂袖隐去。
又不晓得过了多少时候小蛋头顶的元神缓缓归入肉躯雪恋仙剑铿然回鞘身上的光甲亦渐渐隐没。
小蛋睁开眼睛先映入视野的便是眼底那个回复静寂的“道”字。
他清晰感觉到体内真气奔腾不息周围的景物好像也较先前明亮通透彷佛所有的一切都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但又无法用言语形容清楚。
正思忖间就听霸下悠哉游哉从云麓池中爬出欣喜道:“干爹你总算醒啦。我前前后后都来看过你不下二十次了。可丁小扮说你练功正紧不能打扰。”
“丁小扮?”小蛋不由头晕身上更是一阵恶寒怎么也想不明白这辈分是怎么排的。
“是啊他让我这么叫来着。”霸下显然和丁原相处得很是投缘说道:“干爹丁小扮还抽空教了我不少好玩意儿回头我练给你看看。”小蛋问道:“你的伤好了么我入定了有多少个时辰?”
“早好利索了”霸下跃上小蛋肩头道:“这地方没日没夜我也搞不清楚你这样子坐了有多久反正没有五天也有三天。”
“这么久?”小蛋看了看身衣上积起的一层细沙问道:“丁叔呢?”
霸下摇摇脑袋道:“我也有好一阵没见他了兴许又去哪儿溜达了罢。”
小蛋“哦”了声莫名地脑海里浮现起丁原在海中施展出的精妙身法看似浑不着力却是来去由心其中玄奥之处实难以用言语形容。
他禁不住心痒难熬不知不觉在沙滩上按照记忆中的情形模仿起来。
正练到一个腾空扭转的动作不意经脉真气走岔身子一沉“扑通”仰面栽倒。幸好沙滩柔软倒也摔得不算太疼。
忽听丁原冷冷道:“你这也叫穿花绕柳?和龟爬狗刨差不多。”
小蛋脸一热站起身道:“对不起丁叔我不是成心想偷学您的功夫。”
丁原背负双手徐徐道:“这套穿花绕柳身法讲究意于心形动于念好似白羽翔空倏忽往来。你不明身法中蕴含的神韵精髓却生搬硬套姿态动作就算模拟得有模有样也不过是东施效颦。”
他望瞭望沙滩上的字问道:“这几日你参悟得如何?”
小蛋想了想说道:“我想请教您如何才能做到忘道呢?”
丁原深深看了小蛋一眼。从内心而言他对这木讷呆板的少年并无多少好感出手救人只是侠心使然。
待到看见小蛋背负的雪恋仙剑又和他一番交谈后丁原知晓这少年与自己颇有渊源更得盛年和罗牛的欣赏爱护这才多了几分怜惜之意。而小蛋重义尚情的秉性却是颇合他的胃口。
但丁原对小蛋却总也喜欢不起来特别是对他死心塌地要遵从门规将叶无青的无理惩戒奉为圣旨的想法大感不以为然。要放在自己身上早反出宿业峰不受这口窝囊气了哪轮得到这班魔子魔孙呼来喝去耀武扬威。
当下他淡淡回答道:“忘一归真等你晓得这四个字的含意便可做到。”
见小蛋俯沉思他接着道:“方才第一次行走天梯你能通过十阶也算不错。不过你想闯过天梯回返玄天洞光靠蛮劲远远不够得多动动这里──”说着一指自己的太阳穴。
小蛋苦恼道:“那些漩流太过凶猛全靠硬撼肯定不行。但天梯上闪展腾挪的空间太小想要避让也不容易。”
丁原一笑道:“小子你没听说过借力打力、四两拨千斤么?蛮力硬拼当然不行但借用漩流自身的力量周旋化解又有何不可?”
小蛋眼睛一亮听丁原继续说道:“况且你还有圣**的银丝襄助它既能从你口中射出又为何不能从身体的其它部位打出?只不过看你是不是能善加运用罢了。”
小蛋心头一动思忖道:“不错我怎么就没想到可以借用『弹』字诀射出银丝再配合上捏泥人指法那可比光从嘴里喷强太多!”
忽然眼前一晃丁原如鹤冲天沉声喝道:“小子看清楚这才是真正的『穿花绕柳身法』!”
小蛋又惊又喜忙须臾不离地紧盯着丁原翩飞的身影惟恐漏过一个细节心中暗叹道:“丁叔说得不错比起他来我那两下的确是龟爬狗刨。”
丁原在空中一转一画飘然落地气定神闲道:“看明白了么?”
小蛋感激道:“丁叔您肯将这套身法传给我?”
丁原哼道:“丁某平生不欠人情。你救过羽杉又帮过小寂我就用这套身法相偿。也免得日后你傻兮兮使出那式半吊子的『风逝诀』非但枉自送了性命还让人笑话了这套穿花绕柳身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