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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九悟     奋斗在红楼txt下载     奋斗在红楼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章 三爷回府

    放榜之日,顺天府府衙前大街上的食肆、茶寮中坐满了穿着各色衣衫的士子,相互交谈。家境富裕的士子则是带着仆人、随从在酒楼、茶楼中就坐。

    五月四日正是夏初之时,巳时三刻,骄阳初展威力。府衙前因为拥挤的人群,在太阳直射下,更是热浪阵阵。但这挡不住士子们看成绩的情绪。

    贴着长案的墙壁下,人挤人,摩肩接踵,喧嚣嘈杂。知道结果或不知道结果,神情各异。另有情绪外露的士子在发泄情绪,大声说话。或高兴、喜悦,或愤怒、痛哭。

    贾环、许英朗、张四水三人满头大汗的从看榜的人群中挤出来,将最新的消息带回到茶座中:

    公孙亮夺取顺天府府试案首,罗向阳第八名,卫阳十五名,许英朗三十七名,张四水五十六名,贾环七十二名。

    此次闻道书院十七人赴府试,最终只有六人过府试。通过率只有35%。而闻道书院在顺天府辛亥年的县试通过率达到85%。

    府试不愧是童子试小三关中最难考的一关。

    参加了第三场招覆考试的柳逸尘叹口气跟着公孙亮、贾环、罗向阳等人离开府衙前街。另一名书院的同学不死心,挤进人群中检索他的成绩。并没有人笑他。

    这种事情当然是要自己亲眼确认才甘心。

    一路上,许英朗兴致勃勃的给众人说着成为童生的好处:“不要以为成为童生没有用。今年顺天府三月下旬时对往届考生做了一次提考,进行筛选。公孙师兄和我都参加了。

    今年能过提考,明年不一定还能过啊。而过了府试,参加院试可没这一道关卡。每次都可以参加院试。再者,另有谋生退路若干。我等志在科举,就不说那些丧气的话了。”

    成为童生,可以在偏远的社学当塾师;亦可到家境殷实的人家当个西席,谋一年10两银子的酬金;若是能吟诗作对,写字画画,或者通戏曲等,可去大户人家当个清客。

    “正是这个道理!”公孙亮开怀畅笑。他拿下了此次顺天府府试案首。

    贾环听得微微一笑。贾府里,政老爹养的清客大部分都是童生功名。当然,政老爹只有官身,没有功名。真要养几个秀才级别的清客,他也吃不消。

    秀才不和童生叙年齿!这是科举等级。

    贾环心想他要是考个秀才回贾府里去,不知道政老爹还有没有脸骂他“孽畜”、“好好读书”之类的话。哈。

    众人说笑着走到前街路口。正好碰到一名义愤填膺的蓝衫士子在和友人怒骂此次考试不公,有黑幕,不录他的文章。

    这士子看到少年贾环,勃然大怒,手指着贾环骂道:“这等幼童,竟然能过。何其不公也!我要见…”正要再骂时,给友人拉住,迅速的离开。

    贾环颇有点无语。走个路都被骂,难道是押题过府试把运气都用光了的缘故?

    众人都哄笑起来。贾环年纪在此次考试中确实很显眼。但他诗词闻名于京城,没有人会用年龄来攻击他的考试成绩。罗向阳宽慰道:“贾兄,不必担心。既然县尊点你过了县试,府尊这里必然不会以年龄做文章。”

    卫阳昂着头道:“这等庸庸碌碌、怨天尤人之辈,何必放在心上。诸位同学,在下先行告辞。”公孙亮等人要回客栈拿行李,然后各奔东西。他则是直接回家。

    众人笑着拱手。

    卫神童虽然不大合群,但是看榜还是跟着闻道书院的众人一起看。前些时候的文斗出了风头,对他骄傲自矜的性格有些影响。

    至客栈取了行李后,闻道书院的诸位同学道别分开。公孙亮、张四水今天就要坐马车回书院。罗向阳、柳逸尘、许英朗都打算回家小住一段时间,再回书院读书。明天五月五日,端午节。

    贾环自是要去贾府门口转一圈。明天回书院。他“立誓”不回贾府,但需要装下“孝子”的样子。

    …

    马车摇摇晃晃的顺着官路前行。公孙亮和张四水取了干粮和清水,一边吃,一边欣赏着初夏时京城西郊的美景:麦田金黄,村落中炊烟袅袅。

    道路两旁绿树葱葱。远山含黛。天空蔚蓝。

    张四水拿着饼子,好奇的道:“公孙师兄,明天是端午节,贾兄怎么说明天回书院?”

    公孙亮迷惑的摇摇头,“这我倒是不清楚!”心里轻轻的叹口气。记得贾师弟对他分辨过几句家世的事情。希望,贾师弟回家一切顺利吧。

    …

    贾环从阜成门进入内城,找了一家客栈投宿。吃过午饭才往贾府而去。

    而此时贾府中路,贾环的住处偏厅中,晴雯和如意两个大丫鬟正翘首以盼。面前案几上两个食盒里的饭菜根本没怎么动。

    如意微微扁着小嘴,小姑娘容貌清秀,很明显仔细的装扮过一番,“晴雯姐姐,三爷怎么还不回来啊?”

    晴雯没好气的白她一眼,站起来,她性子比较燥,说道:“你问我,我怎么知道?等钱槐那小子的通知吧!”

    三爷过了府试,会回来在大门口磕头。钱槐今天在大门处候着的。

    她也急呢。

    …

    午后时分,贾母上房处,热热闹闹的场面刚刚散去。上午就有报子来报喜:捷报贵府老爷贾环,蒙顺天府府尹陆,取中为雍治九年顺天府府试第七十二名。

    外头场面上有贾琏帮着照料。消息传到内宅里来,中午吃饭时,贾母脸上笑容都多了几分。王夫人淡淡的笑了笑。王熙凤揣摩着“上意”,说了几句漂亮话。邢夫人、薛姨妈、李纨、宝、黛、钗、史、迎、探、惜都在。场面热闹。

    童生,距离秀才只差一步之遥了!

    更关键的是贾环所表现出来的读书潜力。去年出府读书,今年二月、四月,科场连捷。势头凶猛!

    贾母即便心里不喜欢贾环,但确实为贾府近年来有可能再出一个年轻的秀才感到的高兴。贾家号称诗书翰墨之族,但自贾政的长子贾珠早死,六七年来竟然再无一个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名不副实。

    服侍着贾母午休睡下,鸳鸯从内间里出来回到暖阁中,身边跟着琥珀。琥珀惊奇的道:“啧啧…,鸳鸯,真是想不到啊。”

    鸳鸯身姿高挑,穿着粉底的衣衫,细腰长腿,姿容俏丽,腮边处有着淡淡的雀斑,轻笑着道:“有什么想不到啊?你还不服他不成?”

    琥珀咯咯的娇笑,“府里上上下下谁敢不服他啊!”这是句实话。来旺媳妇和周瑞就是例子。谁敢不服?

    她和贾三爷没什么交情,甚至还有点厌恶他。但是不服不行。他真要是考个秀才回来,阖府上下谁敢怠慢他?

    鸳鸯就笑起来,问着暖阁里的小丫鬟:“环三爷回来了吗?”贾三爷不会回府里来,但是会回来在府里大门前磕头。这是阖府皆知的事情。

    “鸳鸯姐姐,还没回呢!”一名小丫鬟回道。

    鸳鸯点点头,看向府外的方向。心里微微有些奇怪:三爷,还不回啊?

    她已经觉察到老太太心里有些微妙的变化。这是环三爷社会地位上升带来的变化。她以后少不了要和三爷打交道。

    只是,想想她和环三爷的关系,略微有些尴尬。当然,她心中并不排斥和三爷接触。或许,还有些期待吧!

    …

    东府,某处。

    秦可卿焦虑的来回走动着。一身浅白色的华服,绣着牡丹花样,身姿纤巧婀娜,随着她的走动,环佩铿锵。声音悦耳。美丽无双的娇媚少-妇。

    她的贴身丫鬟瑞珠正在贾府外面候着。只要环叔一回来,她就会回来报信。

    她现在急切的想要和环叔见一面。希望他能提供意见。即便环叔只有九岁,但他所展露出来的智慧、对她的善意,让她相信他应该能帮助她。

    …

    午后三点许,贾环穿着浅灰色的直裰,信步从四时坊走来。初夏太阳骄烈,但这并不影响他的好心情。路过隔壁汝阳侯的宅子时,里面丝竹悦耳。还放慢脚步听了一会。

    其实,听不懂。只是过了府试心里高兴。正所谓:爽籁发而清风生,纤歌凝而白云遏。

    快到贾府正大门时,长随钱槐眉开眼笑的过来,青衣小厮装束,“给三爷请安!”

    贾环微笑着点点头,“你小子挺机灵的啊,先在一旁候着。”他这次府试过的惊险,没像县试那样早早的就和钱槐联系。实在是分不得心。

    “诶…”钱槐乐呵呵的应着。三爷在府里的地位提高,他这个长随也有面子。

    贾府的正大门前只有几个小厮候着。贾府上下人等日常的进出都是走侧门。大门中开,是迎接贵人来访的做法。贾环跪在空荡荡的正大门口,磕了三个头就站起来,准备往东府的贾家祀堂而去。

    这时,一名小厮上前来,恭敬的道:“小的给三爷请安。老爷吩咐:三爷回来了,请三爷到外书房外面候着。老爷有话交代。”

    贾环看了小厮一眼,心里嗤笑一声:他得多有闲心才想着去和贾政演什么“父严子孝”的戏码。有病啊!他在内心中从未将贾政这脓包、糊涂虫当做父亲。

    他的父亲,是那个贫穷,但是顶天立地的男人,言传身教,教给他坚强的意志、面对困难的勇气。

    贾政还不够格。

    贾环当即正色道:“你去回老爷:孩儿立志出乡关,学不成名誓不还。府试童生,还未取得功名在身,不敢违背誓言回家。”

    小厮顿时傻眼。传闻三爷很厉害,还真是这样啊!老爷召见,他都不去。

    贾环一甩衣袖,转身就走。

    …

    东府里。

    秦可卿的丫鬟瑞珠小跑着顺着回廊进来,气喘吁吁的扶着门框道:“奶奶,快,快,三爷回来了。他马上就要往祖祀那边去。”

    精雅的屋舍中,穿着浅白色衣衫的秦可卿正等得心烦意燥,听的丫鬟回话,细声道:“呀,那我们赶紧去!”

    “嗯,宝珠那边已经备好马车。”

第九十一章 环叔,救我!

    钱槐自觉的等候在荣国府的大门前。贾环穿过荣国府和宁国府之间的横街,进入宁国府的院落,然后顺着甬道往贾家祀堂的而去。

    一路上遇到的宁国府的仆人都是避开,自觉有点身份的管事、婆子们上前打招呼,“小的某某,给三爷请安。”今天上午的一场报喜,早就传遍荣宁二府。谁都知道环三爷是有前途的。

    贾环不认识这些管事、婆子,只是笑着点点头,熟练的略微寒暄几句,再道别。他在商场上早就练就寒暄的本事。这待遇,明显跟他刚过县试时不大一样。府内的人热情许多。

    十几分钟的路程,贾环硬生生的走了半个小时才到。在祀堂外磕了头,贾环就打算从就近的角门里出去。他会寒暄,但不代表他喜欢和人寒暄。

    刚走了两步,就见一辆精美的马车缓缓的从甬道转角过来,车窗帘子挑起来,露出一张圆润、精美的美人脸蛋,正是娇媚动人的秦大美人秦可卿,“环叔,这么巧啊?”

    贾环心里无语。

    想想看,假设你走在马路上,突然身边缓缓驶过一辆红色的宝马,车窗落下,露出一张不太熟悉的美人脸,她再给你来一句,“这么巧啊?”

    真的好巧么?图样图森破。

    贾环微微点下头,笑着道:“蓉哥媳妇,这是要出府里去?”口气有点大。但按照辈分,贾环就得这么称呼秦可卿。

    秦可卿温柔的轻笑,期盼的看着贾环的眼睛,细声道:“环叔,我送送你吧。”

    贾环看着秦可卿绝美的容颜,心里哑然失笑:秦可卿共乘的邀请对九岁的小男孩来说,稀松平常。但对他这个有成年男人心理的人来说,很有点香--艳。

    秦可卿的意图太明显:找他有事。而按照他和秦可卿的交集,只怕和贾珍要强上她的事情相关。贾环无意为她去杀贾珍,他没那么高尚。但并不拒绝听听到底怎么回事。

    贾环欣然道:“好啊。”

    秦可卿让马车停下。里面先出来一个小丫鬟,让赶马车的车夫先去宁国府的侧门候着。她来赶马车。贾环踩着踏板,上了马车。精美的马车中摆放着一张软绵绵的榻椅。秦可卿穿着一袭浅白色长衫坐在榻椅中,娇媚动人。车厢中入眼都是女性柔美的色彩,香气怡人,惹人遐思。

    贾环刚上马车,门帘就放下来。秦可卿急切的起身,双手紧紧的握着贾环的手,哀婉的小声恳求道:“环叔,救我!”

    贾环既然上车,就有心理准备,并不奇怪秦可卿的反应。但见她一副抓到救命稻草的可怜模样不禁有些触动,将心中旖-旎的心思收起来。轻声道:“秦氏,坐下来说吧。”

    秦可卿依言坐在软绵绵的榻椅上,一时间却不知道从哪里说起。这种事怎么说?顿时羞燥的满脸通红。

    贾环站立在马车中,沉吟了几秒,问道:“他得手了?”他,自然是指的贾珍。

    秦可卿轻轻的摇摇头,低声道:“我得了环叔的提醒,就防备着。可…可我真的快要撑不下去了。前几日,我沐浴时他闯进来,幸好我让瑞珠看着门,差点就…”

    秦可卿泫然欲泣,握着贾环的手,哀求道:“环叔,救救我!”

    贾环沉默着。俄而,用力的抿抿嘴,缓缓的道:“秦氏,我救不了你的!”这是一句真真切切的大实话。

    要拯救秦可卿唯一的办法:就是杀了大仲马贾珍。否则,贾珍终究有对她下手的一天。贾环此时,心里很有些触动,他不是冷血的人。但他依旧很冷静、理智。并不会心里的触动,冲冠一怒为红颜去杀了贾珍。

    如果杀了贾珍,他能够“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这是侠客。他愿意干。但如果杀了贾珍,陪进去的是他的身家性命。他不会去做。他跟秦可卿没这份关系。

    道理是这样,但贾环能感觉到他此时的心情有些压抑。

    秦可卿愣住,如遭雷击。白皙圆润的脸蛋上禁不住滚落下两行清泪。泪珠滴落在贾环的手腕上。她无声的抽泣着,肩头轻颤,绝望的乞求道:“环叔,你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的,对吗?”她若是给公公玷-污,给人知道,她有何面目苟活于世?唯有一死。她才十八岁,她不想死。

    秦可卿哭的梨花带雨,任谁都会同情她即将面临的悲惨遭遇。贾环禁不住轻叹一声:为秦可卿献身那种事他是不会去做的,但总得帮帮她。有没有效果再另说吧!

    贾环沉声道:“秦氏,我告诉过你,煤气可以杀人。事后你说你不知道,基本不会被追责。他死在你房里这种丑事,府里只会遮掩。不会追查。”

    秦可卿摇摇头,只是哭。

    贾环就知道她不会选。秦可卿性子太弱,根本不敢杀人。其实,由她动手,是最没有后遗症的一种方式。但她要付出比较大的代价,指不定贾珍会得逞一次。

    贾环继续道:“那我帮你杀了他,一了百了。”

    秦可卿愣愣的仰着精致的头颅看着贾环,泪痕犹在,娇柔无端。在一瞬间她对这个提议动心,但她还是轻轻的摇头。她是个善良的人,哽咽道:“环叔你有这份心就行。侄儿媳妇来世衔草结环再报大恩。呜呜…”

    环叔帮她杀人,后果必定是杀人偿命。她不想死,但她又怎么能要求环叔为她去死?

    贾环的眼睛一直盯着秦可卿绝美的容颜,将她的犹豫尽收眼底。要是秦可卿对他这个提议说个“好”字,他转身就走。现在自是不会。

    贾环轻轻的拍了拍秦可卿的肩膀,安抚着她的情绪,说道:“你找个由头,避出宁国府。拖一拖。或许,事情日后有变。”

    秦可卿缓缓的止住哭声,红肿着一双眼睛看着贾环。显然是有点不明所以。

    贾环沉声道:“你和蓉哥儿多年无子。你让他带你去金陵等地游玩个一两年再回来。”两年后,他应该拿到举人的功名,或许能找到解决办法。

    秦可卿拿汗巾子擦着眼泪,柔声道:“环叔,蓉哥多半不肯的!他在京城里每日斗鸡走狗、赏花阅柳,玩的不亦乐乎。如何肯带我背井离乡去金陵?”

    贾环心里暗道一声惭愧。这时代出行不便。出门在外被视为苦事。想了想,道:“那你以求子的名义去清虚观住上一年半载。重金贿赂张道士,让他如此说。或者以托梦的名义。呃..,清虚观是道观,你住在那里也不妥。”

    清虚观位于京城郊外,是贾府经常去烧香的道观。道观里的张道士是贾代善出家的替身。贾元春还因为在宫中地位不稳,让贾家去清虚观打蘸。这种接待权贵的道观,贾珍肯定不敢乱来。但秦可卿一个娇滴滴的少妇住在道观里面也不妥。

    秦可卿微微点头。她懂贾环的思路了:以鬼神之说,让她侍奉菩萨求子。从避免她公公接触她,拖延时间。但环叔并没有合适的地点提供。

    想了想,秦可卿道:“环叔,京城西郊离京20里的香山中有一处知名的女观,叫做栖霞观。栖霞公主在此观中修行多年。我幼时曾随父亲去过。山明水秀,香火兴盛。”

    贾环一听“公主”两个字就皱眉,秦可卿这种祸水级的大美女,给皇室中人看上,估计结局会更惨。直言道:“你和皇室中人沾上,怕是有些不妥。”

    秦可卿一听就知道贾环什么意思,俏脸微红,细声解释道:“栖霞公主是太上皇的堂妹,早不受皇室重视。府里在香山脚下有庄子。我旧年时和蓉哥在庄子里住,因贪慕山上的风景,在栖霞观小住过一段时日。”

    “原来如此!”贾环轻轻的点头。认可秦可卿的想法。这是个很聪明的女人。从和她接触过的一两次就能感受得到。考虑问题想的很周到。

    和秦可卿聊了一会儿细节,马车到宁国府的侧门。

    贾环将要下车,叮嘱道:“秦氏,你万事小心。出门在外,带足银钱。以人身安全为第一要务。事若有变,派人送信至妙峰山下的闻道书院。”

    秦可卿心里有些温暖,娇柔的“嗯”了一声,起身,郑重的给贾环福了一礼,感激的道:“环叔,你的大恩大德,侄儿媳妇没齿难忘。”

    贾环笑了笑,下了马车。往荣国府正门而去。他的心情很有些沉重。他这个主意只是拖延时间。若是拖一段时间后,情况依旧没有好转呢?

    贾环没有明说后果。实在是有点不忍心打击秦可卿。还有贾蓉的话题,亦没有提。他和秦可卿都明白:贾蓉在贾珍面前跟乖孙子一样,根本无法庇护其妻子。

    秦可卿心里应该有些明悟,但拒绝去想。绝境中的人,谁会刺破美丽的如同幻影、泡沫般的希望呢?

    贾环心中忽而升起一种“被期待”的感觉。秦可卿心里大概寄希望于他到时候能想出办法来,再来一个柳暗花明、绝境逢生!

    想到这儿,贾环嘴角禁不住泛起苦笑。

    贾珍世袭三品爵威烈将军,担任贾家族长,宁国府的主人,不是他想杀就一定杀得了的。更别说杀人之后的后果。

    不拿到举人的功名,他预计是无法可想。拿到举人功名,还要好好的谋划一番才行。时间上来不来得及,能不能帮的上秦可卿?他心里没底。

    马车中,秦可卿目送着贾环远去。心里的焦躁尽去,宁静柔和。忽而,懊恼的“呀”了一声。她忘了一件事:环叔府试过关,她没有当面恭喜他。

写在上架之前

    今晚12点上架。九悟会在那时发布新的章节。合起来,明天应该是4更。

    值此之际,忽而想起一首唐诗来。唐代诗人朱庆馀的《近试上张水部》

    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

    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临近考试时,诗人给主考官张籍写了这么一首诗来表态他对考试担忧、忐忑的心情。

    入时无,这三个字用的极其精妙。不知道我这本书“入时无”?

    此时,心中委实是:忐忑,惶恐,焦虑,等待。

    一本老书写三年,三年之后写新书。

    两个月的风风雨雨,加上准备的时间,差不多有三个月。新老书友汇聚,走到今天,着实不容易。令我感慨。

    如今,到了考试时间。希望我能有个好成绩吧!

    薛宝钗在她的咏絮词中写道:韶华休笑本无根,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诸君,助我!

    丙申年七月三十一日晚,写于出租屋中。九悟顿首再拜。

第九十二章 贾府门前

    “奶奶,你没事吧?”坐在马车外面临时充当御者的宝珠关心的问道。

    “没事!”秦可卿轻声应了一句,拿着洁白的手帕轻敷着脸上的泪痕。心中,渐渐的坚定起来。

    给秦可卿赶车的马夫早早的等在宁国府的侧门处。替换了宝珠,又听秦可卿的吩咐将马车赶回到垂花门外候着。

    秦可卿带着宝珠回到宁国府的内宅中。让宝珠、瑞珠两个丫鬟收拾了贴身的金银细软,拿着包裹往外走。刚穿过一处回廊,却是突然碰到婆婆尤氏。

    几个大丫鬟和姨奶奶佩凤、偕鸾簇拥着遍身绫罗绸缎的尤氏。她约三十多岁的模样,穿着石青色的对襟褂子,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秦可卿忙给众人见礼。

    尤氏笑吟吟的道:“蓉哥媳妇,这是要去哪里啊?”

    秦可卿敛容道:“婆婆,方才秦家打发人来说,媳妇的父亲偶感风寒,媳妇回家去看看。”

    尤氏不疑有他,秦可卿的父亲秦业年老体衰,偶感风寒很正常。说道:“你是个孝顺的孩子,回家探望你父亲原是应该的。我多说一句,明儿是端午,东西两府的事,我是少不得你这个臂膀的!”

    这是很器重秦可卿的话。贾珍的两个姨娘都笑着附和。秦可卿是荣宁二府的长孙媳妇,容貌上佳,性情温柔和平,很得两府上下人等的敬重,也讨西府的老太太喜欢。奶奶(尤氏)在老太太面前都没什么脸面。

    “嗯。”秦可卿心里有些愧疚的情绪,但镇定的道:“媳妇去去就回。”

    尤氏又吩咐了大丫鬟银蝶去支药材和礼品让秦可卿带上。她和秦氏关系融洽。目送她纤巧婀娜的带着丫鬟离去。心中有些难言的感叹。她丈夫的心思,她那能不知道?劝,她是不敢劝的。只是可惜了…

    秦可卿出了垂花门,带着宝珠、瑞珠坐进马车中。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紧张的情绪稍微缓解。涌起一阵逃离时的欣喜感。

    马车摇摇晃晃的出了宁国府。时值下午四点许,微斜的金红色的阳光将宁国府的建筑拉出长长的影子落在府外安静的长街。

    秦可卿微微掀起马车的窗帘,回首一看,清水般的明眸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婆婆、丈夫都待她极好的。宁国府这样的富贵人家。只是…。她轻轻的叹口气,“唉…”

    不知道此生是否还能有再回来之日。

    …

    傍晚时分,贾珍兴冲冲的从府外回来。想着府中的那个娇媚的尤物,心头一阵火热。

    宁国府正房的偏厅中,灯火通明。贾珍心情极佳的和尤氏吃着晚饭。佩凤、偕鸾两个侍妾在一旁服侍。另有丫鬟、仆妇若干在厅中候着。

    贾珍是一名中年男子,穿着华美的袍服,略显瘦。座中以他为尊。贾珍抿了一口美酒,问身边的尤氏:“秦氏呢?她现在越发的不像话。晚上都不上来给我请安。”

    他等的有点心急。

    贾珍问秦氏,一屋子人说笑的声音就降下来。这在宁国府是一个很敏感的话题。

    佩凤、偕鸾心里想:“你前几日在儿媳妇洗澡时闯进去。天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哪还敢来见你?那不是羊入虎口么?”

    尤氏陪笑着打圆场,说道:“蓉哥媳妇的父亲病了。她回去探望她父亲。明儿就会回来。”

    贾珍脸色顿时就沉下来,心情变得极其恶劣,将手中的筷子“啪”的压在桌面上,冷哼一声,不满的道:“她倒是孝顺。我不是她父亲?”

    贾珍发脾气,一屋子人噤若寒蝉!

    他是宁国府的主人,便是将宁国府翻过来,也没人敢管。

    贾珍心里恨恨的想:明天是端午节,按例是要喝酒的。看你怎么逃出我的手掌心!

    然而,贾珍想不到的是:秦可卿出府之后就没打算再回来。他那些个龌蹉、卑劣的企图只会落空!

    按照和贾环商议的细节:明日端午,秦可卿将会在秦家装病,并不会再回贾府。几日后,择机前往香山栖霞观。

    这一去,鸟出樊笼,鱼脱囚牢。

    …

    话分两头说。

    贾环下了马车,收拾心情,在荣国府大门前和钱槐汇合。往贾府侧门走去。一边问着贾府里最近的情况。

    钱槐笑呵呵的一一给贾环说着。等到侧门,他进去传三爷问候姨奶奶、晴雯姑娘、如意姑娘的口信。

    贾环在侧门等候着消息。时值端午,西边的侧门处,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中国历来是有三个节气要送礼:端午、中秋、春节。贾府在京城中不过是中等权贵人家,但自有来往的人情网络。和一些勋贵之家都有来往。

    门口的一名管事和几名仆人见到贾环,忙齐齐过来见礼,“小的给三爷请安。三爷,您怎么到家门口不进来?”

    贾环对管事道:“你忙你的。我自有我的道理。”

    管事讪笑了下,自去忙乎。三爷的话,要听。三爷的事,别瞎搀和!

    他可是知道周瑞强行将三爷拦回去的事情。那老小子现在估计肠子都悔青了。不仅管事的职位给丢了,还给大老爷敲骨吸髓,敲走了六千两银子。要不是太太护着,他女婿冷子兴接济,家都毁了。

    贾环在门口等着钱槐传递消息。给赵姨娘、晴雯、如意传上一两句话后,他就打算离开。至于,三姐姐探春那里,他回客栈后,会写信给她。

    要说他思念赵姨娘,这话有点过头、虚伪。他心里真没担心过赵姨娘的处境。虽然她被王夫人敲打是肯定,但绝对不会有其他问题。她也不是秦可卿那种一件事要想好几天的性子。

    但贾环的确是有点想见见晴雯、如意两个小姑娘。传口信,毕竟是会遗漏。偏偏这两个小姑娘又不认识字。只是,贾府这样的人家,女眷很难得出来。

    贾环正想着,耳边突然传来一句,“孽畜!”

    贾环给惊的回过神,眼神不善的看过去。他倒要看看谁敢这样骂他。你妹的!

    不过,等贾环看到来人是谁之后,贾环只想在心里说了两个字:我日。

    骂他的是贾政。在这个讲究君臣纲常,封建礼法的年代:君为臣纲,夫为妻纲,父为子纲。他即便有天大的本事,拿贾政也是没办法的。

    贾环将眼神中的情绪拿掉。心里吐糟道:政老爹,你的口头禅就是“孽畜”吗?来来回回就这几个词:孽畜、畜生、孽子、孽障…

    贾政带着两个长随并钱槐,走出侧门。管事和仆人纷纷行礼。进出马车都是让开。来送礼的管事都避开,让路,恭敬的给贾政行礼。他是贾府二老爷,大周朝工部员外郎。

    见贾环一副呆呆的样子,贾政怒火从心底冒出来,他早吩咐了人让这孽子回来后在外书房候着,他竟然敢不来,还推搪一堆理由。现在又在侧门候着。搞什么名堂?

    “孽畜,你到了端午节如何不肯回家?”

    贾环呆呆的样子是装的。如果他先和贾政说话、打招呼,必然是要给贾政磕头,才不算失礼。他对磕头实在无感。能免则免。

    贾环当即作揖行礼,道:“儿子回父亲,孩儿立志出乡关,学不成名誓不还。儿子只得一个童生身份,未取得功名,如何敢如何敢违背誓言回家?还望请父亲恕罪。”

    贾政听贾环这番言辞就相当不满,怒道:“那你回到家门口算什么?让人看我贾家苛待你的笑话?”

    贾环根本不虚贾政,利索的答道:“儿子府试过关,是自己读书努力,也赖祖宗保佑。故而回来给祖宗、长辈磕头。等在这里,是问问屋里的情况。”

    “你…”贾政气得拿手指着贾环,半响说不出话来。

    这时,贾政的长随李十儿道:“三爷,明儿是端午节,老爷都亲自出来请你回府,你这…”

    李十儿是个方脸的中年人,皮肤微黑,穿着灰色的衣衫,做奴仆打扮。

    贾环记得高鹗整理的后四十回中就是他把政老爹哄得团团转。勾连内外,哄着主子办事,自己做起威福,搜刮钱财。不多几时,家里老婆便金头银面的妆扮起来。

    这是个小人。

    贾环拱拱手,正色道:“我既然已经立下誓言,就要遵守。子曰:言必行,行必果。”

    李十儿顿时给贾环说的“败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子曰,他不会啊。心里有些不满,又有点敬畏。

    三爷开口就是“子曰”,引经据典。这是读书人的做派。赫然的就令李十儿感到一股迎面扑来的阶层差距感。令他自卑。

    换句现代话来说:贾三爷逼格很高。

    贾政身边的另一名长随和气的笑了笑,打圆场道:“三爷,老爷亲自来请你,总不能叫老爷无功而返?还请三爷无论如何都要在府里留两天,过了端午节再回书院。”

    又笑道:“三爷,若是因为誓言不愿意回府里,可在东府里借住几晚。这样一来,既不算违背三爷的誓言,也可全了老爷爱护、关心三爷的一片心。”

    这话是正理。贾政斜着眼睛,气恼的看着他这个庶子。他亲自来请,都请不回这个孽子,让他着实有恼怒。

    贾环在李十儿这个小人面前装逼,在这名长随面前自是没必要,说道:“东西府一体,都是我们贾府。我如何能借住。我先前去东府,是祖宗祠堂在东府,不得不去。”

    贾政勃然变色,正要骂人。

    贾环接着道:“父亲若是要留儿子过节,烦请在府外给安排一间屋子吧!”

    贾政一口气给堵在喉咙里,冷哼一声,从牙缝里蹦出个字来:“好!”

    钱槐心里给贾三爷竖起大拇指。本来老爷是来命令三爷留下,怎么现在搞的好像是恳求三爷留下。

    倒是想起三爷往日说笑的话:这个逼装的好!(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章 赖家私话

    贾政给贾环安排的住处是贾府角门外,荣国府南街赖大家。赖大,是荣国府的大管家。

    贾环到赖家。赖大的母亲赖嬷嬷亲自引路,给贾环安排一间幽静的小院。小院四间开,带着东西厢房。陈设雅致。又拨了两个小丫鬟侍候着。

    赖嬷嬷和贾环笑说了一会话,命人上了晚饭,这才离开。

    贾环独自品着房中圆桌上的六道小菜,慢慢的喝着清甜的米酒。打量着四周。房中雅静清幽,植有盆景,罗列着字画,摆设棋琴。帐幕错落有致。

    不得不说,赖嬷嬷的确会做人。亲自接待他这个贾府小辈,安排住处、饮食,给足贾政面子。

    赖嬷嬷侍候过贾府老主子,在贾母面前都很有面子。告一声罪,就可以坐下来说话。这是很高等的待遇。她在贾府里属于年高有体面的嬷嬷。晴雯就是赖嬷嬷买下孝敬给贾母的。

    她的儿子赖大、赖二(赖升、来升)分别是荣、宁二府的大管家。宁国府的嫡派玄孙贾蔷见到赖大要称一声“赖爷爷”。有这两个儿子支撑,她在贾府里的地位就低不了。

    而红楼书中第四十五回,赖嬷嬷因为赖大的儿子赖尚荣捐官成功,来请贾府的主子们去她家里的花园游玩吃酒。文字中更是尽显她在贾府里的地位。

    “只见一个小丫头扶了赖嬷嬷进来。凤姐儿等忙站起来,笑道:‘大娘坐。’”

    凤姐是什么人?贾府的管家奶奶,威权极重。宁国府的下人说她是个“有名的烈货,脸酸心硬”。但她见到赖嬷嬷进来,居然要起身。这根本不是对待奴仆应有的态度。而且凤姐的称呼是:大娘。赖嬷嬷在贾府的地位可见一斑。

    当然,贾环只是觉得赖嬷嬷会做人,心中并无敬意。

    对主家不忠诚,只顾自家捞银子占便宜的人,谁会有敬意?

    赖家趁着贾府表面烈烈轰轰,内中衰败的状况下,贪墨贾府大量的银子。修建了一个“虽不及大观园,却也是十分齐整宽阔,泉石林立,楼阁亭轩,也有好几出惊人骇目的”大花园。还花银子为儿子赖尚荣捐了一个知县。赖家捞了多少银子,可想而知。

    贾环倒不会为贾府打抱不平。贾府当家的那几位纯属脑子有问题。赖嬷嬷在贾母处有脸面、有人情,赖大任荣国府大管家,赖二任宁国府大国家。有这样架构管家权力的?

    贾府到底是姓贾,还是姓赖啊?胭脂斋批贾蔷叫“赖爷爷”:此称呼令人酸鼻。

    给赖家坑了,这是个智商问题。

    贾环哂笑一声,顿了顿筷子,夹起一块美味的羊肉,慢慢的品着。赖家的事情和他关系不大。他根本就没打算和贾府的猪队友们一起混。

    他现在心里倒是有点奇怪贾政怎么跑到侧门外来见他,这是很不正常的事情。

    考个童生而已,政老爹还不至于重视得来贾府外相迎。贾府是正在衰败,但还没有倾颓、衰落。回头还有贾元春才选凤藻宫烈火烹油的盛景呢。所以,这必定是有缘故。

    贾环心中正疑惑着,房间的门咯吱一声给人推开,就见一名美妇带着数名丫鬟风风火火的闯进来。美妇看着贾环在吃饭,愣愣的站在,泪流满面。

    而后,美妇哭着骂道:“环哥儿,你这个蛆心的孽障。一去就是五个多月没人影。不是我苦求老爷留你,你又要走了…”

    又给骂了。真是日了狗了啊。

    但这会贾环并不恼怒,实在是习以为常,苦笑着起身,“娘!”来的美妇正是赵姨娘。

    赵姨娘身后跟着小鹊、晴雯、如意三个大丫鬟。小鹊和晴雯只是笑。晴雯眼睛有些湿润。小姑娘如意则是已经哭起来。

    “环哥儿,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只知道捎口信,不知道回来看我…”赵姨娘抹着眼泪,絮絮叨叨的骂贾环,拉着贾环的手坐在圆桌边,反复看贾环瘦了没有,有没有变化。摸着他的头、脸。

    贾环实在是给赵姨娘搞的有点“毛骨悚然”。挣脱开,安抚着赵姨娘的情绪。又招呼着小鹊、晴雯、如意三人坐下,拿手帕给如意,让她擦眼泪。久别重逢,心中欢喜。他刚才在贾府侧门处还想着内宅女眷难得出来呢。

    说了一会话,大家的情绪稍稍缓和些,贾环问赵姨娘:“娘,你们用过饭了吗?”此时,他心里的疑惑倒是解开。政老爹连贾宝玉读的什么书都不关心,又怎么会关心他?原来是赵姨娘苦求的缘故。不过,大约也和他成为童生有些关系。

    赵姨娘没好气的道:“为了见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急急忙忙的赶过来,哪里用了饭?”

    贾环就吩咐赖家侍候的小丫鬟,“你去给你家主子说一声,再给添几双筷子,添几道酒菜和米饭来。”北方多吃馒头和面食。但贾府祖籍是金陵人士,府中都是吃的米饭。奴仆这边的饮食习惯等同。贾环也偏爱米饭,但在闻道书院中是没得选。

    小鹊有点不好意思,怯怯的道:“三爷,会不会太麻烦?”三爷要是要不来饭菜,挺丢脸的。

    贾环笑着道:“放心,赖大家比你们想象得有钱。”赖嬷嬷这种会来事的人,肯定会满足他的需求。何况只是加几个菜而已。

    小鹊就轻松的笑起来。三爷说行,那肯定行!

    说话间,赖家的小丫鬟重新送来一壶上等竹叶青,六盘精致的菜肴。吃着菜肴,说说笑笑,仿佛又回到去年的时光:在贾环的住处享受着贾府里的美食。气氛温馨。

    赵姨娘问着贾环在书院里的情况,学习成绩,住宿环境等等。事无巨细,一一问到。贾环回答着书院里的情况。对他而言,书院的生活比贾府的生活更惬意。贾府中步步为营,勾心斗角。心累。书院的苦,是充实的日子。

    时至深夜,晚风清幽。肴核既尽,杯盘狼籍。赵姨娘准备回贾府。就几步路。住在赖家多有不便。梳洗用具一应全无。

    如意捏着衣角,低着头道:“姨奶奶,我想留下来陪三爷说话。”

    晴雯本来还有些犹豫,见如意都说出来,便也点点头。

    赵姨娘好笑的看看贾环屋里的两个丫鬟,知道她们的心思,说道:“随你们吧。小鹊,我们走了。”

    她这个儿子,小小年纪:沉稳、可靠、拿得了主意、厉害的很。确实蛮招人稀罕的。

    …

    赵姨娘和小鹊走后,房间空下来。如意又忍不住哭起来,实在是欣喜的情绪无从表达。她以为会好几年再见不到三爷呢。

    贾环笑着摇头,轻轻的抱了她一下,“不哭了。再哭,你脸上的妆就毁了。”如意比他大半岁多,原来和他一般高。现在长的比他还高些。女孩子发育的比较早。十来岁的小姑娘越发的清秀,窈窕。

    如意破泣而笑,忙去屋中的镜子边看她的妆。她今天特意抹了胭脂水粉呢。

    晴雯在一旁笑的眼泪都出来。她的眼泪是给如意这妮子惹出来的。想起,去年雪天看着三爷独自背着行李离开时的场面。当时是想着或许这辈子主仆缘分会尽了。

    贾环笑着看晴雯。许久不见,晴雯越发的漂亮。梳着留海,带着花簪。明眸俏脸。容颜标致。穿着水仙花色的掐牙背心,配着淡黄色的底衫。柳腰细腿,非常出挑的小美女,自有一股青涩的妩媚韵味。

    贾环微笑道:“晴雯,我不在府里,你没和人吵架吧?”

    晴雯给说的抿嘴笑起来,美丽的大眼睛斜着看贾环,似嗔非嗔,神态动人,“三爷,你都交待过,我哪敢呢!”

    贾环禁不住微微一笑。这风姿、性情,真不愧是红楼丫鬟中的第一人。当然,他要信了晴雯这话才有鬼。晴雯性子很燥,又要强。一张嘴很利害。

    当下,贾环在晴雯、如意的服侍下,洗了热水澡。三个人都收拾妥当后,已经是十一点许。灭了灯,三人坐在床榻上聊天。

    初夏的月色从窗户透进来。窗外院落中虫鸣阵阵,月华如水。屋中有细细的私语声。

    “三爷,我和如意给你准备的东西,来的急,没拿过来。”

    “明天再拿吧。”

    “哦,三姑娘说明天要来看你,让你一定要等她。”

    “三姐姐?”

    “晴雯,如意,我让三姐姐教你们俩识字吧。免得老是让人传话。意思有遗漏。”

    “三爷,你带我去书院好不好?我照顾你,可比那些人强。”

    “咯咯,你也不害臊呢。”

    “…,再等一等,等我八月院试过了后,我接你们出去。你们可别叫苦哦。”

    贾环想了想,答应下来。他迟早也要带她们一起离开贾府的。从现在政老爹的态度,从鸳鸯来看贾母的态度,将两个小姑娘接出来未尝没有可能。

    屋子里说话的声音,渐渐的小了,最终寂静无声。三人撑不住疲倦,挤在一起睡去。

    此时,天空中,月出云影。天上的星星亮晶晶。(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章 衣锦还乡的感觉(求订阅、月票)

    第二天,端午节。贾府中,喜庆热闹。

    贾府花厅中,贾母聚宴庆贺佳节。参与者计有:邢夫人、王夫人、薛姨妈、王熙凤、李纨、尤氏、宝、黛、钗、史、迎、探、惜。

    更有嬷嬷、姨娘、仆妇、丫鬟等人侍候着。

    贾母因问道:“珍哥媳妇,蓉哥媳妇没来?”花厅里的众人都好奇的看向尤氏。确实有点奇怪,秦可卿不应该不来。

    尤氏笑着解释道:“昨儿蓉哥媳妇父亲打发人来说偶感风寒,她赶回去探望。今早派人回来说她头疼,回不来府里,望长辈们恕罪。”

    贾母点点头,“这孩子可怜见的。”又吩咐鸳鸯派人去秦家探望她。

    此事在酒宴中便就此揭过。但在东府知道内情的姨娘、丫鬟心中自有另外一番惊心、抑郁的滋味。

    珍大爷今早听到秦氏不回来后的消息大发脾气,找个由头,命人将蓉哥儿结实的打了一顿。那惨状啊…

    …

    热热闹闹的酒宴一直持续到午后未时方散掉。探春脚步匆匆的回到她屋里。换了衣裳,带着丫鬟侍书、翠墨在角门出汇合了史湘云,乘轿子到荣国府南街的赖家见贾环。

    中午吃过饭,贾环叫了轿子,将如意,晴雯送回到贾府中。分别之时,如意恋恋不舍。晴雯虽则留恋,但只是抿嘴轻笑。她心情不错。这辈子的主仆缘分还在,她有什么好伤感的呢?如意那妮子********当姨娘。她可没打算给三爷当屋里人哦。

    送走两个小姑娘,贾环在屋中静坐,思索、推敲他脱离贾府的计划。越出名,他脱离贾府的难度越大。然而,根据那天来求诗的水仙姑娘来看,他的名字怕是已经传遍京城。

    正思考着,门外传来脚步声。热闹的笑声传来。当先走进来一个英气勃勃的女孩子,一身红妆,肌肤雪白,未语先笑,“环哥儿,正是浴兰时节动,五色新丝缠角粽。你怎么还坐在屋里呢?”

    来的正是史湘云。跟在她身后的贾探春穿着一身蜜橙色的长裙,俊眉修眼,风采精华。对着贾环微微一笑,目光柔和。翠缕、侍书、翠墨三个大丫鬟手里捧着包裹,各自嘴角带笑。

    “思考几个问题。”贾环微笑着起身见礼给贾探春、史湘云见礼。口称:三姐姐、云妹妹。

    打量着贾环,探春心中微微有些激动,让翠缕、侍书、翠墨将包裹放到条桌上,说道:“三弟弟,姐姐妹妹们委托我和云妹妹来看你。你…看起来瘦了许多!”

    这是她的亲弟弟。明事理,知冷暖。和她亲近。

    史湘云拍手笑道:“三姐姐这话说的真酸啊。出府读书,哪能不瘦?书院的生活肯定是苦的。这叫“饿其体肤”。看,环哥儿这不是考了个童生回来吗?”

    众人都是笑起来。各自坐下来。小丫鬟们进来奉茶。贾探春感伤的长姐感触被打断。有史湘云这样性情乐观、豪放的女孩子在,想要感时悲秋有点困难。

    贾环莞尔一笑。探春来看他,是姐弟之情。史湘云来看他,多半是心里拿他当朋友。

    史湘云的梦曲中有这样的词句:“幸生来,英豪阔大宽宏量,从未将儿女私情,略萦心上。”这姑娘是有点任侠慷慨之气。红学观点普遍认为:史湘云会嫁给卫若兰,这个短命的王孙公子。他离开贾府之前,还是要提醒下史湘云。

    说笑着,聊着书院的生活、景色、人物、规矩。探春的丫鬟翠墨将带来的礼物单子给贾环。

    上面写着李纨、宝、黛、钗、史、迎、探、惜几人恭贺他过府试的礼物。计有:白纸、毛笔、墨砚、络子、字帖、书、画、抄录的诗句若干。

    比之他县试过时,这些礼物更显得风雅。显然是更用了心的。

    当然,宝玉送礼给他,大约是为了和贾府的姐妹们保持“统一战线”而已。

    贾环对探春道:“谢谢三姐姐为我谋划。”贾母默许贾府中的姐妹公开和他交往,少不了探春的筹划。

    探春坐在深红色的椅子上,端着茶杯轻笑,说明情况:“这件事是云妹妹起得头,宝姐姐亦有份。”

    贾环听得微微一愣。细想之下,又觉得合理。

    以史湘云的性格,“起头”这种事确实做的出来。有她提起话头,探春才好谋划。只是却不料宝钗会帮他说话。

    他总共和宝姐姐才见过几次面?面对面的说话,只有一次。在王夫人的东跨院里不咸不淡的说了几句。

    既然帮他说话,今天却并不来探望他。贾环心里苦笑一声。宝姐姐这做派啊!真是让他禁不住有点感慨:宝姐姐果然是“纵是无情也动人”的冷美人。

    当然,他仰慕宝钗,对她的好感,仅限于欣赏她的才情、容貌。并无追求她的意愿。也不会如纯情少年般天真的以为宝钗此时帮他一回,就是“神女有意”。

    生活不是小说!

    但,不可否认,贾环的心情依旧是有些愉快。

    ...

    ...

    贾环正和探春、史湘云聊着时,贾兰、贾琮过来拜访。寒暄之后,贾兰很钦佩的道:“三叔,你真厉害。我娘说让跟你多学。我到九岁时也要中秀才。”

    贾环笑着勉励了贾兰几句。心中摇头。贾兰科举的水平毋庸置疑。根据李纨的判词,贾兰最后是高中,爵禄高登。令她可以穿戴命妇的凤冠霞帔。

    但周朝并无褒扬神童的风气,他这次过县试是保送生。贾兰想要在九岁进学基本无望。而他这次院试,除了制艺水平要磨砺进步外,还要刷刷北直隶的提学大宗师沙胜的好感。若是因为年龄被刷下来,他要哭死。

    又和贾琮聊了一会。回来得急,没有给他带好吃的。去年雪天离府时,就贾琮一人在门外相送。答应过他的。等会让钱槐去买界面上买些。

    聊到差不多快到饭点时,探春、史湘云、贾琮、贾兰一起离开。贾环送了她们到赖家外。然后回到小院,天色渐晚。贾环自忖今晚是无法离开,还得在赖家再住一晚。

    吃过晚饭,贾环在走廊中眺望中天空中皎洁的月色,回味着从昨天回贾府到今天的待遇。突然的觉得,项羽有句话说的很有道理:富贵不归故乡,如衣绣夜行,谁知之者!

    他只考了一个童生,住在赖家,贾府的态度就已经有所变化:贾政出来见他,吩咐赖家招待他;贾母默许探春、史湘云来看他;贾琮带着礼物,背后恐怕有贾赦那边的意思。

    若他考取举人后回到贾府,贾府会是什么样的态度对待他?想想,也真是令人感觉蛮爽的。

    若他是进士功名呢?呃,这个扯远了。他考了举人,经营后路后就打算闪人。断然是不会以贾环这个身份去考进士。

    贾环嘴角慢慢的浮起一丝笑意。

    …

    但就当贾环以为他此行回到贾府的访客到此为止时,晚上8点许,鸳鸯和彩霞来访。

    两人手里拿着一个包袱。贾环招呼两人落座,心中有数,又有点迷惑。鸳鸯和彩霞贾母和王夫人屋里的大丫鬟。可以做代表的。但要说贾母和王夫人的赏赐,应该光明正大的赏赐才对。何必晚上让人送来?

    鸳鸯穿着青色丫鬟背心,身姿高挑,打量了下精雅的屋子,轻轻一叹,说道:“三爷,赖家这里终究是不如府里方便,若是愿意还是回去住比较好。”

    她和贾环的关系略有点尴尬。她昨天午后还在想这事。她心里其实并不排斥和贾环接触、来往。否则,这会她完全可以打发琥珀或者翡翠替她来一趟。

    贾环道:“等以后吧。”

    鸳鸯真心的劝道:“三爷,你如今读书有出息,谁还敢欺负你啊?…”

    贾环摆摆手,打断鸳鸯的劝说,微笑着指着两人带来的包袱问道:“鸳鸯姐姐,这是怎么回事?”

    听到这个称呼,鸳鸯心里松口气,说道:“这是我们丫鬟们送给三爷你的贺礼。恭喜你通过府试呢。只求三爷以后饶过我们这些小猫小狗罢。先落个人情在。”

    贾环禁不住笑起来,锦口绣心的金鸳鸯!

    其实,他从头到尾都没有为难鸳鸯的意思。只不过,鸳鸯若是要站在贾母一方为难他,他也不会手下留情。当然,事情一码归一码,他心里对鸳鸯没什么意见。相反,倒是有些欣赏她。

    见贾环看过来,白白净净的彩霞轻轻的点点头。她带来的也是王夫人房里的丫鬟们凑的份子。

    贾环略微一沉吟,心中了然。对他考中童生,社会地位上升,贾母多半是捏着鼻子认的态度。而王夫人则是演的一手好戏。

    嘿!但,他又怎么会怕王夫人。

    略微和鸳鸯聊了几句,贾环告罪一声,道:“鸳鸯姐姐,我和彩霞单独聊几句。”

    鸳鸯先是略微有些吃惊,随即恍然,吃吃的掩嘴一笑,起身先出了房间。一直沉默着没说话的彩霞脸色忽而变得绯红,羞答答的低下头。

    贾环看的忍俊不禁。

    其实,对男人而言,有一个小美女偷偷的喜欢你,这其实是一件蛮爽的事情。一般而言,若这个小美女长大后有恋人了,男人多半还要惆怅、抑郁一阵。

    贾环不能例外。但他既然没有和彩霞这小姑娘好的想法,就没有再撩小姑娘的情思。

    贾环离开贾府,没有和彩霞道别,只给晴雯留了口信,叫她帮忙传一声。之后一直也没和彩霞通消息。这是约五个月以来,两人的第一次见面。而贾环在出府之前,两人隔三差五的就会见面。

    许久不见,彩霞越发的出挑漂亮。十三岁的小姑娘,白白净净,身姿略显丰盈。虽然比不得晴雯,但称赞一声小美人毫无问题。

    “又让金钏儿将差事给你的啊?”

    “嗯。”

    贾环轻笑着摇头,斟酌着“拒绝”她又不让她伤心的说辞。

    他和晴雯算是朋友、主仆,亲近是正常。如意那小丫头懵懵懂懂的。依恋他更因为和他一起从患难的日子中过来的。他并不当真。宝姐姐那是可远观而不可亵--渎。而彩霞这位老实、漂亮的小姑娘,他却是清楚的知道她的想法。

    她的感情未必是纯粹的。但世界上哪有纯粹的感情?

    灯光下,贾环斟酌着。彩霞抬起头,人若明霞,俏脸绯红,低声道:“三爷,金钏儿天天给宝二爷吃胭脂呢。”

    贾环就笑,“那你要劝她少给宝玉吃胭脂。”金钏儿之死,起因就是在半睡的王夫人面前让宝玉吃她嘴唇上的胭脂。这实在让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彩霞轻笑道:“她哪里会听我的话。”说着,起身走到贾环身边,“三爷!”

    贾环笑着往后仰了下,微微避开,开玩笑道“干嘛?你不会又擦了胭脂请我吃吧?”彩霞真邀请过的。

    彩霞娇羞的笑,娇嗔一眼,分辨道:“才没有呢!”伸手将帮贾环将衣衫细心的整理了一番。俏脸红透。心中有甜蜜的情绪在荡漾。贾环愣愣的。

    彩霞心里其实有点明白三爷的意思。三爷现在过了府试,是读书人。前途远大。而她只是个丫鬟。她心里有一点点自卑,又有一点点真实的爱慕。

    半响,贾环轻轻的叹口气。这还怎么开口说啊?还是让时间去冲淡吧。

    闲聊几句,贾环送彩霞出门,目送她和鸳鸯离开。

    你们啊,每个人都要好好的。

    美好的人,确实应该有活着的权利。(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章 内舍名额

    贾环在赖大家住了两晚。端午节的第二天上午,贾府的二管家林之孝带人帮贾环将礼物搬到一辆马车上。

    到贾府的侧门处,还有两辆马车等候着。车中装满了大包、小包,都是贾府的长辈赏赐给贾环的端午节节礼,尽显贾府的豪族气派。

    林之孝解释道:“三爷,你的文名传遍京城。端午节前,每一个来府里送礼的人,都要赞你。这些是东西两府的主子们给三爷的端午节节礼。”

    贾环轻轻的点头。原来他回来能有这么高的礼遇还有文名的加成。看着两马车的礼物,他得承认一点:贾家“捧”得他很爽。让他很有被重视的感觉。

    当然,从荣、宁二府的主人们来看,这不是捧,这是一种长线的感情投资。

    贾环心里笑了笑。先回内城的客栈取了行李,再经由延平门出城返回闻道书院。

    到书院后,将礼物分门别类的处理:用度、衣衫、金银等都放在叶讲郎处;美食、点心分送给山长、讲郎、朋友们;容易长期保存的,则是自己留了些日后打牙祭。

    而后,便投入到紧张、繁忙的学习中。时间悠悠的从指缝间流走。

    …

    仲夏的一个傍晚,香山脚下中呈现着一片繁华的盛夏景象:赤脚的农户、绿郁的树林、金色的麦田、浑身涂着泥巴的水牛、袅袅的炊烟、篱笆墙肆意的水鸭。

    一辆精美的粉色马车平稳的行进在黄土道上。车窗帘微微掀起一脚,露出一张精致美丽的美人脸蛋,国色天资。

    马车右转,上了香山,最后停在香山山腰。此时夕阳摇摇欲坠。满山青翠。沐浴在夕阳中的一座华丽道观:璇台玉榭,宝象珍龛。山寺暮钟悠悠传来。

    富丽堂皇的道观大门上横匾写着:栖霞观。

    “奶奶,到了。”

    …

    时间匆匆,转瞬就是五月底。二十五日傍晚,贾环得了斋夫的通知,去书院后门会客的耳房见他的长随钱槐。

    问过贾府里的情况后,来给贾环送书信的钱槐说起东府少奶奶秦可卿在香山的栖霞观带发修行的消息。

    “据说,蓉大奶奶为了求子,要在栖霞观修行三年。啧啧…。现在两府里议论起来都说她心诚。珍大爷为此气的骂了蓉少爷好几回,叫他去把他媳妇接回来。”

    钱槐不知道内情,说起来时,一脸的惊叹。想来,秦可卿放弃锦衣玉食,去道观里餐风饮露让他不解。

    贾环微微一笑,心里给秦可卿点个赞,一本正经的道:“你懂什么?母以子贵。秦氏没个儿子傍身,宁国府偌大的家业和她可就没什么关系。”

    钱槐嘻嘻一笑,挠挠头。他不是很懂。蓉大奶奶不在府里,蓉少爷不会和其他女人生孩子?东府的风气可是…,嘿嘿!三爷大约还不懂这些吧?

    贾环自是不知道他的长随在想什么。打发钱槐去东庄镇休息。明天早上再过取他的回信。

    贾环在想另外一个问题:秦可卿不在宁国府,今年冬天焦大要骂贾珍扒灰,怕是找不到对象吧?另外,他有点好奇,养小叔子的那位到底是谁?

    而秦可卿不在,贾宝玉和秦钟在今年冬的初会还会发生吗?那个很邪恶的话题:这两个到底搞--基没有?贾府的族学里可是有n多流言。

    贾环心里失笑,返回寝舍看探春给他的信。

    他这只蝴蝶已经在扇起“改变”的翅膀了。

    …

    第二天中午,贾环给探春回了长信,在中午时分交给钱槐,刚出耳房恰巧碰到大师兄公孙亮。公孙亮热情的邀请贾环到他的寝舍中一起吃午饭。

    闻道书院弟子的寝舍分为三个档次:外舍寝舍十人一间,如同高中时的大通铺;内舍寝舍四人一间,类似于大学寝室;上舍寝舍一人一间。

    公孙亮是闻道书院的学霸,长期在考试考的第一名,他早早就在上舍寝舍中住着。

    从书院的后门穿过内舍寝舍的院落,再穿过一片竹林和一处回廊,就是上舍寝舍,一进四合院的布局。东西南北四个方向都是厢房。公孙亮的住处在北二号。

    进门是一个约50平的单间,中间有屏风隔开客厅和卧室。配着有各种生活用具。有些邋遢。书籍堆在角落。

    公孙亮俊脸微红,打个哈哈,将书桌收拾出一角,和贾环分座而食。他前些时候回了家乡密云县一趟。前天才回,带了些家乡风味的食物。因而特意邀请贾环品尝。

    实际上,公孙亮是心里有些愧疚。

    三月底大家一起去府试报名,贾师弟请书院的同学一共十七人在醉仙楼吃饭喝酒,花销30多两银子。若是贾师弟在他家里处境不好,他可是作了一回恶人。

    想到这儿,公孙亮问道:“贾师弟,你端午节过得怎么样?”

    贾环笑着道:“还行吧!”他这次回贾府之旅,有点类似于衣锦还乡吧!总体而言,还是蛮爽的。

    公孙亮哪里肯信?安慰道:“贾师弟,我之前说带你去妙峰山等地游玩。等你院试过后,我带你去。呃,过两天月考后,我带你去看一位美女。”

    贾环几乎在一瞬间想起公孙亮在书院里“思慕佳人”的名声。一阵无语,大师兄,我才九岁,你带我去喝花酒真的好吗?

    但事情根本不是贾环想的那样。

    …

    贾环在公孙亮的寝舍里吃过午饭,聊了一会,就告辞返回青云院的知之讲堂。下午还有课。穿过竹林处的回廊时,突然听到三名学子在讨论和他有关的事情,禁不住放慢脚步。

    “这个月的月考,贾院首考了多少名?”这是陈嘉运的声音。

    “外舍甲班第三名。”

    陈嘉运道:“哼,不过如此!此人徒有虚名。内舍生那么多人都没过顺天府的府试,他竟然过了。只不过是运气好而已。第七十二名就足以说明问题。”

    第三人道:“哈哈,陈兄心里还是对贾同学有看法啊。”

    陈嘉运道“我也不讳言。北直隶提学大宗师沙胜和山长是好友,一科的进士同年。若是我为今年的院首,必定能过院试。可是给他一个九岁的孩童能有何用,大宗师难道会点他过院试?”

    “这是正理!本朝为了防止权相的出现,并无褒扬神童的风气。”

    第三人道:“等他到内舍,你我和他同场竞技,较一个高下。”

    陈嘉运道:“嘿,那得看他这个月底进不进得了内舍。牛兄,这次月考进内舍的名额只有一个吧?”

    “确实。陈兄放心,在下一定拿下来。”

    “哈哈。”三人都笑起来。

    贾环颇为无语的从回廊中走出来。陈嘉运三人的笑声戛然而止。他们已经看到贾环。实在是贾环的小个头在书院里太好认。

    贾环扫了竹林中树桌边说笑的三人一眼,径直离开。陈嘉运得和他有多大的仇啊?想来是他阻了陈嘉运的路,这才被他记恨。

    陈嘉运这种人,以为别人都是欠的,看似愤世嫉俗,但实则和京城狂士韩秀才比起来差太远。韩秀才的人品要过硬得多。

    而那位牛同学语气高傲,令贾环心中颇为不爽。他不屑去和这三人坐口舌之争。但这个月月考的外舍第一,他非拿下来不可。

    事实胜于雄辩。

    …

    五月月底的月考,只录取外舍甲班第一名进入内舍的消息在短时间内就传遍书院。

    五月二十六日晚,月考前夕。青云院知之讲堂中,灯火通明。外舍甲班的弟子都在苦读。考前突击,这个是不分年代都会有的事情。

    深夜里,回外舍寝舍的路上,脸上络腮胡子已经颇为明显的“包打听”易俊杰问贾环,“贾兄,这次内舍只录取一名的事情你知道吧?”

    贾环笑着点头。

    易俊杰轻叹道:“那你的压力可是很大。这个月朔考第一名的牛同学今天中午豪言,他必取外舍甲班第一。”

    皮肤黝黑的秦弘图也道:“贾同学,你不可轻敌啊。牛同学水平很强。他这次朔考拿第一,绝非侥幸。”

    贾环笑了笑,“我会的。”心里涌起一股豪气。当年,他也是学霸。

    …

    五月二十七日上午,闻道书院五月月考如期举行。从清晨开始,卷子写到中午。考贴经、墨义各二十道,时文一篇。

    下午三点左右出成绩。外舍甲乙丙丁四个班的成绩会贴在青云院知之讲堂外的石壁上。谓之:院榜。

    夏季时分,下午三点许,地面都给烤的烫脚。但院榜处依旧人头涌动。闻道书院的弟子们一批批的来看成绩。

    易俊杰依旧是在院榜边“高谈阔论”,褒贬人物。就如同贾环在一月份碰到他时的那样。

    下午三点半左右,一名微胖的同学从院子的门口进来,昂首挺胸,自信满满。

    易俊杰嘿然一笑,高声道:“哟,这不是牛同学吗?听说你在考试前豪取外舍甲班第一名,誓要考入内舍,快来看榜。诸位,让让,让牛同学看榜。”

    牛同学冷眼瞪易俊杰,“易同学,我知道你和贾同学关系好,但你阴阳怪气的和我讲什么话?”

    说着,走到院榜前,只扫了第一眼,脸色就变。自信、高傲的神情就如同烈日下的雪水般融化。院榜第一名上赫然写着两个字:贾环。他在第三名。

    易俊杰笑眯-眯的看着牛同学,嘲讽道:“牛同学,如何?做人不太牛。”

    牛同学青着脸不说话。眼睛死死的看着院榜。

    易俊杰呵呵一笑,又道:“我这儿还有一个消息要告诉牛同学。五月份一共要录取两名外舍弟子。你是第三名吧。下月清早哦。”

    牛同学心中大约有十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一甩衣袖,转身就走。实在肝疼。好抑郁。

    易俊杰哈哈大笑。第二名是他的好友:秦弘图。(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章 男孩和男人

    盛夏酷暑,山林清幽。

    闻道书院西南处的一间凉亭中,贾环一身青衫,坐在亭中长石凳上,惬意的倚着廊柱读书。读的是朱子的《四书章句集注》。而月考的成绩,他心里有底。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

    语出《尚书-大禹谟》。这是儒家十六字心传。朱熹在《中庸章句集注》中对此句做了很精彩的句解。贾环此时正在细细的“咀嚼”这句话的道理。

    正读着书,易俊杰、秦弘图、都弘三人从凉亭外的山丘下走来,带来最新的消息。易俊杰兴奋的道:“贾兄,你还有闲情在这里读书?真是淡定啊。”

    贾环就笑,“总不能到处大喊我月考考了外舍第一吧?”

    易俊杰三人都是笑起来。还是安静点更能体会胜利的喜悦!

    易俊杰笑道:嘿嘿,你是没看到牛同学当时那个表情。我看的心里真是畅快。让他在考试前嚣张,口出狂言。现在傻眼了吧!哈哈。”

    贾环笑着点下头。学霸,最不怕的就是在学习成绩上和人竞争。“要恭喜秦兄,考入内舍。”

    黑黑的秦弘图挠头一笑,谦逊道:“贾兄是真本事。我是恰巧碰到熟悉的题目。”

    贾环笑道:“运气也是一种实力嘛!”

    说笑着一会,到下午5点许。贾环和易俊杰、秦弘图、都弘三人去书院后门车推着的小食档。明后两天放月假。书院不禁止弟子外出。

    张掌柜的生意在书院月考后就极好。此时已经有七八名书院的弟子在此。贾环要了烧鸡、烤鸭、米酒、花生。大家一起庆贺。

    就像当年高中月考后和同学一起到校外的小餐馆庆祝。

    考入内舍,贾环的书院生涯算是进入新的篇章。

    …

    书院的斋夫早早的贴了告示。贾环、秦弘图的寝舍是内舍十二号。当天晚上,两人在在易俊杰、都弘的帮助下将个人的私人物品搬到寝舍中。

    闻道书院内舍是四人间。类似于大学寝室。条件好于外舍的寝舍。易俊杰和都弘看的都是有点羡慕。他们俩要考入内舍还需要时间来积累。

    不大的房间中摆放着四张木床。另有桌椅若干。个人的东西都是放在床榻上。同寝舍的两人是老熟人:林心远、卫神童卫阳。两人早知道要住人进来,此时各自在床榻上看着贾环、秦弘图收拾。

    林心远拿着茶杯喝茶,很热情的和贾环说着话,“贾同学,住在这里就像住在自己家中。有什么短缺的,你和我言语一声。我借给你。日后,清晨时你可以和我一起去讲堂。”

    贾环对林心远的热情有点无语,心道:“林老兄,我们俩很熟吗?”他和林心远算是熟人。但交情没到朋友这个份上。他也无意和林心远做朋友。

    “谢林同学好意。”贾环应了一声,将自己的衣服、书籍、笔记一一叠好放在床榻里面。

    卫阳看着贾环快要收拾好,生硬的道:“贾兄,在下先小人后君子。在下有洁癖。还请你不要乱动我的东西。”

    他承认贾环在和双鹤书院文斗以及救韩秀才时表现很突出。不能当做小孩来看。但他对贾环并不服气。府试的成绩摆着的:他十五名,贾环七十二名。

    “哼,装模作样!富贵毛病!穷讲究!”秦弘图冷哼一声,声援贾环。他在外舍时对卫阳孤傲的做派很不满。你这么牛逼,还不是要来书院读书啊?

    卫阳一张俊脸涨得通红。怒视着秦弘图,但是看着猎户出身的秦弘图的块头,没有在出言挑衅。君子不吃眼前亏。

    卫阳的话有些刺耳,但贾环并不觉得被冒犯,理该如此。就点点头,“不会的。”说着,拿了书本、笔墨、蜡烛,出了寝舍,去书院的讲堂读书。

    看着贾环的背影,卫阳一愣:贾环这次考了外舍第一名,并非无因。不知道怎么的,他心里忽而涌起一阵危机感。

    …

    五月二十八日,天晴无风。

    林心远早晨起床,心情愉快的出了闻道书院,回到他位于东庄镇上的家。

    闻道书院二十八、二十九日放假。东庄镇上也热闹起来,有附近村落的村民、猎户来赶集。只有两条东西大街的镇中人流略显密集。

    闻道书院内舍生50人,每月有1钱银子的助学银。上舍生10人,每月有3钱银子的助学银。1钱银子约值150文康顺通宝。在白面大馒头只要2文钱的东庄镇中,闻道书院的学生拥有极强的购买力。

    因而,东庄镇的集市日期都是随着闻道书院的月假来定。恰巧也是在月末。符合人们的习惯。这些年来都成了定规。

    林心远的家位于东庄镇大街中一间布匹店后的三进开的院落。院子里栽种几株枣树、兰花。开阔而雅致。正在院子廊檐下浆洗衣服的侍女舒儿将林心远迎着。

    中午时分,舒儿、林心远的妹妹林姑娘整治几个小菜,色香味俱全,为林心远接风洗尘。

    林心远大快朵颐,边吃边赞道:“妹妹,你这厨艺真是绝了。比镇上的许记酒楼的酒菜还好。”

    林姑娘微微一笑,吃了几筷子便放下,看着自己的兄长吃的香,目光柔和。林家重新振兴的希望就在二哥这个读书人身上。

    侍女舒儿抿嘴一笑。看来二少爷在书院里是饿狠了。想也是啊,林家还没没落时,锦衣玉食,又如何吃的习惯书院里简陋的饭食。

    林心远话唠般的说着书院里的情况,极尽吹嘘他在书院混的好,考试成绩不好只是“怀才不遇”:“妹妹,你不知道,名扬京城的贾青松现在跟我是室友…,他的诗文是极好的。你去年春节前还误会他!”

    林姑娘反驳,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动听:“二哥,我误会他不是很正常吗?跟着你一起混的狐朋狗友,去胭脂店能有什么好事?你**岁大时因为什么事情给父亲打个半死,你忘了?”

    林心远干笑,英俊的脸上浮起尴尬的神色。往事不堪回首啊!不就是偷看女人洗澡的事吗?

    瓜子脸的舒儿咯咯的娇笑。

    林姑娘接着道:“我听说前段时间你们书院里有流言:贾环和名妓在客栈里喝了一个时辰的酒,这是有的吧?”

    林心远语塞,随即好奇的问道:“妹妹,你怎么对我们书院的事情这么了解啊?”

    林姑娘眼中的美眸闪了闪,道:“镇上就你们一个书院,谁不清楚啊。二哥,你慢慢吃吧,我去前面店铺里算账去了。这个月又亏损了快十两银子。”

    “诶,妹妹…”看着妹妹的倩影,林心远心中一酸。林家的产业已经全部毁了。历年的积蓄也因为“孝敬”锦衣卫指挥使毛鲲耗尽,但总算是将父亲从北镇抚司的诏狱里救出来。

    现在就剩下几间布匹店。由妹妹苦心经营。维持一家人的开销。

    …

    业精于勤荒于嬉。贾环晨读完,才在书院大门口和公孙亮在汇合。大师兄说今天带他去见一位美人。其实就“喝花酒”。

    贾环早就听说大周朝的风月场子很流行“家居式”的氛围,只是一直无缘得见。大师兄请客,他正好去见识一番。当然,以他此时的年纪也只能是看看。

    书院门口,公孙亮一身白色的直裰,士子装扮。面若冠玉,玉树临风。气质极佳。

    果然是能刷脸的大师兄啊!这是要迷倒万千少女的明星范儿。贾环心里只能是羡慕,长相这是天生的,真没办法,扬声道:“公孙师兄。”

    “哈哈,贾师弟来了。我们走。”公孙亮笑着招招手,带贾环出了闻道书院。书院2里路外就是东庄镇。

    盛夏之时,草木茂密,山林郁郁葱葱。山野中还残留着些许凉气,正适合赶路。

    公孙亮一脸感慨的看着天空,轻声道:“贾师弟,我去年在镇上遇到一位佳人。思慕已久。今日我想向贾师弟求一首绝妙好辞,帮我赢得美人芳心。

    你的‘欲问江梅瘦几分’、‘枇杷花底校书人’、‘佳人相见一千年’都是极好的。请贾师弟一定要帮我这个忙。”

    贾环微愣:大师兄,不是说好喝花酒的么?白期待了啊!

    随即,贾环收敛情绪,心中沉吟。公孙师兄的意思很简单,就是让他帮忙写封“情书”。但看看那天五凤馆的水仙姑娘反应就知道:这个年代,精品诗词对美女的杀伤力很大的。

    他真要帮公孙亮写首诗,指不定人家姑娘真就动心了。但感情,这种事情,还是双方自己磨合为好。鞋子合不合脚,要自己试过才知道。这个枪手,他不想当!

    而且,以他个人的看法,公孙师兄其实并非良配。

    倒不是说公孙亮长得太帅了,会沾花惹草。封建主义社会,男人一妻多妾是非常平常的事情。这是男权至上的社会。

    贾环是觉得,公孙师兄还处在人生一个很懵懂的阶段,他还没有做好承担责任的准备。简单的来说,他还是个男孩,不是男人。

    男人,这两个字,并不是说,和女人来过一发,就算。而是意味着责任、包容、呵护、坚强等等。

    最典型的反面教材就是宝二哥。他真不算是一个男人!

    贾环是一个有着三十多岁的灵魂的男人,深知这些事情。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才不愿意接受小美人彩霞的感情。

    红楼原书中,彩霞就是贾环好上的。她是王夫人房里最漂亮的大丫鬟,贾府的丫鬟中容貌能排的上字号的女孩。林之孝赞她:“听得越发出挑的好了。”

    彩霞和贾环好上,并不是说贾环长的帅、前途好。而是因为他的身份。彩霞的意愿很明确,她想要当姨娘。这可以让她一定程度上摆脱奴仆的身份,不用长大之后,给拉出贾府随意的配个小子。一辈子就这么过去。

    世界上没有纯粹的感情。贾环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拒绝她。而是因为他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他终究是要离开贾府的人。

    这是个责任的问题。

    至于,带彩霞离开贾府,这或许是个可选项吧!目前,他还没考虑。

    离开贾府是他心中的大事,是非常机密的事情,在时机成熟之前,他不会对彩霞说。

    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机事不密则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

    另外,还有感情:男女的事情,总要相互看对眼才行。彩霞才13岁。他要说他爱上彩霞了。这怕是需要去看看心理医生,或者去警察局投案自首吧?

    …

    贾环的心思电闪而过。想了想,他不大方便直接拒绝公孙师兄,便道:“公孙师兄,言为心声,你要我帮你写情诗,总得带我去看看真人吧?”

    他这么说有两个原因。第一,闲着也是闲着,看看美女养眼。第二,见着真人,自然会有诸多写不出来的借口。(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章 贾师弟,你我友尽

    贾环不说,公孙亮也打算带贾环去见见他心中完美的女神。大抵是带点得意的意思:看,师兄我眼光不错吧。

    公孙亮带着贾环进入东庄镇,在南街东段找到一家正在营业的布匹店。熟门熟路的带着贾环进店。

    店面不大,靠墙的架子上陈设着各种布匹的样式。生意清冷。暂时没有顾客。柜台后面站着一位瓜子脸的漂亮侍女。她穿着一袭水粉色的衣衫,高挑而靓丽,正在托着香腮发呆。

    公孙亮走上前,优雅的行了一礼,“舒儿姑娘,小生有礼了。”

    贾环听得肚子里好笑:大师兄啊!读书人一般自称“在下”,但凡自称“小生”,意思,你懂的。参看《牡丹亭》、《西厢记》、《桃花扇》等书。

    正在魂游天外的侍女舒儿回过神,看到公孙亮,“啊…,哦…,公孙书生,你又来了啊。”

    公孙亮微笑着点头,“正是。不知道今日林掌柜可在。小生来替书院采购几匹布。”

    有着一张网红脸的舒儿,抿着嘴儿笑,眉眼笑得如同弯月,故意刁难道:“掌柜在里面啊。你采购的银子不够,哪有资格见我家…掌柜?”

    公孙亮诚恳的拱手,请求道:“书院每半年的采购银子只有那么多,还望舒儿姑娘通融。”

    舒儿姑娘笑吟吟的偏头看公孙亮几眼,就答应下来。这时,眼睛看到公孙亮身边的贾环,“呀,贾公子,你怎么来了?”

    贾环心里还在感叹:这真是个可以刷脸的时代。很明显,刚才大师兄在网红脸的舒儿姑娘面前刷脸成功。这会见自己被注意到,无奈的道:“舒儿姑娘,我在闻道书院读书。”

    一个戏虐的叫书生,一个普通称呼叫公子,这远近之别表达的很明显啊。

    真是无巧不成书。这位舒儿姑娘,就是林心远的妹妹的侍女。贾环已经知道公孙师兄思慕的佳人是谁了。

    “咯咯…”舒儿轻轻的掩嘴笑。她自是早就知道贾环去年在镇上说的是真话啊。笑将公孙亮和贾环引到布匹店后面的一间小院偏厅中,上了清茶,然后去找她家姑娘。

    二少爷清早回来吃饭喝醉了在休息呢。没醉的话,她也不打算通知。公孙书生这样出色的男子,若是苦命的小姐能嫁给他,真真个是良缘。

    偏厅中布置的雅致。正中挂着一幅书法。写着:藏得下古今往来,读不尽春夏秋冬。字体舒缓、沉稳。虽然没有脱离柳体的范畴,但已有飘逸之姿。

    贾环微微沉吟几秒,想到拒绝的理由了。他心中对那位只见过两面的林姑娘还是很有些好感的。可惜,襄王有意,神女无心啊。他的年龄是硬伤。当然,即便林姑娘对他没好感,他也不会帮公孙师兄去追求她。

    贾环开口道:“公孙师兄,我见过林姑娘一面,对她颇有好感,这绝妙好词,怕是不能代笔。”

    公孙亮正满心期待着佳人过来,听贾环这么一说,顿时哭笑不得,道:“贾师弟,你今年多大了啊?诗才天授,我可以理解。但你确定你懂‘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贾环嘿然一笑,道:“公孙师兄,我的本经可是《诗经》,怎么会不懂?”

    公孙亮无语的翻个白眼。这种妖孽的事情出在贾师弟身上,他还是觉得可以理解。实在是贾师弟身上不合常理的地方太多。他已经麻木。

    但是,公孙亮并不将贾环的话放在心上。废话。贾环才九岁,那个女子会选择九岁的孩童托付终身?他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真不帮大师兄这一回?”

    “写不了。”

    公孙亮长叹一声,道:“贾师弟,你我友尽啊。”

    贾环笑起来,喝着茶。公孙亮,温润君子。不可能因为他不帮忙写“情书”就和他绝交。他是半真半假的找个借口而已。

    当枪手写情书的事情,最好不要做。因为很多小说里面,悲剧、惨剧、狗血剧、虐心剧往往就是这样开始的!

    公孙亮见贾环态度很坚决,有点郁闷。贾环的诗词是真的好。他要是能拿到手,转送给林妹妹,估计能赢取美人放心。可惜这小子不肯帮忙。

    公孙亮想了想,对着贾环笑了笑,循循诱导道:“贾师弟,要不这样吧?你我做君子之争,谁能赢取她的芳心,就算谁的本事。但你要是输了,写首诗词给我做彩头。”

    这是摆明了欺负贾环。

    但公孙亮自忖贾环未必不肯受他的激将法。

    然而,贾环笑而不语。

    公孙亮继续激将,“贾师弟,你要是觉得不行,就认输。大师兄我同意你换一种比法。”

    贾环还是笑着不说话。

    公孙亮再追问道:“贾师弟,如何?”

    贾环肚子里都快笑死,实在有点崩不住了,指了指公孙亮身后。公孙亮背着门口。这时,回头一看,登时傻眼。

    偏厅门口站着一位白衣胜雪的姑娘,身姿高挑、婀娜,有回风舞雪之姿。此时带着洁白的面纱,看不到她的面貌。但谁都会认为面纱之下绝对有着令人赞叹的绝美容颜。

    林姑娘来了!

    公孙亮嘴角泛起苦笑,起身致歉道:“林姑娘,在下和师弟说笑,若有言语冒犯,望勿见怪。”说完,愤愤的瞪贾环一眼:贾师弟,你竟然不提醒我?你我友尽了啊!

    贾环心里爆笑。这真不是他故意“害”公孙亮。实际上,在公孙亮开口“循循诱导”他的第一句,林姑娘就来了。她给自己做了一个不要做声的手势。

    公孙亮的运气,实在太诡异,太糟糕!从科场延续到情场。没有哪个女孩子心里会不在意公孙亮说的话?还君子之争,鬼的,你把我当货物吗?

    贾环预计公孙亮在林姑娘这里好不容易积累的好感点数全部清空。

    林姑娘带着面纱,令人看不到她此刻的神情,清声吐出两个字,清澈动听,“无妨。”走到圆桌边坐下,带起微微一阵香风,“公孙公子此次来购买布匹,不知道要买多少呢?”

    这是要公事公办。

    公孙亮悔得肠子都要青了,苦笑道:“在下想要购买20匹布。”

    林姑娘道:“6两银子的生意,你在前面和舒儿谈就可以了。恕小女子不奉陪了。”

    公孙亮急忙道:“诶,林姑娘,在下这次来,还带来了解决贵店亏损的办法。”说着,对贾环使眼色。他只会经义文章,对经济之道根本不通。只能寄希望于贾师弟了。

    大师兄,你拿我当机器猫吗,有求必应!

    贾环虽然对生意很在行,甚至比他当嘴炮党还要在行。但问题是,他根本没有做过大周朝布匹市场的调查,怎么可能拿得出可行的方案来。

    贾环不语。

    公孙亮焦虑无法。

    林姑娘立即就知道公孙亮在骗她,只为了和她多说一会话。但她不想再和公孙亮继续来往。那些话,实在让她反感。沉默了一会,然后,轻轻的解开了她的面纱。露出她的玉容。

    贾环和公孙亮将目光落在林姑娘的脸上,然后,齐齐震惊的呆住。

    这是怎么样的一张容颜啊!

    她美丽的脸蛋上布满一个“井”字型的伤痕。本来俏丽无双,清丽动人的绝色美女,因为她这张被毁容的脸蛋,径直跌落在凡尘。

    贾环心中有种“亮瞎眼”的感觉。真是日了狗了!这是从95分偏上直接跌到及格线以下。用“卧槽”这两个字实在是难以形容他此刻的心理落差。抑郁的想要吐血。

    很明显,林姑娘这是被人毁容了。这比杀了她还令她痛苦吧?贾环心中禁不住涌起对她的同情。真是令人感慨。容貌,是女人可以拿生命去换的东西。

    公孙亮放在圆桌上的手一直在抖。就像是吴孟达演无厘头的戏一样,抽筋般的抖。可见他此刻的心情,激荡起伏。他有些绝望。女神,被毁!

    林姑娘平静的道:“我家里在去年陡逢大难。我被从小订婚的夫家退婚。我自己毁掉容颜,立誓不嫁。让公孙公子失望了。”说着,站起来,重新带上面纱,准备离开。

    贾环懂这位林姑娘将面纱揭下来的原因了,这是要和公孙亮绝交。看公孙亮的样子,估计,绝交很痛苦,但绝对可以接受。实在是,林姑娘这张脸,太恐怖。

    林姑娘离开后,公孙亮抑郁的长叹一口气,“贾师弟,哀莫大于心死。我们走吧!”他再也不会来了。

    贾环点点头,跟着公孙亮离开布匹店。公孙师兄这是累觉不爱。他倒没有看不起公孙亮的意思。毁容的林姑娘真不能叫林美人。很惊悚。

    而且,公孙亮估计是剃头挑子一头热,真要和林姑娘有点进展了,不可能因为几句玩笑话,就要绝交。

    贾环心中还是有些感慨:家中突逢难,巨富变赤贫。悔婚,毁容,店铺亏损,督促不上进的兄长学习。

    这姑娘还能顽强的活着,性子还是蛮坚强的啊。

    …

    布匹店后的小院正房内,梳妆台前,侍女舒儿正在帮林芝韵卸妆。轻笑着道:“姑娘这是何苦呢?”

    林芝韵笑了笑。(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章 人或为鱼鳖(一)

    一场小雨侵袭妙峰山脚下,带来久违的清凉。下午时分,贾环拿着两本书从书院的藏书阁返回寒梅书屋苦读。

    时间匆匆,转瞬就过了六月中的朔考。

    那日在东庄镇见过毁容后的林姑娘,就像是一滴墨汁染在清泉中,初时浓郁,染墨心绪,再想时,慢慢的淡去。

    在夏夜的星空下,贾环也曾感怀,也曾推敲其中细节。比如:公孙师兄连林姑娘的真容都没见过,关系怕是比他想的还要浅;林姑娘抛头露面的经商,毁容也好,免得别人对她起坏心思。但终究是渐渐的忘却了她的事情。

    随着八月院试的临近,贾环身上的压力渐增,每日在八股文的题海中训练,磨砺,提升。心无旁骛。

    这天下午,贾环在叶讲郎的住处做了一篇时文。叶讲郎在书桌边圈点后,温和的笑道:“不错。进入内舍后,你的时文水平大有长进,理、气、辞三道已经入味。再磨砺数月,过院试不难。唯有破题中规中矩。在科场上怕是难得好名次。”

    贾环心里苦笑。八股文,真没那么好写的!他以写议论文的方式来写八股,算是契合八股原意。但要他代圣人立言,在论点上写出惊人之句,实在有点难。

    比如论语题: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

    明朝会元、探花王鳌破题句为:民既富于下君自富于上。这篇文章曾经入选高中语文课本。论点极其精彩。他绝计是写不出来。要他写,论点肯定往《国富论》那个方向飘。

    说笑几句八股的话题,贾环担忧的道:“先生,本朝并无褒扬神童的风气,弟子担心年龄太小,被大宗师刷下来。”

    叶讲郎点点头,打趣道:“尔欲为权相耶?”

    贾环汗颜道:“弟子不愿。”

    他哪有那么高的志向?他最大的想法不过是:脱离贾府,赚钱享受人生和生活而已。权相,那种风光就算了。勾心斗角,怎一个“累”字了得?

    叶讲郎看着他得意的弟子一脸尴尬,呵呵一笑。他这个弟子,做事功利性很强,但偏偏对最顶级的名利场:官场又不向往。挺有想法的。

    贾环和叶讲郎笑谈了一会,告辞离开。

    这段看似不起眼的对话,随着叶鸿云的笔记为时人所知。在辛亥年夏季某日的下午,轩窗幽静,雨落无声。先生和弟子的一段对话,带着戏虐、玩笑的意味,却是重重云层中划过的一道耀眼的闪电。

    生活总是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的。

    …

    二十七日晚,暴雨雷鸣。临近月考前夕。书院的气氛又变得凝重起来。考试,是学生阶段都需要经历的事情,是一道紧箍咒。

    回廊中,书院外舍弟子易俊杰、都弘和贾环同寝舍的秦弘图说着话,脚步匆匆。

    “秦兄,怎么回事,书院里到处传言贾兄因为年龄太小过不了院试。贾兄过不过院试,没碍着姓陈的马脸什么事吧?”

    “他和姓马的是好友。姓马的不要脸,明知道贾兄病着还出言找贾兄比月考成绩。”

    “tm的。这两个王八蛋,蛇鼠一窝。我见一次打一次。”

    …

    七月初,大雨不止。

    一身白袍的公孙亮正在寝舍郁郁的吟诗,“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六月月考他只考了第三名,

    一名蓝衣小童敲门进来,打断公孙亮的吟哦,“大师兄,山长找你去寒梅书院的小舍议事。”

    “哦,我换身衣服马上就来。”公孙亮洗把脸,换了衣服到寒梅书院的小舍中,山长张安博正在泼墨写字。

    山长张安博穿着儒衫,一名很和蔼的老人,坐在榻椅上,道:“文约,近日连续大雨,你可去镇中多购些米粮,用作储备。”

    公孙亮,字文约。

    公孙亮答道:“是,恩师。我立即让人去办。”

    山长张安博看了这个关门弟子一眼,知道他最近有些心思,多半是和男女之情有关,问道:“近日,书院中颇有流言,最后如何?”

    公孙亮虽然消沉,但消息灵通,说道:“马同学与贾师弟相约比试八股。贾师弟月考内舍三十八名。胜出。”

    山长张安博捻须微笑,轻轻点头。

    非缘果报方为善,岂为功名始读书。他破例同意贾环参加县试,但并不会在好友沙叔治面前为这小家伙美言。取与不取,尽由北直隶提学自决。

    …

    七月中旬,朔考刚过。阴雨连绵。

    贾环六月底因天气炎热,晚上读书偶感风寒,至今仍旧有些咳嗽。中午在厨房吃饭时,恰巧罗君子返乡归来,一桌十名同学闲聊。

    计有:贾环、罗向阳、乔如松、许英朗、张四水、秦弘图、卫阳、柳逸尘、姚纬、庞泽、林心远。

    些许日子不见,小胖兄有点消瘦,皮肤变黑,他面露愁容,忧心忡忡的道:“诸兄在书院读书,或许没有觉察。连日大雨。京师左近已经是江河泛滥。田野、村落被淹没。农户损失惨重。今年秋季的收成大受影响。我家里的田地都全部歉收。我八月院试若是不能进学,家中就要破产。”

    罗君子家中是宛平县的小地主。他家中都破产,可见灾情相当严重。生民流离失所。卖儿卖女的场景恐怕将会在秋冬时出现。众同学脸上都有戚戚之色。

    柳逸尘道:“我家中来信,提起过此事,永定河、北运河、泃河都是水位上升。溃堤处有十几处。朝廷拨下的款子都被贪污。今年雨大,至有此祸。”

    柳逸尘家中世代是大兴县衙小吏。这些官场消息的可信度有些高。

    容貌丑陋,大鼻子的庞泽慨然的拍着桌子,恨声道:“贪官污吏害人。若我有朝一日为刑部尚书,尽诛天下硕鼠。”韩秀才跳河,为河堤贪-腐案奔走的事情,他们这些内舍生中的佼佼者都是知道。

    柳逸尘尴尬的笑一笑,吃着馒头,喝着茶汤。

    容颜俊美的卫阳讥讽道:“庞同学空谈大言有何用?你连朝廷的架构都没明白。刑部尚书不过六部之首。当今朝廷六位大学士,以军机处领班大臣谢大学士为首。六部不过是办事机构。”

    他出身于官宦家庭,对官场的事情了解的多。尽诛天下硕鼠?这简直是个笑话!如今连县令的职位都是可以卖的。

    庞泽丑脸一红。闻道书院内部禁止谈论朝政。他只是一个童生,对这些确实不大了解。他以为朝廷是前明时架构。六部虽然不能和阁老对抗,但有自主权。

    庞泽出个丑,许英朗几人就笑起来。许英朗对朝政比卫阳了解得多的多。其实,军机处也不过是个办事机构而已。天下大事,悉出上意。

    贾环轻声咳嗽着,捂着嘴,说道:“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无惑?庞兄有肃清天下之志,志存高远,当勉励之。兄等何故笑他?”

    庞泽感激的看贾环一眼。

    许英朗对贾环还是很服气的,很给面子的收了笑声。贾环在文战、救韩秀才的事情都表现的极为出色。他不如也。其余几人都是收敛笑容。

    卫阳“哼”了一声,对贾环拱拱手。贾环7月朔考,高居内舍十五名。排名比他高。

    贾环在六月底和马同学竞考时说:学生要闻考则喜,遇强则强。当即,带病入考场(讲堂)。成绩出来,位居三十八名。将马同学“干掉”。

    对贾环这种狠人,他不服不行!

    乔如松笑着将场面圆过去。话题重新回到洪灾上。

    众人都是有些忧虑。覆巢之下,岂有完卵?京城近郊受灾。他们的家乡,他们在书院里,怎么可能独善其身?

    …

    贾环和罗向阳到他寝舍里聊了一个多时辰。天灾就在眼前,他也免不了,自然要多了解一些信息。

    罗向阳早就考入上舍,单独居住,在窗前感慨的道:“贾兄,你是没有亲眼看见。住在永定河边,我小时候喊的老叔、婶婶,一家七口,在睡梦中被水冲走…。我娘养了一年多的大猪,给水泡的生蛆…。”

    贾环沉默着。这种消息是让人难过的。他是在长江边张大的,对洪水有很深刻的记忆。

    傍晚时分,雨势又大了几分。公孙亮来寒门书院的讲堂中找贾环,说韩秀才到了东庄镇上,请他喝酒谈事情。

    贾环跟着公孙亮出了讲堂,笑道:“大师兄,他不应该说感谢我们书院同学的救命之恩吗?”对公孙亮代为传言,贾环并不奇怪。韩秀才和公孙师兄都认识龙江先生。

    公孙亮这段时间操劳书院的粮食采购,情绪已经恢复,拍拍贾环的肩膀,开玩笑道:“贾师弟,这你就不懂了。他感谢的对象是五凤馆的水仙姑娘。佳人救名士,多好的噱头。韩秀才这人是真性情。你去不去?”

    贾环道:“我去一趟吧。看他有什么事情。”

    暴雨倾盆。贾环穿戴好蓑衣,在公孙亮的帮助下出了闻道书院。没到月假时间,学生出不了书院的大门。但公孙亮最近忙着采购,时常让同学帮忙。帮贾环出书院不难。

    韩秀才约贾环见面的地方是东庄镇的许记酒楼,在酒楼一楼的座位中见到贾环的第一句话是:“贾小友,贵府门第高深,你可愿助我,以安黎庶?”(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章 人或为鱼鳖(二)

    贾环听得韩秀才第一句,就大皱眉头,站着道:“韩相公要是找在下说件事,这顿酒就不用吃了。”

    韩秀才无奈的长叹一口气,做了个邀请的手势,“贾小友,请!”

    贾环这才肯落座。韩秀才这人性情耿直,不通人情世故。他心里固然是赞赏的,但他并不会委屈自己去迁就韩秀才的想法。

    四方小木桌上,摆着两道小菜,一壶浊酒。

    韩秀才举杯邀请贾环共饮一杯。贾环婉拒道:“谢韩相公美意。在下生病还未完全康复,今日以茶代酒。”

    韩秀才能感觉到气氛有点僵。但他习以为常。闷闷的,自斟自饮的喝了两杯酒,道:“我自龙江先生处打听到贾小友的消息。今日特意来见你。”

    现在国子监都在传他感激五凤馆水仙姑娘救他。他也确实在水仙姑娘的香闺中留宿了一晚。名花、名士两相欢。但,他心里知道,真正救他的人是谁。

    然而,他不会开口向贾环道谢。救命的恩情,用“谢谢”两个字来感激,太轻。君子敏于行,纳于言。

    贾环点点头。这是可以预料得的到的事情。韩秀才既然没有和龙江先生绝交。找龙江先生打听他的消息很正常。

    韩秀才真是异想天开!他一个庶子,怎么可能调得动贾府的力量?即便调得动,他也不会贸然的参与到这场政治博弈中。

    韩秀才道:“贾小友,你身为读书人,为何没有兼济天下之志?如今京师周围洪水泛滥。我一路行来,生灵涂炭,忧心如焚。”

    贾环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譬如幼童持重锤而击,力不足,则害己。”关心国家大事,值得提倡。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但要知道自己能吃几碗干饭,量力而行。

    韩秀才再叹口气,说道:“令师张伯玉是大儒,治春秋,名满天下。十年前以都察院左佥都御史致仕,在京城西郊开设闻道书院治学。

    张前辈在朝中颇有人脉。若是肯出声,要惩治顺天府府尹陆新翰不难。以此功劳,必然可以再次出仕。贾小友若是有意,可以促成此事。”

    贾环还是第一次听到他人说起山长张安博(表字伯玉)的旧事。竖着耳朵听韩秀才说话。听完后,微微沉吟着。

    当今天子雍治皇帝是通过类似于玄武门事变的方式上位。今年是雍治九年。山长在十年前在左佥都御史的位置上致仕,恐怕是有所警觉,通过致仕避开那次惨烈的政治风暴。

    都察院,职责纠劾百官,辩明冤枉,提督各道,为天子耳目风纪之司。设左右都御史各一人、左右副都御史各一人、左右佥都御史各两人。左佥都御史是正四品的官员。

    韩秀才以为贾环是山长张安博的弟子。但贾环其实不是。当然称一声师长也没错。贾环不知道山长是否有再出仕的意图。这种事,他不可能越殂代刨。

    贾环没说话,韩秀才也不催促,缓缓的喝着酒。

    正在这时,东庄镇上突然传来一阵惊恐的呼喊声,嘈杂而喧闹。酒楼中仿佛炸了锅一般。韩秀才丢了碎银子在酒桌上,到街面上看情况。贾环跟上。

    天空中下着暴雨,大雨如注。临近晚间时分,天阴沉着。街面上数百人狼奔豕突,杂乱无比,各说各话。似乎情况无比危急。街面上水流的深度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

    片刻后有确切的消息传来:永定河决堤,龙泉镇刘家湾被淹。洪水正在从10里外倒灌而来。

    东庄镇是一个只有两条街面的小镇,常住人口不足千人。这时,整个小镇都乱成一锅粥。所有的人都在叫喊。那是生命在感受到致命危险前的呐喊。

    “走。快走。”

    “快逃命吧!”

    “孩子他娘,别收拾了。快走。不然那就来不及了。”

    “娘,发大水了。我背您走。”

    韩秀才见到这种危急的情况,顿时热血上涌,正要登高一呼,挺身而出时,贾环一把将他拉住,“韩秀才,别犯傻了,快跑。”人群已经混乱,根本就没有时间整顿秩序。

    这时,韩秀才还做着登高一呼,应者景从,大出风头的美梦。这简直是扯淡。即便是训练有素的军队,在营啸时也无法控制。何况普通人。

    “跑啊!”

    “快跑。”

    “往书院方向跑。”

    人流在洪水上涨之前,拼命的往两里(1千米)开外的闻道书院跑。那里是一处山丘高地。再往上就是妙峰山。但依旧有些人在收拾细软。有的人则是在寻找浮水的门板等物承载物品。

    “轰!”

    几分钟后,洪峰冲过来,带着无可匹敌的力量和速度,将土木建筑的东庄镇冲垮、淹没。不断的有房屋、建筑倒塌的声音传来。还有各种惨叫、呼号。瞬间就是白茫茫的一片。

    贾环和韩秀才连滚带爬的一路逃命到闻道书院的门口。一身泥泞。十分狼狈。巨大的浪头舔着山脚的土地。贾环回头再看时,就已经看到有尸体在水浪中翻滚。心中一阵黯然。一同逃出来的大约只有一百多人。生还者十之一二。

    洪峰之中,门板是不顶用的。最可怕的不是水让人窒息而死。而是洪峰那不可拒绝的冲击力量。冲量,足以毁灭、撕裂任何试图阻挡的物体。这是大自然的天地之威!

    闻道书院内的近两百名弟子也没有读书的心情,都拥挤到院门口来看洪水。水面持续的上升,很快就漫到书院大门前的台阶上。

    一个白衫少年的身影扑出来,大叫:“妹妹,舒儿。妹妹,舒儿。啊…”痛彻心扉的噗通趴在满是水的石板上,叫喊着,用力的拍着石板,痛哭流涕。

    贾环默然。是林心远。他妹妹林姑娘死了,侍女舒儿也死了。同寝舍的秦弘图跟着出来,想要扶起他。贾环用力的抿着嘴,轻声道:“秦兄,让他哭一会吧!”

    黑黑的秦弘图看到贾环一身泥泞,得知他刚东庄镇里跑出来,心有余悸,“贾兄,贾兄…”他不知道该怎么说。贾环是他的朋友。这,真正的是生死一线。

    书院出来的同学越来越多。有几名也有陪读的家人的士子失声痛哭。闻着伤心,见者流泪。

    公孙亮从后面挤过来,看到贾环,欣喜异常,用力的拍着他的肩膀,激动的语无伦次,“贾师弟,贾师弟,好,嘿,好。你没事。好,我…”贾环要死在东庄镇,他要内疚一辈子。

    幸存者的人们站在问道书院大门外,看着两里外被淹没的小镇,哭声一片。

    雨越发的大了,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只剩下一些尖尖的屋顶、树梢。飘荡着哭声。

    夏日消融,江河横溢,人或为鱼鳖!

    …

    夜色渐渐的深了。大雨还在继续。闻道书院,寒梅书院的小舍中,山长张安博、六名讲郎、大师兄公孙亮、院首贾环都在。油灯的灯火跳跃。

    山长张安博长叹一声,吩咐道:“文约,你给那些受灾的镇民安排住处、吃食。贾环,你跟着文约一起做事。”贾环的能力很突出,锥处囊中,其末立见。他希望磨练这个少年的能力。

    公孙亮、贾环应下来。

    骆讲郎提醒道:“山长,多出数百张嘴,书院里的粮食撑不了几天。”

    山长张安博神情渐渐的坚毅,用手排着桌子,慨然歌曰:“长叹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余虽好修姱以鞿羁兮,謇朝谇而夕替…”

    白话文的意思是:我长叹息地掩面流泪啊,我哀怜着百姓的生活多么艰苦。我只是崇尚美德而约束自己啊,可早上进谏而晚上就遭到贬黜…

    这是屈原的《离骚》。山长张安博曾任都察院佥都御史,确实有进谏的职责。

    此情此景,书院的几名讲郎即便心中顾虑重重,但没有人再能说出拒绝的话:民生多艰啊!

    贾环恍然:他可能搞错了一件事。山长张安博致仕恐怕不是因为避祸,而是因为他进谏遭到了贬黜。因而辞官。

    …

    商议结束。贾环跟着公孙亮一起出了小舍。四周黑漆漆的。回廊中风雨侵袭。躲不了风雨。

    贾环道:“公孙师兄,我有一言,我们书院虽说要接收灾民,但粮食有限,我们要限量供应灾民、书院弟子的口娘。”

    公孙亮还沉浸在刚才小舍中商议的慷慨悲歌的情绪中,仰慕恩师的风采,轻轻的点头,“嗯。”

    贾环心中一阵苦笑。刚才的会议其实只是做了一个决定。没有任何实质的措施可提供。山长张安博将权力下放给了公孙亮。他作为辅助。

    当天晚上,内舍寝舍十二号中,贾环奋笔疾书。救灾,是一个体系工程。他需要将所有的预案都做好。

    夜风侵袭,灯光摇曳。轻轻的咳嗽声时有时无的传来。

    …

    数天的时间,洪峰几度涌过,而后又缓和下来。四里八乡幸存的村民、人群开始慢慢的向山上转移。京城西郊太行山余脉,以灵山、百花山、妙峰山为最。

    妙峰山脚下的闻道书院拥有粮食,消息传开,大量的灾民慢慢的汇聚而来。闻道书院的压力陡然增加。

    这个曾经庇护灾民的地方,在数天后,正处在崩溃、毁灭的边缘。(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 人或为鱼鳖(三)

    收容灾民,安排住宿,建立隔离区,建立卫生防疫:必须要喝烧开过的井水、禁止随地大小便,登记乡民户籍、名字、家庭情况,设立保甲编制,控制口粮,建立灾民人群中的等级差距等等…

    这些工作,贾环从书院近两百名弟子中选出八十多人,组建团队,以其强大的管理能力,凭借着在同学中的威望,有条不紊的处理妥当。

    但闻道书院面临着一道难以解决的问题:粮食。表面宁静、安详、井然有序的书院蕴藏着极大的危机,处在几近崩溃、毁灭的边缘。

    就仿佛坐在蓄势喷薄的火山口。

    七月二十三日,暴雨如注。

    青云院和寒梅书屋的讲堂、回廊中充斥着人:大人、小孩、妇女,穿着各色褴褛的衣衫,目光空洞,脸色惨白。散发着各种不同的难闻味道。

    贾环带着庞泽、张四水等七八人穿着蓑衣穿过青云院和寒梅书屋,抵达闻道书院的门口。

    大雨倾盆。可见度很差。山势连绵,东望京城,入眼都是汪洋泽国。除了滔滔洪水,能看到东西极少。

    六天前,贾环将写好的赈灾方案、管理办法交给公孙亮。公孙亮阅读后,极为赞赏。但他不愿居功,将方案转呈山长。山长张安博读后,同意实施贾环的方案。

    至此,闻道书院救灾工作的权力实际转移到贾环手中。贾环随即组建团队,处理着文档归类,派发,组织人手、安全巡查,分配口粮,调研灾民情况、宣传等等工作。

    看着瓢泼大雨,贾环道:“张兄,有把握吗?”张四水的水性极佳。救韩秀才时就是他跳下水中。

    张四水摇摇头,道:“雨太大了。”又迟疑了下,道:“贾兄,若是需要,我可以尝试着去城里求援,带回粮食。”书院里的粮食真的不多了。

    贾环没有同意。他不可能牺牲他同学的生命去就灾民。扭头问道:“庞兄,新来的一批灾民有多少人?”

    庞泽,字士元,号凤雏,才华横溢。担任着贾环的助手,管理文书往来。他的记忆力极好,说道:“新来的灾民一共23人。自三天前开始有灾民向我们书院转移,这是第14批。书院总计收容了446人。”

    贾环轻轻的点头。加上闻道书院的弟子、讲郎、斋夫两百多人。要维持六七百人的生存,即便限量供应口粮,但书院储备的粮食已经到了警戒线。

    他必须要尽快的找到粮食来源。否则,最多两天,局势就将崩溃。

    庞泽、张四水几人心中都是沉甸甸的。灾民的人数还会随着时间增加。局势已是万分危急。饥饿,会摧毁他们建立的秩序。

    这时,一名士子冒雨而来,浑身湿漉漉的,焦急的道:“院首,出事了。内舍弟子陈嘉运带人把明伦堂给围住,要讨个说法。公孙师兄压不住他们。让我来找你。”

    性急的庞泽开骂道:“陈嘉运这个王八乌龟,小娘养的。在这个时候添乱。”

    贾环沉稳的道:“下次出来记得带上雨具。淋雨容易生病。走。我们路上边走边说。”

    …

    贾环、庞泽、张四水九人赶到书院正中心的明伦堂时,临时充作办公室、议事厅的明伦堂中已经爆发激烈的争吵。

    以陈嘉运为首的十几名士子,将公孙亮、乔如松给围住,申诉着他们的要求。第一,要求停止继续接收灾民。第二,增加他们的口粮、待遇。

    公孙亮自是不许,声嘶力竭的解释道:“诸位同学,书院里已经没有余粮。增加你们的待遇,断无可能。”

    陈嘉运身边的马同学不满的道:“公孙师兄,我们敬重你的为人,但凭什么秦弘图、易俊杰那些人可以吃三顿。我们只能吃一顿。”

    牛同学讥诮的道:“别是因为他们和贾院首私人关系好吧?我还听说贾院首在他的寝舍里收留了两个娇滴滴的美女。”

    这句话不大可信,毕竟贾环的年纪摆在那里,但却让鼓噪声又大了几分。

    陈嘉运臭着马脸,冷笑着。按照贾环的规矩:做事的士子,一天吃两顿,一顿一个馒头。他们这些没有被选入做事的弟子,一天吃一碗稀饭。跟着山长、讲郎们明伦堂在西厢读书。凭什么?书本能抵饿?

    留在明伦堂大厅里处理文书的卫阳想要为贾环辩解。他知道事情的真相,但他的话出口就被人声淹没。他气的怒火中烧,俊美的脸憋的通红。

    就在这时,留守的一名士子大喊道:“都别吵了,贾院首来了。”

    正在吵闹的十几名子都闭嘴,逐渐的安静下来,转身看向明伦堂的门口。七八名书院的弟子簇拥着贾环安静的站在门口。看着那道瘦小的身影,有些人眼神躲躲闪闪,有些畏惧。

    大雨击打在瓦片上,暴烈难言。明伦堂中寂静无声。

    贾环平静的,一步一步,走到闹事的众士子面前,道:“自我主持救灾起,就约法三章,明令告知所有人:奸淫掳掠者,杀;偷盗伤人者,逐;不守秩序者,罚。”

    公孙亮此时满头大汗,心中长出一口气:贾师弟的脑筋果然很清楚,抬出法令,这下这帮无理取闹的同学该没话说了吧!

    他们这十几个,身为书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天天什么活儿都没干,能有一碗粥喝不错了。还要多吃粮食,简直胡闹!自己等人累个半死,每天也才吃两个馒头。

    “呸!”陈嘉运走出来,朝地上吐了一口痰,质问道:“贾环,我们都是书院的弟子,凭什么有的人能多吃,有的人能少吃?我不服!”

    和贾环月考比试过成绩的马同学走出来,“我不服。”

    和贾环竞争过内舍名额的外舍弟子牛同学走出来,“我不服。”

    来讨个说法的十几名士子顿时躁动起来,“对,我们不服。贾院首,你要给我们一个说法。”声音逐渐的大起来,“我不服。”,“我不服”,“我不服”。

    明伦堂中,群情激奋。情况看似危险至极。

    贾环用力的抿着嘴唇,表情很平静,偏偏头,对张四水说了三个字:“抓起来!”

    简单、粗暴、直接。

    张四水带着跟在贾环身后的四人拿起棍子动手抽人。庞泽义愤填膺的帮忙。这帮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渣渣。棍子劈头盖脸的打下去。片刻后,明伦堂中肃清。陈嘉运等十几人都给制服,蹲在地上,不敢再咋乎。

    公孙亮看的有点发呆。贾师弟这也太果决了吧!但,干得漂亮!

    乔如松轻轻的舒口气。算是压下来了。书院这艘小船实在经不起任何内耗啊!否则,他们都有可能会死。

    卫阳拍掌叫好:“好,打的好。一帮蛆虫!”

    掌管刑罚的庞泽判处所有闹事的士子被罚去柴房里帮忙劈柴,烧热水。这些人离开前耳边就记得贾环怒吼的话:“我tm不是来跟你们讲道理的。你可以不服,但必须遵守规矩。”

    …

    明伦堂中,贾环骂完人,情绪激动,扶着书桌,摇晃了一下。

    公孙亮倒了一杯热水递给贾环,“贾师弟,没事吧?”

    “没事。饿的!”贾环一天也只吃两顿。所有吃三顿的人员都是武职。除了书院的弟子,还吸收了部分有家有口的灾民青壮。

    书院当前的秩序不是靠讲道理来建立的,靠的是武力、规章制度。主席早就教导我们:枪杆子出政权!贾环又怎么会忘记!

    贾环倚在书桌边,喝着热水,缓了缓,留守在明伦堂里临时充当书吏的乔如松、卫阳等十几名士子以及庞泽、张四水等人都聚拢过来。一起商议对策。

    “还有多少粮食?”

    贾环支持救灾事项。但公孙亮在书院多年,素有威望,所有的命令,文书都是以他的名义签发。他坐镇明伦堂指挥,这时轻叹道:“最多坚持到后天早上。到晚上他们就会发现真相。”

    贾环心里有数,点点头。

    乔如松建议道:“贾兄,还是要派人出城中购买粮食。道路虽则未通,但京城是天子脚下,官府的救灾工作必定已经展开。在下不才,愿往京师一行。”

    卫阳还是一副冷傲的脾气,嗤笑道:“乔厚道,你太看得起官府的效率了。我跟你保证,顺天府现在肯定还停留在和户部文书来往的阶段。京城里有粮食。但是要粮食,必须要银子。”

    贾环道:“银子我能解决。但是雨太大,此去京城四十里,前途都是永定河的河道。道路艰难,凶多吉少。要等雨势变小之后去京城购粮才可行。”

    乔如松点点头。心里倒是有些诧异贾环怎么解决银子的问题。解决六七百人吃饭的问题并非容易的事情。

    本朝太平年景,一两银子可购买两石普通大米。如今受灾,米价必然上涨。看这雨势,至少要准备一两个月的口粮。预计要筹集六七百两银子才够。

    庞泽心里也是诧异,但随即恍然。听说贾环家中是京师豪族。几百两银子预计问题不大。

    “那怎么办?”

    “妙峰山上的潭柘寺是远近闻名的寺院,必定有储粮。我已经让秦弘图带着山长的亲笔信前去交涉。他今天傍晚应该能回来。”

    同寝舍的秦弘图出身猎户家庭,穿山过林是家常便饭,脚力强劲。贾环将送信交涉的重任交给他。

    将目前的事情一条条的商议着,闻道书院众同学心中的压力稍稍缓解。

    形势危如累卵,现在就看傍晚时秦弘图带回来的消息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一章 人或为鱼鳖(四)

    夜色渐渐的笼罩下来。天地间的雨势不知道大或是小。只听的屋外雨声不绝。

    书院西厢的偏厅里,点起一支蜡烛。山长张安博、叶讲郎、骆讲郎等人以身作则,各吃了一个馒头当晚饭,围坐在厅中谈论着当前书院的处境。另有若干学子侍奉先生们。

    骆讲郎道:“听说,今天陈嘉运带人去明伦堂围攻文约,被贾环强行弹压下去?”

    弟子点点头,将今天白天的事情说了一遍。

    骆讲郎发脾气骂道:“一群混账东西!”知不知道书院供养三倍的人口吃饭有多么吃力?要不是贾环真正能做实事,拿出方案。闻道书院早就被汇聚而来的饥民像蝗虫一样毁掉。哪有现在这样的秩序?他们竟然还有脸去闹事?

    山长张安博性情宽厚,摆摆手,叹道:“不怪他们。我等经义娴熟,道理明白。实务上却都是平平。若非贾环,我等毕生心血就将毁于一旦。唉…”

    当下有讲郎问起如何解决粮食危机的事宜。

    山长张安博道:“我与潭柘寺的智尘大师交好,已经手书一封,由弟子送往潭柘寺。必可要来粮食,以解燃眉之急。”

    …

    妙峰山,潭柘寺,静室内。

    蒲团上,一名光头圆脸的老和尚正在闭目静坐。片刻后,一名灰衫和尚进来,轻声道:“师兄,我已经将闻道书院的信使打发离开。”

    说完,欲言又止。

    老和尚开口,声音浑厚,带着磁性:“张伯玉京师名儒,乡民受灾而往,他若拒绝,如何立足于士林?敝寺略有积蓄,又如何救得了众生?”

    灰衫和尚垂下眼睑,口宣佛号:“阿弥陀佛!”

    …

    夜晚十点许,等候在书院明伦堂中的贾环等人,等到了回来的秦弘图。

    看着疲倦不堪,满身泥泞的秦弘图,贾环道:“秦兄辛苦了。先喝口水,吃点东西,再说话。”

    秦弘图体力耗尽,强撑着一口气回到书院,这时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伤,坐在地上痛哭道:“贾兄,我有负重托!潭柘寺的和尚不肯借粮。”

    “啊…”

    “什么?”

    “怎么会这样?”

    明伦堂中约二十名弟子被这个消息刺激的炸开了窝。每个人心中最后坚持的希望被抹灭,纷纷出声质问。一声高过一声。难掩惊讶、愤怒、绝望。

    公孙亮痛苦的用手扶着额头,怎么会这样?在最开始东庄镇的灾民来到书院时,山长哀叹民生艰难,救助乡民。但是随着决堤之后再无洪峰冲击,消息传开,灾民慢慢的汇聚到书院。

    而今,这些人已经成为书院极重的负担。贾师弟在尽一切可能腾挪。但如果没有粮食,这些饥饿的乡民会化身暴徒,将闻道书院的一切都毁灭。

    乔如松沉默的握着毛笔。

    担任传令职责的许英朗拍着桌子大叫,嘴里发出无意义的叫喊。

    卫阳呆若木鸡。一切都完了。他会不会死在这里呢?

    张四水鼻子一酸,眼泪就流下来。这六天以来,他们这些同学做了多少工作啊?文书、档案、规划…。然而,这一切在突然间都失去了意义!

    庞泽眼睛赤红。他参与过贾环预案的讨论:最坏的结果,若是饥民要化身暴民,书院的弟子必须自卫!

    贾环心里极其苦涩。他不明白山上寺庙里的和尚为何不可能借粮。山长张安博可是致仕的四品官员,就是黄金,凭他的脸面,也能借得出来吧?

    墨菲定律说:如果事情有变坏的可能,不管这种可能性有多小,它总会发生。如今,这微小的可能让他赶上了。情况变得极其糟糕、危险。

    闻道书院四周都被淹没,如同孤岛,与繁华的城镇隔绝,只剩下向连绵起伏的山区中转移的道路。但连日来,汇聚到闻道书院的灾民都是从山区中出来。山中养不活闻道书院这六七百人。而且夏季之时,未经开发的山区中,毒虫猛兽极多。不确定的危险性大增。

    作为一个拥有阅历的现代人,见惯世情的黑暗。贾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以强大的理智压抑自己的情绪。而后,拍桌子,让同学们都安静下来,说:“庞兄,启动第二套备用方案。你去取出来,发给大家看。”

    “什么备用方案?”

    贾环抿了抿嘴唇,硬声道:“潭柘寺不借给我们粮食,我们就去抢!”

    或许会流血。但前头的路都是绝路。要去趟开一条路。鲁迅先生说: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他的选择是:爆发。

    命,是要自己去挣扎的。

    明伦堂中响起一阵低低的吸气声。

    堂外,夜色极其的浓郁、阴暗。但希望之光,在每个人的心头被点亮。哪怕它是微弱的。

    …

    对于只读圣贤书的学子们来说,抢粮食吃,是一种很难接受的行为。类似于野兽。但更难接受的是他们当前所面临的困境。446名灾民中,有超过300名青壮男子。也只有青壮男子能挺过前期的灾情,抵达闻道书院这座储备着一些粮食的“小岛”。

    闻道书院的学生大部分都是书生。如果断粮,在饥饿的驱使下,这超过300名的青壮男子将会书院带来极其惨烈的后果,有着无法承受之重。

    明伦堂爆发了激烈的争吵。但最终方案还是定下来。此时已经是凌晨一点。

    贾环、公孙亮、乔如松、庞泽、许英朗、秦弘图、张四水、卫阳、闻讯赶来议事的罗向阳、柳逸尘、姚纬、易俊杰、都弘围坐在一圈。大家都是神情疲倦。

    有的人已经躺在被子上睡着。有的倚在廊柱上打瞌睡,有人去远端的火堆边烤衣服回来。安安静静的,没人说话。

    他们将引领着闻道书院的六七百人的未来。死与生,成与败,血与火。明天抵达潭柘寺后就将见分晓。今晚的这一幕将会铭刻在大家的心中。

    公孙亮悠悠的叹口气。天地之威,人性之复杂。他感觉到无穷无尽的疲倦袭来。唯一可以信赖的是贾师弟的意志。

    贾环思索着,临睡前对身边的易俊杰道:“明天早上吃饭前,把韩秀才找来见我。”自主持就救灾后,他就没有再回过寝舍。

    以书院八十名弟子作为核心的团队,外加其他的书院弟子,每时每刻都有人在灾民中巡查、讲解规矩、聊天、说前途、帮忙、督查。牢牢的掌握着局面。

    刚才议事时,主管情报收集工作的易俊杰就在寒梅书院的灾民巡查。半路回来参与讨论,支持贾环的意见。

    “贾兄,你放心,我明早一定把韩秀才找来。”

    …

    天蒙蒙亮,空中飘荡着雨丝。

    明伦堂中,一片繁忙的场景。所有的人都已经起床,各司其职。

    贾环在书桌前写文书,安排着事情:将求粮的结果通知山长、讲郎,抢粮的计划则不用通知,事后好有说法;通知斋夫将早上的口粮增加以及留守事宜。

    公孙亮、乔如松帮贾环补漏:要准备哪些东西、工具。行进的路线、热水、雨具。准备工作一一的安排下去。粮食要抢,但不能硬抢。

    在出发之前,贾环要将灾民中的青壮年全部带去。这种“带出”不能是强迫的。没有人会愿意面对危险。贾环的方法是鼓动。

    韩秀才在救灾中参与的是宣传部分,对这份工作他拥有极大的热情。不知疲倦。数天都没有休息。他最喜欢给乡民讲解约法三章、讲天下大事、讲洪水的由来、大骂贪官污吏,引得乡民一阵叫好声。在乡民中颇有声望。

    贾环见韩秀才是要韩秀才鼓动青壮年同去。

    …

    约清晨8点许,韩秀才穿着灰蓝色的直裰,来到书院的正中心明伦堂见贾环。正好,众人在吃早饭。

    贾环坐在书桌边拿碗喝着热粥,啃着馒头。

    和贾环说话的卫阳掩着鼻子拿着碗离开。这位京城狂士韩秀才身上有一股子极其难闻的味道。他实在受不了。

    韩秀才作揖行礼,“韩某见过贾院首!”秀才不与童生叙年齿,这是科场规矩。但此刻拥有秀才功名的韩谨,心悦诚服的向童生、时年九岁的贾环行礼,口称:院首。

    他本来是来鼓动贾环为惩罚顺天府府尹陆新翰奔走。被突如其来的洪水困在闻道书院中。在这七天的时间里,他见证了一个奇迹诞生。本来应该在暴雨、饥饿中死去大半的乡民。迄今为止,还没有一人死亡。虽然他们过的很苦。

    他所看到的是:贾环展露出来的无与伦比的才华,令他叹为观止、心服口服!

    他所想的是:若是朝廷政令通达,何至于天下事如此?若是东林党的组织有如此严密,上下一心,又如何不能上报君王、下安黎庶?

    他每天都在观察、学习、进步。

    贾环有点诧异韩秀才对他的称呼,以及所表现出来的礼节,笑了笑,道:“韩相公客气了。我找你来,是有事情要和你说。请坐!”说着,邀请韩秀才一起吃早饭。

    韩秀才坐下来,“贾院首,叫我一声韩兄即可。”接过一名同学递来的一碗粥和一个馒头。很粗犷的喝着粥,咬着馒头。

    贾环很直接的说道:“书院里没有粮食了。妙峰山上潭柘寺的和尚不愿意借粮食给我们。我要带人去潭柘寺抢粮。

    韩兄在在灾民颇有声望,我要韩兄去灾民中鼓动。将青壮都带出去。一则是,保证书院这里的安全。二则是,要增加声势。”

    贾环的话非常直白。

    韩秀才知道事出有因,当即起身,作揖行礼道:“贾院首放心,韩某一定尽力。”

    他本身就个是暴力秀才。别说抢粮吃大户,当年他还没入贡国子监时,在家乡对抗朝廷税监的事情都干过。

    “好。”贾环一边吃饭一边和韩秀才讨论起细节。

    …

    一个时辰后,约300名青壮年带着干粮,从闻道书院冒雨出发,前往海拔800米的潭柘寺。

    明伦堂前,人声鼎沸。

    留守的罗向阳和乔如松在台阶前给诸位同学送行,“贾兄,此去万事小心。我等在书院静候佳音。”

    贾环点点头,笑了下,带上斗笠,走进雨中。(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二章 人或为鱼鳖(五)

    雨点如豆。蜿蜒的山路中,人群沉默的前行。

    约300名青壮年乡民,再加上闻道书院100多名士子,所有人都被告知:问道书院中已经没有粮食了。但潭柘寺里有!

    沉默,是表象。潜伏之下的是对生存的渴望。这种渴望,野蛮而凶厉。此时的人群,就像是一锅滚油,只要一点火星,就要爆炸开。

    约两个时辰后,人群大队抵达妙峰山金云峰的潭柘寺山门前。

    …

    潭柘寺的大殿中,几十名僧人按照辈分、地位的高地站列几排。气氛极其紧张。大量饥民抵达的消息已经传遍全寺。

    殿外的雨声清晰可闻。

    潭柘寺主持智尘左手侧的灰袍僧人智无向众人说明当前的情况,“山门已经被饥民占领。现在慧来率武僧守着大门。外面情况不明。”

    老和尚智尘披着袈裟,垂着眼帘,神情淡定。

    一名老年的灰袍僧人出声安抚众僧:“三十年前,京师大水。然而敝寺地处深山,并未受到冲击。饥民体力不足,到不了金云峰。少数几名,慧来十人足以护卫大家的周全。不必惊慌。”

    寺庙中的僧人情绪稍缓。想想也是,山高路远,饱一餐饥一餐的饥民哪有体力上山来到潭柘寺?

    但就在这时,寺庙外,突然响起一阵高呼声。声浪喧嚣。令人胆寒。饥民,往往代表着毁灭!

    很快,一名武僧装扮的青年和尚飞快的跑进来,汇报道:“方丈,闻道书院辛亥年院首贾环叩门。想要进来和方丈见面详谈借粮的事情。”

    智无一听消息,火冒三丈,怒声大骂道:“闻道书院多的书生竟然将饥民祸水东引。心思如此歹毒!枉为读书人!”

    但智无和尚大概忘了:昨天闻道书院的信使秦弘图手持山长张安博的亲笔书信来借粮被拒。

    大殿中一阵骚动。和尚们纷纷交头接耳。妙峰山下的闻道书院和潭柘寺往日有往来。但没想到他们竟然会作出这样无情无义的事情来。

    主持智尘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外面喧嚣的声浪让他感受到沉重、巨大的压力。不能,生硬的拒绝,拖时间最佳。

    …

    潭柘寺占地约百亩。山门之后是一座宽敞的青石板大广场。广场正前方是潭柘寺的主建筑群。依山而建,连绵起伏。大门紧闭。

    饥民们汇聚在广场中。在闻道书院的弟子带领下此起彼伏的呐喊:“要吃饭!”、“要活着!”、“吃他娘!”、“喝他娘!”。

    人群的情绪已经如同半开的沸水。

    闻道书院的众人只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就得到潭柘寺的回复:方丈智尘大师同意和贾环见面详谈。

    贾环拱手,表情凝重的向同学道别,带着庞泽进入潭柘寺中。之所以选择带庞泽进去,是因为他需要一名“嘴炮党”的助手。

    他们带着饥民来潭柘寺,说的好听点:叫做“借粮”,说的直接点:他们是来抢粮食的。这与潭柘寺是最直接的冲突。

    生与死,成与败,血与火,现在都寄托在贾环肩头。担子有千钧之重!

    贾环准备了预案。但他不知道他能否成功。因为,他始终没有想明白潭柘寺为何拒绝借粮。这是他从未经历过的,一次极为特殊的谈判。失败即是死亡。

    身后传来公孙亮、韩秀才、张四水、卫阳、秦弘图、易俊杰、都弘、柳逸尘等人的声音:“贾兄,小心。”

    贾环深深的吸了口气!

    …

    谈判的地方位于潭柘寺偏厅的一间静室中。静室中布置的简朴,摆着一张方桌,几把椅子。潭柘寺出面的是主持智尘、其师弟智无。

    下马威并没有少。带贾环、庞泽进来的黑脸和尚,在进静室前,拿刀锋在贾环喉咙上比划着,凉幽幽的刀锋让皮肤起了疙瘩。贾环嘴角抽搐。怕不怕?他当然怕!但怕,并没有卵用!

    寒暄和客套都显得没有必要。在简单的通报姓名之后即开始最直接的交锋。

    智无和尚质问贾环为何故意将灾民带到潭柘寺来,包藏祸心,若无闻道书院提供粮食,灾民绝无体力来到寺前,最后怒喝道:“贾院首,如此行事,究竟意欲何为?”

    “活下去。智无大师一定不知道有一样东西叫做希望。现在,潭柘寺的粮食就是灾民们活下去的希望。所以他们来了。”

    智尘皱眉道:“贾院首不知,敝寺没有多余的粮食。你家山长要救济众生,就应该自己承担起来。而不是将负担转嫁给敝寺。”

    “大师去和外面的饥民说。你看他们信不信?”

    智尘明智的闭上嘴巴。智无暴怒道:“你以为我潭柘寺武僧不敢杀人么?”

    “外面饥民有783人,潭柘寺武僧共十人。你去杀人试试。你去杀。”

    “你以为我不敢吗?我先杀了你这个匪首。”

    “来啊!来。哥皱一下眉头就是狗-娘-养的。”

    “我要杀了你。”

    “来啊!”

    “我杀了你。”

    “来!”

    静室中的气氛无比的紧张。像崩紧的弓弦。越来越紧。贾环和老和尚智无爆发了激烈的争吵。针尖对麦芒。言辞如刀。都是在赤-裸-裸的谈论着生死:自己的命,或者别人的命。

    在这江河泛滥,与世隔绝的日子中,妙峰山不需要秩序。暴力,鲜血,黑暗,掠夺,这才是主旋律!

    庞泽看傻了。九岁的贾环,和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和尚剧烈的争吵。不,他们不是在争吵,而是在拼命的恐吓对方,在逼对法让步,在赌命。

    言辞不是说说。很有可能等会就要兑现。这是意志力的较量!

    庞泽为他没能帮上贾环感到惭愧。

    气氛终于到了极致。谁也吓唬不了谁!言语终究是无法代替行动。智无没有在静室中准备刀。不然,他会砍这小孩几刀。杀死不敢,将他砍个半死丢出去,以儆效尤。他敢。

    而贾环做了准备,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重重的放在桌面上,“这是京城仁和堂卖的鹤顶红。我进来前已经吩咐过:半个时辰后我没有出来,就开始进攻。时间差不多了。饥民攻寺后,我自己会喝毒药,不劳烦诸位大师动手。”

    智无看贾环的眼色就变了些。这是个狠人。居然设定了谈判时间,还带了毒药在身上。

    智尘口宣佛号,“阿弥陀佛。”守在门外的和尚进来。智尘吩咐下去。一共两件事:第一,测试鹤顶红的真假。

    第二,核实外面饥民是否在准备进攻。以及数量如何?这么长时间,该查探明白了。

    不久之后,结果反馈回来:第一,鹤顶红是真的。寺院里养的一条黄狗很快就口吐白沫,毒发身亡。

    第二,饥民的数量很多。呼号声此起彼伏。预计不超过五百人。他们带了竹篙、木棍、梯子。正在行动。寺庙的侧面已经发现他们的人。

    智尘老和尚愣了下,看看坐在桌边脸庞稚嫩、脸色平静,坚毅的孩童,禁不住叹了口气,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贾院首要借多少石粮?”

    “哗---”庞泽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将身边的条凳带翻倒在地上。脸上在笑,但比哭还难看,干涩的道:“谈成了!”

    然而,他竟然不知道贾环进来时身上带着毒药。他现在才反应过来:刚才是生死一线。这不是请客吃饭。会死人的。

    不知道,怎么的,眼泪就流出来。庞泽分不清是后怕,还是喜悦!

    …

    潭柘寺外,公孙亮、韩秀才、秦弘图、易俊杰等人已经含泪在调配饥民准备攻入寺庙内。

    配备了长棍、竹篙的饥民们,用人堆都可以堆死潭柘寺的和尚。在饥饿的驱使下,他们的战斗意志会非常强。

    但留在潭柘寺内的贾环、庞泽必然会被杀死。抢粮食,哪有那么多道义、规矩可讲?见了血,就是不死不休。

    然而,就在书院的众同学已经绝望时,大门打开了。贾环和潭柘寺的主持智尘大师出现在门口,贾环带回了最新的消息:潭柘寺答应借粮。

    随即,欢呼声向一阵风暴般席卷潭柘寺的人群。消息传开。每一个人都欣喜若狂。有粮食,就意味不用死。借粮,意味着他们不用去杀人,或者被杀。书院的士子不愿意死,饥民也不愿意死。

    秦弘图哈哈笑着,连雨水落在嘴里都不管,拉着身边一样狂喜的卫阳,卫神童的眼泪都流出来,“哈哈,哈哈。卫神童,掐一下,我不是做梦吧?”

    易俊杰络腮胡子在抖,用力的拍着好友都弘。都弘被拍的不断的吸凉气。但痛苦,却是让他更加清醒的认识到一件事:他们得救了。

    欢呼声在山峰中久久的回荡!

    贾环召集已经分开的核心团队,分派事宜。此时,闻道书院的士子依旧控制着整个饥民队伍。

    时间缓缓的流走。潭柘寺提供了一间大殿用作饥民临时休息用,并分批量提供饭食。书院的弟子们维护着秩序。

    雨势下的越来越大。贾环喝了一碗粥,倚在大殿门口的廊柱,回头看看大殿中欢笑的人群,心里有些喜悦。突然间发现肩头的担子轻了许多。

    秦弘图已经下山回书院传递信息。公孙亮、易俊杰、张四水、柳逸尘带着一拨有家有口的青壮,约40多人,背着一口袋粮食下山。他们将为今晚断顿的书院带去食物。

    潭柘寺的主持智尘换了一身灰袍带着师弟智无顺着回廊走到贾环身边。智无道:“贾院首,你不怕我现在命人杀了你们?”(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三章 人或为鱼鳖(六)-希望

    贾环洒脱的笑了笑,轻声道:“当个饱死鬼总比饿死鬼强。”

    潭柘寺有存粮500石。足够寺庙约四十多名和尚食用一年。闻道书院约定只借一半,250石粮食。乡民们秩序井然。

    这个时候,潭柘寺僧众又怎么会乱杀无辜?

    智无只是心里一口气不忿,本来要吓唬贾环,见威胁失效,顿时黑着脸。他在最初其实是希望借粮食给闻道书院。毕竟,潭柘寺和有来往。他师兄智尘和山长张安博私交不错,诗词场合,棋友相交。只是,师兄智尘拒绝。

    而今天他见到贾环待人上山来抢粮食,心中的愤怒顿时爆发。给不给,是个交情问题。但是,你带人上来抢,这是几个意思?

    贾环见智无和尚黑着脸,心情不错,调侃道:“佛门首善之地,大师张口闭口说杀人,在乡民面前不注意下高僧形象吗?”

    智无和尚的脸再黑几分。

    智尘为师弟解围,岔开话题,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贾院首小小年纪,洞彻人心,实属不凡。张伯玉收了个好弟子。”

    贾环笑着看圆脸的老和尚智尘一眼,重新去盛了碗粥过来喝。

    智尘大师接着话题说道:“贾院首说你们共有783人。我以为你在饥民中搜罗了西山煤窑里的矿工。那些矿工都是流民,其中不乏亡命之徒。

    我刚才命人点过,你们总计不过五百人。幸好如此。三十多年前同样是永定河决堤。妙峰山有家寺庙收留了一批矿工,最后寺庙的僧众全部被杀。如人间地狱。”

    贾环沉吟了几秒,道:“谢大师提醒!”

    智尘大师叹口气道:“不提醒你不行。这次永定河决堤,时至今日,乡民估计都死绝。接下来,若有灾民,必定是成群结队的矿工。

    所以,我不赞同张伯玉收留灾民。再多的粮食也禁不起矿工们的消耗。而有你们闻道书院做据点,他们有能力上山到潭柘寺来。我们两家如今是唇齿相依。”

    贾环轻轻的点头。救不救受灾的乡民,这看个人的选择。救或者不救,没有什么可指责的。救灾的职责在官府。

    他算是明白为什么秦弘图拿着山长的书信,借不出来粮食。智尘大师不愧是寺庙的主持,脸厚心黑。闻道书院这个点若是被毁,潭柘寺将处在绝对安全中。不过,智尘大师大概没料到他有能力将灾民组织起来,扑上山来。

    智尘大师看贾环的神情,就知道贾环明了他的心思,口宣佛号一声,“阿弥陀佛!”看着院落中的大雨。

    智无和尚此时脸色已经缓了几分,开口道:“贾院首,你打算何时归还我们寺庙的粮食?”

    贾环笑着道:“大师若是信得过我们山长的人品,就不用担心区区几百石粮食。信不过,我再怎么承诺都没用。”

    “…”智无和尚给堵的一口气憋在喉咙里,半响,说道:“你们山长知不知道你来抢粮的事情?”

    贾环微微一笑,道:“这要看结果如何。”说着,对智尘大师道:“令师弟性情耿直,恐不适宜接任方丈一职。”

    智无和尚的脸顿时又黑下来。他五六十岁的人,给一个九岁的小孩调侃、压住,实在让他有些郁闷,距离恼羞成怒只差一步。

    贾环哈哈大笑,心情飞扬。

    …

    夜色笼罩着闻道书院。秦弘图已经将消息带回来:潭柘寺借粮100石。这个消息让留在闻道书院的乡民们、士子们欢欣鼓舞。

    书院中心明伦堂西厢的偏厅中,山长张安博和六名讲郎点起一只蜡烛,聚在一起说笑、谈论今天借粮事宜。

    山长张安博笑着道:“有了粮食,书院的局势就安稳了。真没想到贾环小小年纪能有这样的决心。他不提前知会我,大概是担心我阻止他吧?但老夫又岂是食古不化之人!”

    范文正公有言:一家哭何如一路哭!闻道书院六七百人自然不能坐以待毙,活活的饿死。要谋一条出路。他赞同以强硬的手段向潭柘寺借粮。当然,他不赞同杀人。人死则无,粮借有还。

    叶讲郎温和的笑一笑,道:“不摆出破釜沉舟的架势,潭柘寺的智尘老和尚未必肯松口。那老和尚滑溜的很。当然,等此次水灾之后,还得好好感谢潭柘寺的大师们。”

    又道:“可惜我那瓶上好的鹅顶红大半给喂了狗。”

    众讲郎都是莞尔一笑。

    有人抚掌道:“你也算做了一件好事,免得那畜生入了酒肉和尚的口。”讲郎们心中对潭柘寺一开始不肯借粮还是有怨气的。

    明明有储备粮食,为何不肯周济一二?非得贾环带着人逼上门,摆出不惜一战的架势,才肯拿出粮食。闻道书院难道还不起两三百银子的粮食钱?

    今天全程跟着士子上山目睹全部经过的骆讲郎疲倦的靠在椅子上,撵着短须笑。心里的感受是:畅快、爽、值得。

    其实,今天情况的凶险远超在座诸位的想象。幸好,贾环成功了!否则,流血将不可避免。届时,对错将无从判定。只关乎生存二字。

    现在嘛,自然是他们闻道书院占着道理:两家有旧,你潭柘寺有余粮,为何不肯借出?而且书院是先礼后兵。山长手书先至借粮不成,第二天才“大军压境”。

    …

    明伦堂的大厅中,灯火通明。潮湿的雨水似乎被隔绝在外。

    留守负责的罗向阳举起手中的土碗,笑道:“诸位,为贾院首贺!”他们这里吃饭比较晚,已经快亥时末。

    众人纷纷举起粥碗,意兴飞扬,“为贾院首贺!”

    书院终于度过难关!

    众人兴致高涨的议论今天的“借粮”。最精彩的当然是以不足五百人,闹出了五百多人的声势。公孙师兄他们谋划、运作的好。

    此时,公孙亮等人劳累了一天,早早的吃过饭,洗了澡,回寝舍里休息。明伦堂这边值守的是罗向阳、乔如松等人。

    乔如松坐在书桌后,宽厚的笑着道:“罗君子,书院这边稳下来,你也可以抽出时间关注你家里的情况。”

    贾环对罗君子的信任要超过他。所以,留守的负责人指定是罗君子。但他并没有怨气。和衷共济,共渡难关才是当务之急。

    罗向阳本来微微有些小胖,贾环有时会戏称他是小胖兄,但此时他的肚腩已经完全的瘦下去。喝着粥,笑呵呵的道:“

    乔兄有所不知。京城西郊这里,永定河曲曲折折。但要说能河水将整个西郊都淹没绝非可能。我家乡那里早就因连日大雨被淹,家人早已经转移到远离河边的村落。日子过的苦些,但不像我们书院这里与城镇隔绝。没有粮食。”

    乔如松笑了笑,微微有些振奋的道:“如此说来,只要我们能将消息送出去,就有希望获得官府的救援啊。现在我们拥有足够的粮食。应当派遣人员向四周探路。不一定要抵达京城,能到一个村落、城镇也行。”

    罗向阳一想,兴奋的道:“这是个可行的办法。我们书信和贾兄商谈。”

    …

    第二天上午时分,空气中似乎都飘散着粥香。

    书院,内舍寝舍十二号寝舍中,卫阳从山长押着运粮食的队伍下来,吃过饭,回到寝舍。

    寝舍中飘着淡淡的女子幽香。闻道书院虽然与城镇隔绝,但是不缺柴火,有热水提供。寝舍里这两个美女倒是拾掇的干净。其中一位还带着面纱。

    同寝舍四个人。贾环自主持救灾以来就再也没回来过。床铺给这两个美女占去。

    正在和两个美丽姑娘说话的林心远转过身,拱拱手,“卫兄回来了。听说,书院已经拥有粮食…”

    卫阳打着哈欠摆摆手,他都快累死,难得和林心远啰嗦,“林兄还是出去做事赚取口粮为好。天天守着妹妹、侍妾是什么道理?一天一碗稀饭顶什么用?贾兄建立的规矩,书院安全着。”

    卫阳说完,也不管林心远什么反应,倒头就睡。非常时期,他有洁癖也讲究不了。(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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奋斗在红楼介绍:
大周朝,雍治7年冬,美丽、傲娇的小萝-莉林黛玉刚刚进入贾府。 现代理科男穿越红楼贾府庶子贾环。如果不想被贾府的猪队友们连累的抄家杀头,就要早做准备。 这是一个庶子逆袭的故事。 Ps:本书是架空历史爽文。非考据党、非历史正剧党、非红学党,遗漏不符、错误矛盾之处,敬请谅解。奋斗在红楼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奋斗在红楼,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奋斗在红楼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