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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九悟     奋斗在红楼txt下载     奋斗在红楼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五十一章 几个意思啊

    贾环现在还代表不了贾家。他在金陵的花魁大赛上和甄家的交恶,在外人眼中,并不意味着贾家和甄家交恶。但,贾环拥有足够的影响力,去影响贾政的判断。

    现在这个契机已经出现了:甄应嘉调离金陵。

    甄家的倒台已经是确凿无疑的事情。贾家要考虑与甄家做切割的事宜了。

    没有人有义务为别人的错误买单。贾环并不认为贾家在此时抛弃甄家就是“背信弃义”。作为决策者,首先是对自己人负责,其次才是对伙伴负责。

    贾家与甄家是世交老亲,如果甄家有人求助,吃饭穿衣,官司纠纷等都可以照拂。也是应该的。但是甄家明显奔着作死的路去,贾家还要奉陪到底。这不叫仗义。这叫傻逼!

    红楼原书第七十五回中,甄家被获罪之后,送了几口箱子到贾府中。贾母、王夫人竟然就这样接下来,帮助甄家隐匿财物。当然,这其中可能也有贾家的**。但这无疑是一个相当有错误的决定。

    贾环是绝对不允许再有这种事情出现。

    甄家的命运,现在只是取决于天子什么时候动手?大约应该会在一年多以后,可能会更远一点的时间。天子需要等待舆论消退,以及甄应嘉在新的职位上犯错。

    从贾环的角度来看,或许要等废太子的程序启动。是先抄太子岳丈的家引发太子地位的危机,还是先废了太子再顺路把其岳丈的家给抄了?这就很难说。

    贾环洋洋洒洒的在书信之中剖析利害。他的考虑洒脱的很,而贾政的考虑必然还有感情的因素。甄家和贾家是老亲,相互照拂。但贾环希望打消贾政的幻想,感情上的顾虑。首先要保住贾家自己。现实,往往就是这么的残酷、真实。

    在贾环为贾家谋划,为他来江南之后的四个目标之一奋斗时,东厢房之中,黛玉、裴姨娘、紫鹃、袭人、晴雯、如意几人在一起说着话。夜雨潇潇。

    黛玉穿着一件精致、轻薄、柔软的云白色罗衫。素雅精致,秀丽动人。喝着温开水,问道:“晴雯,三哥哥在书房里读书?”

    晚上喝茶容易睡不着。黛玉的习惯跟着贾环慢慢的改过来。她这身衣服自是贾环让人给裁剪的夏衣。贾环在添置衣物上从来都不吝啬。这时节,女子的财物,大部分都在衣服、首饰上头。

    只不过贾环这长兄的做派,在黛玉看来其实不算。因为,他的形象早就崩溃了。

    晴雯点头,笑着道:“嗯。三爷这些天天天应酬。还画那个什么十美图,都没怎么读书。”

    晴雯说的事实。贾环倒不是应酬商人、权贵。他只去了一趟户部尚书卫弘家里。然后,在汪家的别业中见过汪鹤亭后,在轻烟楼宴请萧幼安和高监生、唐信然、乐监生等国子监的监生们喝酒。十一日上午,多亏他们帮忙。

    又改日与张承剑、纪鸣,田师爷在秦淮河上喝酒,说起近日一系列的事情。山长,那边,他自然也是交待了一番。国子监的改革,国子监创办教辅书是解决就业问题的一条路,贾环搞出一份报纸来,似乎可以多出几个就业岗位来。

    贾环又补全了十美图,交付给中散先生,算是完成了当日的陈诺。十首精品美人词则是免了。忙完这一整圈的事情,贾环才算是略微清闲下来。

    他已经决定在近期前往松江府一趟,购置土地、住宅,留下后路。松江府就是上--海。治所华亭县,开海以来就是江南有数的大城、富裕之地。贾环看重的是在松江府,万一失败,随时可以从海上跑路。

    “噗嗤!”

    晴雯的话让屋中的几人都轻笑起来。似乎,这才是才子、读书人的生活。诗酒趁年华。

    裴姨娘轻笑着,客气的道:“晴雯,什么时候看三爷有空,我倒也想让他帮我画一幅像。”她看过那张十美图,风格写实。也看过贾环给晴雯画的全身像,惟肖惟妙。她也想留住她双十年华的容颜。

    裴姨娘如此客气,自是因为很明显三爷这两个大丫鬟都是他的“屋里人”。

    黛玉细声道:“我也要一张。”

    晴雯答应下来。

    夜里的夏雨,浸润着砖墙、瓦片,庭院里的走廊、花木、石板。滴滴滴。如同欢乐的小曲的调子。

    …

    夏雨连绵。江南的雨,带一些朦胧、轻柔,点在金陵城中。

    一艘小船在凄迷的雨雾中缓缓的从秦淮河上而来,停在武定桥。苏诗诗一袭白裙,撑着油纸伞,带着小丫鬟丹儿从船上下来,转进和安街,走进住处。

    自成为江南花魁之后,她还没有回过这里。一直都在林大家介绍的晓梦阁中忙着应酬、交际。

    林大家最近也忙着帮晓梦阁的金妈妈应酬。花魁大赛结束后这几天是各大青楼生意最好的时候。撮合各种交易,富商们少不了要意思意思。她虽然已经赎身退出,但适逢其会,多年的情分,这点小事自是要帮金妈妈的忙。

    “苏姑娘回来了。”进后院的路上碰到管家元伯。苏诗诗微笑着打了招唿,“三爷在家里吗?”

    “三爷啊,三爷在的。”

    苏诗诗问了情况,带着雨意,径直到贾环的书房中见他。书房的门开着,空气流通,贾环正在书桌后读书、做笔记。苏诗诗抬手,轻轻的在门扉上轻叩两声。

    “咚咚!”

    贾环抬头,见是一身白裙的苏诗诗,清丽娴静的站着门口,在午后的光线中越发的显得她身姿优美。十九岁的姑娘,充满玉女般的神韵、风采。

    贾环笑了笑,放下手里的鹅毛笔,“诗诗姑娘来了。怎么样,江南花魁,最近感觉如何?”

    苏诗诗抿嘴轻笑,娇语道:“三爷这是在取笑诗诗吗?”说着话,走进书房中,盈盈的向贾环行了一礼,很正式。但是并没有说道谢的话。此时无声胜有声。感激,在她的心头。

    是眼前的少年将她捧到了江南花魁的位置上。虽然和人分享,但实际上是独享这个荣誉。她来金陵、江南这一年多的梦想就此达成:天下第一名妓。

    在京城中时,她受到龙江先生的庇护,受到贾先生的诗词捧高,但是当时年少,并没有天大的感触。而这段时间在金陵,在困境之中,接受贾先生的帮助,雪中送炭,令她深有触动。

    贾环微微一笑,伸手示意苏诗诗起来。他注意到苏诗诗对他的称唿。“不用这么客气。我们各取所需嘛!事情都过去了。你不给我讲讲你最近的风光?”

    苏诗诗很自然的走到贾环的书桌边,给他添了茶水,倚在书桌边,娇嗔的笑着道:“别人都恨不得诗诗欠他的人情,唯独三爷却不肯要诗诗的人情。”

    她的笑容中有着真诚、娇媚。不似她待客时的公式化的微笑。

    贾环就笑着摇头。他现在要装逼的话可以来一句:曾因酒醉鞭名马,生怕情多累美人。不过,他只是很欣赏苏诗诗,并没有那种想法。他和苏诗诗太熟了。早在雍治九年就认识。

    苏诗诗莞尔一笑,和贾环接触的越多,就知道私下里他很随意。偶尔出格亦无妨。轻声道:“花魁固然风光,也有难言的苦楚之处。迎来送往,生张熟四的场面活也是劳心劳力。诗诗当时年少轻狂,骄傲自诩,想要当天下第一名妓。现在才知道自己的幼稚。三爷,我应酬完江南的事情,就打算回京城。你什么时候会回京城啊?”

    “你这是登临绝巅之后才有的感触吧?很矫情啊。京城第一名妓是你,江南花魁是你,说你是天下第一名妓有人不服,但也差不多离吧?”

    贾环笑着倚在椅子上,偏头看着苏诗诗美丽的容颜,“我?雍治十三年底吧。返回京城准备来年的春闱。”幽香阵阵,距离很有些近,用目光能感受到她薄薄的夏季衣衫下青春娇美的身体的美好、活力。

    苏诗诗笑了笑,捋着鬓角、脸蛋上还带着雨水的发丝,忽而俯身,柔软的红唇亲吻在贾环的嘴上。

    贾环一下愣住。

    苏诗诗吻过之后,仿佛完成了一件心愿。白腻的脸蛋上绯红的要滴水一般,呵气如兰,快步从书桌后逃离,往门口走去。

    等她走到门口时,贾环回过神,喊道:“诶…,”就这样就走了?这是几个意思。

    苏诗诗回头,扶着门扉,轻声道:“诗诗预祝三爷春闱夺魁。”说完,夺路而逃。她的好友刘如烟这几天打趣过她。贾环中秋那晚在船上可不老实哟。她其实愿意将她的清白之身献出。

    只是,事到临头,话到嘴边,她只是献上一记香吻作为报答。可即便如此,心中似乎给某种饱满的情绪填满。颤栗的触感让她的心仿佛漂浮在云端。(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二章 来自江南的信

    初夏的雨到晚上还没有停歇下来。庭院中雨声淅淅沥沥的响着。明亮的客厅之中,点着蜡烛,贾环和黛玉、裴姨娘等人在一起吃着饭,偶尔失神。

    晴雯、如意、紫鹃、袭人她们几个丫鬟在旁边另外一桌上。贾环不怎么说话,客厅里的气氛就有些沉闷。

    黛玉清亮的眼眸,盈盈的一扫,眸光潋滟,问道:“三哥哥,苏姑娘说她不日要去扬州,你去吗?”

    苏诗诗下午从贾环的书房出去后,又去见了黛玉,告知她的行程并致歉。她才给黛玉上了几天的“音乐课”。之前是因为花魁大赛的事给中断。现在是各种应酬。而不久的将来,她则是要返回京城。在京城她倒是有时间,可是黛玉住在荣国府里,她这样的身份,怕是进不去的。

    贾环道:“我去松江啊。妹妹有什么需要我带的吗?”

    贾环答非所问。“咯咯!”厅中忽而爆发出一阵欢快的笑声。黛玉促狭的娇笑。裴姨娘温婉的笑着摇头。晴雯、如意掩嘴娇笑。紫鹃笑的抚着胸口叫“嗳哟”,袭人也是低头轻笑。

    谁都知道下午苏诗诗来过。三爷答非所问,只怕和苏姑娘有点关系吧?只是,吃饭都能走神啊?

    贾环反应过来,苦笑着揉揉眉心,道:“林妹妹…”

    他还在心里推敲苏诗诗到底是什么想法?结果被黛玉敏锐的觉察到,打趣了一回。

    他并非感情上的初哥。但给一个大美人主动送上一记香吻,还是很有些触动、暗爽。苏诗诗应该是感激的成分居多。不过,这美好的一吻,大概会被他记住很多年啊!

    他不会因苏诗诗这一吻,就有“金屋藏娇”的心思。挟恩图报这种事,他是不屑于去做的。要看人家姑娘的意思。关键是他不知道苏诗诗什么意思啊!

    他之前对苏诗诗有多少欣赏,现在就有多少好感。他也很想再和她坐下来说一会儿话。只是,谈感情这种事,他现在没有时间。而且,苏诗诗马上就要离开金陵,在江南各大名城转一圈后回京城,而他还要等一年之后才会北返。

    他和苏诗诗的关系未来如何,估计要看缘分。

    又想起苏诗诗临走前的回眸,美丽无端:诗诗预祝三爷春闱夺魁。只是,状元哪里是那么好考的?那是将国朝几十万读书人不放在眼中。

    贾环心里笑一笑,趁着黛玉几人都在,宣布道:“我过两天要去一趟松江府。约莫一个月后回来。你们在家里好好的啊。有事情吩咐元伯去办。”

    写信回贾府之后,他现在要去办他来江南的第二个目标:留后路。他手头差不多有六千多两银子,拿两三千两在松江府华亭县置办住宅、土地够了。

    …

    五月中旬,金陵的花魁大赛的结果、词作、传闻在江南各地缓缓的流传时,贾家派到苏州聘请教习,采买女孩子,置办乐器行头的贾蔷、单群、赵天梁、赵天栋等人的行程已近尾声。手头的五万两银子才花出去六千两。

    没办法。环三爷明言只准拿一成的好处费,谁都不敢乱来。环三爷就在江南,苏州唱戏的女孩子卖多少钱一个,他能不清楚?

    不过,随行的单群心中颇有怨气,时不时的说几句怪话。倒是贾琏乳母赵嬷嬷的两个儿子赵天梁、赵天栋比较老实,没有拱火。他们俩好不容易是老娘求了琏二奶奶才有办事的机会,又是第一次出来,心理预期比较低。

    正值江南的雨季,连着几天都下着雨。贾蔷换了一身衣服,士子装束,带着一名下人跟随,出了租来的小院,到城中散心。

    一路走走停停,走的累时,在大街上找了一家颇具规模的茶园吃茶听戏。坐下来还没歇一会儿,正巧一个小旦出场,开口一嗓子唱的他一哆嗦,一耳朵就听进去,“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唱的在江南地区流传十分广泛的汤显祖的不朽名篇《牡丹亭》中的一曲戏《游园惊梦》。

    “就她了。”唱曲的女孩子买了七七八八。还差一个份量最重的小旦,贾蔷听了一会,吩咐道:“你去打听下班主的意思,就说我们府上要买教习、唱戏的姑娘。”

    “蔷二爷放心,咱们家是什么名声,说出来那有人不愿意去的?”下人笑着去了。

    一曲戏唱完,贾蔷在下人的带领下到茶园子后院的堂屋里见班主。堂屋中光线暗淡,有些潮湿,堆着各种戏班子的道具,服饰。有几个小女孩在忙碌着。

    班主是一名五十多岁的男子,面相很显老,见礼后,道:“敝处简陋,就不请公子叙茶了。听公子的随从说公子家里要买人。悦儿是我们戏班子的大角儿,我们一班子人都指着她吃饭,断然是不会跟你去京城的。”

    贾蔷想了想,道:“老丈,我出1000两银子如何?”

    班主摇摇头。

    贾蔷咬咬牙,道:“我出2000两。”他虽然年少,但来苏州这么久,基本的东西都摸清楚。一个戏班子最要紧出彩的就是小生、小旦。府里的戏班子只要女孩子,那小旦就是重中之重。只有选一个好的小旦,这趟差事才算办好。

    班主愣了下,犹豫的想了一会,指着墙角一个小女孩道:“公子若是愿意,我将小曼儿卖给你。她是我班子里将来能接悦儿地位的人。戏唱的极好。”

    贾蔷去看那个小女孩:眉蹙春山,眼颦秋水,面薄腰纤,袅袅婷婷。再看着她想哭又不哭出来的倔强神情,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触动。

    “成交。”

    五日后,贾蔷一行带着买来的十二个女孩子,并五六个教习,乐器,苏绣戏服若干,租船北上。

    贾蔷抽空去船舱里和小曼儿说话,“你登台的艺名叫什么?”

    “龄官。”

    …

    五月二十二日,贾环带着长随钱槐、胡小四启程顺流而下,前往松江府华亭县。他并没有给家中说他要出去做什么。也只是告知了山长、纪鸣、张承剑等人他要外出一趟。时间约为一个月。

    在贾环为自己的后路做准备时,他派人自金陵送往京城的信件在闰五月的中旬送达贾府。

    此时江南甄家在江南织造任上亏空约两百万两白银的消息早就在京城某些圈子中传开。

    甄应嘉如果仅仅是只是皇家密探这个身份,他的亏空案不会有多大的关注度。最近这段时间,亏空的地方多了去。重点在于,甄家是太上皇的亲信,太子的岳丈。

    今上御极十二载之后,以雍治十一年裁撤南书房为标志,已经彻底掌握朝政大权。而今上对于太上皇时期的老人的态度并不是什么秘密。之前的皇亲龙江先生不是被闲置了快十年?那可是翰林,前朝宰辅之子,公认的储相。这十年间,又有多少大臣被罢黜、流放、抄家?

    所以,今年秋天就要七十岁的太上皇的亲信,这个身份无足轻重。重的是后面一个身份:太子的岳丈。

    若是将甄家给抄了,太子之位是否会动摇?和太子一母同胞的晋王虎视眈眈。除非是先将太子妃给废掉可以免除对太子的影响。但朝代,废太子妃的典故极少。

    甄家的最多不过三年就会被处罚。甄家亏空得太多了。天子一年的金花银也不过一百万两。而这三年间,恐怕少不了明争暗斗。庙堂诸公不得不关注。

    轩峻壮丽的贾府在傍晚时分,开始点起灯火。内宅之中,一团团的灯火驱散着黑暗。最热闹的地方当属贾母上房处。内眷在此聚集,用饭。距离内院不远的地方,还能听到加班加点赶工的省亲别墅的动静。

    贾母、王夫人、邢夫人、薛姨妈、王熙凤、李纨、宝玉、宝钗、史湘云、迎春、探春、惜春用饭后在此说着省亲别墅的话题。这是贾府里当前最大的事情。

    贾母忽而问道:“今天怎么没见老爷进来?”

    今天吃饭时,贾政并没有派外头送菜进来。鸳鸯穿着菱白色的对襟褂子,笑着道:“回老祖宗,我听小丫鬟来说,大老爷、老爷和东府的蓉大爷在荣禧堂议事。”

    贾母微微有些奇怪。

    王熙凤察言观色,补了一句,“老祖宗,环兄弟从金陵写信回来了。”只是,她的俏脸上有点郁闷的神情。

    贾环的来信,对她来说可不是一个愉快的经。一个月前,贾环派人从金陵送信回来。除了给老爷的信里说拒绝让宫里的大姑娘为甄府说话,还有一封是给她的。

    当然,收信人是丈夫贾琏。贾环在信中严辞训斥,要求她立即停止帮人牵线搭桥包揽诉讼。连带着读信的丈夫借着这个由头将她说了一通。搞得她很没有脸面。

    贾母就点点头,不再问,不想问。

    …

    贾家重要的议事场所,荣国府中路的正厅,荣禧堂中,贾政、贾赦、贾琏、贾蓉四人坐着。正在传阅由贾政带来的贾环的信。建议很明确:与甄家断交。(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三章 一小步

    荣禧堂内很安静,只有信纸翻阅的声音。

    贾蓉低着头喝茶,沉默不语。虽然担任着贾家的族长,但是这种大事还轮不到他来做决定。贾家里能做决定的是贾赦、贾政。

    贾琏也没说话,心里琢磨着。和甄家断交没那么容易的。

    贾府的祖宅在金陵,另有许多房产、田产在金陵。这平日里都是靠甄家照拂。当然,甄家的大姑娘(太子妃)、二姑娘(梁王妃)在京城,贾府也帮忙料理了许多事情。两家经济上、利益上有太多有牵扯的地方。

    更关键的是,甄家和太子有关联。贾家作为勋贵,在太子之位稳固的情况下自然是支持太子的。有甄家这层关系在,是做了人情投资的。现在和甄家断交,日后会不会被太子记恨?

    这是贾家日后的大方向,委实令人难以决断。

    贾赦带着老花镜将信放在手边的高几上,道:“二弟觉得环哥儿的提议如何?”

    贾政一身玉色的儒衫,皱着眉头,为难的道:“恐有落井下石的指责。于家里的名声不好听。”

    几个月前,甄家曾经来信希望贾妃在宫中帮忙说句话,减轻年亏空的罪行。他当时内心中其实很犹豫,因而去信到金陵问庶子贾环的意见。

    贾府在出皇妃之前是什么情形,在之后又是什么情形,他作为官场中人,心里岂能没有数?贾家和甄家关系虽然好,但绝对没有到可以让贾家为甄家“牺牲”这个程度。

    皇妃是贾家的重中之重,根基所在。

    不曾想甄家竟然亏空近200万两白银。按照环哥儿来信的分析,甄家怕是在劫难逃。那么,贾家该何去何从其实很明确。但此时和甄家断交,在道义上,他心里迈不过这个坎。到底是多年的世交、老亲。

    贾赦冷笑道:“甄家大难临头,总不至于我贾家也要跟着搭进去。各人自扫门前雪罢!”

    贾政道:“太子哪里呢?”

    贾赦顿了下,气势稍微消退,想了想,道:“按照环哥儿说的,太子若是撑不过去,自是一切休提。若是撑的过去,我们还有时间弥补。如今先和甄家把关系淡下来再说。”

    甄家是必然要败亡的,不必多说。天子春秋鼎盛。甄家的事情是否会连累到太子还两说。若是太子地位稳固,贾家至少还有十几年的时间去弥补和太子的关系。

    贾政点了点头,轻轻的叹了口气,“唉…”

    迷乱、混沌的未来、朝局,以他的水平很难看清楚。他只能信任他的庶子的判断。去年环哥儿营救张安博、谋划婚事的事情给了他很大的信心。

    贾政信任贾环是没有错的。贾环既然决定留下来,他和贾家休戚与共。但是,贾政猜不到贾环的想法。贾环心里早就认定、推测太子会废。

    庙堂诸公从天子的角度去揣摩,处罚甄家和废太子或许没有必然的联系。而且,他们无法知道天子对甄家的处罚力度。是抄家,或者是追赃、罚没,这都存在着未知性、不确定性。

    但贾环却是知道甄家定然会被抄家。从这种处罚力度来推测,太子之位在将来多半是不稳的。而且,贾环还知道太子参与了贩运私盐。这完全是在作死。

    所以,他给贾政的信中,给出的是一个进退两可的方案。实际上,他早就做好准备:让贾家放弃支持太子。这也是避免贾元春、王子腾卷入皇位继承斗争中站队错误的出路。只要这两位不死,贾府就不会败亡、倒塌。

    接下来,贾政、贾赦四人再商议了半个时辰,事情就定下来。贾家和甄家断交,但不采取激烈的方式,而是从关系慢慢的变淡开始,在一两年的时间内完成。

    雍治十二年夏,贾环来到贾府的第五个年头,总算让贾家这艘破船开始稍稍偏离既定的、衰败、倾颓、败亡的命运航线。

    这是一小步。

    …

    商议完事情后,贾蓉和贾琏在荣禧堂的门口送走贾赦和贾政。外头候着的小厮、管事们都凑过来。几名下人手中提着戳灯,灯笼。灯光明亮。

    贾蓉一身蓝衫,容貌俊俏,笑着邀请道:“琏二叔去我那里喝一杯?”

    贾琏笑着摆手,“今日算了。我和冯紫英、卫若兰吃酒回来就给大老爷叫到这里。我要回去好好歇歇。嘿,环兄弟现在说话份量越来越重了。”

    他心里有一点难言的感触。贾环四月底有一封信到家里,将凤姐儿臭骂了一顿。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凤姐儿在外头冒充他的名义包揽诉讼,当即也很恼火,将帮凤姐儿跑腿的几个小厮给“流放”到庄子里种地。他的夫纲稍微重振了些。

    但他和凤姐儿到底是夫妻。闹出这么个事情,他脸上也很没光。今晚又亲眼所见,见贾环能影响到老爷们的决定,又如何没有感触呢?

    贾蓉也有同样的感觉,笑着点头,“大老爷和老爷都信得过环叔的判断。我也信的过。”

    贾蔷派回来送信的人带了环叔的口信:省亲别墅的工程,每个人只准拿一成的好处。果然上上下下就风气整肃。这种威望、手腕是很令人佩服的。他其实很享受这种被庇护的状态。

    贾琏就笑,“说的就好像我信不过似的?林姑老爷都信的过环兄弟的。”

    叔侄两在夜色中说了几句话,贾琏径直往西边走。他住在贾府的西路。而贾蓉往东走。宁国府在宁荣街的东边。

    刚出角门,正好遇到几名奴仆抬着着器物进来。为首的是一个长挑身材,甚是斯文清秀的哥儿。身边跟着一个高大、粗胖的汉子。

    “见过蓉大爷。”

    贾蓉这才看清楚为首的是廊下的贾芸。笑着点点头,“嗯。辛苦了。等环叔回来,我给你们几个请功。”

    今年家里修建省亲别墅。因环叔明言只准拿一成的好处,有些奸猾的下人便偷懒磨工。但贾芸、江兴生等人办事非常得力。很快就脱颖而出,给大老爷、琏二叔委以重任。

    贾芸忙伶俐的道谢,目送贾蓉带着随从进了宁国府的角门,这才带人将东西搬到荣国府中。

    出来时,走在街巷中,跟在贾芸身边的街坊倪二晒笑道:“这东府的蓉大爷说话轻浮无状。一看就是富贵子弟。没经什么事情。只知道玩女人。听说和他继母的两个妹妹有染。”

    贾芸笑着摇头,阻拦道:“行了。醉金刚,我请你吃酒还堵不住你的嘴?”蓉大爷虽说性子弱了点,却还是支持环三爷的。

    倪二嘿嘿一笑,“不是我要说嘴。你看贵府里,要修省亲别墅,上上下下都想着捞银子、享福。不肯卖力做事。要不是有环三爷那样的狠人镇着,不知道要糜--烂成什么样子?”

    贾芸点下头,拍拍倪二的肩膀,一起往坊中的一处酒铺子里去吃酒。

    这是一句实话。要不是蔷二爷将环三爷的话及时的传回来,现在是一年过半的闰五月,恐怕耗费一百万两银子的别墅,修都修不动,还没影儿。

    …

    贾蓉回到宁国府中,让人送了酒菜到他的屋里。一个人独自的小酌。

    他早就和妻子秦可卿分居。

    随着环叔的地位越来越高,说话的份量越来越重,可卿的事情,他得有一个决断了。这是他内心里的大恐怖。那晚亲眼所见的画面岂能是假的?

    碧雪膏的生意,他去年赚了不少,约有3000两。今年初夏以来,他又赚了不下2000两银子。这夏天才刚刚开始!而且,东庄镇里的林家正在不断的向外铺货。虽说市面上已经有仿制品,但利润是大把的。

    更关键的是,他父亲死了。继母尤氏管不了他的事情。而可卿的父亲去年冬就给气死了。就只剩下一个弟弟秦钟,而且还在府里的族学读书。闹不起风浪。

    他现在休妻风险不大。只是要防着西府里的老太太教训他。不过,秘密的写一封休书给可卿自己拿着。等环叔回来,由得他们两人自己去处理。这事就和他没干系了。

    …

    贾环自江南写来的信在贾家的影响,一时半会看不到。对于贾府的日常生活也没有太大的打扰。贾母等内眷继续听戏、说笑、享受荣华富贵。贾宝玉继续他的闺阁中生活,偶尔念叨起在金陵的林妹妹。心里将贾环的决定骂了一遍又一遍。

    宝钗、史湘云、迎春、探春、惜春几人在闲聊时,多聊了几句贾环四月底回信的内容,推想他在金陵如何。实际上,贾环人在松江府买宅子。

    李纨天天辅导着儿子贾兰的功课,翻着贾环的回信,里面有一封推荐信。她算着日程,打算等明年兰儿满十岁,就提出来将兰儿送到闻道书院中就读。苦读三四年,考取前程。

    王夫人、邢夫人、薛姨妈、王熙凤等人的日常还是一如既往,波澜不惊。只王熙凤想着没法包揽诉讼挣银子,对贾环极其的不满。和平儿说起来,咬牙切齿,又不敢肆意妄为。

    在这平静的日子中,在省亲别墅继续忙碌建造的过程中,闰五月的二十三日,两府里忽而传遍蓉大奶奶和蓉大爷吵架拌嘴的消息。原因倒不得而知。

    再过两天,自江南去往苏州采办女孩子,乐器,聘请教习的贾蔷带着一行人到了通州,打发人先回来通知一声。

    在贾府的小日子平静、安稳之时,朝堂中的风波愈发的急了。五月二十五日,御史赵俊博弹劾甄应嘉贪赃枉法,辜负皇恩。一石激起千层浪。

    入夜的时分,朝廷首揆谢福清谢大学士在家中宴请王子腾。(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四章 一则消息

    谢大学士和王子腾这样的重臣在政治生活中突然小聚是相当引人瞩目,且比较忌讳的。不过,今日是谢大学士一名爱妾的生日,下属上门道贺,他留下来吃酒是题中应有之意。

    斗室之中,谢大学士喝着茶,叹道:“风波不止啊!江南的风都吹到京城来了。”

    他深得天子信任,今年六十多岁,他这个年纪根本无须在皇权中站队。没有利益在里面。

    王子腾道:“赵俊博此人名声很响。恐怕这一次又做了推手。”赵御史弹到了郑国舅,名声大振。此人好名,背景到没有什么大背景。这一次当出头鸟,只怕还是看重弹劾太子妃家里的名声。

    谢大学士笑一笑,揭开谜底,“汝阳侯女儿的夫婿的堂兄在晋王府中做事。”

    汝阳侯在郑国舅的事件中受到牵连,急着翻盘。搭上了晋王的线。嘿,他却是没有看到天子的心思。天子将甄应嘉调任广--东右布政使,就是明说了现在不查甄家。

    当然,这也可以说是晋王的一次试探吧。

    王子腾微微点头。

    谢大学士闲扯了几句,道:“你亲家府上和甄家交好。这件事你出面压一压。朝堂之中,刚刚开始清查亏空,修书也才刚刚开始,圣上的几件大事都没有完成。朝局需要稳定几年。”

    王子腾笑着道:“也好。”

    在扑朔迷离的朝局之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每个团队、派系都有自己的考虑。谢大学士估计不会牵扯到夺嫡之争。他呢,也不想牵扯到其中。

    纵观朝代的夺嫡之争,介入的越早,当炮灰的几率越大。当然,收益越丰厚。但皇子登基不知道是哪一年。他如今的首要目标是晋升为军机大臣。

    当然,现在确实是一个给太子卖好的机会。

    …

    闰五月二十八日下午,贾环带着长随钱槐、胡小四自松江府华亭县返回金陵。

    京城的风云与他无关。他还没有收到贾家送来的回信。

    贾家这时有贾元春坐镇宫中,稳如磐石。危机会从贾元春在宫中失宠开始。红楼原书第二十八回,红楼十三年五月,端午节前贵妃差太监送银,“叫在清虚观初一到初三打三天平安醮。”此时便是危机初现端倪。

    贾环一行在清凉门下船,换了小船沿秦淮河往家中而去。一路上河水蜿蜒,两岸入目之处人烟稠密,尽显大都市的繁华风貌。河面上遥遥的有歌声传来。

    “…此情无计可消除…”

    此时,一个月前花魁大赛的余波已经在金陵城中缓缓的消散。十里金淮河这烟粉之地略显的落寞、寂静。剩下的下午,确实让人慵懒的想要在家中躲避日头、睡觉。

    “三爷,在唱你的词呢!”船舱口,钱槐侧耳听了一会,扭头笑道。

    “嗯。”在外出一个月回来的午后,突然听到熟悉的歌词,令贾环有种他正在融入到这个世界中的感触。

    贾环微笑着点点头。坐在船舱中,缓缓的翻着说中的地契、户籍。两张地契上面写着一个名叫陆永寿的商人在华亭县买了一处住宅,一间海货店铺。户籍则是陆永寿的户籍。这是他委托秦弘图给办的。遥想两年前他想着换个身份远走高飞。身份、户籍早就办下来,只到现在才用上了。

    除此之外,他手边还有一个描漆的小盒子。里面是带着给家里的女孩子们的礼物。给黛玉的礼物要贵重一些,给裴姨娘的礼物轻一些。给晴雯和如意的礼物是他尽心挑的。另外给紫鹃、袭人等几个丫鬟的礼物则要随意些。

    贾环收起地契和户籍,将盒子交给胡小四拿着,拍拍手,在船舱中看着午后的烈日,听着“哗哗”的船行走在秦淮河上的声音。总有往事如烟尘般的感觉。

    脑子里思绪飘飞。想起现在应该到了苏州的苏诗诗,想起东庄镇上那个丁香般令他怅然若失的姑娘。想起贾府里和他定亲的宝钗,想起东府里的尤物秦可卿…

    一个个人脸在脑子里晃过。那一年年的时间啊!如流水般飞快的流逝。

    等贾环回过神来时,已经是到武定桥边。付钱下船后,穿过和安街,熟悉的院落门已经在望。

    贾环一行到家后,片刻之后,家里便热闹起来。

    …

    和安街内距离贾环院落后门斜对着的的一处小院中,一名丫鬟急冲冲的迈步进了卧室。

    精美的卧室之中,布置极其的优雅:粉色的帐帷,书架,乐器,软榻,带着明显的女儿色彩。

    丫鬟打起帐帷。蚊帐之中,一名体态修长的女子正枕着凉枕在凉席上午睡。雪白、笔直的双腿并拢着,修长又圆润,美丽的耀眼。薄被遮掩在小腹、腿根处。

    一头青丝流泻,覆盖着竹制的枕头。眼睛闭合着,高耸的琼鼻,粉润的嘴唇,组成一幅明丽的美人容颜。她的唿吸声悠长、均匀。

    丫鬟轻轻的推了下自家的姑娘,道:“姑娘,贾公子回来啦。”

    “什么回来?”林千薇睡眼惺忪的揉着眼睛,打着哈欠,问道。

    丫鬟再重复了一遍,“隔壁的贾公子回来啦。我都盯着快大半个月了。”这是姑娘的吩咐。贾公子回来的第一时间要来通知她。

    林千薇嘴角翘一个弧度,心里闪过明快的情绪,慵懒的挥挥手,道:“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我再睡了一会。”

    很显然,他回来之后还有一堆琐事要处理。她稍晚再过去拜访。成为邻居,想必会让他大吃一惊吧?现在,还是再午睡一会呢。

    自花魁大赛她帮晓梦阁的金妈妈忙完之后,就在和安街这里租了一间小院住下来,断绝交游。只是这少不了给金妈妈唠叨。

    “你就算嫁人也得过日子。你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打开门来,哪样事不要银钱使?照你的开销,一年不得上千两银子。妈妈照顾你赚点银子,你倒是嫌累?”

    “女儿啊,妈妈给你说,正经的嫁个官老爷。那小白脸的书生才子不靠谱。这秦淮河上一二十年,跟着小白脸走的姑娘,有几个得了善终?”

    “你说你回苏州干什么?你家里的人天南地北的发卖干净,剩了几个?你莫嫌妈妈嗦。你也是我教出来的。就在金陵安分的呆着。改天得闲了到我这里来叫小姑娘唱曲。多少有个收入。总比你坐吃山空好。”

    这些话听在耳朵里,有些烦,又觉得亲切,又好笑。她就这样在金陵里接着呆下来。或许,也有别样的心思啊。日子在平静、悠闲中走过。她满腹的心思、情思,等待着和人倾诉。

    春林花多媚,春鸟意多哀。春风复多情,吹我罗裳开。

    …

    贾环回来的当天将事情都处理完,第二天到国子监中拜见山长。山长在国子监彝伦堂中选了一间公房办公。来来往往的小吏奔走。张承剑、纪鸣、田师爷三人帮忙处理着事务。忙的不行。没办法,擅长实务的庞泽已经成亲北返。

    贾环上午过去时,帮助处理了一会事务。毕竟,国子监中现在最忙的两件事:教辅书、金陵简报都是出自他的手笔。

    一边处理事情,一边聊着。

    此时,朝廷的诏令已经下来,令南京礼部尚书张安博主持改革南监。若是有效,京城里的国子监也会效法。

    国子监的改革分为好些条,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第一,提高监生们的学问水平。第二,增加就业出路。

    提高学问的办法,第一,考试,第二,讲学,第三,分班。而就业的出路,目前就在教辅书和金陵简报上面。

    当前,士林之中关于教辅书的出现,颇有争议。八股文,说通透了,其实也就那么回事。就是议论文的一种。若是大家都拿着教辅书揣摩个十年八年,很容易将大家拉到同一水平线。无法体现精英士子和一般士子的差距。

    另外,金陵简报在贾环离开期间按照半月刊的形势又发了两期。赔本赔到姥姥家。效果很不好。完全没有达到贾环当初说的办报赚钱的效果。

    贾环推敲、询问着张承剑、纪鸣、田师爷三人反馈过来的消息。教辅书这挺容易干的。国子监内有的是印刷的工匠、器具。倒是报纸没办好。

    实际上,在贾环的计划中,报纸才是吸收就业的大头。教辅书,顶了天安排20个监生的工作就会饱和。

    正说着话,云板声响起。上午放学的时间到了。片刻后,山长张安博一声青袍,意态闲适、洒然的走进来,看得出来心情很好,看到贾环,温和的道:“子玉回来了?”

    “见过山长。”贾环行礼。

    张安博笑着点头,将手里的《书院讲义》放在桌子上。现在这本书已经是国子监中人手一本。纵然有些物议,但却阻止不了金陵城中士子们对这本书的追捧。

    国子监的教辅书是年的八股文合集。最高水平的就是南直隶的解元。而这本《书院讲义》是真正的“教辅书”,将四书和春秋都做了详细的解读。

    知仁书坊那边已经卖断货。

    张安博问张承剑,“伯苗,你给子玉说了没有?”

    张承剑一拍额头,胖脸上露出讪讪的笑容,“子玉过来,我们光顾着说话,还没来得及说。”

    张安博笑着虚点了下自己的长子,“你啊…”他性情宽厚,倒不会为这点事责怪儿子。

    贾环好奇的道:“什么事?”

    张安博笑呵呵的道:“我收到京城中的来信。今年秋天是太上皇七十岁大寿。天子有意开一科恩科。如果是真的话,雍治十三年春就会举办会试。子玉,你最近要用心读书。时间不多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五章 盈利与模仿

    消息来的有点突然。贾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愣了下才回过神。

    这完全打乱了他的节奏。毕竟,他做的预案、后续计划都是按照他雍治十三年底回京城,十四年春中进士来安排的。若是提前一年,他很多事情都要重新做计划。

    当然,这是好事。贾家最终是“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的结局。这样的危机局面下,他越早掌握权力,越早介入到局势中,回旋、运作的余地越大。

    只有取得进士功名,成为官员,他才能具备主导贾府的根基。举人这个身份要掌控贾府内外的权利,还是弱了些。

    想了一会儿,贾环道:“山长,开恩科这件事似乎有点蹊跷。”

    众所周知的事情,除了在开国之处,会开恩科加快选拔人才。一般而言,科举作为制度性考试,三年一次。明朝两百多年,永乐之后,没有一次恩科。

    张承剑、纪鸣两人笑道:“子玉看出了什么?我们俩都知道这消息好多天,都没觉得奇怪?”

    贾环没回答,看向山长。扯淡的太上皇七十大寿加恩科!当今天子是政变上台的。唐太宗李世民怎么对待唐高祖李渊的?涉及到皇权,父子人伦都是浮云。

    张安博笑着摇摇头,正好公房内没有别的人,轻声说了一句,“天子如今好名。”

    他饱经世故,阅遍沧桑。自是明白天子如今的心态。早期要抓权,手段酷烈。现在朝政稳固,天子行事手段开始柔和了些。也讲究脸面、在乎日后史书上的评价。加恩科是宣扬孝道。

    贾环恍然的点头。

    张承剑、纪鸣、田师爷三人都是微怔,失笑道:“这脑子是怎么转的?”他们都没想到这上头去。倒没想到子玉听到消息就想到。

    …

    已经是中午时分,张安博、贾环一行人出了国子监到外面的酒楼吃饭。

    国子监中温祭酒的房间中,一名奴仆悄然的熘进来,低声汇报道:“老爷,张大人已经和他的幕僚离开国子监了。”

    温佑温祭酒四十多岁的年纪,身形消瘦。穿着四品官服,坐在案几后面,眼皮子动了下,将手头的邸报放在桌子上,道:“嗯,我知道了。”又拿起一份信,“你跑一趟陈家。”

    “诶。”那名家仆答应了一声,拿着信出了门。

    盛夏的中午,天气炎热。温祭酒在家仆离开后,眼神闪了闪。

    他和张安博的关系,从一开始张安博到南京来国子监讲学,十分融洽,再到张安博提出改革国子监,侵犯他的权力,从而交恶,现在是朝廷明令又张安博主持国子监的改革,他则是成为下属,被边缘化。两人的关系变得很紧张。

    他对张安博在国子监的改革的态度是冷眼旁观。不管改革的成败,有功他无大功,有过他无大过。

    作为国子监改革中配套的《金陵简报》在花魁大赛时发挥了很重要的作用。最近,这份报纸发了两期,陷入困境之中,不过,它的“操盘手”回来了。可能会有些动作。他顺路通知下陈家。

    金陵城中,现在没有人会无视那个少年。

    …

    贾环、张安博、张承剑几人吃饭的酒楼北乐楼位于洪武街珍珠桥旁。耸立在繁华热闹的街肆中、巍峨宽敞的两层酒楼中宾客如云。以山长的身份,自是很轻易的拿到二楼略显安静的包厢。

    几盘小菜,一壶好酒。众人小酌的气氛很好。

    贾环如今个头蹿的很快,中等身量,看着越发的沉稳。张安博允许他现在饮酒一杯。不用一直喝茶。

    众人正说话间,外头传来一阵叫好声。听到一个男子的声音慷慨激昂的道:“我皇周天兵出击,击溃土番部众三万人,击杀贼酋十几人。扬威于域外,拓土千里,大快人心。齐总督真名臣也!”

    贾环微微有些诧异。周朝什么时候对外用兵了?

    张承剑微笑着解释道:“五月底,西南的土番部落杀死过往行人,毁坏朝廷驿站。齐总督调集边军三千人,大破之。邸报这个月月中就发了。外面是《金陵文报》的读报人。每天在各大酒楼中给行商们读报,卖报。”

    纪鸣接着道:“咱们国子监的《金陵简报》这两期不是没卖好吗?这家金陵文报完全是抄袭我们的思路。在金陵城内各大酒楼、食档、茶馆、青楼中售卖。背后是陈家的财力支持。也是半月一期,内容都是邸报上的内容阐发而来,宣扬教化、忠君爱国。城内一片赞誉之声。据说陈家为此已经亏空了500两银子。人工、印书、读报的读书人、打通关节的银钱等等,这些成本都不少。”

    哪里都有聪明人啊!贾环心里叹口气,报纸是他首先在花魁大赛中运用。但不仅仅是户部尚书卫弘看到了其中操纵舆论的力量。花魁大赛后卫尚书请他去吃了顿饭。现在,陈家更是直接上手,自己办报。以陈家的资产规模,一年亏损个几千两银子,专门用来买名声,这是极其划算的生意。

    贾环起身到门口,让候着的钱槐去买了一份《金陵文报》进来。花费五文钱。

    翻阅着模仿《金陵简报》排版的报纸,贾环微微沉吟着。

    张安博见贾环皱眉,温和的道:“子玉,是会和国子监的金陵简报有冲突吗?”

    国子监的改革,涉及到的是他的志趣。他当然希望成功。而监生们就业,大半都得靠报纸以及其衍生产业。报纸当前遇到的问题,还得需要贾环帮忙解决。

    张承剑、纪鸣、田师爷三人都关切的看向贾环。

    贾环摇摇头,道:“不会。山长放心。我两三天内就会理出头绪。月中的一版,我们就会扭转局势。”如何卖报纸,如何用报纸赚钱,这个时代恐怕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他所忧虑的是陈家的眼光很高明。他在花魁大赛上力推苏诗诗抢了陈家内定的紫南的花魁头名。算是和陈家结了小梁子。谁不愿意对手蠢一点呢?但,这种好事,还是很难遇到的啊。

    现在,和陈家在报业行当里打擂台。他要做到让陈家无法模仿国子监的报纸。这得花一点心思。

    …

    温祭酒派人将信送到陈家时,南京吏部尚书陈高郎正在府中招待宾客。信件被陈家的长子陈子真拿到。

    陈子真在静室之中看完信,想了想,对外面的下人道:“去把二爷请来。”

    陈家和温祭酒的关系,主要在于陈四少在国子监读书,时常请温祭酒关心一二,好歹让他能够肄业。能有资格进入官场。

    温祭酒与陈家交好则是想升官。当然,目前国子监正在改革,他想要升官的可能基本没有。

    陈子真这些年已经在帮父亲打理事务。陈尚书年事已高,精力不济,只能依靠长子来帮衬。上阵父子兵。他拆看温祭酒的信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陈家的二爷陈子志从静室外进来,额头上带着些汗珠。盛夏的正午,确实有些热。他约三十多岁的年纪,容貌和陈子真有五六分相似,穿着华美的白色长衫,手拿折扇,一副富贵公子哥装束,“大哥,还是你这里凉快。”

    陈子真笑着摇头,将手里的信递给陈子志,“你看看。”

    陈子志看完之后,轻松的道:“这怕什么?金陵城内都知道那小子能干,但是我们家里要人有人,要钱有钱,自己又有印书局。他怎么办,我们跟着照做就是。何况还有温祭酒当内应。”陈家报纸的事,是他在打理。

    陈子真笑一笑,道:“话是这么说,其实我倒是蛮想看看贾子玉用什么办法让办报盈利。现在五文钱卖一份出去都难。下一期,我都觉得要降价了。”

    国子监不比陈家。国子监的亏损都是国家、朝廷的钱粮。亏损200两银子就已经算很大的亏损了。

    陈子志嘿嘿一笑。其实,他内心里并不看好贾环能帮国子监扭亏为盈。只是,此人偌大的名声,连花魁大赛那样的局面都扭转。有些事,心里想想就好,不必说出来。

    …

    贾环自松江府回来,接手国子监报纸《金陵简报》的消息很快就传遍国子监。

    他是国子监的名人。

    接着,在极短的时间内又传遍金陵的权利圈内。自花魁大赛之后,他在金陵城内就不算“透明人”,而是被别人摆在了眼睛下关注着。这种“破坏力”巨大的人物,即便是一个举人,即便是一个少年,谁会掉以轻心?

    应天府府衙的公房中,贾雨村刚去府学里巡视回来。今年下半年,要举行院试。他作为本地的父母官自是要关心下学校事务,勉励学子上进。

    近日《书院讲义》和《雍治十年南直隶范文汇编》两本书搅得士林议论纷纷。

    贾雨村在府衙的后堂和白师爷聊起来时,讥讽道:“张伯玉天下名儒,竟然用如此手段推广自己的学说,也算是呕心沥血啊!八股文文集让士子只重八股,不重经义,需得废除。”

    白师爷微笑着倾听,他没有功名,不足以让他在读书人的话题上说硬话,聊了几句,笑着道:“东翁,刚从国子监传来的消息,贾环在其印刷坊内宣布,下一期金陵简报要印一万份以上。着实让人奇怪。”

    贾雨村摆摆手,“无非是哗众取宠的手段。拆东墙补西墙而已。做不成事。”他一路从县官升到知府,什么手段没有玩过?报纸都亏损成这样,怎么可能盈利?陈家花费这么大的力气办报,也只是赢得名声而已。亏的一塌煳涂。(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六章 好像不妙了。

    大平坊,甄家的门口静悄悄的。自甄应嘉十几天前往广--东上任之后,甄家门前就冷落下来。江南第一世家,已经从神坛跌落,正处在“困境”中。

    下午时分,甄礼从前院里进来。盛夏之时,甄家的园林郁郁葱葱,十分美丽。但甄礼并没有心情去欣赏美景,正准备回自己屋里时,一个小丫鬟来请,“老太太让大爷办完事情,去屋里一趟。”

    甄礼跟着小丫鬟到老太太的屋里,甄家的女眷都在。甄宝玉坐在椅子上和甄三姑娘等姐妹们说话。

    见甄礼脸上还带着几许冷笑,甄母便问道:“礼儿,你去外头见人,可是有什么事情?”

    甄礼见礼后,道:“刚得了个最新的消息。贾环准备将国子监那个亏损的金陵简报印一万份。还放风邀请商家在报纸上打广告。嘿,异想天开!”

    虽然,现在甄家相比于贾家而言是不行了。他在贾环面前也硬气不起来。但内心里来说,他对贾环的不满并没有消散。甄家上下,谁对贾家没有怨气?

    报纸的事情,甄家内眷也有听说。甄宝玉当即晒笑道:“一万份?他想的容易。白送我,我都不要。”

    “想钱想疯了。又几个商人会上当?”

    “少年得意。这一次,我看他就不行。小孩子还是要脚踏实地,不要好高骛远。”

    “我们妇道人家什么都不懂,既然礼哥儿说不行,那肯定就是不行!”

    …

    国子监的大门叫做集贤门,二门叫做太学门,经过刻录功名的碑亭,便是一个广场。广场正中就是彝伦堂。

    彝伦堂两旁是东讲堂、西讲堂、东西厢房。广场东西两侧则是绳愆厅、率性堂、诚心堂、崇志堂;博士厅、修道堂、正义堂、广业堂。

    彝伦堂后面设有后堂和药房。后堂左侧的区域是土地祠及典簿、典籍、掌馔厅和仓库。

    典籍厅顾名思义,就是国子监的图书馆。占地广大。院落之中有正堂、厢房、后堂。

    贾环在闰五月底的几天就是泡在典籍厅之中。金陵简报的办报地点就在这里。

    典籍厅除了是图书馆,还设有十几个工匠,负责印制书籍、讲义、试卷、文纸。国子监办报,这里自然也就成了编辑部加印刷厂的合集。

    招录的十几名肄业监生一脸茫然的在偏厅中听贾环讲了一下午的课,心里不以为然。要不是看在他举人的功名、天下闻名的才子、礼部侍郎弟子、国子监学霸的身份上,早就有人开口反对。

    “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明天我们开始实战训练。”贾环灌了一口凉下来的茶水,带着茶杯、讲义出了偏厅。

    身材高大的高监生带着几名“小弟”跟着贾环身后,笑呵呵的道:“贾兄,这样能行吗?”

    他现在已经是率性堂的学生,现在算是在金陵简报的报纸编辑部事。算“学分”的。他看得出来,那十几个老前辈们似乎不大配合。

    贾环微微抿嘴,道:“按照规矩来的,就留下。不听招唿的,执意要装逼的,就自己自谋出路。”

    高监生微怔,随即笑哈哈的道:“也是。国子监这里不是什么肄业监生都要留下。”心里却是泛着嘀咕。别看贾朋友年纪轻轻,但是做事的时候,总感觉有股“杀气”。

    贾环点点头。就是这么个道理。他解决就业问题,不是吃大锅饭。适者生存。机会给你了,你还要装逼,端架子玩清高,说国子监监生写白话文丢人,那就对不起了,边远山区缺乏教谕、学官,想必阁下一定很有兴趣。

    花魁大赛时,最重要的一篇文章是开头的长篇评论,贾环亲自捉刀。其余文章就无所谓。都是凑数的。而现在金陵简报半月刊发一次,以盈利为目的,那贾环一个人就忙不过来。他忙完这阵子还要回去准备明年春或许会有的恩科。要把编辑部的人都带出来。贾环有足够的耐心去教。

    在国子监彝伦堂中和山长、张承剑、宋司业等人打了一圈招唿,,贾环在傍晚时分返回家中。

    第二天上午,隔着一条小巷子斜对门的林千薇过来串门。贾环还在后院客厅里吃早餐。

    林千薇穿着一身浅绿色的长裙,身姿高挑,明眸酷齿,坐在桌边,轻笑着道:“妾身已经和金妈妈说了,愿意在报纸上为冰婉打广告。但是银钱金妈妈可是一分不出。”

    贾环喝着粥,点评道:“你家金妈妈鼠目寸光!”他心里有点不满的。难道他还没有证明他捧人的能力吗?诗词能捧人、大赛能捧人、报纸一样可以?你懂什么叫娱乐明星吗?

    林千薇掩嘴娇笑,明丽无端,道:“和我没关系啊!”

    如意盛了一碗南瓜粥给林千薇。林千薇笑孜孜的喝了一口,语气微微有些担忧的道:“贾公子,我听金妈妈说…,呃…,你那个报纸真的能卖出去?”

    贾环笑了下,放下碗筷,自信的道:“回头你就知道了。”

    林千薇看着贾环,微笑着点头,“嗯。”

    …

    六月十五日。天下着小雨。新鲜出炉的《金陵简报》在国子监和知仁书坊的联合之下印刷了一万一千份,在金陵城中免费向茶馆、酒楼、食档、码头、旅店、驿站、会馆等人流密集的地方派送。

    消息很快就传开了。

    贾雨村在公房里听到“免费”两个字,就说了一句“有点意思”,就没再关注。

    而此时金陵城中,数不清的地方中,能识文断字的人们都在翻阅着这份八页开的报纸,议论着。

    报纸的大标题还是一如既往的显眼:《金陵简报社论第二篇,论吃饭、穿衣、买东西和看报纸的关系》。

    轻烟楼中,一名员外模样的中年人笑道:“这话说的有趣。难道我不看报纸会饿死?”说着话,看着里面的内容,随即脸色就变化的认真起来。

    第一篇文章,贾环写的是一篇广告软文。介绍金陵城中哪里有好吃的,好玩的,哪家的东西便宜实惠。这里面蕴含了大量的信息。同时将金陵简报夸了一通。

    一次发行一万份,发行量大,在报纸上可以查阅到大量的信息。针对的是有购买力的客户群体。值得你拥有。只要有商业头脑的人就会想到打广告。

    再往后翻,第二版是金陵城里的一些大事、小事。第三版是凶杀案、艳情案、小说等。看的一干读者大骂低俗,又偷偷把那艳情案子再看了一遍。某书生和某小姐不得不说的故事等等。当然,结尾是批判的态度,劝人向善。

    第四版就是纯粹的广告页面。今次重点推荐的晓梦阁的冰婉姑娘。先是以一名士子的口吻写了一篇短文,描写冰婉姑娘如何亲切,美丽,令人心生向往。接着,再介绍、夸奖冰婉姑娘的才艺、容貌如何出色。谀词如潮。

    这篇文章不是贾环写的。是乐监生代笔的。他比较仰慕青楼美人,何况冰婉这样的新任四大名妓?

    陈府中,陈子志刚从秦淮河上回到家里,还没有来得及去补觉,拿到新发行的金陵简报,听管事一说,顿时一个激灵,拿着报纸去见大哥陈子真。

    “大哥,好像不妙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七章 出手必中

    “大唿小叫,成何体统?天塌下来了吗?”

    小厅之中,陈高郎坐在书案后面,皱眉训斥着快步进来的二儿子,声音不高却很有威严。

    “啊…”陈子志没料到父亲在厅中,缩头讪讪的笑了笑,将手里的报纸递过去,“父亲,大哥,我听说国子监的报纸免费派送给各处。这怕是对我们的报纸生意有影响。所以,赶紧过来。”

    陈高郎心情不佳,拍拍手边书案上的报纸,“还用你说?”

    陈子志这才留意到父亲早就拿到报纸,陪笑着,站在一旁。气氛微微有些沉默。国子监的金陵简报,在免费发行之后,给陈家父子带来了很大的压力。

    陈子真摇摇头。他这个弟弟虽然比四弟强一些,但做事还是差一些水准。他早上已经和父亲谈了好一会。形势很严峻。

    谁能料到国子监竟然免费派送报纸?若是温祭酒派人送信来说的情况,印刷了一万一千份,再加上这报纸上的内容,陈家很难复制、模仿。

    第一,印刷的规模陈家无法复制。只有国子监那里的工匠再加上和知仁书坊合作才有这么大的印刷量。

    第二,内容陈家无法复制。陈家组织人手摘录邸报,阐发大义,忠君爱国这都没有问题。但是要写些出四版八页开的报纸这么多的内容,陈家没有足够多的人手。

    如果国子监的报纸真的有商家打广告的话,达到收支平衡,那陈家的报纸金陵文报就可以关门了。

    当然,陈家也可以继续加大投入办报,但这值得么?陈家办报纸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避免出现今年花魁大赛那种情况,必要的时候,也可以鼓吹自己捧的名妓。也同时为了博一个好名声。

    陈子真心里想了一会,头疼的看向父亲,等待父亲的抉择。

    陈高郎脸色阴晴不定,缓缓的开口道:“子真,你觉得家里去登广告宣传家里的货物,金陵简报会接受吗?”

    陈子真想了想,点头道:“会。”必然会。不说银子的问题。陈家在金陵城内的权势足以保证国子监不会拒绝。

    陈子志心想:既然如此,那家里还每年耗费几千两银子办报干什么?只要付一笔钱去金陵简报上打打广告,效果不够出来了?这是很合算的生意。

    陈高郎叹口气,道:“那家里的报纸先停一段时间吧!看看国子监的报纸到底是怎么做的。咱们家的报纸日后还是要办的。人手、工匠,到时候找人去做。”

    报纸能影响到舆论。这就是话语权。当然不是官场上的话语权,而是做生意上的话语权。比如,今天报纸上的内容在鼓吹冰婉姑娘,若是吹捧陈家的那个名妓呢?对陈家的生意就是几何?又说金陵城里那家东西好吃,那家东西实惠等等。

    从权谋的角度来说,陈家肯定要有一份报纸为好。不然,关键时候会被那边卡住脖子。

    但是呢,这毕竟是生意场上的东西。他身为吏部尚书,有足够的权势能让国子监的报纸为他所用。因而,先等一等,看看那个少年怎么运作这个报业的模式也行。到底是个新事物。

    陈子真应道:“好的。父亲。”

    …

    半日后,陈家的金陵文报暂时停刊的消息就传遍了金陵城中。不管陈家的目的是什么,贾环一出手,就将报纸行业最大的竞争对手压制的偃旗息鼓,令城中权利圈中的很多人为之侧目。

    消息传到甄家之后,满屋子里的女眷都是哑口无言。其他的且不论,只凭着将陈家的报纸逼的停刊,这就足以让她们意识到贾环的厉害之处。在事实面前,勐烈的去嘲讽,拉低的只会是自己的智商。

    几天后,广告的效果渐渐的出来。贾环联络的一些商家如晓梦阁的金妈妈、经由汪家介绍的在金陵城内贩运竹木、瓷器、丝绸、茶叶、稻米、纸张生意的徽商们都纷纷找贾环重新商谈六月底的广告。

    一张报纸的各种成本加起来约在20文至50文之间。一万多份的报纸发行量就是150两银子到400两银子之间。第二期的报纸还没开始印,代表金陵简报出面的田师爷就已经收足了近800两银子的广告费。

    陈家的报纸关门,只剩下国子监的独家广告,金陵简报费用收的比较贵。

    六月二十日,一场暴雨之后,贾环、张承剑、纪鸣、田师爷、典籍厅的吴典籍(从九品)、知仁书坊的张员外并编辑部的十几名监生在国子监外的北乐楼喝酒,算是庆功会。

    十几名监生中已经换了过半的面孔。在这半个月中不听招唿,执意要写文言文的肄业监生已经被贾环清理出去。

    北乐楼的雅座布置的宽敞,正是晚上吃饭的时间,楼下热闹的喧哗声不时的传进来。楼外珍珠河上,夏雨之后,树木一新。

    雅座里摆了两桌席面。说说笑笑间,酒席便开始了。胜利之余,众人的心情都很放松。

    高监生给贾环敬了一杯酒,道:“贾兄果然是才能卓异,一出手就将陈家压下去。不服不行。原来报纸还可以这样办。要知道,五月份时,我们这些人可是被人笑死。”

    一桌的几名三十多岁的肄业监生纷纷感慨,“确实如此。贾总编居功至伟。”

    贾环就笑,拿起酒杯,“国子监的报纸,未来还是要看各位的。我与诸君共饮。”

    众人纷纷笑着举杯。贾总编的未来不在国子监的报纸中,这是大家都心里有数的事情。十二岁的举人啊!恐怕志向还是在庙堂之间。

    张员外三四十岁的年纪,相貌有些文气,微微点头。和贾环这样的人合作就是愉快。放下酒杯,微笑道:“咱们这金陵简报彻底的出名了。城中老少,但凡识字的都爱看咱们的报纸。我昨日回族中,不少亲戚朋友都问我要报纸,令我颜面大增。”

    这番漂亮话说的众人都笑起来。

    贾环亦是微微一笑。金陵简报的内容还是做的不错的。这也是对其他报纸设立的准入门槛之一。不是谁都可以找到国子监里这么多的读书人资源。

    金陵简报第一版是社论、目录、时政。社论是大标题。目录是各版的简介。时政是来自于邸报上的政治消息。不过,做了简单的整理。比如近期到的邸报上关于赵御史弹劾甄家的事宜。邸报只是将奏章截取出来,而金陵简报采取的排版、报道的方式是说明这件事:

    赵御史弹劾江南甄家亏空,朝臣上书者17人,奏章数十本。这样就一目了然。后面跟着的第二条消息是:军机章京、九省统制王子腾驳斥赵御史奏章。

    御史赵俊博,这是贾环的老熟人。这些消息在贾环眼中看来,就是朝廷大佬将攻击甄家的风头给压下来了。

    第二版是金陵城中的琐事。类似于都市生活报这样的版面。大街小巷的趣事、假货、纠纷等。政治新闻,贾环是不会让金陵简报去做评论的,那是找死。但是生活新闻,却是可以任由监生编辑们自由发挥。或褒扬,或抨击。

    第三版就是金陵简报的大杀器。凶杀案和艳情案。这其实才是金陵简报能够火爆的根本原因之一。暴力和色--情,永远都是人们猎奇的所在。这是人的社会性、心理阴暗面所导致的。

    贾环用的就是这样简单、粗暴的刺激读者想要看下去的办法。当然,这只是早期开局时用的。而且文字含蓄。他可没打算办成花花公子、太阳报那种报纸。

    第四版就是广告。除了收广告费,还涉及“娱乐明星“,即秦淮河上当红的名妓、花魁的花边新闻。这也是一大亮点之一。

    除了内容的门槛,还有人力的门槛。包括:印刷工匠、编辑这两块。这是陈家的报纸无法模仿金陵简报的原因。

    吴典籍道:“贾朋友,月底的这期报纸,我们怕是要继续加大印书份数?”

    贾环笑一笑,道:“这是自然。报纸的扩张就要靠诸位去费心了。我是不管的啊!接下来,要考虑约稿的事宜。光靠我们国子监,出产的内容有限。回头大家和伯苗兄谈。”

    将监生转化为记者,编辑可以暂时的缓解就业压力,至少能顶一两年的时间。他的计划,比这个还要宏大。不过,他可能没有时间在金陵来实行。

    十几名监生就笑着向张承剑敬酒。也是起哄的玩笑。贾总编年纪虽小,但令人敬重,教授他们白话文的技巧,他们不怎么敢起哄,倒是礼部侍郎的公子,胖乎乎的,比大家大一些,能谈的来。

    张承剑来者不拒,笑呵呵的道:“诶,今天出来吃酒,谈报纸的事,我们明天上午在国子监谈。”

    纪鸣、田师爷都是笑起来,看着热闹的雅座,再看看贾环。报纸这件事,就算是办成了啊。子玉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令人放心,出手必中。这样的人,如何进入朝堂,又改如何在那个舞台上留下他的篇章呢?想想,这令人神往。

    酒宴到晚上八点多才散。十几名监生们、田师爷、张员外约着去秦淮河上接着喝花酒。监生们苦逼了好几年,今朝终于意气风发。吴典籍自是回国子监。纪鸣让长随去叫船。

    贾环和张承剑在北乐楼外的河道边说话。夜影之中,珍珠桥两旁灯火点点,繁盛异常。

    贾环道:“伯苗兄,报纸的事,你多费心。”

    张承剑笑呵呵的道:“我明白。”子玉的精力还是在读书上。

    贾环笑着摇摇头。张承剑其实不大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报纸、舆论,他作出了示范,仿佛打开了一个潘多拉魔盒。

    可以预见江南地区的报纸即将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又将持续的影响着整个江南的社会、文化风气。报纸本来就是市民阶层形成后的产物。

    未来如何,他是说不准的。但是希望能将最大的报纸拿在手上。(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八章 东方不败

    六月二十五日,天晴。金陵城南城的新安会馆中,七八名徽商汇聚在会馆后面的一处院子中。

    小厮、奴仆们上着茶水,冰块。正当酷暑,厅中依旧有些炎热。

    徽商们讨论办报的声音有些热烈。这几日以来,作为国朝最活跃的商人群体之一,他们已经意识到报纸的“魔力”。

    坐在圆桌边的萧幼安笑着道:“诸位员外,且听在下一言。报纸,咱们不是不能办。但是办的好不好,读者爱不爱看,这就没准了。大家的银钱也不是大水趟来的。按照金陵简报的发行规模,一年亏损几万两银子,想必大家也难受。还是先等一两年吧。”

    一名商人皱眉道:“等一两年我们再办报,先机可就给国子监的报纸占光了。”

    这是市场占有率的问题。一旦读者接受了一份报纸,成为习惯,再看其他的报纸的概率就很小。

    现在虽说没有这样的理论性的东西,但是这些徽商都是人精,见多识广,并不妨碍他们去理解这样的事情。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汪幼鸿插话道:“诸位,这有个成本问题。我们只消在金陵简报上将自己的东西广而告之就行。花费也不过十两到百两银子不等。我们汪家打算支持金陵简报。”

    汪家和贾环关系好的事情,徽商圈子内的人都知道。毕竟,贾环的香水就是通过汪家的渠道铺货出去的。

    几名徽商互相对视了一眼。有几人熄了心思,也有人想要冒险的去博一把。好东西,谁不想搂在怀里呢?

    试想,若是自己有一份报纸,给自己的生意打广告不费钱。给朋友、伙伴的生意打广告,这又是多大的人情往来呢?再加上这是文化产业,能提升自己的社会地位。

    这很对崇尚儒商文化的微商的胃口。

    …

    “约稿?”

    中午时分,和安街贾环的家中,后院客厅里刚刚吃过午饭的众人聚在一起聊天。

    黛玉好奇的看着贾环,问道。

    贾环笑着点头,“报纸的内容想要保持新鲜活力,有东西可写,需要吸引投稿。金陵简报准备开辟一个文学版块。妹妹的诗词、文章写的不错,可以试试。当然,要取一个笔名。”

    闺阁女儿的文字当然不好传出去,很容易引起风波。但是,只要是读书人,谁没有将自己的文字出版的梦?黛玉换个笔名就行。稿件走他的手,不会泄露。

    苏诗诗离开金陵后,黛玉现在有变得“无所事事”。她的身体调养的还不错,贾环希望她能做点事情。有一份工作,才是正常的生活状态。

    黛玉听懂贾环的解释,跃跃欲试的道:“好啊。”

    贾环就笑。红楼原书中贾元春省亲,黛玉帮宝玉做了一首诗,里面写道:盛世无饥馁,何须耕织忙。现在,以黛玉的眼界,怕是不会再写这样的诗了。

    当今天下,盛世是盛世,但要说没有饥饿、灾害,那是在吹牛。国朝定鼎百五十年,繁华的近乎腐朽。

    当然,我大清和康麻子那种不要脸皮的吹捧,不在此列。

    裴姨娘笑着摇摇头,报纸一出,她们这些女子了解事情的途径又多了些。当然,报纸的第三版给三爷拿掉了。她亦不阻止黛玉,笑道:“三爷,那岂不是我也可以试试?”

    几个在一旁的丫鬟们都笑起来。说起这个话题。要说识字,晴雯和如意也都被教着认识了不少字。

    贾环笑着道:“姨娘想写也行啊。赚了稿费,请我们大家吃饭。”

    裴姨娘知性的一笑,轻捋着耳边的发丝,“行啊。不过,我倒是想请三爷帮我画一幅素描的画像。”

    “这没问题。”贾环笑着点头,痛快的答应下来。他手头有几份通过中散先生等人来约的素描像,但要不了多少时间。

    午饭后,客厅里炎热,但热闹。笑语盈盈。阳光照射在庭院里树梢上,照映着贾环在江南、金陵这一年以来生活的一个缩影。

    …

    约稿的一幕幕发生在金陵城中各处。金陵简报主要是约的文学、时事方面的文章。江南士风喜欢抨击朝政,这方面的文章,报纸是不收的。那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主审的是张承剑、纪鸣等人。

    当然,如南京左都御史张经纬张总宪派了族中子弟张良哲送来一份关于朝政的议论文章,还是要刊发的。国子监是不好评论朝政的,但是官员可以。

    自六月底之后,贾环便不再过问报纸的事情,总编的头衔由张承剑担当。他转而集中注意力在学习上。

    时间在学习中过的飞快。中元节后已是初秋时节。金陵城中秋风起黄叶落。又是一年秋好处。这是贾环来到江南渡过的第二个秋天。

    这天下午,贾环应林千薇的邀请,一同泛舟于秦淮河上。

    林千薇让丫鬟晴儿在轻烟楼叫了酒菜,置于舟中,与贾环小酌。丫鬟和船夫都在船舱外。午后的时光中,轻舟悠悠的飘浮在河中。

    看着眼前的佳人,素手执壶,浅笑轻酌,明眸酷齿,贾环轻笑着摇摇头。

    他第一次见林千薇的时候,有种看“脑残粉”的感觉。当然,这年代,精品诗词对美女的杀伤力确实很大。这有点类似于后世大学那些年以情书泡妞的那个时代。

    当然,现在不会。她只是很喜欢诗词,仰慕才子。他挺喜欢她直爽的性格。相处的十分轻松、愉快。

    “你笑什么?”林千薇身姿高挑,娇嗔贾环一眼,抿嘴一笑。欢快的情绪就点染在船舱中。

    贾环笑道:“酒不醉人人自醉!”说完,微微有点后悔,拿起酒杯喝了一杯酒。

    林千薇俏脸上浮起微红,扭头看向船舱外的秋景,轻笑道:“妾身和贾公子相识这么久,倒是很少听见你夸我?”

    贾环就笑,“也没有吧?我给你写的美人词可是好好的把你夸了一通。”

    自闰五月底会金陵,当初得知林千薇住在他隔壁的惊讶,到现在相交差不多有两个月了。期间,应她的要求,写了一首美人词。

    雪里已知春信至,寒梅点缀琼枝腻,香脸半开娇旖旎,当庭际,玉人浴出新妆洗。造化可能偏有意,故教明月珑珑地,共赏金尊沈绿蚁。莫辞醉,此花不与群花比。

    造化可能偏有意,此花不与群花比。这就是他和林千薇接触以来的感触。

    这姑娘气质高贵典雅,明眸酷齿,又有着模特一般的身材。曲子又唱的好。方才后世,妥妥的天后、女神一般的明星人物。人聪明,性格直爽。

    她的直爽不同于史湘云。史湘云是天真烂漫,带着英豪、侠义之气。林千薇是“我就是这样,你又能把我如何?”有一些骄傲。活的是自己的本色,并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其实,她人很聪明,但这样行事,会显得她很直爽。

    林千薇禁不住莞尔,星辰般的美眸瞪着眼前的少年,道:“那能一样吗?你夸苏姐姐不也将她夸到天上去呢?比如:枇杷花底校书人。佳人相见一千年。我想你待我比她更好一点。”

    她比苏诗诗还要小一岁。

    贾环失笑的揉揉眉心。这能比么?苏诗诗临走前吻了他一口啊。

    两年的时间里,像苏诗诗这样的名妓,是不是会突然给人赎身,这说不准。但他现在可是会提前一年回京城。他与苏诗诗可能就相差两三个月到京城。

    林千薇不满意的微微撇嘴,有着十八岁女孩子的娇嗔、灵动,忽而道:“我唱首曲子给你听,如何?”

    “哦?好。”

    林千薇清声唱道:“子惠思我,褰裳涉溱。子不我思,岂无他人?狂童之狂也且!”歌喉婉转如若黄莺啼叫,音色亮而有质感,十分动听。

    语出诗经-郑风。白话文的意思是:你要是爱我思念我,就提起衣裳趟过溱河。你要是不思念我,难道就没有人喜欢我?你这个轻狂的小子呀,狂妄又笨拙。

    贾环还是第一次听林千薇在他面前展示她最拿手的歌声,不愧是江南大家,达到很高的水准。但是,这歌词的内容,实在是…让人无语。

    狂童之狂也且!他十二岁的年纪,给林大美人扣一个“狂童”的帽子。令人哭笑不得。

    贾环对着案几对面的林千薇翻个白眼,道:“就不能唱点别的么?”。《诗经》是可以唱的。这就好比林千薇当着他的面,唱了一首爱情歌曲。看着没关系,爱情歌曲谁不能唱啊?但是,意思就是那么个意思。

    林千薇咯咯娇笑,轻声再哼了几句“狂童之狂也且”,这才道:“我看到最近两期的金陵简报上增加了诗词的版块。还有涉及曲艺的地方。那岂不是我也可以投稿?哦,你家林妹妹的笔名叫潇湘妃子,姨娘的笔名是广陵旧人。你说我的笔名取什么好呢?”

    林千薇喜欢诗词,但她本身的诗词水平有限。

    贾环看看穿着一袭白裙,明丽动人的她,再想起她在苏州时女扮男装穿着士子装的妖冶、美丽,恶趣味的道:“东方不败。”(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九章 太快了。

    一代美人林青霞饰演的东方不败,女扮男装,堪称经典。

    不过,在《笑傲江湖》这本小说没有写出来的时代,在电影还没有拍的年代,这个梗,林千薇是听不懂的。

    林千薇看着贾环脸上不是什么好笑,明眸一转,道:“好吧。”作为一个很聪明的女子,当然知道在她“取笑”了贾环一回后,要稍稍后退。

    贾环笑着摇头。只看她漆黑的眼眸滴流的一转,就知道她知道自己取这个名字“不怀好意”。吃口小菜,道:“你的曲子唱的很好,有没有兴趣再唱一首。”

    他有点想听。听歌是现代人的习惯,他也不例外。只是在这里,想要听到高水平的歌曲很难。他又不常去青楼。有点白居易在《琵琶行》里写的意思:

    我从去年辞帝京,谪居卧病浔阳城。浔阳地僻无音乐,终岁不闻丝竹声。春江花朝秋月夜,往往取酒还独倾。岂无山歌与村笛?呕哑嘲哳难为听。今夜闻君琵琶语,如听仙乐耳暂明。

    林千薇挽着衣袖,提壶给贾环斟酒,落落大方的道:“唱什么曲子?”

    贾环道:“一剪梅或者水调歌头。”

    林千薇噗嗤一笑,贾环说的都是他自己的作品。挺自恋的啊。开口唱道:“红藕香残玉簟秋…”以她的功底,运用嗓子,随时都能达到很高的水准。

    一曲唱完,林千薇微微喘着气息,明眸看着贾环,笑道:“贾公子要是有新作,我还愿意唱一曲。”

    贾环给她倒着茶水,笑道:“你还是先歇一会吧!像你这样只唱曲的话,最好是能建一座戏剧院,让你们在里面表演。现在昆曲不是很流行吗?像你这样的形象演大青衣,保管能火遍大江南北。”

    上次花魁大赛时,袁静香表演的昆曲技惊四座。而林千薇说没她唱的好。贾环相信她的话。其实,名妓、花魁,在根本上还是限制了消费群体。若是改行唱戏,名角红遍全国是必然的。看看清末、民国初年的艺术圈就知道。大师梅兰芳名噪一时。

    当然,最根本的一点是,名妓属于青楼行当。戏曲则是属于艺术。档次不同。

    林千薇抿着茶,盈盈一笑,微微偏着头,秋天午后的一缕阳光落在她俏丽的脸蛋上,仿佛绝世无瑕的美玉在静静的泛着耀眼的光泽,美丽无端。好奇的道:“你这人总是有些很怪异的想法哩!不过,我才不唱什么青衣,那都是悲旦。我要唱也是唱闺门旦。”

    贾环禁不住哈哈一笑,举杯邀饮。

    昆曲里的小旦,分为很多种。所谓的青衣,其实就是唱苦情戏的角色。比如:孟姜女,秦香莲。而闺门旦就是官宦小姐。比如:西厢记里的崔莺莺,梁祝里的祝英台。

    而贾环说的大青衣其实是后世里的理解,大致上就是长的漂亮,又有演技,一个人能撑起来一部戏的演员。比如,赵雅芝。

    但是这种差别,贾环没对林千薇解释。他内心里的对她的评价其实很高。

    林千薇娇嗔着白了贾环一眼,饮了半杯酒。她也曾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后来给卖进了教坊司。

    说笑几句,见林千薇休息的差不多,贾环起身,走到船舱里摆设的书案边,磨墨提笔,写了一首新作。他其实还想听林千薇唱一曲。确实唱的非常的动听。

    “雍治十二秋,与美泛舟于秦淮河上。试填新作听新曲。木兰花令-拟古决绝词: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零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写完后,贾环扭头问身旁扶着书案边沿,身姿高挑的林千薇,“这首词怎么样。可不可以唱?”

    这是清代词人纳兰性德的代表作。饮水词的巅峰,传世佳作。第一句,他在去年南下时因想起林芝韵,写出来感慨。后来给黛玉看时,听紫鹃说黛玉品了一下午。

    后面的字句,其实不怎么贴和他的心境。林千薇说要新词才肯再唱。他便都写了出来。

    想当初,他在贾府里给惜春鄙视时,心想:我拿出这首词,吓不死你们?现在,终究是轻描淡写的抛出来。才子的名声、头衔对他来说只是点缀。他不靠这个吃饭。

    林千薇却仿佛没有听到贾环的话,目光盯着纸面上的字句,轻声呢喃道:“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人生若只如初见…。这是写给我的吗?”

    见她有点痴痴的文青模样,贾环哭笑不得,这都什么跟什么?解释道:“不是啊。你只当我偶尔填的词就行。”这是纳兰容若以女子口吻写的幽怨之词。可以有各种阐述。比如追忆初恋、劝谏友人。但肯定不适合他和林千薇此时的场景。天知道她怎么理解的!

    林千薇不大信,看贾环一眼。明丽的容颜上浮起一抹幽怨。这首词触动了她的内心。她想起她今天邀请贾环同游的目的。低下美丽的头颅,轻声道:“贾郎可愿为我赎身?”

    贾环一下子愣住。

    此时,他和林千薇的距离很近,又是秋后的下午,船中安静。林千薇的声音再笑,贾环还是将她的话都听见。但这句话他怎么回答?林千薇问的不是赎身的问题,而是问他愿不愿意娶她。

    这是…被表白了。

    贾环心中浮起很飘渺、美好的感觉,心弦在幽静的画舫中被一位姑娘拨动。有一点措手不及,又一点意料之中。只是,他没想到林千薇会这么直接。

    林千薇说完之后,脸蛋、脖子上就变得粉红,滚烫,低下头等着身边少年的“裁决”。她仿佛感情上的“赌徒”,一次压上了她全部的筹码。她原本的计划不是这样的。可是,话到嘴边,不自觉的就成了这样。

    在心跳声中,她既有对他答应的憧憬、期待,又有或许会被拒绝的忐忑、不安。度秒如年。

    一瞬间,又仿佛是很久以后。林千薇没有听到贾环的声音,忍不住抬起头。她看到的是贾环犹豫不决的神情。顿时,胸口仿佛被人重重的击打了一记。脸色变得苍白。

    “啊…”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下来。一颗,两颗,到浸染整个娇靥。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很想哭。感觉心都碎掉。

    林千薇哽咽的张张嘴,道:“贾环,我一定会让你这辈子都记住我。”痛哭着,转身往船舱外走去。

    她想回苏州了。

    …

    贾环还在想着怎么和林千薇说。突然间就见林千薇撂下一句“狠话”,痛哭流涕的往船厅外走。一瞬间就明白怎么回事。很多时候,不说话、犹豫其实就是拒绝啊。

    真是好狗血的剧情!

    以贾环的性格,当然是拒绝这种狗血、虐心剧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快步上前,将正哭的稀里哗啦的林千薇给拉住,道:“我这不是没给你答案吗?”

    林千薇满心悲苦的往外走,突然间给贾环拉住手,一下有点懵。等反应过来,俏脸绯红。她虽说爱慕他,但从来都是自重。并无逾礼的地方。

    林千薇泪眼婆娑的看着眼前的少年郎,抽泣着道:“如果是拒绝的话,我宁愿不听。”她有她的骄傲、尊严。如果他不喜欢她,她宁可斩断情丝!

    贾环苦笑一声,径直的道:“等我五年,你愿不愿意?”

    林千薇呆呆的看着贾环。这转折…!惊喜、欢快的情绪就这样的涌上心头。突如其来。然后,突然间有些恨的牙痒痒的。这不是害得她白哭一场吗?

    贾环问道:“想听解释?”

    林千薇点头。

    两人从船舱门口重新回到船厅中,坐回到摆着酒菜的案几边。外头的丫鬟晴儿早前听到动静,已经挑起门帘,但见贾环、林千薇相对而坐,迷惑的看一眼,又退出去。

    “唿…”贾环轻轻的吐出一口气,看着眼前哭的如同小花猫般的大美人,没有往日高贵明丽的风情,只是娇弱的令人怜惜。说道:“有些事情,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我并不想你卷入到这场危险的风波中。五年之后,一切应该就会见分晓。你要是愿意的话,等我五年。”

    贾府的命运,一直是压在他心中的一块大石头。鞭策着他不断的前行。试想,身为一个穿越者,还在哼哧哼哧的读书、写八股。头悬梁,锥刺股。这是何等的蛋疼?谁不想日子过的轻松些?

    贾府的结局是否能改变,贾环到现在,心里还是没底的!所以,他不想让林千薇卷进来。到时候,他自己的生死、结局,他都不一定能把握的住。何况林千薇?

    宝钗、黛玉、晴雯,金陵十二钗,她们都是红楼中人。生死祸福与贾府的命运休戚相关。而林千薇、苏诗诗都是红楼外人。没有必要卷入这危险的漩涡中。

    现在是雍治十二年,五年之后贾府是继续辉煌,还是失败,都会有一个结果。

    林千薇肯定的点点头。别说五年,十年她都愿意等。她的感情,是认真的。青楼名妓再红,再风光,最终的结局,如果所嫁非人,都不会很好。

    所以,她在她十八岁,最顶峰的时候为自己赎身,退出这个行当,想要嫁一位良人,托付终身。她在苏州遇到贾环。

    看着林千薇认真的表情,贾环又笑了下,道:“其实,还是太快了。”

    他对林千薇的好感是有的,但是要说有感情,那是骗鬼的。他内心里三十多岁的年纪,沉稳的性格,和林千薇才认识几个月,哪里会轻易的产生感情?

    当然,如果和她一直这么相处下去,在他离开金陵前,一切自是水到渠成。他肯定会为她赎身,安排妥当。

    这句话说的林千薇破涕而笑,娇羞的低下头。好丢人呢。

    如此娇羞的美态,突然间,贾环有点想吻她。可是,隔着案几。(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章 淮南大水

    早秋的夕阳挂在山峦、城楼之处,依依不舍。秦淮河上,画舫渐渐的多起来。

    贾环和林千薇并肩站在船舱厅中的窗边,看着窗外的美景:半江瑟瑟半江红。

    当一个大美人钟情于你时,而且你恰好也对她有感觉时,其实案几什么的都是浮云了。并不会造成什么阻碍。从下午三四点许到现在五六点,时间过的飞快。

    林千薇一身白裙,身姿修长、高挑,明丽的脸蛋上还残留着接吻、爱抚后的娇羞绯红。时不时的偏头,将目光落在贾环的身上。初尝两情相悦的滋味,娇羞与甜蜜的情绪在心底欢歌。

    贾环就笑。给一个大美人爱慕着。这种感觉,是个男人都会感到自豪、满足。而抱着她时,娇柔婉转,予取予求,想摸那里都可以,更是令人疯狂。不过,他并没有更进一步的“欺负”她,浅尝辄止。

    他还是挺欣赏、尊重林千薇的。不愿意仅仅是因为欲--望而侵犯她。这份感情,她爱得更多深一些。而他仅仅才是开始在心中接纳她。

    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或者干脆不说话。夜幕渐渐的落下,快到武定桥时,贾环想起件事,问道:“薇薇,话说你下午打算怎么让我记住你一辈子?”

    林千薇下午决绝时,丢了一句恨话。他倒是有些好奇。这姑娘的性子,看着也不像是李莫愁。武功大成之后去京城报复他,那太武侠。这只是生活罢。

    提起这事,林千薇有点不好意思,嘴角掠过一抹明快的笑容,转头看向窗外,不说话。她当然有办法啊。以她唱曲的水准,足以教出弟子,让贾环在京城听到她为他唱过的曲子:狂童之狂也且。

    贾环笑了笑,不追问。

    船还没有停在岸边时,浅淡的夜色之中,岸边有几名士子装束的人和长随钱槐靠过来。

    “晴儿,三爷在不在船上?”

    “在的。”

    贾环从船舱中出来,岸边的纪鸣、萧幼安、何师爷焦急的顾不上场合,道:“子玉,刚收到的消息,三日前黄河决堤。淮南已经成了一片泽国。沙抚台请你去一趟扬州。”

    贾环微怔。黄河十年九害。今年江淮地区的降雨确实多了一些。沙先生是淮扬巡抚,虽然不兼管河道,但赈灾肯定是他职责内的事情。

    纪鸣拱拱手,道:“子玉,户部卫尚书通过山长邀请你前往户部协助他处理调粮赈灾的事宜。这是山长和卫尚书的亲笔信。”

    贾环再愣一下。随即明白过来,情况异常的严峻。当即,和跟着出来到船头的林千薇说了几句话,再吩咐钱槐先送她回去,再给家里的黛玉等人说一声。

    “走,我们边走边说。”贾环上了岸,在岸边换船,和几人一起前往金陵的东城区,南京六部衙门所在地。

    看着众人的小船消失在夜色中,晴儿跺跺脚,不满的道:“诶…,真是个负心郎君。”这几步路都不送下她们姑娘啊。

    林千薇嗔道:“行了,晴儿。贾郎做的是大事。”她的见识自然比丫鬟更高明。高官争相派人来请贾环,证明他的能力、地位。

    一旁的钱槐低着头,眼睛滴熘熘的转着。一听称唿就知道怎么回事。得,一下午功夫,江南知名的林大家就要成了家里的姨奶奶了。三爷这“福气”!

    …

    黄河决堤的消息在极短的时间传遍了金陵城。城中的氛围为之一紧。淮南受灾之后,金陵城中的各种事情、物资价格都会受到影响,说不定还会有流民往金陵城而来。黄河隔几年就要危害一次,人心惶惶谈不上,但到底是影响到城中的生活。

    酒楼、食铺、茶馆、码头、青楼等处各种消息乱飞。到处都在议论淮南河水泛滥的事情。陈家米行的售米价格悄然的上浮了三成。从太平时节的六钱银子一石米涨到了八钱银子一石米。

    七月二十四日上午,林千薇去贾环家中稍坐了一会,裴姨娘、晴雯招待她喝了杯清茶。黛玉不待见她。

    林千薇知道贾环还没有回来,反而去了扬州,心里的相思难以遣怀,情绪不佳,带着丫鬟云瑶、晴儿坐船前往晓梦阁中。

    晓梦阁在上午时分,生意清淡。金妈妈在后院的楼中训斥几个小姑娘,见林千薇进来,挥挥手将几个犯了规矩的小姑娘打发走,招唿林千薇去屋子里稍坐,“我的姑奶奶,这两个月你还真窝在和安街啊。怎么样,搞定那小子没有?”

    小丫鬟进来上了茶。林千薇就笑了下,眉眼间情愁难消。将这段时间的生活捡着和金妈妈说了说。

    金妈妈瞪着眼睛道:“你说什么?让你等五年?你傻了。这样还答应?那小白脸肯定是骗你的。太不靠谱了。五年之后,你都二十三岁,人老珠黄。他还要不要你都两说?不成不成,你还是赶紧再找一个。三条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还不好找吗?”

    林千薇给金妈妈唠叨了一顿,心情好了些,轻笑道:“金妈妈,你别光顾着说他的坏话啊。小心他让礼部把你这晓梦阁给封了。礼部方尚书是他的座师。”

    礼部管着教坊司。而秦淮河上的青楼,最大的都是教坊司的产业。

    金妈妈没好气的道:“老娘可不吃这一套。他要是敢封我的晓梦阁。我就天天去和你闹。我不能白陪一个女儿给他吧?”她这个女儿主意拿得稳。但凡肯听她的劝,也不会在最当红的年纪退出。名妓这个行业,二十一二岁才开始考虑退出、嫁人。

    林千薇咯咯娇笑。

    金妈妈又道:“你今天回来是打算干什么?”

    林千薇道:“闲的慌,过来帮妈妈教授小姑娘唱曲。”

    …

    三天的时间飞快而去。七月二十七日,贾环自扬州回金陵时,和安街的家中,黛玉、裴姨娘、晴雯、如意、紫鹃、袭人几人中午时围坐在吃饭,气氛微微有些沉闷。

    黛玉用筷子吃着米饭,蹙着眉头,细声道:“三哥哥去了快要十来天了吧?”

    隔壁桌子上吃饭的晴雯点头,应声道:“嗯。就让钱槐回来拿了一回衣裳。”语气里透着浓浓的担心。

    裴姨娘看看,宽慰道:“你们别担心。扬州的沙巡抚派人请三爷去,他是幕僚、智囊,不会有什么危险。”

    午饭很快就散了。裴姨娘回到屋子里,在屋中大开画卷,欣赏着贾环前不久给她画的素描画。分毫不差。

    想着他十二岁的年纪,就参与到这些大事中去。如此英才,殊为难得。可惜啊,已经和薛家的女儿订婚。要不是知道他是念旧情的性格,她都想当一回恶人,为玉儿争取下。

    “唉…”裴姨娘失笑着摇头。又想起隔壁的林千薇。她倒是好眼力啊!

    …

    甄家。

    自扬州而来的盐商郑元鉴正和甄礼说着话,静室之中,别无他人。“甄大爷,淮南洪水,盐场尽毁,今年的私盐利润必须要将五成,否则将我剐了,我也拿不出来。”

    甄礼皱着眉头,沉着脸,道:“就一点办法都没有?”甄家在私盐上分一杯羹,约有数十万两白银。但这银子是通过大姑娘供奉给太子的用度。甄家即便面临着亏空的压力,也没有动这笔银子。

    郑元鉴坚决的道:“没有。”又叫苦,“我的大爷,盐场都毁了,即便我能组织人运盐,哪里有盐可以运啊?”

    甄礼似笑非笑的看了郑元鉴一眼,“希望郑员外你不要骗我啊。”甄家现在没落了。郑盐商这样说,情况的真假他不好判断。但,未必没有趁机摆脱甄家的意思。

    郑元鉴赌咒道:“甄大爷,我要是有一句假话,我全家不得好死。”

    甄礼沉吟了会,点点头。

    一刻钟后,郑元鉴带着随从从甄家出来,坐到马车中后,脸上顿时露出冷笑。小儿辈,你还嫩了点。

    “绕一圈,再去陈家。”

    …

    陈子真每天的日常工作除了帮衬父亲忙前忙后的处理事务外,还需要管理陈家的外事。他的弟弟能力都有限,银钱的事情,还是要他掌总。最近淮南发洪水,父亲时常要去南京六部衙门议事。他越发的忙起来。

    七月底的上午,陈子真起床后,在前院里一边吃早饭一边听管家汇报情况。

    “米价涨到了一两银子一石?”

    “是的,大爷。这是米业行会同行们一起商议的价格。我们陈家乐善好施,米行也是最大,但也不能得罪大部分同行。”

    陈子真想了想,“行。我知道了。金陵简报那边你盯一下。米价上涨他们肯定会报到。他们就整天喜欢关注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情。必要的时候,你去国子监走一趟。”

    管家会意的点点头,“嗯。大爷放心,不会有损我们陈家的声誉的报道出现。”

    陈子真感慨的笑了笑,“子志,子泽都像刘伯你这样办事得力,我每天要轻省许多啊。”

    …

    七月二十九日下午,贾环风尘仆仆的赶回金陵,在家里还没喘口气,晚上时分,给卫弘派人叫到卫府中。

    已经是深夜时分,巷子中有狗叫的声音传来。月色蒙蒙。卫府前的街道静悄悄的。贾环从侧门进了卫府中。

    户部尚书卫弘已经等在内书房中。人老了,睡下就不想起来。他因而一直等着贾环。见贾环进来,微笑着道:“子玉一路辛苦了。但是有件事,我不得不和子玉商量。”

    贾环苦笑一声,疲倦的坐在椅子上,道:“卫司徒客气了。”

    卫弘道:“朝廷命令从南京的粮库中调拨粮食前往淮南赈济灾民。但粮库之中的粮食早就被以旧换新,以次充好,我让人去看过了,根本就不能吃。运到淮南也不能解决问题。我已经密折上奏给天子。

    唯今之际,只有让大商家捐输银子,购买粮食运往淮南地区。但是,昨天金陵城内的米价已经涨到了一两二钱银子一两。翻了一倍。简直混账至极。发国难豺。

    米价背后,是陈家在操控。我下午和陈高郎谈过,他推的干干净净。我想要问问子玉,敢不敢在金陵简报上将这件事捅出来?”(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一章 卫尚书的原则

    贾环去扬州的这近十天的时间,主要是为淮扬巡抚沙胜编写、指导救灾的方略、条陈。

    雍治九年的水灾,沙胜目睹了最尾声的时刻,以及之后的东庄镇重建。因而,派何师爷过来请贾环前往淮南参谋赈灾相关的事务。

    贾环将赈灾的方略、条陈写出来,形成文档,再解释清楚,就完成了他的任务。

    这不同于在书院的那次。这此受灾的面积更广,但同时拥有朝廷的各级衙门参与救灾。根本不需要贾环亲力亲为,衙门里能做事的吏员很多。

    如果,真要到他去救灾一线指挥、做事,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大周的官场从根子上烂透了。在大灾之前最基本的行政命令都发不出去,距离丧失政权就不远了。显然,情况还没有到这一步。

    朝廷的谕令,让金陵供应粮食。这是题中应由之意。国朝江南地区的赋税,都是交在南京,再由漕运至京城。避免出现前明让粮长运粮食到京城的恶政。

    金陵这里有钱粮存储。由南京户部代为管理。淮扬巡抚沙胜和南京户部尚书卫弘之间的沟通是由沙胜的心腹幕僚何师爷。贾环并不管这件事。

    户部尚书卫弘邀请贾环参与到协调赈灾钱粮中的事务,看中的是贾环的权谋、智慧。他的儿子、孙子都在给他的家书中夸奖贾环。他在花魁大赛中也亲眼见证了贾环的能力。

    作为曾经担任过布政使的一方大员,怎么用人,这是基本的能力。他也愿意信重、礼遇有才华的人。哪怕贾环现在才十二岁的年纪。

    所以,贾环从扬州回来,身上还有为卫尚书策画的任务。

    从贾环的个人角度而言,他并不觉得为尚书效力,他就应该感到荣幸什么的。真要从权势上论,山长之前的顺天巡抚、左副都御史,沙先生的淮扬巡抚,都比卫尚书的份量更重。

    贾环做事向来是很有目的性。他来江南的四大目的:读书、后路、压贾雨村、割裂甄家。目前已经完成了两项。在明年春很有可能举行恩科会试的情况下,他并不愿意将时间浪费在卫尚书的幕府中。赈济灾民是官府的责任,不是他的责任。

    当然,去扬州帮助沙先生谋划,那是因为他和沙先生有师生的情分。

    不过,卫尚书是通过山长邀请他来处理调粮赈灾的事宜。山长悲天悯人,具有儒者的人文情怀。淮南变成泽国,山长心中感慨,所以让他来协助卫尚书。

    贾环轻轻的揉着眉心,脑子里思考着。

    敢不敢?这是个带着很强烈“激将计”的话。但是,他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脑门一热,就和金陵文官之首的陈家对着干。

    卫弘没有在现在这个当口清查粮库被贪--污的事,摆明了就是以大局为重,先运粮救灾,秋后算账。

    而以报纸鼓动舆论攻击陈家有什么用?要是陈家不降米价,难道还有人敢打砸抢吗?金陵城中并没有灾情。

    “卫司徒想要用舆论的力量倒逼粮价和陈家?”

    “不错。陈家不要脸的话,物议沸腾之际,老夫会上书朝廷。”

    卫弘今年五十八岁,身形微胖,容貌略显老态,在家中穿着浅灰色的便服。他来南京前,担任过山--西布政使。看似和蔼,偶尔间有封疆大吏的威严流露出来。

    此时是在书房中私下里说话,卫弘情绪外放,脸色有些愤然,直白的道:“子玉心中不必揣测,老夫亦有私心。陈高郎枉为读书人。淮南一片泽国之时,竟然允许家人发国难财。他娘的,书都读到狗身上去了。

    千里做官之财。老夫宦海几十年,绝不敢自称清官。权谋手段也用过。但做人、做官,要有底线。小节可以有亏,大节不能有损。若是没有半点原则,与禽兽何异?要知道青史昭昭,史笔如刀!”

    贾环顿时微微动容。

    卫弘这样的老官僚,说出来的话,是真心话还是表演的,他是判断不出来的。曾经有人评价三国演义里面的刘备,刘备演仁义演一辈子,假的和真的有什么区别?

    此时,贾环也有点这样的感觉。如果卫弘保持他说的观点的话,必定能走到阁臣的位置。

    不管是在商场上,还是在官场上,一个只知道举手,或者毫无原则站队、举手的人,都走不远。一个人所坚持的原则,就是其人格魅力,才会有追随者。

    贾环深谙其中的道理。他在前世里,一介贫寒学子,能够爬到大公司的中层职位,靠的就是这个。要有一批追随者。而别人凭什么追随你?利益的纽带,是必须的,但同样很微弱。只有依靠个人魅力聚合起来的团队,才是精兵强将。这一点,在成功的大型公司中凸显的非常明显。比如,阿里巴巴的创始团队和马云。

    贾环心中对卫弘升起些好感。

    或许,能让贾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产生好感,也是卫弘、一个曾经担任过布政使的能力的吧!

    卫弘喝了口茶,喘口气,接着道:“子玉,你要知道贪赃枉法,和史书的评价没有任何关联。清官不等于好官。权臣不等于奸臣。前明首辅杨廷和,一代权臣,而史书之上,评价是贤臣。徐阶,家里是松江府最大的地主,岂能没有枉法之处?他也是贤臣。张居正,权倾天下,威福自用。他的评价又如何?大明贤相!

    为什么?在其位,要谋其政。身为首辅,一定要做到国库充盈,吏治清明,社会稳定,小民安居乐业。于国家有利,个人私节就算有亏,也可以坦然的面对后人的评说。”

    这番话就有些教导的意味。说的很诚恳。这是为官做人的道理。

    贾环见识自然不是十二岁的少年,他对这些事情有深刻的理解。

    卫弘看看坐直身体的少年,忽而笑起来,“子玉的年纪…与杨文忠公相若啊!”

    贾环嘴角泛起苦笑,谦逊的道:“学生名登桂榜,要谢方先生力排众议。”

    他现在的年纪,在科举路上的成绩,要套一个模板的话,那就是明朝的首辅杨廷和。明成化七年,杨廷和中举,时年十二岁。他中举的年纪比杨廷和小一些。

    杨首辅经四朝,正德七年执掌明帝国中枢,权倾天下。嘉靖皇帝继位都是他定下来的。史书评价极高:天生斯人,大匠之任。还有一个明朝三大才子的儿子杨慎。堪称文臣典范。

    他十二岁的年纪,类比杨廷和,这有点捧杀啊!压力很大。

    卫弘笑呵呵的摆摆手,“望溪先生慧眼识才。”说着,看贾环一眼。贾环还没回答他的问题。

    卫弘先打情怀牌,再这么捧贾环一句,书房内的气氛极好,很是融洽。

    每一个高官都有过人之处啊。

    贾环没吭声。

    他已经过了被赞誉和情怀打动的年纪。在国子监的金陵简报上刊登攻击陈家的文章。卫尚书会得利。第一,压粮价。完成当前的任务。这必然会给天子留下能臣的印象。第二,升官。有两种可能。其一,陈高郎在随后一系列的政治斗争下台,卫尚书接任。其二,陈高郎安然脱身,卫尚书以功升到其他位置。

    然而,他出头当先锋,总不能就只为了情怀吧?那完全是被卫尚书忽悠的为其冲锋陷阵。

    这种事,他是不干的!

    卫弘只停顿了极短的时间,眼神从贾环沉默的脸上扫过,微微一笑,道:“老夫不久前收到刘大学士的来信。礼部何尚书即将致仕,天子有意让望溪先生继任。令师张伯玉以礼部侍郎的身份主持南京国子监改革,初见成效。想必天子不会吝惜尚书之位。”

    贾环的老师一堆。但是说起他的老师,外人的第一反应就是山长张安博。

    贾环点点头,拿起茶杯喝茶。卫家和文华殿大学士刘飞白交好的事情,他听王子腾说起过。

    卫弘再道:“国朝有事的制度。子玉在老夫这里帮忙,等赈灾结束后,有功之臣的名单少不了你。不过以子玉的年纪,恐怕要等到步入官场时再叙功。”

    秀才等读书人帮助朝廷做事,有功劳会记录在案,等进入官场时,按照功劳加官。

    贾环心里衡量了下,起身道:“学生这就回去安排。”

    卫弘点点头。安排下人送贾环回和安街。蜡烛光下,他笑着摇摇头。不见兔子不撒鹰啊!这少年的心性…真是稳。

    说不定他日后还真的能走到前明杨廷和那样的高位啊。

    …

    八月初一,新鲜出炉的金陵简报在朝阳之中派发到金陵城中各处。如今,金陵简报发行量已经达到2万份。成为江南几十家报纸中的霸主。

    酒楼、食铺、茶馆、码头、青楼里,无数正在读报的人,瞩目着金陵简报头版头条上刊登着的贾环的亲笔文章,“吃口饭不容易,粮价为何这样高?黑心商家都有谁?”

    贾环在文中勐烈的抨击粮商趁机涨价的行为。并将米行背后的主家全部列出来。金陵城中的市民们突然的发现,原来在城外施粥的良善人家,五成都是粮行背后的主人。特别是在金陵城中风评不错的陈家。竟然是粮食涨价的罪魁祸首。

    真是一地狗血。

    “混账东西!”上午时分,陈府内,陈高郎将报纸拍在方桌上,“如此重要的消息,怎么现在才送过来?温佑干什么吃的!”态度如同暴风骤雨。

    陈子真和刘管家两人低着头,默默的承受着陈高郎的怒火。(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二章 拒绝、报复

    被训斥了小半个时辰后,陈子真和刘管家出了花厅,顺着走廊往外走。脑海里还回荡着陈高郎的咆哮:早知道,家里的报纸就不该停办!

    他们俩出来,现在需要去消除这件事对陈家的影响。

    人不要脸则无敌。但陈家还要在金陵生活,还是要脸面的。

    不管金陵简报上是污蔑的,或者是真实的。消息已经传出去。吃高价米的民众都将心中的怨恨对准陈家。

    唯今之计,就是让陈家的米行降价销售米面,为陈家挽回声誉。同时,拿银子去《金陵简报》上发声明,说明陈家并没有操纵粮价的事实。

    陈子真沉着脸,心里琢磨,忽而问道:“刘伯,那个金仲文是谁?”看能不能请他执笔为我们写一章。

    刘伯早就代表陈家去金陵简报打过招唿,当时接待他的高监生一口答应,不会放对陈家不利的文章。结果,今天的报纸出来,他这脸被打的!

    “不大清楚。我去国子监问问。”

    陈子真点点头,眼神凌厉的道:“谈完之后要警告下国子监那边,让他们收敛着点,否则别怪我们。”

    这次报道已经刊登出去了。再说狠话没有意义。但是,如果金陵简报还要继续攻击陈家,那就对不起了。不要以为陈家在金陵是白混的。有的是办法对付他们。

    刘伯愣了下。所谓的警告,是警告礼部侍郎张安博吧?随即,脸上浮起快意的笑容,这才是金陵陈家应有的范儿。当我们家里是阿猫阿狗么?

    “好的。大爷!”

    …

    国子监的改革在金陵简报发行量日渐的变大之后,开始逐步的有一些成效。毕竟,肄业之后可以当办报人,有银子,有体面,这份工作、前途,人人都愿意读书进取。

    国子监中的考试、讲学不比往年。有《书院讲义》在案头日夜学习,又《雍治十年南直隶范文汇编》可以揣摩文章。每月一考。能让人得知自己的进步或者退步。国子监中经数月,终于整体呈现的是蓬勃向上的氛围。

    八月一日的上午,贾环在国子监的典籍厅中盯了一个通宵。正要回去睡觉时,上午来国子监中办公的山长派高监生将他叫到彝伦堂的公房里。

    秋日柔和。树林中时不时的可以听到鸟儿啼叫的声音。贾环红着眼睛进来,略显疲倦,不过精神头还不错。他知道他那篇文章会在金陵造成什么样的轰动。

    张安博穿着青色的长袍,带着老花镜坐在案几后,手边放着一份报纸,正在和儿子张承剑、学生纪鸣、幕僚田师爷夸贾环的文章写的好。见贾环进来,满意的捻须而笑,道:“子玉来了。坐。你这篇社论写的很好。“文为心声。为民呐喊,吾辈读书人当如此!”

    身为进士、大儒,他再怎么开明,也不会喜欢白话文。他是夸贾环这篇文章的内容。揭开了高粮价的面纱。还有一些人的脸皮。像刀剑、投枪,很有战斗力。

    贾环谦虚的笑一笑。心里却是苦笑一声。山长太高看他的正义感了。他可不会为民众去得罪陈家。“民众”这个词太飘渺。他和卫尚书做了交换,所以才有这篇文章。

    张承剑乐呵呵的道:“这样的白话文章,只有子玉能写。”

    张安博道:“我昨晚收到京城的来信,恩科之事已经定下来。子玉,忙过这阵子,你要抓紧时间读书。唉,说起来,还是我耽搁了你这段时间。”

    雍治十三年二月春闱。贾环肯定要回京城过年。那么,至少提前一个月出发。差不多十月下旬,他就该启程离开金陵。而此时已经是八月初。

    贾环宽慰道:“淮南大水,我略尽绵薄之力也属应该。我在卫尚书那里的事情已经完了。等会回去睡一觉,休息几天,就可以继续读书了。”

    “嗯。”张安博这才放心。

    纪鸣笑着道:“那中午的与金陵简报的监生们一起轻烟楼中的聚宴,我帮子玉推了。”

    贾环就笑,“我现在就想睡觉。哪里还能吃酒?”

    国子监中改革的大体已经定下来,剩下来的是实施。山长这里并不怎么忙。说笑了几句,贾环正要告辞时,高监生进来,打了一圈招唿,讪笑道:“贾兄,陈家的刘管家来了。”

    他受了刘管家50两银子,答应不会在报纸登不利于陈家的消息。而要登报的文章出自贾环的手笔,他自是拦不住。搞的他现在见到贾环就有点不好意思。因为贾环说:50两银子你就答应屏蔽不利的消息,这至少得500两啊,同学!

    贾环从彝伦堂出来,疲倦的揉揉脸,问道:“他有什么事情吗?”

    高监生跟在贾环身后,亦步亦趋,赔笑道:“两件事。第一,希望贾兄帮陈家写一篇洗地的文章。第二,希望在我们报纸上刊登声明:说明陈家并没有操纵粮价。”

    见贾环皱眉,高监生赶忙道:“我听刘管家的口风,银子不是问题。他至少愿意出200两银子。”

    贾环笑着摇摇头,“你去回绝他。报纸的声誉不能用来交易。”他写的是社论。然后,报纸上再刊登一则和社论相反的消息,这是什么?唾面自干。会影响到金陵简报的公信力的。你来这么一手,下一次,你再发社论,读者会信吗?公信力是银子买不到的东西。

    贾环干净利落的拒绝,下了台阶,往国子监外走去,他要回家睡觉。

    “这…,贾兄,这…”高监生伸手,很是无奈的看着贾环离开。他不能理解贾环这个决定。最终只能归结为:有钱任性。贾朋友的香水在江南大卖。

    …

    “高朋友,你们会后悔的!”

    国子监典籍厅金陵简报编辑室中,刘管家愤怒的丢下一句话,气冲冲的回府。留下高监生加三名主编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叹道:“好像不值得啊。唉…,算了,贾朋友的决定,我们亦是无法,高兄,你还是赶紧再跑一趟彝伦堂,通知下张总编吧!”

    金陵简报拒绝为陈家刊登挽回声誉的声明后,陈家上下义愤填膺。不少管家、子弟都叫嚣着要给国子监的报纸,还有那个少年郎好看。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啊!

    陈高郎得到儿子陈子真的消息后,亲笔写了一封书信给金陵知府贾雨村。

    陈子真一脸冷笑的出府。

    秋天的夜色一点点的,渐渐的弥漫在天地间,将金陵这座繁华的城市笼罩。城外陆续出现的受灾就食的乡民,淮南令人担忧的局势,金陵官府的救助,正在陆续起运的粮船,金陵简报上掀起的轩然大-波,悄然跌回到1两银子一石米的粮价。在夜色中这些问题、事情、矛盾、焦点都被掩盖。秦淮河上的夜生活始终才是金陵夜晚的主流。

    歌舞升平的秦淮河上,一艘艘的画舫在流光掠影的灯光中徘徊,丝竹、歌声传来。

    隶属于天香院的一艘画舫中,江南花魁紫南正陪着陈家四公子陈子泽、扬州盐商郑元鉴吃酒。

    “两位爷,奴家去更衣。”名妓紫南穿着浅粉色的秋衫,盈盈的一笑,从陈四公子的大--腿上下来,去了外面。船舱之中就剩下陈子泽和郑元鉴。

    郑元鉴笑着举起酒杯,“我与四公子一见如故。有些事情要拜托四公子帮我在陈大人面前说说好话。”他从甄家的门下改投陈家。陈家这几位公子,他当然要拍好。

    陈子泽玉带锦袍,头戴唐巾,风流英俊的公子哥,喝了酒,笑道:“郑员外这话说的。家里银钱的事情是我大哥负责。郑员外要多走走我大哥的门路。我就是个混吃等死的闲人。在我父亲面前说话没什么份量。”

    郑元鉴就笑,“四公子谦虚了不是?最近金陵简报很不像话啊,搞一些虚假报道煳弄民众。我听说金陵简报后头是贾环在控制?”陈家上下要教训贾环的事情,他打听的很清楚。

    “嗯。”

    “我和他有仇!杀子之仇。”

    “哦?”陈子泽顿时来了兴趣,好奇的看着郑元鉴的脸,“郑员外,到底怎么回事呢?”

    郑元鉴将儿子郑文植今年秋后问斩的事情说了一遍,眼泪就流下来,“我给四公子提个醒。要教训那个少年,就要让他感觉到痛。否则,他还是会继续嚣张。”

    陈子泽拍手道:“这话说的好!娘的,郑员外,咱们喝一杯。”他和贾环也有矛盾。因为一些小事,让他去年冬天沦为秦淮河上的笑柄。直到现在,他才敢来秦淮河上喝花酒。快大半年的时间了啊!他心中岂能不气?郑员外的话深和他的心思。

    郑元鉴擦擦眼泪,自嘲的道:“让四公子见笑了。其实,贾环的事情我打听的清楚。他住在和安街,照顾他表妹,前任的扬州巡盐御史林如海的女儿。据说此女小小年纪,就生的如花似玉,妩媚动人。”

    陈子泽眼皮子撩了一下,似笑非笑的道:“掳人啊!郑员外,我虽然喜欢女人,但是违法的事情可不做。你就算把人送来了,我也得给贾环送回去。”

    当他傻么?拿他当枪使。听说大盐商手下都有贩运私盐的盐丁队伍,手上沾过人命。

    郑元鉴连忙换一套说辞,赔笑道:“我怎么敢教四公子做违法的事情。陈大人知道了,不得剥了我的皮?我只是出个主意,说给四公子听听。

    贾环有功名护身,不大好动。但是他身边的人没有。要想给他个痛入骨髓的教训,可以从这方面入手。掳人多麻烦?只要找两个火铳手打一发。神不知,鬼不觉。”

    陈子泽目光一闪,笑吟吟的看着郑元鉴,笑道:“郑员外果然是老手啊!”

    郑元鉴哈哈一笑,岔开话题,“说笑,说笑而已。郑国公麾下的精锐火铳手可不是那么好请的。”

    酒宴继续。

    第二天清晨,在秦淮河上肆意了一夜的陈子泽回到家中找大哥陈子真,兄弟两人在密室中聊了很久。

    …

    八月初十,临近中秋节,金陵城中桂子飘香。中秋节是国人传统的吉日,城中节日的气氛日渐的浓郁。

    贾环自忙过沙先生、卫尚书那里的事情后,这段时间一直在家中休息。确实有点累了。即便他天天有锻炼身体,但是到底只有十二岁。还是吃不消。

    这天上午,贾环带着许久没有出门的黛玉、裴姨娘、晴雯、如意、紫鹃、袭人几人一起前往莫愁湖中欣赏秋景。

    下午四五点时分,一行人游玩的尽兴,坐船回来。

    走在和安街的街道上,黛玉的小脸上弥漫着高兴、开心的浅笑,美丽无瑕,慧黠的道:“三哥哥,许久没见到隔壁的林姑娘了,莫非你和她闹翻了?”

    贾环就笑着摇头。正要说话时。

    左侧的屋檐上,勐然的一声铳响,一股血雾腾起。(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三章 死去

    眼争争的,看着倒下去的黛玉,贾环脑海一片空白。他甚至忘记最基本的常识:卧倒躲避。

    仿佛所有的情绪在这一瞬间都抽空,整个世界都漂浮起来。唯有一段对话在脑海中响起。

    “我还有一百万两的家资全部赠送给子玉,只盼子玉在我死后照看小女一二。子玉可愿意答应我?”

    “姑父,在你死后,我会照顾林姐姐。但有些事情,不是银子能解决的,我做不到的,望姑父不要见怪。”

    言犹在耳。言犹在耳。然而,现在,林黛玉当着他的面,被火铳打中。

    此时的周朝军队普通采用火器。火器技术在锻造火绳枪这个范畴。因而,采用的是铅弹。铅弹比较柔软,在击中人体后会将所有的动能释放出来,造成二次伤害。令伤者及其痛苦。

    而如果铅弹的碎片没有全部取出,会造成铅中毒。即便能取出来,铅弹还会将衣物碎片带入伤口,造成感染。鉴于铅弹的巨大杀伤率,后世里国际公约明令禁止铅弹。

    依照此时的医术,中弹的人,肯定活不了。

    而现在,黛玉被铅弹打中。当着他的面,被铅弹打中。

    贾环的心脏被无形的手紧紧的攒住,巨大的悲伤,不可抑制的从心底涌起来。

    秋风萧瑟,午后的阳光惨淡的落在和安街的街道石板上。混着大片的鲜血。刺目、刺鼻。黛玉和裴姨娘两人倒在血泊中,浑身是血。场面一片混乱。

    丫鬟们尖叫着围过去,长随们慌乱的不知所措。一声铳响也将和安街傍晚时的宁静给打破。几名行人被惊吓的狼奔豸突。有家养的狗在“汪汪”的叫。

    漂浮着白烟的民居屋檐口,两名火铳手看了看被围在地上两名女子,“走吧。”没有角度再打一发了。其余目标没有价值。两人撤下火铳,消失在屋檐口。

    一秒或者几秒之后,虚无的感觉仿佛潮水般褪去,周围的世界变的有声,贾环踉跄的跪下来,手颤抖着,去查看倒在血泊里的黛玉和裴姨娘的情况。黛玉的死,将是他不能承受之重。面前的衣衫上全是血。裴姨娘倒在地上,将黛玉护在怀中。两人脸上全是痛苦、惊吓的神色。

    “林妹妹。”贾环声音嘶哑,轻柔的将黛玉抱离裴姨娘的怀抱。触目惊心的惨状出现在眼前。鲜血染红在裴姨娘的腹部。黛玉面前的胸襟全部染红。

    黛玉“啊”的一声哭出来,紧紧的抓着贾环的手臂,“三哥哥,我没事,姨娘,姨娘…她…”

    铅弹以黛玉为目标,但是火铳手没有打准,稍稍偏离,从侧面击中了裴姨娘。

    贾环这时也发现了,黛玉没有受伤,巨大的狂喜压过来,眼泪从眼眶里流出,跪在地上,激动的将黛玉一把抱到怀中,“好。妹妹,你没事就好。”。

    黛玉没有受伤!没受伤!

    随即,又是无与伦比的痛楚涌上来。裴姨娘中弹了!这几乎宣判了她的死亡。

    狂喜与悲伤,瞬间交织在贾环的心头。黛玉埋首在贾环怀中痛哭流涕。贾环将她交给紫鹃、袭人护着,去看裴姨娘的情况,握着她的手,“姨娘!”

    强自镇定着,扭头吩咐道:“胡小四,你带人去看看情况、报官。钱槐你去家里叫人来,请医生来。”

    两百步开外,冒着白烟的屋檐处,已经没有动静。贾环即便在此刻,能判断的出来,杀手已经走了。和安街这里是闹市区。人流密集,不存在开两枪的时间、机会。

    跟着的长随各自去了。

    裴姨娘平躺在地上,眉头已经痛苦的纠缠在一起,看着流泪的贾环,脸上带着一抹欣慰的笑,“没用的,三爷。我要死了。你答应我,好好的照顾玉儿。”

    贾环点头,眼泪不止。不可否认,黛玉在他心中的份量更重一些。他直到得知黛玉没事,才能用意志压得住心里的情绪,安排事情。但是,他和裴姨娘一起生活了这么久,都是拿她当亲人、长辈看待。

    这个秀外慧中,为林如海守节的女子,一直都是安安安静的,协助他照顾、教导着黛玉。她在某种程度上承但着黛玉“母亲”的职责。

    再过两个月就要回京城。他都计划好,到时候让裴姨娘住在他那边。不用参与贾府内眷里那些勾心斗角的事。专心教导黛玉。

    没有小妾为丈夫守节的道理、礼法。裴姨娘如果有中意的男子,亦可下嫁。没有,住在他家中一辈子亦无不可。

    现在,所有的计划都是成空。

    被刺杀,愤怒、报复这些都不必提。他若做不到,枉为男儿!此刻,他心中只有忧伤的情绪,将他淹没。

    裴姨娘虚弱的喘口气,腹部的血流不止,脸上愈发的苍白,看向黛玉。黛玉哭着跪在裴姨娘身边,悲切的流泪道:“姨娘,我不要你死。”

    裴姨娘笑了下,“傻孩子!玉儿…,女人这辈子,遇到一个疼你、知冷暖的男子不容易。有些时候,名分不要太在意。错失良人,只怕会后悔一辈子。”

    说着话,勉强的微抬着手,指着贾环,“三爷要是没定亲,老爷和我都是想将你嫁给他。”

    黛玉含泪点头,“嗯。”

    这交待后事的话让身边的紫鹃、晴雯几个丫鬟们都是哭起来。家里的元伯、沫儿等人都已经过来。裴姨娘的丫鬟沫儿哭的最伤心。

    裴姨娘恍惚了一会儿。在那短短的几秒时间内,她的一生中重要的经,如同画面在脑海中掠过。她感觉到生命在流逝,眼神慢慢的聚焦,落在贾环的脸上,声音越发的弱,“三爷,玉儿…”

    裴姨娘想要叮嘱贾环关于黛玉婚事的事情,一句话没说完,昏迷过去。

    “呜呜…”

    “哇…”

    黛玉、丫鬟们都是失声痛哭,哭成泪人。场面悲戚。元伯等几个下人亦是抹眼泪。裴姨娘往日为人深受下人拥戴,不想今日却在这里被人打死。

    贾环呆了一下,伸手擦干自己的眼泪,扶着黛玉,缓缓的站起来,低声道:“妹妹,我们回家。”

    …

    经常来贾环家里帮黛玉看病的杏林圣手、供职于南京太医院中的吴太医被钱槐请来。

    在后院裴姨娘的屋中,治疗了一番后,对贾环摇摇头,“贾公子节哀!”叹着气,背着药箱离开贾环的家中。

    满屋子里,压抑的哭声不止。贾环这边出事,德润坊的贾府里的管家过来问候。调了几个女管事和仆妇过来帮忙料理。

    夜色的灯光中,贾环沉默站着,做个手势,让元伯代他送客。自下午回家以来,他就是这样沉默着。

    看着床榻上脸容渐渐变得安详,似乎忘记了痛苦的裴姨娘,贾环上前,整理了下被角,轻声道:“姨娘一路走好。”吩咐了回来的元伯料理后事,贾环带着长随胡小四在深夜里出门。

    祭奠裴姨娘最好的祭品,是凶手的头颅。他要把这样东西带回来。

    还有,幕后主使者的血!

    …

    贾环下午四五点许在和安街遇刺的消息,随着贾环派胡小四拿着他的名帖去金陵府衙报官,而迅速的传开。自花魁大赛之后,贾环本来就是金陵的名人。何况这一次还死了人。

    贾雨村将案子交给府衙里的铺头处理,便不再过问。陈家、甄家、贾史王薛四家的族人,郑国公邓鸿、六部的尚书、侍郎,金陵城内的堂官都得知了消息。

    稍晚一点的时候,金陵城内与贾府合作的各大商家亦得知消息。紧跟着,消息传到秦淮河上。一时间议论纷纷。

    贾环派了一名随从去卫弘家中送信,告知这个消息。他要一个说法。自己则是前往大功坊山长张安博的家中。

    书房中,气氛沉默。张安博还没有睡,紧锁着眉头,“子玉,你的想法呢?”

    张承剑和田师爷两人还都得知消息后的一脸震惊。金陵城中竟然有人想要用火铳报复贾环。

    贾环声音还有些沙哑,道:“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张安博点点头,许诺道:“你放手去做。我会写信给何新泰告知此事。大周还是有王法的地方,不能仍由宵小横行。”

    贾环“嗯”了一声,他也会写信给王子腾、贾政,并要求将此事转告宫中的贾元春。

    金陵距离京城很远,这都是一两个月后的事情。张承剑道:“子玉,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有需要的地方尽管开口。照我看,这件事陈家脱不了干系。”

    前两天,贾环才拒绝在报纸上刊登为陈家挽回声誉的声名。陈家是有动机的。

    凶手是谁?幕后主使者是谁?这些问题,贾环在这几个小时内依旧思考过,道:“八月中秋的金陵简报,我打算写一篇文章。刊印的事情,请伯苗兄帮我盯着。此外,我想要先追查火铳的来源。”

    但凡是汉人的王朝,不会禁止百姓持有刀剑。但是,不允许持有长兵,比如弩。不允许持有盔甲。这都是造反的重罪。火铳这样的利器,都会有来源可查。

    田师爷赞同道:“这个思路可行。”

    贾环点头。

    这时,住在不远处,得了通知的纪鸣匆匆的赶过来。主动请缨,陪着贾环一起去拜访南京守备郑国公邓鸿。(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四章 心有猛虎 血泪无声(一)

    夜里深深。贾环和纪鸣坐马车前往位于中城区的南京守备郑国公邓鸿府上。车轴辘辘。马车中一阵沉默。

    纪鸣到山长府上比较晚,不知道详细情况,问道:“子玉,是你表妹被铅弹击中?”

    贾环还好端端的坐在这儿,肯定不是他。事实上,枪杀有功名的读书人绝对会引起士林的敌视。一般而言,不会有人干这样的事情。但是读书人毕竟不是官员。不讲规矩的人,也会直接下手。

    贾环语气萧瑟的道:“是我表妹的姨娘中弹。已经身陨。”

    纪鸣安慰道:“子玉,节哀!”

    贾环沉默的点点头。

    纪鸣轻叹口气。别看子玉现在很平静。内心里只怕有雷霆之怒。

    他想起雍治九年的水灾,窑工进犯书院的事情,那一夜审查的时候,多少头颅被砍的飞起。都是子玉亲自下的命令。这一次,不杀人是不可能的。只是,这恐怕对子玉的名声不利。但亲人当着面被刺杀,这仇不能不报!他没法劝。

    贾环知道纪鸣的意思,抿抿嘴,没说话。

    应天府府衙接了他报官的消息,只有一个李捕头带着几个捕快出面,勘察地形后,判定枪手的目标不是他。而是随行的女眷。

    但不管是有人要杀他,还是要杀黛玉,或者裴姨娘,或者晴雯她们,这是不可忍受的事情。

    然而,他心中的愤怒是被理智压着的。教父里说:要爱你的敌人。因为愤怒会使你失去判断。现在还不是释放情绪的时候。在凶手没有被抓到,在幕后主使还没有浮出水面时,愤怒,只是张牙舞爪的心虚。他宁愿沉默。

    不再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

    在贾环赶往郑国公邓鸿府上时,南京户部尚书卫弘也换了官服,坐马车前往陈家。

    他已经收到贾环派人送来的信:有人要杀他,致使他表妹的姨娘身亡。消息,他在贾环派人报官没多久就得知了,也派出管家前往贾环家中探望。但贾环送这么封信来,就是要一个说法。

    他必须要做出一个态度来。因为,贾环与他“合作”做事。贾环这明显是因为在报纸上刊登文章攻击粮价的事情得罪了人,他需要支持贾环。粮价现在只是稍微降了些。第一批购买的粮食已经起运。而整个淮南地区受灾,还需要大量的粮食进入。

    户部尚书亲自上门兴师问罪卫弘没有让随从提前递帖子到陈家,而是人直接上门。态度表露的很明白。

    陈家虽然不至于打开中门。但也是很高的规格。陈子真出面将卫弘迎进一处精美的庭院中,陪着喝茶。片刻后,陈高郎在次子陈子志的搀扶下进来。

    六部尚书都是正二品。但是公认的吏部是六部之首。户部和礼部谁排行第二,有些争议。

    卫弘拱拱手,道:“打扰陈大人了。本官至此是有一件事要和陈大人说一说。今天申时末,贾子玉在家门口的和安街遇刺。朗朗干坤,举人都能遇刺。金陵的治安难道差到这种程度?”

    陈高郎六十多岁,穿着官服,弓着背,眼神冷冽的看着卫弘,道:“卫大人的意思是我指使人做的?笑话!本官即便和他贾子玉有些过节,但会用这种手段吗?我只需要让贾雨村封掉国子监的报纸,就足以让他闭嘴。”

    卫弘嘲讽的笑一声,“呵。”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他不会相信。贾环先在花魁大赛上得罪陈家,至少让陈家损失了上万两银子。接着,在金陵简报上揭开粮价的黑幕,陈家的声誉损失极大。

    陈家要做点事,很正常。

    否则,他一个正二品的官员,怎么会为贾环一个口信就怒气冲冲的上门?因为,他心里认定贾环给他的判断:这事和陈家脱不了干系。

    陈高郎知道这番话很难说服卫弘,不满的道:“卫大人应该清楚,抓凶手的事情,是贾雨村负责。本官无权过问。再者,士子不是官员。卫大人的反应未免过激了些,莫非这里面有什么内幕?”

    文官政治,是不会搞暗杀这一套的。这是潜规则。但是士子不是官员,并没有完全的政治豁免权。蒙头打闷棍、装麻袋沉护城河的事情,国朝这一百五十年,不是没有过。

    陈高郎的意思是贾环在金陵简报上攻击陈家的文章是不是卫弘授意的?

    这是转守为攻。

    卫弘当然不可能当面承认和陈家撕破脸,“哼”了一声,化解道:“贾子玉与我的孙儿卫阳是同窗好友。”

    陈高郎微怔。卫弘和贾环这一层关系倒是第一次听说。语气缓和了些,道:“本官可以把话放在这里,此事和陈家没有任何关系。卫大人还是要多想想,贾子玉得罪了别的人没有。我听说他在扬州将盐商得罪的非常厉害。”

    卫弘点点头,冷着脸道:“既然如此,本官告辞。”拂袖而去。

    陈高郎在他的逼迫下,虽然推的一干二净。但到底是透了点底出来:杀人者,扬州盐商中人。

    …

    陈子真一路送着卫弘离开,回来后,父子三人在小厅中说话。

    陈子真神色轻松的道:“倒没想到竟然会是卫尚书前来帮忙贾环说话,我还以为会是张安博。”

    陈子志嘿嘿笑道:“他一个侍郎,来咱们家能说的上话?晾他一个时辰都是轻的。”

    陈高郎摆摆手,“子真,郑家的事情要处理好。贩运私盐是大罪,家里不沾手。”

    陈子真点头,“父亲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郑元鉴在他四弟陈子泽面前说给贾环一个深刻的教训的事情,固然是交投名状,未尝也没有让陈家帮他为儿子报仇杀人背书的意思。

    他在这件事上,只说了四个字:我知道了。

    但是,甄家可以参与贩运私盐,因为他们是皇家的人,而陈家作为文官,没有参与贩运私盐的必要、条件。这笔银子,陈家是不赚的。

    郑员外想多了。

    …

    卫弘派人将新得到的消息送到贾环家中。已经是深夜十一点许,贾环还没有回来。此时,他和纪鸣还在郑国公府上等待,已经等了半个多时辰。

    打量着等待的花厅,纪鸣苦笑着摇头。

    老实说,两个举人深夜求见一位国公,别人是可以不见的。但是,郑国公派人将他领到花厅,而不是在门房中等待,就透露着会见一见的意思。晾着他们,纯属下马威。看来,等会郑国公会很不好说话。

    贾环沉默的坐在椅子上。

    上午兴高采烈的带着黛玉她们出门秋游赏景,下午陡遭刺杀,安全感如同泡沫般被刺破。裴姨娘在他面前痛苦的死去,痛彻心扉。面对着这大起大落的情绪,贾环表现的如同一块沉默的石头。冰冷的石头。承受着所有的一切。

    然而,他心中关着一头勐虎!

    脚步声在深夜里由远而近。随即就见郑国公邓鸿穿着一身蓝色的袍服进来,微笑着道:“老夫姗姗来迟,望子玉不要见怪。”

    邓鸿四十多岁的年纪,容貌清秀,身姿挺拔,行走间有着武将的风姿。让下人换了热茶,道:“子玉家里出了事,我已经知道了。子玉要节哀。”

    贾环点点头,“谢郑国公。”花魁大赛时,郑伯伯、贤侄那种场面话,在现在就不用说了。

    邓鸿看向纪鸣,微微一笑,喝着茶。

    贾环开口介绍道:“这是我的好友,纪鸣纪德信。”

    纪鸣和邓鸿打了个招唿,借故更衣,在邓府下人的带领下出了花厅。临走前看了平静的贾环一眼,他真是有点担心贾环压不住情绪,谈崩了。

    花厅之中,明亮的烛光照映着贾环和邓鸿的身影。邓鸿好整以暇的喝着茶。贾环道:“我姨娘被火铳手射杀。如此精良的火器、射手只有军中才会有。我恳请郑国公帮我查一查此事到底是何人参与。一应花费,我愿意承担。”

    邓鸿笑一笑,看着说话条理清晰的贾环,道:“子玉,这件事说难也难。南京守备府上万人马,今天有谁出营了,我也查不过来。说简单也简单。能在200步左右打得准的精锐射手也就那么些人。只是,老夫并不缺银子啊。”

    贾环抿了抿嘴,道:“我姨娘死的很冤。”

    邓鸿点点头,“我听说你和苏诗诗私交很好?我一直很想纳一房小妾。”

    贾环愣了下。坐在椅子上,目光平视着邓鸿,“郑国公,苏诗诗已经回京城了。换别的条件行不行?”五月初的花魁大赛,到现在已经过去四个月。苏诗诗已经结束她在江南的“巡演”,北上返回京城。

    邓鸿似笑非笑的看贾环一眼,“回了京城还可以再来嘛!我相信子玉一定有办法。”

    贾环站起来,拱拱手,“我明白了。谢郑国公的款待。我先回去了。”

    邓鸿抬手示意,看着贾环离开的背影,嘴角掠过一丝冷笑。这少年不知道的是:金陵城内的粮价,他亦是有参与的。

    …

    纪鸣在外面等着贾环,但他从贾环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来。一直忍到坐进马车中,问道:“子玉,谈成了?”

    贾环平静的道:“不,谈崩了。”

    纪鸣无奈的叹口气。现在的局面,仿佛就像一个泥沼一样,有满心的力气,愤怒都是发泄不出来。憋屈的很。他身在局外都有这样的感受,而和裴姨娘关系亲近的贾环心中是怎么想的,可想而知。

    贾环沉默着,没说话。

    马车在夜色中驶向和安街。秋季的晚风徐徐。(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五章 心有猛虎 血泪无声(二)

    深夜里和安街贾环的家中布置了灵堂、白幡。空气中弥漫着烛火、香灰的味道。气氛压抑。

    贾府里过来帮忙的管事、奴仆对裴姨娘感情并不深刻。但元伯、沫儿等与裴姨娘相处多年。后院里哭声幽幽。

    纪鸣在前院里帮贾环接待着前来安抚他的金陵各家的管事、随从等。

    贾环在金陵城中并非无名之辈,再加上他皇妃弟弟的身份,他家里死了人,中散先生等收到消息的名士,贾史王薛在金陵的族人,李守中,金陵城内的豪商,都派人前来吊唁。

    当然,因为裴姨娘不是贾环的什么人,只是他表妹的姨娘,规格有限。

    贾环在偏厅里和等候多时的卫弘的长随见了一面。这名长随带了最新的消息:陈家承认指使杀人的是扬州盐商。

    “辛苦你跑这一趟。还请代为转告卫尚书,贾环多谢!日后必有厚报。”

    “贾老爷客气。我一定将话带到。”

    送走卫弘的长随之后,贾环沉默的回到内院中,先到东厢房中去探望黛玉。所谓的扬州盐商就是郑元鉴。

    夜色已深,黛玉还没有休息,坐在铺着坐褥的木椅上,哽咽着流泪,悲不自胜。屋中紫鹃、袭人、沫儿、雪雁都在。各自脸上有悲戚之色。见贾环进来,几名丫鬟纷纷起身,“三爷。”

    贾环点点头,走到黛玉面前。

    黛玉哭的梨花带雨,娇怯柔弱,仰着头,道:“三哥哥…”

    贾环轻扶着她的肩膀,低声道:“妹妹,不要怕。有我在。”不是“不要哭”,而是“不要怕”。

    林黛玉“啊”的一声哭出来,趴在贾环怀中痛哭,“呜呜…我不怕。”

    贾环抱着黛玉,轻轻的拍着她的背。他理解黛玉的心情。仿佛若天地间的孤魂野鬼,父母双亡,至亲无人,幸而有裴姨娘出现,填补亲情的空缺。然而,现在裴姨娘也离她而去。

    黛玉在贾环怀里哭着,心底的情绪释放,终于顶不住疲倦,沉沉的睡去。

    贾环将她抱着放回到床榻上,叮嘱紫鹃几个丫鬟,“你们辛苦下,好好照顾林妹妹。”声音低沉。

    紫鹃抹着眼泪答应,又道:“三爷,你自己也要保重身体。”

    贾环点点头,返回的自己的屋里。晴雯、如意两人还撑着没睡。深夜里秋意凛凛,很有些冷。男主人和丫鬟们细细的、简短的交谈声在浓浓的夜色中时断时续。在这令人窒息的黑暗之中,带来微弱的温暖。

    没多久,屋里渐渐的安静下来。书房中亮起明亮的灯光。寂静的暗夜之中,贾环在书桌前,或思考,或奋笔疾书。

    如果,他没有答应和卫弘合作,揭露粮价内幕,郑元鉴敢不敢在此时动手刺杀他身边的人泄愤?

    如果,他没有在扬州与郑家结怨,会有今日的刺杀吗?

    如果,铅弹打中的是黛玉,他是不是会痛苦、内疚一辈子?

    太多的如果、假设!!!这些思绪浮起来,不过是软弱的哀嚎。要做事情,要讲原则,这就要得罪人。人活着,不是要躲在犄角旮旯里“逍遥”,而是要往前走。要争。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这一路,有风雨,有彩虹,有嘲讽,有谩骂,有攻击,有杀戮,都要挺下来。男人肩膀上天然的职责、义务,就是保护自己的家人,遮挡风雨。

    郑家派人杀了裴姨娘,鲜血淋淋。恫吓他,令他通入骨髓。他怕不怕郑家再来一次?他不怕死?

    但是,逃避、害怕解决得了问题?假如我们不去反抗,敌人用刀杀死了我们,还指着我们的骨头说,看呐,这就是奴隶!

    断头今日意如何?

    血债,一定要以血来偿还。

    …

    晨光在天际露出一抹鱼肚白时,张安博起床,写好给朝廷的奏章:他的学生遇刺,他要弹劾金陵知府贾雨村破案无能,弹劾南京守备府武备松弛,弹劾南京吏部尚书陈高郎公报私仇。

    不管凶手是否被抓住,这件事不可能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掩盖下去。必须要有人付出代价!

    金陵距离京城太远了。他若是写私信给军机处里的何新泰,让他压下来,给南京这边压力,恐怕是两三个月之后的事情。还是奏章走急递铺更快。

    他愿意为他的学生贾环向朝廷“闹一闹”,要一个说法。相信何新泰会配合他的行动。

    张安博将奏章收好,这时长子张承剑从外面进来,“父亲,纪德信派了人来传信,子玉昨晚和郑国公邓鸿谈崩了。”

    张安博微微皱眉,“子玉人呢?”

    张承剑道:“往国子监去了。怕是准备刊印报纸的事宜。他的文章应该是写好了。”

    读书人要是受了委屈,可以找一帮同学、同年一起到衙门里去闹,要一个说法。而贾环遭遇到刺杀,他的“闹”,就是在报纸上广而告之,从而给有司以压力。

    以金陵简报制造的舆论压力,至少能现在还在消极怠工的金陵知府贾雨村动起来,重视抓捕凶手的事宜。

    张安博沉吟了一会,提笔给好友淮扬巡抚沙胜写了一封书信,言明金陵城中的现状,请他派出巡抚督标营来保护贾环的安全。贾环和南京守备府谈崩,有些事情,就不得不防。即便贾环是皇妃的弟弟,但是就怕有人给贾环逼的狗急跳墙。

    他从来就不怀疑自己这个弟子的能力:子玉要复仇,一定可以做到。

    张安博写好信后,对长子道:“你派人去一趟扬州,送给沙叔治。”

    “嗯。”张承剑安排下去。吃过早饭后,和父亲、田师爷一起去国子监。贾环果然在金陵简报的编辑室中,正在安排人手准备提前刊印报纸。

    头版头条的“金仲文”评论文稿已经准备好。贾环昨天晚上写出来的。

    见贾环红着眼睛,一脸的倦色,脸色平静的可怕。这种平静其实更加喻示着他内心的狂暴。张承剑道:“子玉,报纸这里有我盯着就行。你赶紧去彝伦堂休息下。”

    贾环道:“也好。我想要和萧幼安见一面,有劳伯苗兄派人去城里的徽州会馆请他来。”

    张承剑道:“放心,我一定办好。”

    …

    金陵简报的发行日期分别为每个月的十五、月底。定于八月十五要发行的报纸提前两三天的话,会使得各项工作变得紊乱。

    不过,金陵简报的团队是贾环一手带出来的,纵然有些怨言,但各项工作还是加班加点的如约进行。准备在八月十三日清晨刊印出来,向全城发行。

    国子监彝伦堂温祭酒的公房中,温祭酒拿到报纸小样,上头有贾环写的文章,对来通风报信的监生道:“贤生辛苦了。”

    监生讪笑道:“不辛苦。温大人答应在下的事…”

    温祭酒道:“本官自是不会食言。”

    将监生打发走,温祭酒看了一会贾环的文章,哂笑几声,叫了一个长随进来,“你将这份报纸小样送到陈府去。”

    …

    八月十二日下午,陈子真轻车简从,到金陵府衙中拜访知府贾雨村。

    在府衙仪门后堂的小厅中分宾主坐定后,陈子真将报纸小样递给贾雨村看,道:“前次我带着家父的信前来,希望贾太守查封金陵简报。贾太守有所顾忌。然而,有些人操纵舆论上瘾了。”

    贾环在文章中大肆抨击金陵府衙不作为。连士子在光天化日之下被刺杀都不重视,令士林心寒。

    这样的文章,会给贾雨村造成很大的破案压力。

    贾雨村笑一笑,接过报纸,道:“非是本官推脱。本官与贾府有旧谊。只要贾子玉闹的不太过分,我就不会管他。”

    陈子真微笑着喝口茶,示意贾雨村可以先看看报纸。

    贾雨村看了一会,眼神就渐渐的凌厉起来,脸色沉下来。岂有此理!

    陈子真微微一笑。

    …

    金陵简报的印刷地点有两个。一个是南京左都御史张经纬的族人张员外开的知仁书坊。一个是国子监的典籍厅中。

    八月十二日下午,金陵知府贾雨村点齐近百名衙役,兵分两路前往查封金陵简报。

    贾雨村本人亲自带人前往国子监。

    消息很快就沿着府衙外看热闹的人群传播开去。贾雨村坐在轿子中,沉思着利弊。

    以他的性情,他自是不愿意受舆情的挟裹。而且,贾环在报纸上文章中写的话,令他颜面大损。他岂能无动于衷。王统制哪里,他亦有说法。

    其实,这两天以来关于刺杀的案情在各种传闻中已经渐渐的变得清楚。

    扬州盐商郑元鉴与贾环有仇。雇佣南京守备府营兵中的精锐火铳手刺杀贾环的表妹,作为报复。只是火铳手最终打死的是另外一个姓裴女子。

    当然,知道案情是一回事,他并没有推动侦破凶杀案的想法。因为,这起刺杀案件,最终还是关于金陵粮价的较量。局面还不清晰,他现在没有站队的打算。

    国子监中得到消息,但没有人出面阻拦贾雨村带着衙役进入国子监中。宋司业给正在讲学的张安博报信时,贾雨村已经带人到了彝伦堂后的典籍厅。

    正在使用木字活字印刷的工匠都被衙役们扣住。印刷好的报纸都被扣押。木板、墨汁被打翻的到处都是。场面中一片狼藉。

    正在编辑室中盯着印刷的贾环、张承剑一起赶出来。

    “住手!”张承剑爆喝一声,制止了正在追打工匠的几名衙役,气的浑身发抖,怒道:“贾太守好大的威风。这里是国子监,不是金陵府衙。”

    贾雨村一身正三品的绯色官袍,冷着脸道:“本官接到士子举报,金陵简报意欲妖言惑众,特来查封。本官已经知会国子监温祭酒。张朋友还是让开吧!这些报纸、工匠,本官要暂时收押。”

    张承剑勃然大怒,骂道:“你大爷的!你这个助纣为虐的狗官。”

    他的好友贾环早就报过官了,贾雨村不理不睬,不紧不慢。这可是杀人案!两天过去了,凶手还在逍遥法外。贾环越发的平静、沉默。他看在眼中,急在心里。

    现在就指着用报纸来推动此事,好宣泄一些心中的情绪,祭奠死者。贾雨村竟然连这条路都要堵住。他如何不气?

    再者,金陵简报是他的心血所在,贾环丢手之后就是他任总编。现在印刷厂都被打砸的一塌煳涂,他如何不怒?

    贾雨村根本不屑于理会张承剑,挥挥手,麾下几十名如狼似虎的衙役一起动手,将报纸、工匠全部收押,所有的印刷工具全部收走。

    这些衙役打仗可能不行,但是在府尊面前欺负工匠还是会好好表现,十分得力。(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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奋斗在红楼介绍:
大周朝,雍治7年冬,美丽、傲娇的小萝-莉林黛玉刚刚进入贾府。 现代理科男穿越红楼贾府庶子贾环。如果不想被贾府的猪队友们连累的抄家杀头,就要早做准备。 这是一个庶子逆袭的故事。 Ps:本书是架空历史爽文。非考据党、非历史正剧党、非红学党,遗漏不符、错误矛盾之处,敬请谅解。奋斗在红楼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奋斗在红楼,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奋斗在红楼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