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炸弹
三天前,梁文就潜回了卫周市。
不过这两天如火如荼的“联合”搜查行动,却对他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他并没有住在出租屋内,更没有住在招待所。
这些地方,历来是藏匿流窜犯罪分子的所在,每次警察搞大规模的搜查行动,小招待所,出租屋和其他临时落脚点,都是重点清查的对象。
对于梁文这样反侦破经验极其丰富的惯犯而言,那些地方他肯定是不去的。
他住在开元区畜牧局的家属楼内。
这是开元区畜牧局的老家属楼,不少房子空置,少量租给了外地来卫周做生意的人。但这样的出租屋,从来都是很隐蔽的,公安机关也不会特别关注这些地方。
毕竟现阶段户籍管理还不是很到位,老式家属楼出租,往往都是业主和承租人之间达成一个简单协议,交了租金就能入住,从来都不去派出所报备。故而到底哪些房子已经租出去,哪些房子是单位职工自住,谁都不清楚,就是一笔糊涂账。
只不过这一回的联合搜查行动规模实在不小,就算住在畜牧局的家属楼内,也不见得百分之百安全。
梁文很小心,连续两天都没出门。
他躲在屋子里做炸弹!
自制的**,只要材料齐全,造出来并非难事,大部分**的材料,超市和农牧产品市场就能找齐。现在炸弹已经做得差不多了,只差最后一样材料。
这样材料,很快就有人送过来。
不错,是有人送过来。
梁文不是一个人在筹划这次行动。
来给他送材料的是一对年轻男女,男的约莫三十岁左右,身材瘦高,眼神阴冷,衣着打扮很有品位,虽然不是什么奢侈品,搭配得很到位,让人一看就觉得心里舒服。女的则是二十六七岁模样,身材娇俏,尽管个子不高,不是那种极度丰满型的美女,却也前凸后翘,令人一见之下就难以忘怀。
不过这两个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表情僵硬,就算在笑的时候,也是典型的皮笑肉不笑,让人看了心里瘆得慌。
梁文隐隐觉得,这不是他们的本来面目。
这两个人,好像都化过妆,或者说是“易过容”。
当易容这个词从他脑海里掠过的时候,梁文觉得有点好笑。他在道上混了这么多年,确实也听说过有“易容术”这回事,不过梁文从未亲眼见识过。
武侠小说和电视里,都有“易容术”,但那只是小说家言,哪里当得真?
何况武侠电视和电影里的所谓“易容术”,也实在太搞笑了,简直就是拿观众当傻子糊弄,除非瞎子才看不出来。
在梁文想来,所谓易容术,无非就是化妆化得精巧点,让人很难第一眼就将自己认出来,要说完全改变相貌,那简直就是开玩笑。
然而严先生兄妹两个,却让梁文第一次对自己的认知产生了怀疑。
这两个人是不是懂得易容术他不能肯定,但当他们卸妆之后,混在人群之中,梁文觉得,自己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将他们认出来。
不过这没关系,此番合作之后,彼此之间不会再有什么来往了。
干掉那个叫燕飞扬的小子,为弟弟报了仇,马上就远走高飞,从今往后再不抛头露面。
如果不是介绍他们认识的“老谭”是梁文信得过的老江湖,他也绝不会和这样两个来路不明的人合作。从“老谭”对严先生兄妹的态度来判断,这两个年轻人的来头非同小可。
至少“老谭”很怕他们,在他们面前简直就是毕恭毕敬。
如果要“老谭”在他和严先生兄妹之间做个选择,那想都不用想,“老谭”肯定是百分之百选择严先生兄妹,至于他梁文,是死是活与“老谭”还真没太大的关系。
但梁文不在乎。
原因很简单,严先生兄妹和他的目标完全一致。
严先生说得明明白白,只要他杀了燕飞扬,就给他二十万。而且先付十万,另外十万,事成之后立即支付。除此之外,他在卫周的住所,一切生活所需物品,制造炸弹的材料,以及干掉燕飞扬之后逃走所用的车辆,都由严先生兄妹提供。
梁文不由得很好奇。
这个叫燕飞扬的家伙,到底是什么人啊?
怎么还有人那么想要他的小命!
听说只是卫周一中一个高二的学生而已。
从董军嘴里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梁文也呆了半晌,说什么都不大相信。
没见过这么狠的中学生!
据董军说,燕飞扬用一根很普通的竹竿,一出手就干掉了他弟弟梁武——差一点将梁武的脑袋都捅了个对穿!
这是个好手。
也正因为如此,梁文才决定做炸弹。
用炸弹炸死他!
不管燕飞扬武功再高,身手再敏捷,在炸弹的威力覆盖之下,那也是逃无可逃,必死无疑。
这是最有把握的。
比用枪还有把握。
真正的好手,一枪可未必能致命。
万一一枪打不中要害,又引起了其他人的骚乱,就不一定有机会开第二枪了。这样的机会只有一次,决不能失手,否则很可能永远都没机会给他弟弟报仇,而且还会将自己搭进去。
严先生说话算话,所有做炸弹的材料,都是他们提供的,直接提供的军用“**”炸药。这种炸药管制很严,也不知道他们从哪弄来的。
能让“老谭”那么敬畏的家伙,肯定不简单。
只是,他们为什么也要杀燕飞扬呢?
这么一个小城市的高二学生,难道还和谁结下了深仇大恨?
果真如此的话,这个燕飞扬的家伙也实在太能惹事了。
梁文虽然对自己非常自信,却也相信,如果严先生兄妹愿意亲自出手对付燕飞扬的话,肯定比他把握大得多,从这两人沉稳的脚步来看,都是练家子。之所以要假手于他,不过是不想落下痕迹而已。
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办事,总是比较讲究。
梁文担心过他们事后会杀人灭口,但也不是十分在意这个问题。杀他灭口和直接杀燕飞扬,本质上应该没有什么区别,都是杀人,警察都会调查的。这两个人应该是不想见血。
据说江湖上有很多人是有这样的顾忌。
当然,真要想事后灭口,梁文也不是泥捏的,自有对策。
刀头舐血的日子过了这么多年,梁文自信,自保能力还是有的。这两个家伙真要是不讲规矩,梁文毫不介意让他们也尝尝炸弹的味道。
他开出来的材料,足够做好几个威力强大的炸弹了,可没打算在这里一次性用完。
还是和以往一样,严先生兄妹将材料丢到他面前,一言不发,就进了他们的卧室。
这是一套三室一厅的老式住房。
两人一进卧室就关起了房门,梁文撇了撇嘴,轻轻冷哼一声,便继续做自己的炸弹。
瘦高男子拿起一具乌黑的手弩,慢慢擦拭起来,擦拭得十分仔细。
这种手弩制作得非常精巧,全钢结构,力道极其强劲,虽然个头不大,却比很多粗制滥造的大型弩机的威力要大得多,五十米内只要被锁定,敌人几乎没有任何闪避的时间。
身材火辣的青衣女子淡淡一笑,嘴唇轻动,瘦高男子的耳朵里便听到了她的声音。
“有必要我们亲自动手吗?我看那小子是个行家,做的炸弹足够炸死一头大象了。”
瘦高男子也嘴唇轻动,无声地说道:“哼,我要杀的本就是梁文,不是那个人。只要他一得手,立即就把他干掉,决不能留下任何线索。一旦被查出来,不但我俩死无葬身之地,整个族房都会被连累。”
青衣女子点了点头,脸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低声说道:“二哥,你说我们二房牵扯到这个事情里面,合适吗?就算那个人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是未来的……我们把他杀了,那个位置也和我们二房一点关系都没有,白白便宜了六房……”
说到这里,青衣女子有点气愤愤的。
“这么些年,他们六房仗着九阿公的势,已经捞了那么多好处,将来他们真的坐上了那个位置,对我们只有欺负得更狠。我们其他几房,都要被他们压得透不过气来了。”
瘦高男子冷哼一声,说道:“这个道理,我何尝不懂。我这不也是为将来打算吗?这件事,六房是志在必得的,我们不做,自有其他人争着来做。一旦这个功劳落在了别人手里,我们就被动了。就算在二房,我们也不是嫡系,将来权力再分配,哪里有我们的份?不要说吃肉,恐怕连一口汤都喝不上。”
“这样小心谨慎的日子,我是过够了。”
瘦高男子一只手狠狠握成了拳头。
“可是二哥,万一那个传说是真的呢?”
说到这里,青衣女子禁不住浑身轻轻一颤,眼里流露出极其恐惧的神色,似乎想起了什么异常可怖的事情。
“富贵险中求,我们现在,是有进无退了!”
瘦高男子紧紧握拳,甚至能听得到关节“咯咯”作响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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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讨价还价
“梆梆”。
响起了敲门声。
卧室里两人对视一眼,青衣女子去开了房门,梁文站在门口,嘴角上翘,算是露出了一丝笑容。
“两位,我的工作已经完成,明天就可以动手。我们是不是应该讨论一下具体的行动计划了?”
双方早就约定,行动计划由严先生兄妹拟定,梁文只要照做就是了。
“可以。”
青衣女子木然说道,随即大步走到了客厅。
客厅的光线很亮,不过拉着厚厚的窗帘,从外边绝对看不到屋里的动静。
瘦高男子紧随其后。
桌面上已经摆了好几个**,瘦高男子毫不在意,随手将那几个**扒拉到一边,将一张地图在桌面上铺开。
梁文吃了一惊。
这居然是一张手绘地图,谈不上多么精致,胜在一目了然。该标注的地方标注得很清楚,无关紧要的一笔带过,十分的简洁明快。可见绘制者是个十足的实用主义者。
“这里有印象吧,凤凰新区。”
瘦高男子将纤长的手指指向地图一角。
“当然。”
梁文点了点头。
前不久他们还策划绑架过萧雄的儿子,对凤凰新区怎会不熟。只是心里暗暗奇怪,不知他们明天的行动计划,与凤凰新区有什么关系。
燕飞扬可不住在那里。
“明天一早,萧雄的女儿萧潇,要从那里出发,去卫周一中上学。她通常是自己骑单车去学校,大约早上七点半左右,从凤凰新区出发。那个时间段,凤凰新区附近没有多少人,很方便下手……”
瘦高男子开始介绍他们拟定的计划。
“等一下……”
梁文满脸的疑惑。
“这和燕飞扬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这个萧潇,是燕飞扬的女朋友。”
“女朋友?”
梁文更加莫名奇妙了。
“他们可都还是学生。”
“谁告诉你学生就不能谈恋爱的?不然,你以为燕飞扬为什么会为了救萧观而杀了你弟弟?”
一提到梁武,梁文的目光立即就变得阴沉沉的,脸色也变得阴沉沉的,冷冷说道:“你的意思是说,绑架这个女的,引他上钩?”
“对。”
“咱们可以在这个丁字路口下手,等她经过这里的时候,开车把她撞倒。这样就算有人看见,也以为我们是送她去医院,不会怀疑我们是绑架她。”
瘦高男子解释自己的计划。
青衣女子马上接口说道:“到时我来开车。”
“为什么?”
青衣女子淡淡说道:“这个度要掌握好,我们只是要用她当诱饵,可不是要撞死她。”
梁文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肯定就掌握不好这个度?别忘了我是干什么的。”
别的不敢说,绑架乃是我的本行!
你们说的这个方法,老子也不知道用过多少回了。
“再说,只要拿到她的手机,让燕飞扬确信她是在我们手里就可以,再往后,她是死是活,有什么关系?反正最后都要被我炸死。”
梁文冷冷说道。
“最起码你得让她能够和燕飞扬说几句话,一个死人是不会有人为了她去拼命的。”
“我知道。”
瘦高男子和青衣女子对视一眼,瘦高男子微微颔首,青衣女子就不再坚持。
其实梁文说得没错,萧潇的死活不是重点,只要她能活着与燕飞扬说几句话,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问题是,这么做有效吗?所谓女朋友,是不是值得燕飞扬冒险?他们都还那么小!”
燕飞扬和萧潇都是中学生,这种男女朋友到底靠不靠谱,梁文心里一点把握都没有。
瘦高男子笑道:“正因为他们年纪小,所以这么做就有效。”
梁文不由得翻了个白眼,但细细一想,却又不得不承认,瘦高男子说得真的有道理。成年人思想复杂,可不见得会为了女朋友冒生命危险,倒是年纪小的单纯,很容易就热血沸腾了。
燕飞扬再了不得,也是个十七八岁的少男,少男心性一样是不可避免的。
“约他在哪里赎人?”
“这里!”
瘦高男子随即指向城北的一处地方。
“这里有一个仓库,早已经废弃了,平时根本就没什么人去。在这里装炸弹,不会被人发现。事成之后,转移起来也方便。那里靠近公路。”
梁文点了点头。
那个废弃仓库他知道,绑架萧观的时候,就想过要将那里当作落脚点,考虑到那里做饭不方便,最终选择了梅园的果农小屋。
这一次,他没必要把肉票留在手里太长时间。
一个上午,也许还不要一个上午,就解决问题了。
“那我们走吧,去实地看看。”
对这一点,严先生兄妹自然没有意见。
当下三人离开房间,在楼下上了一台半新半旧的桑塔纳。
这种桑塔纳在卫周城里很常见,一点都不显山不露水的,完全不会引人瞩目。
半个小时后,桑塔纳就停在了城北废弃仓库旁边。实地考察后,梁文很满意。这里很安静,不会有什么人意外闯进来的,而且废弃的仓库就好像一个迷宫,不利于搜捕。
“行,就定在这里了。从现在开始,这台桑塔纳归我使用,剩下的十万,两位也必须马上支付给我。”
梁文微笑着对严先生兄妹说道。
“嘿嘿,梁先生,不对吧?我们当初可不是这么约定的。”
瘦高男子严先生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我改主意了。”
梁文一样的皮笑肉不笑。
青衣女子一抬手,就掐住了他的脖子,五指如钩,慢慢收紧,梁文的脸色瞬间涨得通红,张大了嘴呼呼吸气,无论他怎么击打扭拧青衣女子的手臂,都好像蜻蜓撼石柱一般,毫无作用。
青衣女子的身材并不比普通女子高大多少,和梁文一比,更是显得娇小玲珑。越是如此,这种对比就越强烈,画面就越震撼。
青衣女子死死盯住他的眼睛,目光冰冷。
“别耍花招,不然我保证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冷冷说完这句话,青衣女子才猛地一松手,梁文立即双手捂住咽喉,弯腰屈背,剧烈咳嗽起来,足足一盏茶功夫过去,咳嗽声才渐渐平缓下来,梁文慢慢站直了身子,斜斜乜着青衣女子,嘴角又浮起了那种桀骜不驯的神情。
“严小姐,别跟我讲狠。我知道你们是江湖上了不得的大人物,捏死我梁文就和捏死个蚂蚁一样,毫不费劲。但是,你们捏死我容易,想要再找一个梁文,可就不那么容易了。请两位三思。”
青衣女子的面容还是木木的,没多大变化,眼中跳动的火苗却清清楚楚地表明她心中的愤怒之意。
“严先生,严小姐,我不知道你们与燕飞扬有什么仇怨,我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你们不愿意亲手杀他,想要借刀杀人。这没问题,我完全合作。但俗话说得好,防人之心不可无。我梁文现在是孤家寡人一个,连个帮手都没有。事成之后,你们两位要是反悔,我还真没办法把你们怎么样。所以,我坚持我的要求。二十万必须先给,这台车也必须归我,今晚上我就在车上睡觉。如果这两个要求你们不能答应,那我们的合作就到此为止了。”
梁文缓缓说道,不时咳嗽一声。
青衣女子刚才那记“锁喉”,力道实在太强。梁文心里清楚得很,如果动手过招,自己三下五除二就会被解决掉。
也要这样的强悍,才能配得上他们被“老谭”敬畏有加的身份。老谭也不是省油的灯,绝不是什么熊包软蛋都能让他敬畏的。
问题是,这两个人不是为了杀他梁文而来的。
这才是真正的重点。
至少在干掉燕飞扬之前,他们不会杀他。否则所有的准备都白做了,数日心血,付诸流水。
“哼,如果你反悔呢?”
青衣女子冷冷反问道。
梁文就笑了,笑着说道:“严小姐,你觉得我会反悔吗?如果不是为我弟弟报仇,我早就在数千里之外舒舒服服过小日子了。”
萧雄可是给了他一百万现金。
我如果要反悔,我当初就不会回来。
这句话极有说服力。
“再说了,我有的是办法搞钱,为什么要为了区区二十万和一台二手车,得罪你们两位这样厉害的大人物?”
梁文嘴角依旧挂着笑意,在两名大高手面前,侃侃而谈。
“可以。车归你。钱,我们一回去就付给你。”
瘦高男子极有决断,当即说道。
“好,严先生爽快。请严先生记住,我还是老规矩,只要旧钞不要新钱,尤其不要连号的钱。这一点,请严先生体谅。”
梁文微笑着说道。
反侦破手段极强的家伙,时时刻刻都在注意这些细节性问题。
“没问题。”
“那就太好了,谢谢严先生。”
梁文一下子变得彬彬有礼。
一回到城里,瘦高男子果然守信,不多久就将十万现金交给了梁文。梁文将所有炸弹都搬到车里,然后就在车里睡觉。
这样一来,如果有谁想要半夜里在这车上多装点东西,比如一个炸弹什么的,肯定瞒不过梁文。
他必须确保这台车没有被严先生兄妹做什么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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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废仓库
萧潇在上学路上被绑架之时,燕飞扬并没有异常的预感,还是像往常一样,吃过早餐就去了学校。然后就接到了萧潇手机发过来的信息,说是感冒了,要去医院看一下,拿点药,要晚点才能去学校,让燕飞扬帮忙请两节课的假。
燕飞扬随即回了信息,不疑有他。
梁文的电话打过来,刚好是在第二节课快要下课的时候。
第二节课是化学课。
公孙兰站在讲台上,做总结性的讲授,燕飞扬的电话就震动起来。为了不影响课堂秩序,有手机的同学在上课的时候都会很自觉地将手机调为振动模式。
正在上课,本不合适接电话,燕飞扬略略迟疑了一下,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燕飞扬,快来救我……”
电话里,忽然传来萧潇的哭喊声,又是惶急又是害怕。
燕飞扬“腾”地站了起来,脸色立变。
电话那头随即换了一个阴冷的男声:“燕飞扬,我是梁文,你女朋友现在在我手里,想要她活命,就必须听我的指挥……”
“对不起,孙老师,我要请假!”
燕飞扬急匆匆地撂下这么一句,也不待公孙兰作答,三步并作两步跑出了教室。
不少同学注意到,从来都是泰山崩于眼前而不惊的燕飞扬,脸色变得铁青,甚至额头上冷汗都渗出来了。大家都意识到,肯定是出了大事。
“对不起孙老师,我也要请假……”
紧接着,李无归也跑出了教室。
尽管燕飞扬什么都没跟他说,但以他俩之间的默契度,根本就不需要说什么,他知道这当儿燕飞扬肯定需要他的协助。
“下课。”
公孙兰简单明了地说了这么两个字,也走出了教室。
留下其他同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脸愕然。
直到这时候,下课铃声才向起来。
“怎么回事?”
李无归边跑边压低声音问道。
“萧潇被梁文绑架了,让我去城北的废仓库……”
燕飞扬简明扼要地解释了一下目前的情况。
李无归吃了一惊,诧异道:“怎么会这样?一点预感都没有?”
他很清楚,燕飞扬不是普通人,是三脉术士,这个等阶虽然不算多高,但也已经有了许多异于常人的奇特之处,对于发生在身边亲近人身上的意外,通常都会有着神秘的预感。
“没有。”
燕飞扬也有点纳闷。
两人速度很快,片刻间就到了学校门口。因为住处离学校很近,通常他们都会走着上课,交通工具就放在楼下。
“干什么?正上课呢,不许出去……”
门卫大爷毫不客气地拦住了他们。
自从出了“姜鸿盛事件”之后,一中的门卫措施进行了加强,不过也就是做做样子,一中有好几处围墙都坍塌了,临时用一些木板什么的封堵起来,许多人贪图便利,直接从那些坍塌处进出,完全不必经过门禁。
但“不醉无归”就在学校门口不远处,走学校大门是最近的。
燕飞扬和李无归也懒得给门卫大爷解释,彼此对视一眼,忽然加速,“噌噌噌”几步冲了过去,在门卫大爷目瞪口呆的注视之下,轻而易举地翻越了学校的大铁门,在半空中一个漂亮的翻滚,就稳稳站在了铁门之外。
“对不起了大爷,我们有急事……”
大爷还没听清楚他们的解释,两人已经去得远了。
“这哪个班的?一定是体育生……”
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门卫大爷喃喃自语地念叨了几句。
与此同时,城北废弃仓库一角,萧潇被绑在水泥廊柱上,双脚点地,腰间绑着一个**,手臂,膝盖上和额头上都有血渍,显见得受了伤。嘴巴被一条毛巾勒住,不管她如何挣扎,都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呜”声。
梁文就坐在旁边的水泥块上,左手持枪,右手放在一个自制的起爆器上,起爆器下有好几条电线,连到了很远的地方,嘴角带着冷酷的笑容,不时打量着萧潇,像是饶有兴趣的样子。
“嘿嘿,小美人,就这样炸死你,真有点可惜了。早知道萧雄的女儿这么漂亮,当初我就不该绑你弟弟,直接绑了你多好,晚上就不至于太寂寞了,你说是不是?”
萧潇极力挣扎,死死盯住他,眼里如欲喷出火来。
如果目光能杀人,这当儿梁文身上早已千疮百孔了。
“就不知道你家男人……啊不,还不能说是你男人,你们肯定还没睡过吧?嘿嘿,可能连嘴没亲过,都是些小屁孩,懂个屁啊……你那个小男朋友不知道会不会来救你?你说会不会?我看啊,他就是个怕死鬼,不会来了,肯定会报警!”
明知萧潇开不了口,梁文还在喋喋不休地自言自语,可见他的内心深处其实很紧张,压根就没有表面那么轻松。
虽说这回要对付的是一个未成年的高中生,但梁文心里很清楚,这个高中生很可能是他有生以来碰到的最强悍的对手,一不留神连命都可能丢掉。
燕飞扬杀他弟弟的时候,可没有丝毫犹豫,一击毙命。
那是个狠角色!
就在离此间不远处的二楼,也是一间凌乱不堪的废弃仓房里,青衣女子丝毫不顾满地的尘土,就这么静静趴在那里,手中乌黑发亮的手弩,指向墙壁的破洞。从这个破洞里,她可以居高临下地监视着绑架现场的一切。
手弩上短短的弩箭,闪耀着死亡的寒光,正正指向梁文。
这里和梁文的直线距离不超过四十米,正在手弩的有效射程之内。只要她轻轻一扳铁牙,梁文不会有任何闪避的时间。全钢结构弩机所提供的动能,在这样的距离上,足以将任何人体破开一个大洞。
在仓库的另一侧,瘦高男子手里一样的举着一支手弩,从另一个方向瞄准了梁文。
只要等他一干掉燕飞扬,前后交叉火力就立刻送他上西天。
完美无缺的计划。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这种感觉非常之好。
“我警告你啊,小**,如果你男朋友不来,那你就是我的了……杀不了他,我就搞他的女人。嘿嘿,嘿嘿嘿……”
梁文狂笑起来。
狂笑声戛然而止,梁文猛地板下脸去。
只见仓库那头,一个高大的少年,已经慢慢走了过来,目光冷峻。
正是燕飞扬!
原本已经消停了一点的萧潇,又死命挣扎起来,满是泪水的大眼睛里又是欣慰又是担忧,嘴里不住发出“呜呜”的声音,似乎是警告燕飞扬,千万不要过来。
“站住!”
梁文一声断喝。
燕飞扬不理他,依旧一步一步往前走。
“特么的给老子站住!”
梁文勃然大怒,猛地站起身来,一手拿着起爆器,大拇指按在起爆按钮之上,一手拿着手枪,大步走到萧潇身边,举起枪来,顶在了萧潇的太阳穴上。
“再不听话,老子一枪崩了这小**!”
“嗒”的一声,打开了手枪保险。
燕飞扬终于停住了脚步,远远站定,双眼微微眯缝,眼里不住跳跃着愤怒的火苗。
“手拿出来……”
燕飞扬的右手,插在裤兜里。
“手里拿着什么?双手举高,张开,给老子看看。别捣蛋啊,敢捣乱,你女朋友脑袋马上开花!”
“嘣!你不想看着她脑浆迸裂的样子吧?实话说,这小**长得还真好看……”
梁文絮絮叨叨,嘴唇神经质地抖个不停。
他现在和燕飞扬的直线距离,大约有三十多米,理论上在手枪的有效射程之内,但梁文没打算开枪。
射击是个很专业的活计,尤其是立姿手枪射击,没有经过长时间专门训练的家伙,三十米内想要一枪命中对手,难度不小。
何况梁文手里这枪不是正品,而是地下黑工厂出产的山寨货,连高仿品都算不上。
这种枪的精度和可靠性都非常之差,多数时候,打一枪之后就有可能卡壳。和真正的军用制式手枪比较而言,这种山寨货的唯一优点,大约就是威力强大。子弹的杀伤力,有时候比制式手枪还要强。
但这也是极不靠谱的事情。
还是等这小子靠近之后,用炸弹炸死他最靠得住。
燕飞扬缓缓举起了双手,十指张开,手心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梁文,你跟你弟弟梁武一样,都是个孬种!”燕飞扬冷冷说道,神情极度不屑:“杀他的人是我,有什么事冲着我来就是了,你绑架我同学,算是怎么回事?”
“呸!同学?你特么骗谁啊?是你马子吧!”
“别跟老子鬼扯什么江湖规矩,你特么杀我弟弟,我就搞你的马子。我让你们两个小王八蛋一起死,为我弟弟陪葬!”
“好啊,我现在就站在这里,有种你开枪。”
燕飞扬语气依旧冰冷,没有丝毫激越。
“我就是有一点不明白,你现在手里有人质,又有枪,已经占尽了先机,那你还埋下那么多炸弹干嘛?这好像不是全部用来对付我的吧?”
燕飞扬的眼神,落在了那几条电线之上,蜿蜒曲折,不知伸向何方。
第62章 干净利落
“那当然,你还不够这个资格……用这么多炸弹炸你,太浪费了。”
梁文冷冷说道。
“我只是想要给大伙一个警告,大家都要守规矩,谁要是敢乱来,那就一块飞上天,都是个死!”
趴在不远处二楼的青衣女子,双眼猛地一眯,迸射出一股极其强烈的杀气,甚至连搭在手弩铁牙上的食指都轻轻颤抖了一下。
这个狗屎不如的绑匪,竟敢威胁她!
此刻青衣女子只要手指头略略往下一压,这个该死的绑匪,胸口立即就会爆出一个大洞。
只不过,梁文的左手一直都搁在起爆器上,在被弩箭射中死亡的瞬间,很有可能会按下起爆器。这种完全下意识的动作,任谁都无法控制。
制作炸弹的烈性炸药,是他们提供的,那么多“**”,足以将整座废仓库都炸上天。
这些流窜惯犯,果然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想要轻轻松松利用他们,再一笔勾销,毁尸灭迹,还真的不那么容易。
“梁文,给你两个选择。”
燕飞扬稳稳站在那里,不徐不疾地说道。
“给我两个选择?”
梁文愣了一下。
难道现在不是自己占据了全面主动么?
“第一,你现在就走,离开这里,我保证不阻拦。第二,你一意孤行,大家都死在这里。包括你自己。”
燕飞扬很冷静地说道。
“大家都死在这里?你还真自信啊。信不信老子一枪崩了你?”
梁文忽然将手中黑洞洞的枪口指向燕飞扬,叫道。
萧潇再次使劲挣扎起来。
燕飞扬就笑了,冷笑。
“就凭你?我知道你当过兵,但当过兵不代表着你的枪法很好。现在我们俩之间的距离超过三十米,你用的是黑枪,这种枪的准头极差,后座力很大,你一只手根本没办法进行有效的瞄准和射击。在这个距离上你要想打中我,必须双手握枪。”
“你敢放开起爆器吗?你敢吗?”
燕飞扬的声音很冷,语气中充满不屑。
“王八蛋,你以为老子不敢?老子不要炸弹,一枪就把你干掉!”
梁文勃然大怒,左手竟然真的从起爆器上移开,双手握住了手枪。
这一刻,梁文的思维很简单。双方相距三十多米,他手中有枪,尚且不能确保百分之百射中燕飞扬,赤手空拳的燕飞扬,又用什么来威胁他?
理论上,这很正确。
但实际上,往往会有很多岂有此理的事情发生。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燕飞扬手臂一甩,在空中划了一个极其漂亮的弧线,一道寒光从他衣袖之中直射而出。与此同时,借助这甩臂动作的惯性,身子迅速向一侧卧倒。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呼呼”风生,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准确无误地击中了起爆器。
起爆器顿时就飞向一边。
“王八蛋……”
梁文大惊失色,大吼声中,不顾一切地扣动了扳机。
手里的山寨手枪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萧潇吓得猛地闭上了眼睛。
枪声只有一响,然后就恢复了安静。
忽然之间,仓库里就变得死一般寂静。
萧潇睁开眼睛,就看到梁文呆呆地站在那里,双手依旧紧紧握住手枪,脖颈上却插着一柄刀子,准确地说,梁文的脖子上只露出一个刀柄,刀刃全部没入他的脖颈。
鲜血瞬间将他脖颈处染得通红。
萧潇吓得浑身打了个寒颤,又猛地闭上眼睛,身子情不自禁地抖了起来。
梁文的尸体僵立了片刻,轰然向前扑倒。
灰尘四起。
这一下兔起鹘落,所有人都还没有回过神来,梁文就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而他视为大杀器的炸弹起爆器,已经落在了李无归手里。
梁文所有的注意力,都被正面的燕飞扬吸引住了,压根就没注意,李无归已经欺到了他身后不远处,时时刻刻盯住起爆器,只要他的手一离开起爆器,李无归立即动手,没有半分迟疑犹豫。
只要炸弹失去作用,纵算梁文手里有枪,也没什么可怕的。
事实也是如此。
在三十几米的距离上,这么一支山寨黑枪,根本就不如燕飞扬的飞刀那么好使。
除非双方近在咫尺,手枪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慑力。
“**……”
在飞刀射中梁文脖颈的瞬间,青衣女子就知道,今儿的计划一败涂地了,刹那间怒火满腔。
不过她也没时间生气。
就在这一刻,一股极其危险的气息,忽然在她的身后升腾而起。
青衣女子想都不想,猛地一扬手臂,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扳动了手弩的铁牙,“嗖”,乌黑的弩箭快如闪电般往身后射去。与此同时,丰满凹凸的身子就好像装了弹簧似的,一跃而起,飞身向前扑出。
她藏身在仓库的二楼,和一楼之间的高度大约是三米五到三米六。
这个高度对普通人来说,就这么跳下去足以造成巨大的伤害,但于她而言,自然不值一提。双足着地的瞬间,就势往前一个翻滚,将大部分冲击力化解掉,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向仓库外飞奔而去。
无论身后来的是谁,她都不想与其交手。
不是打不打得过的问题,而是完全没必要。在这里多耽搁一分钟,就多一分暴露的危险。他们的易容术能够轻易骗过梁文这样的外行,却没有十足把握瞒过内行的目光。
“哼,跑得还真快!”
二楼废弃房间外边,李妈妈阴沉着脸,盯着顷刻间就已经窜出去十几米的青衣女子,并没有打算去追。
此人既然连头也不回,一个照面都不和她打,那就说明早已经设计好了撤退的路线和逃离此地的交通工具,基本不大可能追得上。
青衣女子见机极快,顺利从李妈妈手底逃脱,她哥哥可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负责对付瘦高男子的是李不醉。
李不醉还是一身小餐馆厨师的打扮,甚至腰间还围着白色的围裙。
燕飞扬和李无归回到“不醉无归”的时候,李不醉正在准备中午的食材。既然开了餐馆,不管是不是真的靠这个吃饭,该做的工作还得做好。
平日里总还有几个客人来吃饭的。
忽然听到这么个消息,李不醉连围裙都来不及解下,就这么跑过来了。
他的武器,是一把菜刀。
看上去这菜刀很普通,和市面上出售的寻常菜刀多大的区别,一定要说有区别的话,就是李不醉的菜刀刀背比较厚,相对来说,比普通菜刀要重一些。
如此而已。
和青衣女子一样,也是在李不醉快要靠近门口的时候,瘦高男子才察觉到危险。他没有听到脚步声,任何声音都没听到,察觉到危险完全是出自本能。
到底不愧是兄妹,两人处置这种情形的手段,也是如出一辙。在察觉到危险逼近的瞬间,手臂往后一扬,一扳铁牙,弩箭激射而出。
这样仓促间射出的弩箭当然不会有什么准头,原本也没指望伤敌,只是要略略为自己争取到多一点时间罢了。
弩箭从李不醉两尺以外的地方射了过去。
瘦高男子纵身而起,就要向前冲出。
身后忽然响起沉闷无比的破空声,似乎有某件重物,正在向他飞射而来。
那是李不醉的菜刀!
从这破空声就能听得出来,这把菜刀比普通菜刀重了不止一点点,简直就是一柄斧头。
将菜刀当飞刀使,也要李不醉才干得出来。
瘦高男子大惊之余,挥舞手中的手弩迎击上去。
他还是没看清菜刀的来路,完全是凭着感觉在格挡。真正的高手过招,这样电光石火的瞬间,其实多数时候都是凭感觉出手的。
弩机本身虽然不是什么有杀伤力的武器,却是全钢结构,坚硬无比。
事实证明,他这个决策完全正确。
如果是别东西,势必会被菜刀一剖为二,基本起不到招架的作用。钢弩就不同了。
“当”地一声巨响。
瘦高男子只觉得手臂巨震,情不自禁地手一松,手弩掉在地上。
不用看他也知道,自己的虎口已经被震开了。
好强的劲力!
瘦高男子大惊失色,知道来的是一位极强的高手,再不敢存丝毫侥幸之心,脚下半点不停,飞身向楼下跳去。
耳边又响起了破空之声。
不过这一回的破空之声极其尖锐,毫无疑问是小巧的暗器,不是沉重的菜刀。
还没等瘦高男子作出什么反应,只觉得肩头一麻,已经被暗器击中了。
这当儿,他压根就没时间去察看伤势,身子一着地,立马起身,拔腿飞奔而去,速度奇快无比。
李不醉也没有追,而是弯腰捡起了掉落在地的手弩。
被他的菜刀砍中,这具手弩遭到了严重的破坏,基本已经成了废铁,整个弩身都变形了。
说起来,这两个都算得是狠角色了,见机极快,而且极有决断,撤退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一看就是经过专门训练的,绝不是寻常江湖中人。
不知道能不能从这手弩上找到一点线索。
不过从他们的行事作风上看,这种可能性还真是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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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夜行女
青衣女子直接冲向仓库外边的公路。
在那里,他们还藏了一台车,也是毫不起眼的半旧桑塔纳。倒不是他们对这种方头方脑的德系车有偏爱,而是这些年桑塔纳比较普及,大众见得多了,有审美疲劳,不容易记住。
一切都很顺利。
瘦高男子左肩上有血流出,一枚柱状的短镖,只有一小半露在外头。整条左臂都沉甸甸的,抬不起来。估计已经伤到骨头了。
李不醉的峨眉镖可不是开玩笑的,短距离内的杀伤力比某些手枪还强。
不过只要他们没追上来就行,很快就可以离开这危险之地了。
但显然,他对形势的估计过于乐观了。
就在他刚刚转过弯时,耳边忽然呼呼风生,一道黑影已经杀到近前。
瘦高男子不愧是行家,反应极其敏捷,猛地一顿身子,向旁边闪去,右臂扬起,连消带打,干净利落地化解了对方的偷袭,百忙之中,甚至还反击了一招。
端的是名家风范。
这时候,他才看清楚,向他出手的是一个女人,一身黑衣黑裤,黑纱蒙面,竟然是标准的夜行者打扮,甚至连头发都箍在帽子了,浑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灵动至极的眼睛。
身材极其娇俏苗条。
瘦高男子不由得微微一怔,脑海里飞快闪过几个疑问:为什么要这样妆扮?是不想让他看到真实面目吗?难道是熟人?
还没等他想得明白,蒙面女子已经猱身而上,快如闪电般向他发动了连环攻击,往往旧招未曾用老,新的招数已经连绵而来,整套攻击一气呵成,没有半分迟滞,当真快到了极点。尤其难得的是动作优雅,虽然蒙着面,却也赏心悦目至于极点。
这当儿,瘦高男子自然没有心思去欣赏她的优雅,只能竭尽所能,全力抵御。
若在平日,这蒙面女子武功虽高,攻势虽然凌厉,他也凛然不惧。但眼下左臂受伤,几乎抬不起来,单单靠着一条右臂,十成功夫转眼只剩下五成,许多厉害招数都施展不出来。而且李不醉夫妇,燕飞扬李无归等人就在附近,随时都有可能追杀出来。一旦失手被擒,麻烦就大了。
一时间,竟然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勉强招架。
眼见蒙面女子的攻势越来越是凌厉,大有非要将他留在此地之意,瘦高男子情急之下,陡然生出拼命之心,忽然间拳风一变,对蒙面女子的进攻视而不见,立掌如刀,直取中宫,竟然使的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拼命啊……”
蒙面女子轻轻一笑,攻势忽然打住,双手一封,挡住了他的掌刀,身子如同鹅毛一般,飘然向后退去,转眼就隐入到仓库的廊柱之后,不见了踪影。
瘦高男子不由一愣。
“快上车……”
便在此时,青衣女子开着桑塔纳,疾驰而来,急匆匆叫道。
瘦高男子狠狠向蒙面女子消失的地方瞪了一眼,飞身上了小车,青衣女子顿时一脚油门踩到底,小车浑身一抖,“轰”地一声,向前飙了出去,很快就开出老远,消失在滚滚的烟尘之中。
这边厢的恶斗,燕飞扬没心思去理会,他忙着给萧潇松绑。
“哇……”
萧潇嘴上的破布被解开的瞬间,泪水夺眶而出,当即伏在燕飞扬怀里,嚎啕大哭起来,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燕飞扬一张脸涨得通红,刹那间有些手足无措,只能轻轻搂着她纤巧的小蛮腰,一手轻轻拍打着她的脊背,抚摸着乌亮的长发,不住低声安慰。
“好了好了,没事了,别哭……”
别看燕飞扬本事大,碰到这种情形却变得十分口拙,翻来覆去就是这么干巴巴的几句话,了无新意。
李无归便朝他眨了眨眼睛。
燕飞扬瞪了他一眼。
好不容易,等萧潇的情绪略微平静了些,燕飞扬才轻轻推开她,柔声说道:“好了,别哭了,我先给你拆掉炸弹……”
“这真是炸弹啊?”
萧潇又大为惶恐。
燕飞扬顿时有点哭笑不得。
难不成她一直以为这是绑匪在和她开玩笑?
“没事,引爆器已经拆掉了,这玩意不会有危险啦。”
李无归举起手中的引爆器摇了摇,说道。
说起来,李无归还真是个多面手。不过对于一个立志要成为全世界“偷王之王”的家伙来说,这些都只是基本功而已。连这样简单的起爆器都不会拆除,“偷王之王”就算有九条命,也不够人家炸的。
一些藏宝库的关防之严密,简直难以想象。
梁文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在部队当过几年兵的寻常绑匪,不可能制作出太过复杂精良的爆炸装置。
不过燕飞扬在帮萧潇拆除绑在身上的炸弹之时,还是十分的小心翼翼,生怕弄痛了她。
“哎呀,燕…飞扬,你负伤了……”
萧潇忽然叫了起来。
她分明在燕飞扬的右肩处看到了一个冒血的窟窿,鲜血已经将肩头染红一片。
“不要紧,擦伤。”
燕飞扬毫不在意地说道。
说起来也够巧的,梁文临死前开的那一枪,还真打中了燕飞扬的肩膀,好在只是擦肩而过,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没有伤到筋骨。幸亏他那一下向旁边躲闪非常及时,不然的话,还真危险。
“真的是擦伤?”
萧潇不信,伸出手去,想要摸一下他的肩膀,却又不敢,倒不是怕血,而是怕伤上加伤。
“真的是擦伤,不要紧的,你看我现在活动自如。”
燕飞扬说着,活动了一下手臂,好让她放心。
“别担心我,你伤到哪了?”
燕飞扬将炸弹取下来,轻轻放到一边,看到萧潇胳膊,腿上,额头上都有血痕,就很心疼,连忙问道,一手抓起她的小手,右手三根手指,已经搭在了萧潇的脉腕之上。
“我也不知道,到处都疼,他……他开车撞我……”
燕飞扬不提还好,这一提起来,萧潇立马就感到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
实在刚才太过紧张,她都忘记了疼痛。
“不要紧,没有内伤……”
见她脉相稳定,没有大碍,燕飞扬轻轻舒了口气,随即扭头望向李无归。
“报警了?”
“嗯。卫姐说他们马上就到。”
燕飞扬点点头,毕竟又开了杀戒,梁文的尸体躺在这里,总要给警察一个交代的。
“这混蛋,真他妈不知死活!”
李无归重重踢了趴在那里的梁文一脚。
鲜血汩汩而下,早已将梁文身下染红的一大片。
燕飞扬缓步走过去,在梁文尸体前蹲下,伸手抓住他的头发,将他的脑袋抬了起来。
“萧潇,闭上眼睛,别看。”
燕飞扬沉声说道。
萧潇忙即听话地闭上眼睛。
她虽然在女孩子之中算是胆子大的,这样血腥的场景看在眼里总归是十分违和。
燕飞扬抓住梁文脖颈处外露的刀柄,略一使劲,将解腕尖刀抽了出来,抽刀的速度不快,控制得恰到好处,省得鲜血迸溅。
寒光一闪,李无归手里已经多了一把差不多样式的解腕尖刀,向燕飞扬抛了过去。
“用这个吧。”
燕飞扬一把抓住,看了看,微微颔首,拿起这柄解腕尖刀,再次从梁文的脖颈伤口处插了进去。手腕再一翻,那柄沾染着梁文脖间血液的尖刀,就不见了踪影。
“哎,这是干什么……”
萧潇却在这当儿睁开眼睛,正好看到燕飞扬换刀的一幕,顿时颇为不解。
李无归笑了笑,说道:“这是凶器,警察来了,要收缴归档的。那把刀是飞扬珍藏的好刀,他不想让警察拿走,就用这把刀来代替了。”
“哦……”
萧潇似懂非懂,也就不再动问。
李无归这么解释,也不算骗她。
置梁文于死地的那柄解腕尖刀,正是燕飞扬的本命兵刃,打小就养着的,绝不可以落到别人手里。只不过本命兵刃这种概念,很难和萧潇解释清楚,索性就跳过去好了。
“飞扬,他是那个梁武的哥哥是不是?坏蛋都死了吧?”
萧潇来到燕飞扬身边,紧紧拉住他的手,心有余悸地说道。不知不觉间,她对燕飞扬的称呼已经起了变化,透着十分的亲密。
“都死了,放心吧。”
燕飞扬很肯定地说道。
其实刚才的打斗,他是知道的,梁文布置了那么多炸弹,很明显也不是为了要对付他一个人。此事必然还有其他人牵涉其中。只不过这些就不用告诉萧潇了,白白让她担心,全无必要。
不久之后,警笛呼啸,好几部警车开到了仓库之外,“砰砰啪啪”开关车门的声音响成一片,随后就是急促的脚步声。
“不许动——”
“不许动——”
一叠声的呵斥声响起。
“燕飞扬,萧潇,没事吧?”
卫无双穿着便衣,双手持枪,大步走了过来。
“都没事。”
燕飞扬沉声答道。
“这是……梁文?”
“对,就是他。”
卫无双来到尸体面前,慢慢蹲下,抓起梁文的头发,拉了起来,顿时“嘶”地一声,倒抽了一口凉气。
又是这么血腥的场面。
这小子还真不是省油的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绝不容情。
第64章 生死契
萧雄和萧妈妈随后赶到,见到这么血腥的场面和萧潇浑身血迹,萧妈妈几乎当场晕倒,随即便搂住女儿大哭起来。
原本已经停住哭泣,心情渐渐平复的萧潇,也伏在妈妈怀里,流泪不止。
萧雄望了一眼趴在血泊中的梁文尸体,伸手拍了拍燕飞扬的肩膀,重重点了点头,神情颇为感概。然后他就发现了燕飞扬肩膀上的血痕,顿时眉头一蹙,低声说道:“受伤了,要不要紧?”
那柄山寨手枪,依旧紧紧握在梁文手里,丢在旁边的炸弹,更是令人触目惊心。虽然大伙没有亲历,但想来当时一定是千钧一发,危险万分。
在这样的危险之下,燕飞扬依旧干掉了绑匪,将他女儿救出来,这可不是一句感谢就能了事的。
“不要紧,擦伤。萧潇也不要紧,没有伤到筋骨,也没有内伤。当然,还得去医院详细检查一下……”
燕飞扬说道,尽管他对自己的医术非常自信,但正所谓关心则乱。受伤的既然是萧潇,那么再详细检查一遍就是完全必要的。
“去医院去医院,快去医院……”
这边话音刚落,萧妈妈已经一叠声地叫起来。
当下也不征求警察的意见,搂着女儿就往外走,警察倒也没有阻拦。询问案情可以押后。
“妈,飞扬也受伤了,他也要去医院。”
萧潇忙即说道。
燕飞扬说得轻松,萧潇却很是不放心。
这男孩,有时候就是嘴硬。
尤其燕飞扬这样骄傲的男孩,更是如此。
“对对,飞扬也去飞扬也去……我看看,伤在哪里?”
萧妈妈大步过来,一眼就看到了燕飞扬肩头的血渍,顿时又大呼小叫起来。
萧潇就在一旁解释:“妈,这是被枪打的,那个人,他向飞扬开枪……飞扬就用飞刀杀了他……”
“哎哟,多危险啊……”
萧妈妈便拉住了燕飞扬的手,不住拍打着,连连点头。
“飞扬啊,你又救了萧潇,阿姨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啊……飞扬,以后呢,我家就是你家,阿姨就是你妈妈一样,有什么事,尽管和我开口,知道吗?”
“谢谢阿姨。”
燕飞扬微笑应诺。
萧雄便轻轻颔首。
这小子果然对他胃口,一点都不假惺惺的客气,说什么“萧潇是我同学,我救她是应该的”之类废话。就算是真正的男女朋友甚至是夫妻,肯为了另一半豁出性命的,也不多。
当下一行人上了萧雄的奔驰车,直奔卫周市人民医院而去。
在车上,萧雄就给医院的一位负责人打了电话,他交游极其广阔,几乎市里每个行业都有熟人朋友。等他们一到医院,早已有人在那里候着,马上就领着萧潇去做各种检查。
顾白莲陪着燕飞扬去包扎。
“当时什么情况?”
顾白莲问道,语气淡淡的。
这还是他头一回主动和燕飞扬说话。
燕飞扬便言简意赅地将情况说了一遍。
顾白莲眉头微微一蹙,说道:“为什么不及时通知我?”
他相信燕飞扬也看得出来,他们才是属于“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江湖”的。
燕飞扬淡然说道:“李叔和李婶都去了,四比一,没必要再惊动太多人。”
顾白莲便微微点头。他见过李不醉,知道此人深不可测,乃是一等一的高手。听燕飞扬这么说,李不醉的老婆也是个厉害角色。四比一,确实是足够了。
至于为什么没有在现场见到李不醉和他老婆,顾白莲没有问。
很明显他们不愿意曝光自己的真实身份。
术师江湖的很多人都特立独行,就好像他顾白莲,别人也很不理解,为什么他会给萧雄当保镖,而且一当就是十来年,丝毫都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这都是他自己的事,不足为外人道。
“你什么时候离开萧家?”
转过一个弯,燕飞扬忽然停住脚步,盯住了顾白莲,沉声问道,目光烁烁。
顾白莲猛地一震,双眼立时眯缝起来,毫不客气地迎着燕飞扬的目光盯了回去,稍顷,才低声说道:“你什么意思?”
燕飞扬淡淡说道:“我的意思,你应该明白。阁下天中塌陷,印堂眉心相连,眼神不固,乱纹入理。在在都是短命横死之相,照理,你早就应该死了,最多不会超过三十岁。”
这话听起来,简直恶毒无比,任何一个人听了之后,都会暴跳如雷,那脾气暴躁的,只怕立即就会和燕飞扬兵戎相见,拼个你死我活。就算脾气很好很懦弱的人,也会和他大吵大闹。
顾白莲没有吵,也没有动手,而是脸色大变,望向燕飞扬的眼神,倏忽间变得游移不定,像是瞬间失魂落魄一般。
良久,顾白莲才轻轻舒了口气,说道:“你既然已经看出来了,就应该知道,我不会离开萧家的。”
燕飞扬冷冷说道:“可是你这么做,实在太损人利己了。萧叔叔原本是大富大贵的命相,你这样损他的福禄,延自己的阳寿,难道不觉得太狠毒了吗?”
萧雄的命相,原本贵不可言,若放在古代,那就是位极人臣的命格,放在现代,也能大富大贵,直上云霄,成为了不得的大人物。结果现在人过中年,都还局处在卫周一隅之地,并且家人接连遇险。虽然和萧雄自己捞偏门有关,被顾白莲“借走”了福禄,也是最主要的原因之一。
“那你让我怎么办?眼睁睁等死吗?你要是我,你会甘心?”
顾白莲反问道,语气并不十分犀利,眼里飞快地闪过一抹哀伤之色。
燕飞扬略略愣怔了一下。
“而且,我只是借了他的福禄,并没有借他的贵气,不会影响到他的根本。钱这个东西,也不见得就是越多越好。他纵算富可敌国了,日子就一定比现在过得舒心吗?”
顾白莲沉声问道。
“你这不是借,是偷!”
燕飞扬毫不客气地驳斥道。
“好,就算不是借,是偷。但我这些年,跟在他身边,为他做了多少事?救过他几次命,你知道吗?你是相师,你应该知道,大人必有大难。我不但为他挡过刀,还为他挡过子弹。我堂堂顾家二少,委委屈屈躲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一躲就是十来年,你觉得这还是偷吗?”
顾白莲说着,竟略略有些激越起来,要算是前所未有的情形了。
燕飞扬冷哼一声,说道:“那你至少也该告诉他,让他自己来做决定。你现在这样偷偷摸摸,算什么?”
顾白莲就笑了,淡淡说道:“你觉得他会信这个?若不是你突然冒出来,他根本就不相信我们那个世界的事。术师江湖,有多少人会相信?我如果告诉我,我要借他的福禄活命,会让他损失很多钱,当然这些钱是他现在还没赚到的。你觉得他会不会答应?”
会!
燕飞扬知道,如果顾白莲真这么问了,答案只有一个。
萧雄一定会答应的。
因为他压根就不信这个,什么“借福禄”,简直笑死人了。
这么多年,萧雄早就习惯顾白莲跟在他的身边,至少安全感十足。就算为了自己的性命,顾白莲也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萧雄的。
至于让他为此损失一些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未来的钱,萧雄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况且,我跟他订的是‘生死契’,就算我现在肯走,也没用了。”
“生死契?”
燕飞扬大吃一惊。
顾白莲点点头,瞧燕飞扬的样子,就知道他听说过“生死契”。并不是术师江湖的每个人都懂得“生死契”,但燕飞扬既然主修的是“相师”,那听说过“生死契”就很合理。
“我这一辈子,算是跟定他了,生虽然不是为他而生,死却必定要为他而死。”
顾白莲叹了口气,神情一下子变得极其落寞。
燕飞扬倒是理解他现在的心情。
术师十六门,白莲教位列中八门,在江湖上也算是很有实力的一个流派,顾家则是白莲教的主要大支,很多时候,顾家就代表了白莲教。顾白莲堂堂顾家二少,在术师江湖上的地位非同小可。此人又一身本事,人才风流,原本该高高在上,春风得意。如今却要一辈子为人“当保镖”,实在也是够憋屈的。
尤其让燕飞扬吃惊的是,懂得为人订“生死契”的,至少也得是六脉大术师的等阶。纵算是五脉术师,都没有这个本事。
六脉大术师,在术师江湖,也绝对堪称是称霸一方的超级大人物了,每一个都声名显赫。
而且还必须是六脉大相师。
如果是主修其他功法的术师,纵算达到了六脉等阶,也无法为人订“生死契”。
各类术师之中,相师的地位是最高的。
却不知这个为顾白莲订“生死契”的大相师,是不是顾家的尊长。果真如此,有六脉大术师坐镇,顾家的实力,恐怕比传闻中还要强大得多。
顾白莲跟定了萧雄,也不能说完全是坏事,至少萧雄本人的安全还是有保障的。
燕飞扬没有再说什么,举步向处置室走去。
顾白莲也不再开口,默默跟在后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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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到底是什么人?
萧潇检查完毕,刚刚在留观室住下,茅先锋,卫无双和专案组的另外两名警官,就赶到了医院。
萧潇的检查结果是没有大碍,但萧妈妈坚持要住院观察一两天。
开玩笑呢,那个该死的混蛋开车撞她女儿!
谁知道有没有什么隐患,还是住在医院比较靠谱,万一有什么情况,随时可以处置。萧家又不差钱。
燕飞扬也没有急着回学校,李无归和卫无双他们一起来的。他俩是当事人,总要向警察同志解释清楚前因后果,做完笔录,才能告一段落。
更何况,绑匪已经死了。
根据刑警们现场勘察,当时这个废弃仓库内,最少还有四个人在。废弃仓库积满灰尘,众人留下的脚印非常清晰,时间仓促,纵算是李不醉和李妈妈,都没来得及处理干净自己留下的痕迹。
但警察想要凭着几个模糊不清的脚印找到他们,基本属于痴人说梦。他们又没有在公安局留案底。
现在燕飞扬,李无归和萧潇的描述,就成了破案的关键线索。
警察当然想要搞清楚,这四个人到底是什么人,全是梁文的同伙还是别的什么人?当时他们在那里想要做什么?
询问就在病房里进行。
萧雄和萧妈妈都坚持要旁听。
鉴于萧潇是受害者,燕飞扬和李无归也不是犯罪嫌疑人,他们的这个要求得到了允许。而且世纪之初,偏僻小城的警察办案,规矩也不是守得太严。茅先锋可不愿意因为这样的原因去得罪萧雄。
严格说起来,这也不是什么原则问题。
萧潇说她只看到了梁文,没看到别人。
当时她很紧张,惊惶不安,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梁文身上,实际也不大可能感应到严先生兄妹的存在。连撞车的时候,也是梁文一个人出手。
说来也巧,她被撞倒的时候,那个丁字路口没有别人,梁文轻而易举就将她绑了起来,丢进后座,直接开到了废弃的仓库。
燕飞扬和李无归的描述也如出一辙,都说没有注意到其他人。他们描述的重点,放在如何干掉梁文的细节之上。
茅先锋他们也很愿意听这个细节。
相当传奇!
用飞刀干掉一个持枪的绑匪,面对面解决,茅先锋他们以前不要说没听说过,连想都没想过。
大伙的眼神都直直地盯在燕飞扬棱角分明的脸上,毫不掩饰自己的“怀疑”——你到底是什么人?
说,你来地球,啊不,你来卫周的目的是什么?
插在梁文脖颈上那柄沉重的解腕尖刀,连法医都撮牙花子。这种刀,锋锐无比,是绝对的杀人利器。很难理解,一个高中生随身携带这样的凶器做什么?
茅先锋毫不客气地将自己的怀疑讲了出来,死死盯住燕飞扬,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燕飞扬就笑了,淡淡说道:“茅支队,我是去救人。”
人家绑匪都直接给我打电话了,我能不带件防身的武器?
那废仓库里又找不到合用的长竹竿子,不然用竹竿干掉梁文也可以考虑。
好吧,茅先锋知道自己一不小心被打脸了,只要接受了燕飞扬这个解释,不过还是咕哝了一句:“有一条人命啊……”
燕飞扬笑而不语。
萧雄却插话说道:“茅支队,当时情况很紧急了,出手就要毫不容情,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在那种情形之下,恐怕是你们警察在场,也会毫不犹豫开枪吧?”
“对,萧董说得有道理,那家伙死有余辜,就算现在不杀他,后面肯定也是判死刑,我就是心里有点膈应……”
茅先锋也是直爽人,笑着说道。
萧雄笑着摇头。
谁说不是呢?
眼前这小伙子,手里已经有两条人命了。虽说是迫不得已,总归让心心里头不大舒服。
其实也就是在太平盛世,承平日久,才有这样的感慨,若是在乱世,人命如草芥,不是你杀我就是我杀你,谁还会在意这个?
刑警支队的工作效率还是蛮高的,病房的询问很快就结束了。
考虑到绑匪还有同伴在逃,茅先锋安排了警察在萧潇的病房外守护。
“萧潇,你安心在医院养病,我们先回去上课了。”
眼看时间也不早,燕飞扬便向萧潇告辞。
小丫头脸上立即就流露出依依不舍的神色,似乎很希望燕飞扬能留下来陪她,毕竟刚刚经历过那么大的事,根本就是惊魂未定。不过这要求,却是不好当着父母的面说出来,只好委委屈屈地答应了一声,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那放学后你来不来看我?”
等燕飞扬和李无归向萧雄两口子告辞之后,还没走到病房门口,萧潇终于忍不住嚷嚷起来,一张小脸随即涨得通红,说不出的娇羞可爱。
“当然来。”
燕飞扬就笑了,笑得很灿烂。
萧潇只觉得一天的乌云都散了,笑着向他挥了挥手,眼泪却莫名奇妙地滑落下来。
萧雄两口子对视一眼,俱皆含笑不语。
片刻之后,萧雄说要回公司处理点事情,也起身离开病房,萧妈妈忙即跟了出去,轻轻带上房门。
萧雄便停住了脚步,他看得出来,妻子有话要跟自己说。
萧妈妈迟疑了一下,才压低了声音说道:“老萧,你看这小燕,到底是什么人啊?”
萧雄双眉微微扬起,反问道:“怎么啦?”
“他……他说他是吴山的,打小没有父母,和爷爷一起长大……你看,我们是不是叫个人去吴山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家庭?”
萧妈妈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仿佛在和萧雄耳语。
也不怪她满腹狐疑,实在燕飞扬的表现太出格。往重了说,这是杀人不眨眼啊。虽然说两次杀人都是情形危机,迫不得已,但总也要他能下得去手才行。
一般的高中生小男孩,哪里就敢杀人了?
燕飞扬文武全才,少年老成,固然让人讶异,倒也还在能够接受的范围之内,唯独这“辣手”,实在让人有些心惊胆颤。
眼下他和萧潇关系好,将来还有可能更进一步,对他们萧家似乎是无害,但这个也不好说。
万一哪天吵翻了呢?
只要一想到这里,萧妈妈就不寒而栗。
本来她并不是这么敏感的性格,但这段时间实在太不顺了,先是儿子被人绑架,受了很大惊吓,迄今都没有完全复原,又白白丢了一百万,现在女儿又被人绑架。虽然都顺利救了回来,但两次都有死人,尤其梁文倒卧在血泊中的恐怖场景,让她印象太过深刻了。
萧潇刚才说了,燕飞扬当着她的面,一刀就干掉了绑匪。听上去是解气得很,细细一想,却极其恐怖。萧妈妈很怀疑如果换作自己,是不是会当场吓晕过去。
这种可能性极大。
萧妈妈一下子就变得疑神疑鬼起来。
“你在胡思乱想什么?”
萧雄的脸色完全沉了下去,变得极其严厉。
“人家救了你儿子,又救了你女儿,你还在怀疑这个怀疑那个,简直岂有此理。再说了,男子汉大丈夫,想要成大事,就不能优柔寡断。这种事,我干得也不少。我有对你不好,对你家里不好吗?”
萧妈妈不由得愣住了。
“别再胡思乱想了,尤其不能对萧潇说这样的话,记住了!”
萧雄严厉无比地说道,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医院里发生的这一幕,燕飞扬和李无归谁都没有看到,径直回了学校,若无其事地回班里上课。
事实上,也没人知道上午到底发生了什么。虽然燕飞扬和李无归匆匆而去,大家都猜测发生了要紧的大事,但也只是猜测而已,谁也没想到居然是萧潇遭到了绑架。
这样的事,对普通高中生而言,实在是太遥远了,没事怎么会往那个方面想呢?
至于老师那里,萧雄早已亲自打电话关照过,一个个都闭口不言,就好像这个事压根就没发生过,谁都不问燕飞扬李无归到底去了哪里。
下课之后,燕飞扬收了化学作业本,给孙老师送过去。
这个工作原本在化学课下课后就该做的,当时急着去救人,就耽搁了,现在补上。
化学组办公室静悄悄的,大多数老师都上课去了,只有孙兰在静静伏案工作,燕飞扬一推门进去,公孙兰就抬起头来,微微一笑,如空谷幽兰一般清丽脱俗。
“上午去哪了?”
公孙兰轻声问道,脸上露出适度关心的神色,一切都和寻常的科任老师没有任何区别。
她的化学课代表在上课的时候打着电话就跑掉了,于情于理,她都要问上一句。
燕飞扬也很礼貌地答道:“家里出了点事,我急着去处理一下。”
“哦。那处理好了吗?”
“已经处理好了,谢谢孙老师关心。”
燕飞扬表现得彬彬有礼,一点都不像个刚刚动刀子杀人的“坏小子”!
公孙兰微笑颔首,又垂下头,专注于她的工作了。
燕飞扬告辞而去。
当房门从外合上的瞬间,公孙兰倏忽抬起头来,望向门外,清澈如水的眼睛里,精光闪耀,就好像瞬间换了个人似的。
第66章 谁是大人物?
夜色渐深。
李不醉夫妇的房间里,还亮着灯。
透过厚厚的绒布窗帘,完全看不到屋子里面的情形,看上去,灯光似乎也很昏暗。其实不然,屋子里的灯光十分明亮。
李不醉,李妈妈,燕飞扬,李无归围桌而坐。
桌面上堆着一大堆现金,粗粗一看,足有一二十万之多,全都是百元大钞,不过钞票比较陈旧,一万一万的捆扎得很好。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证件,纸张,香烟之类的东西,五花八门。
“这些东西,都是从车里搜出来的。”
“黑色的桑塔纳,六成新,出厂日期是四年前,不是本地牌照,三个月前从省城二手车市场买的,车子本身没什么问题,也查不到买主是谁,用的**。”
“除此之外,车里没有其他线索了。”
李不醉言简意赅地介绍了情况。
这台车,是他们从废弃仓库那里开回来的,基本可以肯定,这是梁文用来作案的车辆,车头处还有明显的撞击痕迹。
梁文就是驾着这台车撞了萧潇。
这其实是很重要的物证,照理要交给警察的,不过从李不醉的神态来看,他压根就没有这个意思,否则当初就不会直接将车开回来了。
警察也在找这台车,不过从现场痕迹判断,案发时还有好几个人在现场,估计这台“作案工具”被犯罪分子的同伙开走了。
对于李不醉来说,梁文屁都不算。
这种最低端的流窜犯,让李不醉拿哪只眼睛看他?
他关心的是梁文背后的人。
毫无疑问,那两个家伙才是真正想要针对燕飞扬的人,梁文不过是柄杀人的刀。
“那人身手很敏捷,当真交手,他不会败得那么快。”
李不醉回忆着和瘦高男子交手的过程,认真说道。
从瘦高男子的行为来看,很明显他不想纠缠,只想马上脱身。
这反倒更加可疑。
李无归却对那具手弩兴趣浓厚,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查看,嘴里啧啧有声,说道:“好精致的手弩……”
这种手弩一看就是工业产品,批量生产的。在制造业极度发达的今天,批量生产的工业品绝不再是粗糙低档的代名词,反倒是工艺精湛,威力强大的同义词。
比如这具全钢手弩,就绝不是冷兵器时代任何一具手工制造的弩机能够比得上的。
杀伤力是古代同类弩机的好几倍。
精度更是无法相提并论。
在古代,弩机是一种覆盖射击的远程打击兵器,因为没有可靠的瞄准具,弩箭又没有箭羽,很难做到精确射击。但经过现代工艺打造的弩机,却绝不可同日而语,尤其是安装了瞄准具之后,五十米内,这具手弩完全可以做到百发百中。
“爸,我很不理解这两个人的目的。”
李无归把玩了一阵手弩,忽然说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脸上,李无归举起那具手弩,说道:“这个东西的威力,不用我说了吧?如果他们要针对飞扬的话,在那样的距离上,如果没有事先留意,基本上是不可能躲得开的。”
事实上,三十几米的距离,纵算是全神贯注地留意,躲开的几率也非常之小。
当然,燕飞扬远非普通人可比,在事先留意的前提下,他躲开的概率还是比较大的。
“他们手上不想沾血。”
李不醉直截了当地回答了儿子的疑问。
“不然的话,压根就不可能去找梁文那样的废物合作。”
燕飞扬就笑,轻声说道:“李叔,这是什么意思?”
李不醉便迟疑起来,似乎不知道该如何措辞。
燕飞扬也没有等他回答,接着说道:“有人想要我死,但又不想亲手杀我,所以要假手于人,是这个意思吧?”
李不醉笑了笑,有点尴尬,说道:“飞扬,这只是我的猜测罢了,不见得是正确的。”
燕飞扬笑道:“我也觉得不靠谱。我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一个高中生而已,又没得罪什么厉害角色。他们犯得着为我花这么大的力气?”
“误会。”
李妈妈笑着说道。
“应该是个误会,他们找错人了。”
“嗯,是误会。”
燕飞扬点了点头。
整件事虽然迷雾笼罩,但也并非没有蛛丝马迹可循的。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确实是有人想杀他,而且有这个能力置他于死地,却偏偏要假手于人,始终都不肯亲自出手。
在眼睁睁看着梁文被杀之后,他们也没有出手。
这只有一个解释——亲自出手,一旦被查出来,后果太严重。
但这里就是说不通。
除非燕飞扬是个极其重要的大人物,重要到任何人亲手杀了他,都会吃不了兜着走。燕飞扬觉得大人物不应该是自己这样的。
待遇不对!
只能是找错人了。
虽然这很狗血,却似乎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爸,妈,难道就一点都看不出来,那两个人到底是何门何派的?”
李无归有点郁闷地问道。
“哼,他们跑得太快,压根就没交过手,怎么看得出来?”
李不醉比他更加郁闷。
“飞扬,这事你就没一点预感?”
李妈妈问道,脸色有些疑惑。
神秘的第六感,是术师的必修课,尤以相师为最。燕飞扬年纪轻轻,就到了三脉相师的境界,论到相术,就算她和李不醉,都远远不如燕飞扬。
他们两口子,也是下五门聂家的传承,聂家不精通相术。
照理,这种危险发生,燕飞扬应该会有预感。
“没有……”
燕飞扬脸上也露出了疑惑之意,双眉微蹙。
“可能对方也有人精通相术命理,将气息完全遮蔽掉了。”
这是比较合理的解释。
“这么说来,确定是同道中人了?”
李不醉说道。
燕飞扬笑着说道:“多半应该是的。不过是一群不敢抛头露面的鼠辈而已,不必理他们了。他们这回弄错了,下次不会再来了。咱们商量一下,眼前这些东西怎么处理吧。”
“那还商量什么,当然是全部没收了。”
李无归干净利落地说道,眼睛直接盯在那堆积起来的二十万现金之上。
李无归很喜欢钱,他丝毫都不隐瞒自己这个爱好。
钱能买到很多东西。
李无归想要买的很多设备和工具,都是业内闻名的精品,没有一大笔钱,是万万入不了手的。这二十万其实也不过是杯水车薪,聊胜于无。
燕飞扬点点头,他不反对李无归的建议。
毫无疑问,这些都是赃款,就不知道是梁文的钱还是其他人的钱。但这毫不重要。有人想要他的命,如今这些赃款落在他手里,哪有再交出去的道理。
燕飞扬认为,这钱在他手里,作用比在梁文手里大得多了。
“无归,你不是一直都想要个徕卡的单反相机吗?咱弄一个吧。”
燕飞扬笑着说道。
“好啊……”
李无归顿时兴奋不已。
高性能的单反相机,不但是李无归的爱好,也是他将来“工作”中必不可少的工具。拍摄的照片越清晰,行动之时就越安全。
李不醉和李妈妈对视一眼,也没有反对。
实话说,这点东西他们丝毫都没放在眼里,不过恪守着规矩,李无归没有正式“出师”之前,不会给他提供太多的金钱。
眼下这笔钱,也算是他们自己挣回来的,想要怎么花,由得他们去决定。
“咱们村里那个小学,也该修一修了。”
燕飞扬接着说道。
李无归笑起来:“就是,给他们买点文具,作业本,图书什么的,让小家伙们乐呵乐呵。”
他们俩算是从吴山走出来的佼佼者,但吴山深处的许多乡村,实在是非常贫穷落后,燕飞扬一直都想着要好好支助一下。
也算是术师消业的一种手段。
否则,凭借窥探天机来谋取好处,却从不消业,天谴反噬之力就吃不消了。
“车怎么处理?”
李无归眼里露出跃跃欲试的神情。
看得出来,他是想要留下这台车,很多时候,有车就是比较方便。
燕飞扬说道:“这车我们可以留下,不过得处理一下。不然总归是个隐患。”
“没问题,交给我来处理。保证焕然一新。”
李无归笑着说道。
他最大的特点就是手巧,动手能力极强,对任何机械类东西有着无与伦比的天赋。对于下五门聂家那样的传承来说,李无归也算是杰出的天才了。
“不过暂时别急着处理,咱们明天还得用一下这个车。”
燕飞扬说道,脸上的笑容有点神秘。
“哦?”
李无归的脑子高速运转起来,在思考着燕飞扬这个笑容背后隐藏着的真实意图,下一刻,他就嚷嚷起来。
“那一百万……”
“对了。”
燕飞扬微微一笑。
当初萧雄为了配合他们,可是支付了一百万的赎金,就是被梁文弄走的。梁文一直没有落网,这一百万也就下落不明。
如今梁文被燕飞扬一刀毙命,那一百万就得找回来。
对别人来说,这几乎不可能,梁文一死,所有线索就断了。
但对燕飞扬而言,却已经收集到了足够的线索,他的解腕尖刀上,就沾满了梁文的鲜血。有了这些线索,要找到那一百万,难度并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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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单刀赴会
星期六上午,一台白色的三菱帕杰罗越野车驶出了卫周市,沿国道线向省城开去。
卫周市连接省城的国道线前两年大修过,路况很不错。
杜鹃双手紧握方向盘,渐渐将速度加上去,不时瞥一眼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公孙兰。公孙兰正在闭目养神,耳朵里塞着一副耳机。
长途旅行的时候听听音乐,是大小姐的爱好。
杜鹃给大小姐开车已经好些年了,对大小姐的一些习惯十分了解。但对于这一次大小姐的作法,杜鹃完全不能理解。
她实在想不通,大小姐为什么好端端的,会突然跑到卫周一中去当老师。
这简直太疯狂了。
在杜鹃想来,除了那几所最顶级的大学,全国没有任何一所学校,够资格让大小姐去给他们当老师。更不用说卫周一中这种莫名奇妙的破学校了。
杜鹃可不是无知无识,除了开车什么都不会的专职司机,她正儿八经是名牌大学的毕业生。
虽然她的衣着打扮十分男性化,长相也偏于“阳刚”,却并不表示她没有文化。
杜鹃的学历越高,就越对大小姐佩服得五体投地。她以前上大学时的教授,和大小姐比起来,简直就和文盲差不多。
大小姐的知识面太广泛了,可以说天上地下,无所不知。
杜鹃就没见过有什么问题难得住大小姐的。
在没有给公孙兰开车之前,杜鹃不大相信这世界上有所谓的天才,身为名牌大学的毕业生,她知道寻常人眼里的天才是个什么样的水准。
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她自己就被老师同学邻居朋友当成“天才”。
仅仅给公孙兰开了几个月的车,杜鹃就死心塌地地相信,这世界上真的有天才!
但天才也有莫名奇妙的时候,比如这次。
这几天,实在将杜鹃憋得够呛。
卫周不比省城,杜鹃必须小心谨慎,大小姐明白吩咐,不能让别人知道她俩之间的关系。在卫周,大小姐不再是大小姐,而是卫周一中高二年级的化学老师,名叫孙兰。
这么一位年轻的化学老师,自然不可能有专车,更不可能有专车司机。
在大伙眼里,这是巨富或者高官才能享受的待遇。
但杜鹃又要随时待命。
所以她的活动范围就有限得很,不敢离开租住的屋子太远,对于活泼好动的杜鹃而言,这简直就和坐牢关禁闭没有多大的区别。
但她更不敢抱怨。
她很清楚,在公孙家,违抗大小姐的命令,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这一点,杜鹃完全能够理解。
大小姐的内心深处未必就真的那么冷酷无情,但她要掌管如此庞大的一个家族,掌管那么多产业,有那么多人追随着她,靠她吃饭,养活一家老小,规矩就一定要严。
否则,一切都会乱套,到时候,吃苦头的就不止一个两个人了。
兵法云:慈不掌兵!
“杜鹃,你是不是觉得我这回去卫周一中当老师,很莫名奇妙?”
一直在闭目听音乐的大小姐忽然开口问道。
对于大小姐能够一眼就看穿她内心的想法,杜鹃早已见怪不怪,大小姐就是这么神奇的,当下嘿嘿一笑,说道:“大小姐这么做肯定有道理,是我笨,看不透而已。”
公孙兰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一丝颇值得玩味的笑容,淡淡说道:“这回啊,咱们玩个大的。要么就大获全胜,要么就一败涂地。”
“啊?”
杜鹃大吃一惊,瞪大了眼睛。
她做梦也想不到,大小姐去卫周一中当老师,竟然怀着如此巨大的目的。
连大小姐都说玩个“大的”,这回玩的,到底有多大啊?
杜鹃觉得自己要晕了。
公孙兰随即又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中午时分,帕杰罗到了省城郊外,没有进城,径直上山,开进了那座古色古香的院子。
老爷子正坐在后花园的亭子里吃午饭。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老爷子的午饭很丰盛,一点不清淡。圆桌的正中央,就摆放着一碗油津津的大扣肉,老爷子面前,则是一个同样油津津的红烧狮子头,其他几样菜肴,无一不是营养丰富的肉菜,重油重色,只有一条清蒸全鱼略显清淡,却也是全肉菜。
老爷子还没开始吃饭,在喝酒。
高度白酒,本省产的全国闻名的白酒,真正的酒中老饕,一闻酒香,就知道是地道的十年陈酿。
老爷子喝一口酒,就一块扣肉,吃得酣畅淋漓,满嘴流油。
就算看着他吃,也禁不住的食指大动。
其实很多老人都喜欢吃肉,尤其是体力消耗大的,甚至是无肉不欢。究其原因,就在于肉类能够最大限度地补充体力。
气吞万里公孙霸!
绝不是徒有虚名的。
公孙家在术师江湖之中本不算多么出众,他们所在的门派,在中八门之中排名靠后,只略强于下五门。然而公孙霸本人的威名,却绝对超出了公孙家在术师江湖上的排名。
直上云霄九天凤,惊天动地燕如龙;拔山举鼎项不破,踏雪无痕林清霜;舌战群英常有理,读书万卷曲无争;气吞万里公孙霸,明察秋毫上官鹰……
这些都是术师江湖当年大名鼎鼎的超级强者。
每个人都是一段传奇。
他们的事迹,永远被江湖上一代又一代的豪杰传诵。
“爷爷。”
公孙兰悄无声息地来到凉亭,轻声叫道。
“丫头,回来了?来来,坐下,陪爷爷喝几杯。”
公孙霸见到孙女,顿时大为高兴,一叠声吆喝,连风干橘子皮般的皱纹,似乎也舒展开来,就好像一个干瘪的气球,忽然被注入了空气,渐渐鼓胀起来。
“好。”
公孙兰也不推辞,翩然在对面坐下。
早有人快步上前,为她奉上了碗筷杯盏,又将一整瓶烈性白酒摆在她的面前。
“来,爷爷,我敬你一杯!”
公孙兰举起酒杯,向公孙霸微一相邀,便即仰起脖子,一口气喝得干干净净。
这一幕,如果被卫周一中的师生们看到,只怕连眼珠子都会掉落下来。
公孙兰用的不是小酒杯,这一杯酒,少说也有一两,就这么一口喝下去,都不带歇气的,而且行若无事,面不改色。
唯一令人觉得还不算太颠覆的是,公孙兰接下来并没有和公孙霸一样大鱼大肉,而是夹了一筷子青菜“下酒”。
这是桌面上唯一的一个蔬菜,几乎就没碰过。
公孙霸估计也是以此来“装点门面”的,向大家证明,自己好歹也吃了点蔬菜,意思意思。
要是公孙兰也跟她爷爷一样,大块吃肥肉,那就真的全毁了。
公孙霸一口酒一口肉,公孙兰陪着一口酒一口青菜。不多久,两瓶烈性白酒就见了底,祖孙两个硬是一个一瓶,平分秋色。
公孙兰白玉般的脸颊上,略略浮起了一丝红晕。
如果说先前的公孙兰还略显得有点“寡淡”,这两朵红晕却让她瞬间变得俏丽无比,平添了几许娇艳。
“怎么样,丫头,是和你想象的一样吗?”
公孙霸喝了一口俨俨的浓茶,满足地舒了口气,笑哈哈地问道。
“暂时还不能十分肯定,不过很有意思就是了。”
公孙兰也端起清茶喝了一口,轻声说道。
公孙霸浑浊的老眼便微微眯缝了一下。
他知道这个孙女的傲气,既然这么说了,只怕此事真的大有意思。只是,实在让人有点意料不到啊。
“前两天,发生了一件更有意思的事……”
公孙兰轻声将废弃仓库里发生的一切向公孙霸做了描述。
“有人想借刀杀人?”
公孙霸到底不愧是老江湖,一听就明白怎么回事,雪白悉数的眉毛,猛地蹙了起来。
“我看八成是这样。”
“这么说,有人也和我们一样,起了疑心?”
公孙兰轻轻点头,又端起清茶喝了一口。
这几乎是唯一的解释了,否则,谁会专程跑到这里来,对一个高中生出手?还要借刀杀人,搞得超级复杂!
“我和其中一个易容改扮的男子交过手。他使的好像是六丁开山手的路数……”
稍顷,公孙兰说道,语气略有些迟疑。
“六丁开山手?项家的人?”
公孙霸吃了一惊。
六丁开山手乃是项家的成名绝技之一,在江湖上威名极盛,当年号称“拔山举鼎”的项不破,就极其精擅六丁开山的绝技,项家子弟多数都修炼这门武功,数十年来,这已经成为项家的“招牌菜”。
公孙兰微微摇头,说道:“我觉得不大像,照理说,既然他们想借刀杀人,不愿意留下把柄,就没有理由暴露出本门武功。六丁开山手实在太好认了。”
“说得有理。”
公孙霸很认同孙女的分析。
“也许他们和项家有过节,故意要把水搅浑。”
公孙兰没有应声,沉吟稍顷,忽然站起身来,面对公孙霸,左臂下垂,模仿瘦高男子的动作,右臂骤然发力,立掌如刀,直取中宫。
“爷爷,您认得出来吗?这是什么招数?”
这是瘦高男子在危急关头施展出来的拼命招数,应该是他的本门武功了。一般来说,在这种要紧关头,是做不了假的,自然而然会用上自己最熟悉的招数。
公孙霸已经愣住了,良久才缓缓点头。
“单刀赴会!”
“这是燕家的传承……”
第68章 吴山乡
公孙兰回省城的同时,燕飞扬和李无归驾车去了云白县。
云白是卫周市下辖的一个县,县城离卫周市不太远,四十多公里,卫周通往云白的省道线,路况还算不错,前些年集中修了一下路,交通便利了许多。
燕飞扬李无归赶到云白县城,只用了一个小时,但在云白县城最终确定梁文窝藏赃物的地点,却花了近两个小时。
燕飞扬的脸色有点苍白,呼吸也变得急促而沉重,显见得这个定位的过程,让他耗费了太多的精力。虽然说“九息服气”和“逆知未来”是燕家的两大传承,燕飞扬也堪称是天才,但毕竟年纪太轻,修为还是太浅,三脉术士的功底,要做到这些,很不容易。
好在这一回他们得到的资料足够多,不但有梁文的新鲜血液,还有其他物品,燕飞扬还面对面和梁文对决,这些都是极好的条件,为燕飞扬最终定位他的巢穴提供了极大的帮助。
云白县城不大,但也不算太小,在卫周市的辖县之中,云白因为离卫周近,和其他几个县城比较起来,还算是比较“繁华”的。
不过在真正的城里人眼中,这个破破旧旧的小县城实在有够古老的。
梁文的巢穴在云白县城老街的一个院子里。
这是一个古老的四合院。
破败不堪,绝对已经够得上危房的级别,但还住了两户人家。燕飞扬和李无归没有从正门进入。虽然他们知道,就算大摇大摆地走进去,将梁文的住所搜个底朝天,那两户人家也绝不会多管闲事的。
他们在四合院的后墙上,找到了一个后门。
这几乎是必然的。
作为一个流窜犯,梁文肯定要为自己准备一条逃跑的道路。如果这个四合院和他租住的厢房,只有一扇门可以进出,那就差不多是个绝地,通常来说,像梁文这样有经验的犯罪分子,是不会租住这种房子的。
后门上了门闩。
不过对于李无归来说,这完全没有任何作用,他随便用刀子一扒拉,门闩就开了。
两人轻而易举地进入了梁文的房间。
这间外表看上去陈旧不堪的厢房,屋里到还不算十分破旧,配置了合用的家具,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卫生间,可以小便。
屋子里十分黑暗,梁文挂了很厚实的窗帘,在在都显示出一个经验丰富的老流窜犯必备的“素质”。
燕飞扬和李无归轻而易举就在靠墙的木柜子里找到了那个编织袋。
很结实耐用的那种。
打开编织袋,里面是一捆捆的百元大钞,还有不少五十元一捆的钞票,当时时间紧,银行已经下班,萧雄一时间凑不齐那么多百元大钞,其中许多都是用五十元一捆的钞票来代替。
导致这个编织袋很沉重。
简单清点一下,整整一百万,一分不少。
燕飞扬和李无归相视一笑。
“这下不但莱卡相机有了,连红外仪,伤痕探测器都有了着落……”
李无归大喜。
两人早就商量好了,找到这笔钱,不必还给萧雄。
他们还有很多其他的用途。
他们需要消业,萧雄也需要消业。
“把钱装上车,我们回吴山。”
燕飞扬当即做了决定。
“好咧。”
李无归爽快地答应一声,随即胳膊叫劲,将编织袋提了起来,大步出了房间。燕飞扬很小心地将后门的门闩闩好,纵身从不高的院墙上翻了过去。
两人迅疾消失在七拐八弯的街头小巷之中。
在卫周市,吴山其实是一个大地名,泛指卫周市中部广大的山区。这是一片混沌的原始山林,纵算在最高等级的军用地图上,吴山深处也是一片空白,只大致标注了最高的几座山峰和海拔高度。
自古到今,吴山深处就没有人全部探测清楚。
不过在浩源县,吴山则是一个很具体的地名。
浩源县吴山乡。
云白县过去,就是浩源县。
浩源县是卫周市公认的落后地区,全国贫困县,不要说和卫周市区没法比,就算和临近的云白县比起来,也相差甚远。
浩源县有一小半的辖区,都是未经开发的深山老林。
吴山乡在地图上并不是浩源县最偏远的山区,却已经是最边缘地带的建制乡镇。吴山乡再往深处,就是原始森林了,那里只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山民村落,一部分有登记,多数的山民村落,甚至在政府部门的册子里,都是没有记录的。
统归吴山乡管辖。
吴山乡是浩源县的“流放地”,几乎就没有什么人愿意去吴山乡工作,连去挂职,蹲点都不愿意。
实在太落后,太偏远了,与现代生活格格不入,完全不搭界。
在那里,不要说电脑,电影,ktv这些,连电视机都是稀罕物,甚至连用电都是限制供应的,文娱生活之贫乏,简直难以想象。
只有犯了错误的干部,才会被“发配”到吴山乡去,基本上只要在吴山待上一年半载,所有“发配”来的干部都会痛哭流涕,向上级领导痛悔自己的错误,保证再也不敢了,领导指到哪就打到哪,绝不敢有二话,只求领导赶紧将自己调回城里去。
只有苟乡长是个例外。
苟乡长不是土生土长的吴山人,是十几年前自动自觉到吴山乡来上班的城里人,据说还是科班出身,老家是省城的。自从到吴山之后,苟乡长就在这大山深处扎了根,一扎就是十几年,当乡长也有七八年了。从风华正茂的小伙子,硬生生扎成了快五十岁的中年人。
曾经有上级领导同情他,想要将他调回城里去,也享几年清福。
结果被苟乡长谢绝了,信誓旦旦地对领导说,下定决心扎根基层,为山区人民谋福利。感动得上级领导眼泪哗哗的,后来还派了报社电视台的记者专程赶赴吴山采访,将苟乡长当成了好干部的典型来宣传。
不过苟乡长固然精神可嘉,但他当乡长的这些年,吴山的改变还真的不大。
哪怕苟乡长再有改变吴山落后面貌的决心和勇气,奈何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
没钱,什么都免谈!
浩源县也好,卫周市也好,乃至益东省,都缺钱。
谁也不会将大把的金钱丢到吴山这个无底深渊中去的。
苟乡长也只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搞些修桥铺路的工作,尽力为山民谋些福利。
好在吴山的乡民并没有觉得现在这样的生活有什么不好,自古至今,先辈们都是这样,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面朝黄土背朝天。
苟乡长,吴山乡政府的存在,更多的时候是一种象征,表示这里也是有王法的,并非化外蛮夷之地。
苟乡长的日子过得清静而悠闲。
尤其是最近几年,他更是越来越“懒”了,过惯了闲云野鹤般的日子,连去县城开会都不怎么热心,除了非得要他这个一把手去参加的会议之外,其他不要紧的会议,总是委派自己的副手和下属去参加。
当然,大家如果认为苟乡长是个未老先衰,四十几岁就佝偻着背,咳嗽不断的小老头,那就大错而特错了。
苟乡长身高一米七五,比这里大多数山民都要高得多,无论什么时候,衣服都干干净净整整齐齐,腰板挺得笔直,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颇有几分“土皇帝山大王”的威风。
吴山乡的干部群众都很信服他。
这一日,苟乡长点起一支烟,站在离乡政府不远处的浩源河岸边发呆。
浩源河起源于吴山,流经浩源,再到市里,汇入更大的河流。
这里虽然也算是浩源河的源头,却是水流湍急,岸边悬崖陡峭,一进入雨季,河水暴涨,生生将河对岸的乡民们隔绝在另一头,需要步行十几里地,才能从另一处吊索桥过河。
苟乡长一直想在这里修条桥,就是没钱。
这个事让他有点郁闷。
直到一台桑塔纳忽然停在他身边,发出刺耳的刹车声,才将苟乡长从沉思中唤醒。
“苟叔。”
从车里跳下来的是燕飞扬和李无归。
苟乡长就笑了。
这两个小子,在吴山乡算是名人,居然不但考上了高中,而且考上了卫周一中这样的全省重点中学,简直就是吴山的骄傲。
不过苟乡长和燕飞扬李无归的关系,可不止这么简单,他正儿八经算是燕老爷子的徒弟,跟着老爷子学了不少强身健体的窍门,不然那能显得这么年轻?和李不醉两口子的关系也处得非常好。
燕飞扬和李无归,都叫他一声“叔”。
“怎么,还在为修桥的事犯愁?”
李无归笑着问道,递给苟乡长一支烟,自己也叼上一支。
“可不是吗?上边已经答应拨款了,就是不知道钱什么时候能到位,等到了雨季,施工就变得困难重重了……”
苟乡长就着手里红红的烟屁股点起了香烟,深深吸一口,说道。
燕飞扬将三枚重宝在手指中飞快地转动着,微笑说道:“没事,钱我们已经带来了,五十万,够不够?”
“够。”
苟乡长笑得眼睛都眯缝起来。
两个读高中的小后生,一开口就说给他五十万修桥,这位乡长同志居然毫不起疑,连眉毛都不掀动一下,觉得这一切都是如此的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也算是咄咄怪事了。
苟乡长的脑回路果然与众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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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小姑娘的心思
公孙兰手里拿着一本线装书,缓步向操场走去。
眼下是下午放学时间,卫周一中校园内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多数老师同学不是忙着回家,就是往食堂跑。也有部分老师学生去往操场。
尤其是这些日子,去操场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原因倒也简单,天气渐渐炎热,正是活动筋骨锻炼身体的好时候,篮球场上变得特别热闹。每天下午放学之后,数个篮球场都会被占满,到处都是叫好加油之声,端的是热火朝天。
每到春夏季节,卫周一中就要举办一些小型的篮球比赛,有正式的也有不那么正式的,不过每次比赛,都能吸引一大批人围观看热闹。
除了本校的老师学生,外单位也有不少篮球爱好者跑到学校操场来打球。
公孙兰在卫周一中已经成为一道极其靓丽的风景线,每次她走在路上,都能收获到最大限度的“瞩目率”,不但是学生,许多老师,无论单身的还是已婚的,都会有意无意地向这边看过来。
公孙兰喜欢看打篮球。
也算是一中消遣。
燕飞扬和萧潇走在她的身后,隔着三四米的距离。
萧潇放慢了脚步,有意无意间,让这个距离拉得更远些。
公孙兰没有出现之前,萧潇是卫周一中公认的校花,连很多老师都是这么私下议论的。这姑娘是真的很漂亮,家庭又那么富有,简直就是万千宠爱集于一身。
萧潇早已经习惯了那种万众瞩目的“焦点生活”。
但现在,她却不得不离公孙兰远一些。
单论漂亮程度,公孙兰不见得就胜过了她,若论娇俏妩媚,青春活力,萧潇还更胜一筹,公孙兰太素雅了。然而正是这种素雅,让公孙兰拥有了与众不同的气质,那种飘然出尘称,宛如神仙姐姐下凡的味道,是如此的独特,惹得无数男人心痒难搔。
相对而言,萧潇还略显青涩了些。
萧潇是含苞待放的牡丹,暂时还没有展现出最娇艳的一面,公孙兰则是完全绽放的空谷幽兰,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难言的魅力。
何况公孙兰身上还有名牌大学生的耀眼光环。
最要紧的一点就是——男人总是喜新厌旧的。
萧潇从初中开始,就在卫周一中上学,迄今将近五年,一中的许多老师和同学,几乎是看着她长大,已经在不知不觉间产生审美疲劳了。
这当儿,公孙兰忽然出现,顿时就将原本属于她的光芒抢去了不少。
萧潇虽然不至于吃老师的醋,但漂亮女孩子的敏感内心,让她自然而然的对公孙兰保持着“警惕”,敬而远之。
他们也是去操场。
今天有一场友谊赛,是卫周一中对开元区机关干部。
这是老对手了。
卫周一中在开元区的辖境之内,与区机关相隔不远,机关里的篮球爱好者不少,机关篮球队在整个开元区都赫赫有名,经常会在市里区里举办的篮球比赛中获得好成绩。
卫周一中篮球队的水平也不差,以体育老师为主,加上其他篮球打得好的年轻老师和学生,实力强劲,在各种篮球比赛中,时不时会和开元机关队狭路相逢。
过往的交手史上,双方互有胜负。
因为隔得近,一到天气好的时候,区机关篮球队的人就跑到一中校园来,向一中篮球队搦战。
正由于双方水平都不低,各有主力,所以打起来非常精彩,每次友谊赛,都能吸引到大批的观众。
萧潇就是其中最卖力的啦啦队员。
每次有这样的高水平的友谊赛,萧潇是一定要去看的,今天自然也不例外。
何况燕飞扬还是校队的队员。
当然,是候补。
燕飞扬通常都不怎么上场。在此之前,燕飞扬给人的感觉,就是个埋头苦读的“书呆子”,除了成绩很好,在其他方面都是不显山不露水的,打篮球也只是偶尔为之,很多同学甚至是同班同学,都不知道他还是学校篮球队的正式队员。
几乎都没见他上过场。
后来在食堂怒打混混,才让他“声名鹊起”,但也仅此而已。
接下来燕飞扬还是一如既往的低调,他在外边做出来的一系列惊天动地的大事,因为保密工作做得比较到位,目前在学校里还没有流传开来。很少有同学知道,他手里已经有了两条人命,更少有同学知道,他现在还是信达实业有限公司和冠军夜总会的股东,以及幕后“老板”。
大家唯一知道的是,燕飞扬似乎已经确定无疑,要成为萧家的东床娇客了。
这些日子,他几乎每天都和萧潇待在一起。
萧潇一点也不避讳她和燕飞扬之间的亲密关系,两人并肩而行,挨得很近,就差公然手拉手秀恩爱了,但走得这么近,身子是不可避免的时常会挨在一起。
和公孙兰一样,燕飞扬手里也拿着一本书,并且也是线装书。
那种密密麻麻,拥挤不堪的排版,让人一看就头痛。
这是真正的古籍。
只不过很少有人关注罢了。
燕飞扬没穿运动服,他也是去看球的。主要是陪萧潇去看球。
“萧潇,燕飞扬……”
一个柔柔的声音响了起来,随即香风涌动,又一个女孩子走到了他们身边。
萧潇顿时眼里就闪过一抹不悦。
是叶小桐。
叶小桐穿着白底兰花的连衣裙,白色球鞋,一双纤长的小腿,粉光致致,乌黑的长发,用一条粉红的发带轻轻束着,柔顺地倾洒而下,和前面几米外的公孙兰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去看球啊?”
叶小桐很随意地走到了燕飞扬身边,三人并排而行。
“嗯。”
燕飞扬微微颔首。
“我也喜欢看球。”
叶小桐轻声说道,语气一如既往的娇柔。
燕飞扬没有说话。
对男女之事,他虽然是个“菜鸟”,却也知道,这当儿还是少说话为妙,否则肯定会惹得萧潇不快。没有哪个小姑娘会在这样的事情上“心胸宽广”的。
“夜总会什么时候才能正式开业啊?”
叶小桐又低声问道。
叶勇军被抓之后,因为他涉嫌违禁品交易,连带的冠军夜总会也被勒令停业整顿,各个职能部门都上门来检查,各种整顿的通知雪片般飞来,堆满了陶德明的办公桌。
这种唐僧肉,历来是大家都要吃上几口的,不吃白不吃。
总要放点血才能通过。
“你家的夜总会什么时候开业,你自己不知道啊?”
还没等燕飞扬开口,萧潇就接过了话头,语气也不是那么柔和,随即从燕飞扬右边移到左边,拦在燕飞扬和叶小桐之间。
叶小桐也不生气,依旧很轻柔地说道:“我不知道,我不管这些事的。都交给陶经理和燕飞扬在管。”
萧潇便郁闷了一下。
这个事,当初她是很生气的,都向燕飞扬兴师问罪了,结果被燕飞扬一座精致木雕就随手化解掉了,萧潇本是大咧咧的性格,心里头一高兴,顿时就将兴师问罪的事抛到了爪洼国。
紧接着又被梁文绑架,燕飞扬亲自赶到救她,还挨了一枪,惊心动魄,她就更加将此事忘到了脑后。
一个男人可以为你面对歹徒的枪口,还有什么好质疑的?
现在叶小桐忽然提起这茬,萧潇才想起来,原来燕飞扬一直都和叶家有关系的,也许他们之间也有不少时候是单独待在一起的吧?
不过,此事既然当初都没有继续追究,现在就更不能追究了。
否则就是不讲道理。
萧潇其实内心深处很怕燕飞扬生气。
万一燕飞扬觉得她喜欢胡搅蛮缠,不讲道理,说不定就会讨厌她了,这是她绝对不能接受的。
“你们应该有专门的人管这个事的吧?燕飞扬也不能经常出面啊,他哪里有那么多时间?马上就要参加全国奥林匹克化学竞赛,下半年就高三了,明年高考……”
萧潇决定“曲线救国”,从另一个角度探讨这个问题。
在现有的高考机制下,高二下半年就已经足够紧张了,一进入高三,所有老师恨不得将学生的全部时间都用在学习上,哪里还能分心旁骛?
你们不要打着“股份”的名义,妨碍燕飞扬学习啊。将来他要是因此影响了高考的成绩,你们就是“千古罪人”!
叶小桐微微一笑,说道:“不会的,这个事是我妈在管。这段时间,她身体好多了,燕飞扬给她开的中药方子,真的非常管用。谢谢你啊,燕飞扬。”
一想到这段时间妈妈身体上的变化,叶小桐嘴角就浮现出真心的笑容。
燕飞扬笑了笑,还是不说话。
这是他应对这种情况的“绝招”,当其时也,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不说就不会错!
“那就最好。马上就要其中考试了,你准备得怎么样?”
萧潇岔开了话题。
“还行吧,现在家里的事情都快搞好了,我也能安心学习……你呢?怎么样?”
萧潇便得意地翘了翘小鼻头,说道:“我也还行,原先物理稍微吃力点,飞扬每个星期给我补两次物理,现在也好多了……”
叶小桐脸色微微一变,显然“飞扬”这个称呼和补课的事刺激到了她。
就在此时,“咯吱”一声,一台小车忽然在他们身边停了下来,将两个姑娘都吓了一跳。
第70章 二代们
这是一台车身高大的越野车,看样子是五十铃四驱。世纪之初,日本车在国内大行其道,各种牌子的日系车都受到追捧。
公孙兰的座驾就是三菱帕杰罗。
在益东省,因为山地多,道路状况不佳,越野车也是很流行的车款。
严格来说,这台五十铃四驱越野车是听在公孙兰身边。
几名身高体长的年轻人纷纷从车上跳了下来,从司机座下来的年轻人个子最高,约有一米八十出头,在南方,尤其是在卫周,这样的身高已经足可以称之为鹤立鸡群了,比燕飞扬还要略高一点。不过其他几个年轻人也不算矮,大多在一米七五以上,相对来说,时光是他们这几个人之中身材最单薄的。
时光和他们在同一个车里,而且从彼此之间的神态来看,时光在这伙人之中,只能算是寻常,谁也没特别的在意他。足以证明,这一车下来的,都是衙内。
至少在卫周,都算得是有权有势的二代。
“孙老师,你好。”
驾驶座下来的高个年轻人笑嘻嘻地给公孙兰打招呼,满眼都是热切的神情。
说起来也很有趣,公孙兰来卫周一中上班不到两个礼拜,就已经有热心人旁敲侧击的来打问她的婚姻状况,想要为她牵线搭桥。
好为人媒!
这在我国乃是一大传统,尤其是大单位,这样的热心人为数不少。
现在这高个衙内开口就叫“孙老师”,公孙兰可以百分之百确定,在此之前,自己绝对没有见过此人。但这不足为奇,很多人她都没见过,人家却知道她是谁。
“我叫靳云涛,在开元区教育局上班,我爸爸是靳为民。”
高个衙内落落大方,向公孙兰做了自我介绍。不过只介绍了自己的工作单位,却没有介绍他爸爸的工作单位,似乎拿得定,公孙兰一定知道他爸爸是何方高人。
公孙兰确实知道。
靳为民就是卫周市教育系统的负责人。此人一直都在卫周教育系统工作,曾经是开元区主管教育的领导,后来调任市教育局,成为主要负责人。
公孙兰到卫周一中来当化学老师,就是透过靳为民的关系来操作的。当然,都是别人出面,公孙兰只要结果。靳为民这种级别的负责人,还上不得公孙大小姐的台盘。
不过靳云涛很明显是将公孙兰当成一中的普通教师了,那种优越感都写在脸上。
人有这个傲气的本钱。
在这卫周一中,包括校长在内,谁见了他不得客客气气的?
“靳科长,你好。”
公孙兰微笑点头,按照时下的习惯,很客气地为靳云涛带上了“科长”的大帽子,从靳云涛的年龄来看,纵算他老子是教育系统的负责人,暂时也还够不上实职科长,算是一种恭维,也算是一种祝愿吧。但公孙兰对靳云涛伸过来的手,却恍若未见。
可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碰到公孙大小姐的手!
靳云涛就有点讪讪的,将手收了回去,看得出来,靳衙内的眼神颇为愠怒。
卫周一中的老师,居然还有人会拒绝和他握手的?
并且就这么将他当众晾在那里,丝毫也不在意他靳衙内的面子!
很好,小娘们很傲气。
等我拿下你,把你剥光了压在身下的时候,看你还敢不敢这么傲气?
好在其他几个年轻人马上就纷纷围上来给公孙兰打招呼,算是很好的为靳衙内掩饰了尴尬。从这群人的自我介绍中能够听得出来,果然都是些二代,本身也是在区机关和局委办机关上班,在卫周算得是标准的“人上人”,一个个自然而然地流露出刚刚在上的傲气。
变化最大的是时光。
时表哥以往总是往萧潇跟前凑,不管萧潇高不高兴。
这一回,居然也是先挤过去和公孙兰打招呼,满脸堆笑的叫着“孙老师”。
萧潇的小脸就沉了下去,轻轻“哼”了一声。
小姑娘就是这样,尽管她对这个人一点都不感冒,甚至是讨厌,但是忽然之间,发现这个人已经“移情别恋”,或者仅仅只是不像以前那么在意她了,心里马上就会变得很不乐意。
不过时表哥终究还是没有彻底将萧潇忘记。
无论如何,萧潇也还是个难得一见的小美女,只是年纪小着,暂时没有公孙兰那样的魅力而已。而且时表哥也心里有数,自己不见得一定能在追求孙老师的一大群人之中脱颖而出。
“萧潇。”
时光从公孙兰身边转过身来,向萧潇招手,眼神随即又在燕飞扬脸上扫了一下,瞬间目光就变得阴沉。
这个家伙,看来是确定了萧潇男朋友的身份,像个狗皮膏药似的,时时刻刻黏着萧潇不肯放松。
可他俩不但同班,而且同桌,这么黏在一起,太名正言顺了,就算是班主任老师,也不好挑剔什么。况且要挑剔萧雄的闺女,也得好好掂量掂量才行。
萧潇照例理都不理,“哼”了一声,扬起了小脑袋瓜。
她以前对时表哥也不是这样的态度,随着年岁渐长,意识到了此人的“狼子野心”,自然对他再没有半分好感,何况燕飞扬就在身边,萧潇也得很坚定地表明自己的“态度”。
最重要的是,时光居然先去向公孙兰献殷勤,然后才给自己打招呼,萧潇要理他才怪了。
“孙老师,今天我们要和你们学校篮球队比赛,你要观战吗?”
靳云涛笑着问道,就这么将五十铃越野车停在校园的道路上,陪着公孙兰亦步亦趋向前走。
好在学校里也没有什么车往来,学生老师都是步行,五十铃越野车停在这里,还不至于造成交通阻塞。
“去看看也好。”
公孙兰还是保持着礼貌的微笑,点尘不惊。
其实靳云涛他们之所以这么积极的要来一中打篮球友谊赛,多半就是冲着公孙兰来的。知道公孙兰喜欢看篮球,一个个都来劲了。
当下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操场,篮球场上已经围满了人,好几个场子已经开打了,叫好声此起彼伏,煞是热闹。
中间那个球场却没有比赛,只有几个人来练习投篮,一个个都穿着校篮球队的服装,由龚老师带队。
龚老师就是龚主任的堂弟,学校的体育老师,也是校篮球队的教练,正带着学校篮球队的几个人在练习,一抬眼看到公孙兰被众星捧月般簇拥了过来,立即丢下篮球,一溜小跑过来,老远就满面堆笑。
“靳科长,你好你好……”
看得出来,他是认识靳云涛的,而且和其他几个二代也打过交道,不住向每个人点头示意。
这些人都是机关篮球队的成员,大家一起打过比赛,算是熟人。
“龚老师,你们准备好了吗?我们可是都准备好了。”
靳科长四处张望了一下,笑着说道。
“没问题没问题,我们都准备好了……孙老师,又来看球啊?”
到底还是要和孙老师说句话。
龚老师早就已经结婚了,但这不妨碍他的爱美之心。
公孙兰照例点头答礼。
龚老师的眼神从燕飞扬身上一掠而过,半分都不停留,带着掩饰得很好的惊惧之意。燕飞扬和李无归的厉害,他可是亲自领教过的,连他堂哥龚主任都被制得服服帖帖。
况且从燕飞扬和萧潇的亲密程度来看,这两个小家伙的关系显然不一般。
要说萧雄不知道这情况,肯定说不过去。萧雄知道,却一直没有叫人来收拾燕飞扬,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还是不要招惹为妙。
对他这点小心思,燕飞扬压根就没去理会,对周围闹哄哄的一切,更是毫不在意,由得他们去寒暄客气,径直去往看台。
公孙兰早已摆脱这一干人的“围困”,也到了看台上,向燕飞扬嫣然一笑,说道:“燕飞扬,萧潇,叶小桐,都过来这边坐吧。”
两个奥赛班的化学,都是她教的。
老师有召唤,自然是不能违背的。
于是乎,看台上三位大美女就凑到一块,立马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坐在三大美女中间的燕飞扬,毫无悬念地成了众矢之的,被无数男人羡慕嫉妒恨的眼神杀得千疮百孔。
可恨此人竟然还安如磐石,拿起那本线装书,看得津津有味。
装逼装逼,莫此为甚啊!
公孙兰瞥了一眼,就知道燕飞扬看的是《易经》传部《杂卦传》,传部“十翼”之一。
竟然在这样喧哗吵闹的环境之中看《易经》,连公孙兰都觉得燕飞扬有点“过分”了,纵算是公孙兰自己,也觉得这绝不是一个研究《杂卦传》的好时机。
但燕飞扬那个样子,好像看得很投入,丝毫也没有受到周边环境的影响。
公孙兰嘴角浮起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叶小桐,参加全省化学竞赛的事情,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公孙兰转而问道。
“正在准备。”
叶小桐轻声答道。
萧潇顿时就警惕起来,问道:“你也要参加全省化学竞赛?”
“嗯。”
萧潇的脸色就变得有点不好看了。
这个全省化学竞赛,燕飞扬已经报名参加了。现在叶小桐也要参加,岂不是说,他们会有一段时间单独待在一起?
这可是个新情况。
不过一时之间,萧潇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叶小桐总成绩虽然和她差不多,化学却是强项,萧潇的理化都偏弱,这个化学奥赛,她就没机会参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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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篮球场上的小动作
因为是友谊赛,也就没太多的讲究,双方大致商讨了几句,便排兵布阵,下场较量起来。
很快,球场四周就围了很多人。
一中和校外篮球队比赛,历来是最吸引人的“赛事”,旁边的比赛,就很少有人看了,观众们将中间球场围得水泄不通,四边看台上更是挤满了人,或坐或站,人头涌动,热闹非凡。
机关队上场的,就是靳云涛等同车而来的几个年轻男子,时光也在其中,另外还有两三个候补队员,早就已经到了球场的,如今坐在场边准备替补,兼做技术指导。
校队人员也不是很多,龚老师没有首发,而是站在场外当指导。首发阵容是两名体育老师和三名体育生,其中就包括张力军,他是校队的队长,个子高大健壮,十分有力,篮球也打得很不错。
不过总体比较而言,一中队员的身板略显单薄些。
毕竟除了两名体育老师之外,三名学生都是刚刚成年,未到血气方刚的全盛时期。
平心而论,球赛颇为精彩,双方打得都很有章法。
校队这边,张力军个子最高,又是队长,打中锋,球队围绕着他展开各种战术;机关队那边,明显靳云涛是主心骨,个子高身体好,爆发力极强,他打的也是中锋。
比赛开始不多久,两个队就各有精彩表现,比分交替上升,但总的来说,是一中队这边占据了上风,控球时间明显多于机关队。
啦啦队热情高涨。
尤其是萧潇,不住发出兴奋的尖叫声。
不管怎么说,目前场上情形是一中校队占优。
燕飞扬也暂时放下了《杂卦传》,很认真地看着场上的比赛。
“那个人,他们那个组织后卫,小动作真多……”
忽然耳边响起了叶小桐低低的声音。
他们四个人的“座次”是这样的:公孙兰坐在最左边,萧潇挨着公孙兰,燕飞扬挨着萧潇,叶小桐在最右边。
燕飞扬有点诧异,扭头望了叶小桐一眼,没想到叶小桐还真看明白了。其实大多数女生看篮球赛,就是看个热闹,双方用的什么战术,哪个人打的哪个位置,完全是两眼一抹黑。
其实叶小桐原先也对篮球比赛不感兴趣,是近来才开始研究篮球战术的。
燕飞扬不是校队的队员么?
虽然叶小桐此前没有见过燕飞扬上场,但想来燕飞扬肯定是喜欢体育的——他功夫那么好。
在见识了信达公司“一战”之后,叶小桐不但对燕飞扬佩服得五体投地,甚至内心深处还有点怕他。或者这是基于对极强者天生的畏惧。不管什么样的女人,本质上都是崇拜强者的,连女汉子都不例外。
想要接近他,引起他的注意,就得“投其所好”,他喜欢什么,就去研究什么。
这么简单平素的道理,纵算是叶小桐这样的乖乖女,也是明白的。
叶小桐说的那个组织后卫,燕飞扬记得他曾经向公孙兰自我介绍过,叫武鸣,父亲是区机关的一个干部,似乎职务不算多高,故而他是最后一个和公孙兰说话的。
这帮衙内,表面看嘻嘻哈哈,实际上等级森严得很。
在一群二代之中,武鸣看上去最为瘦小,甚至时光都比他强壮,不过时光没有首发上场,目前在一旁当替补。看得出来,时表哥不过就是来凑热闹的,打篮球不怎么样。否则这样大好的表现机会,又怎能轻易错过?
这个武鸣个子虽小,正如叶小桐所言,小动作却很多。
按照篮球队的话来说,就是打球“打得脏”,不是诱使别人犯规,就是尽量冲撞,当然,多数时候是所谓的“合理冲撞”,但总会包含一些很不规矩的动作在其中。
而且因为他们的特殊身份,一些不规矩的动作,裁判看见了也不会吹。
“不止是他一个,他们整个球队,小动作都不少。”
燕飞扬淡淡说道。
包括靳云涛在内,都是这样。不过靳云涛的小动作看上去比其他人要“光明正大”些,总是玩带球撞人的把戏。带球撞人这种小动作,隐蔽性往往比较高,很容易被裁判和观众判断为正常的争抢。在这样激烈的运动之中,队员之间的身体接触,总是难以避免的。
上半场打完,双方比分差距已经拉开,一中队领先了十几分。
看台上的气氛很轻松,大家有说有笑的。
机关队的几个人,脸色就不那么好看可,靳云涛倒还好,喝了几口水,笑哈哈地拿起一罐饮料,向公孙兰那边走过去。
他们的待遇可是比校队好多了,场边不但摆满了矿泉水,还摆了许多的饮料,花花绿绿的,煞是好看。
“孙老师,喝口水吧。”
靳云涛将饮料递给公孙兰,大咧咧地说道,好像他们之间是很熟的朋友。
公孙兰毫不为所动,只是淡淡说道:“谢谢,我不喝饮料的。”
这话一半是真一半是假,她不喜欢喝饮料是实,却也并不是绝对不喝,要看和谁在一起了。至少靳云涛绝对没有这个面子可以与她共饮。
“哦,那我给你拿瓶水来……”
靳云涛不知道是不是没有察觉到公孙兰的冷淡,依旧笑哈哈的。
不过燕飞扬冷眼旁观,在公孙兰拒绝他的瞬间,分明在他眼里看到了阴冷的光芒。
这个人的度量真的不广。
“不用了,靳科长,我是来看球的。”
公孙兰很客气地提醒他,你别乱献殷勤,惹人厌。
靳云涛脸上就有点挂不住,忙即打了个哈哈,伸手擦了下汗,拧开饮料瓶盖,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就灌了大半瓶下去,随即往脚下一扔,那神情,分明就是不高兴了,只不过脸上还保持着假模假式的笑容。
“哎呀,好久没打球了,一点都没发挥好……”
公孙兰轻声说道:“只是友谊赛而已,输赢也不必太在意。”
靳云涛嘿嘿一笑,说道:“孙老师说得有道理,重在参与嘛……就是输给几个学生,真没面子……”
公孙兰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不再开口。
一旁早恼了萧潇,“哼”了一声,说道:“你也不能小看学生啊,谁说学生就一定赢不了你们的?”
靳云涛瞥她一眼,冷笑说道:“是吗?那还有半场,最后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被公孙兰拒人千里之外,已经让靳衙内很不爽,现在连这小美女都丝毫不假以辞色,靳衙内心中那股气,实在很不顺了。想他靳云涛,出身“名门”,大学毕业,在机关单位上班,人又长得高大帅气,这些年游戏花丛,不知道迷死多少大姑娘小媳妇,曾几何时被女人这样小觑过?
在他眼里,再漂亮的女人也就是个玩物而已。
越是花丛得意的男人,内心深处越是看不起女人,反之亦然。
萧潇再不理他,自顾自拿起手边的矿泉水,递到燕飞扬嘴边,燕飞扬就着她手里喝了一口。原本这样亲密的动作,不大适合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来。不过燕飞扬从来都不是很在乎这些。
萧潇便嫣然一笑,娇艳无匹。
靳云涛大怒,立时板下脸,转身就走。
公孙兰就笑,扭头望了萧潇一眼,萧潇便冲她吐了下舌头,做个鬼脸。
公孙兰伸出手,揉了揉萧潇的脑袋。
萧潇略略愣怔了一下。
这个动作太亲近了,貌似她和孙老师之间,关系还没这么近。
那边厢,靳云涛已经将几个队友叫在一起,低声商量着战术。
休息几分钟之后,下半场开打。
没两分钟,“噗通”一声,一名学生队员脚下被武鸣绊了一下,顿时身体失去平衡,扑地摔倒,这一下猝不及防,摔得结结实实,差点连门牙都磕掉几颗。手中的篮球自然立即飞了出去,被靳云涛抢在手里,三步上篮,球应声入框。
顿时球场边嘘声四起。
“搞什么……”
萧潇忍不住大叫起来,水盈盈的大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大为气愤。
但是武鸣的小动作做得非常隐秘,又极其敏捷,一转眼间,学生就摔倒在地,又不像正规比赛有录像看,却是拿他没什么办法。
这名学生球员摔得不轻,当即就被队友们扶着,一瘸一拐地下了场,两条胳膊肘处,都擦破了,血糊糊一片,在同学的搀扶下,去医务室包扎处置去了。
这一下,校队高涨的士气为之一挫,机关队乘机全面进攻,打出一个小**,顿时将比分拉近,只有几分之差。
不过校队很快就稳住了阵脚,双方又打成了胶着战,比分再次一点点拉开。
萧潇便转嗔为喜,将两只白生生的小手窝在嘴边,不断为校队叫好,加油打气。
靳云涛往看台上望去,只见公孙兰嘴角浮起一丝笑容,正眼都不瞅他一下。
靳云涛不由大怒,从武鸣那里接过球,就一鼓作气往前冲去,张力军一闪身拦在了他的前边,靳云涛作了两个假动作,便原地起跳,作出要投篮的样子,张力军也跟着跳起,想要盖帽,谁知靳云涛忽然在空中挪了一下身子,右肩带右肘,重重撞在张力军的胸口。
“哎哟——”
张力军四仰八叉往后摔去,落地的时候手肘先着地,只听得“咔嚓”一声,手臂已经脱臼了,顿时就痛得脸色惨白,额头冷汗澹澹而下。
“喂,耍流氓啊!”
萧潇再也忍耐不住,猛地站起身来,杏眼圆睁,怒叱出声。
球场边更是一片鼓噪。
第72章 踢在铁板上
“怎么说话呢?谁耍流氓了?”
靳云涛脸色一沉,盯着萧潇喝道。
围观看球的人不少,叫嚷的人也不止萧潇一个,他却能这么准确地“回击”萧潇,自然是因为三个美女都坐在那边的缘故,太引人瞩目了。
不过眼下,靳衙内一点柔情蜜意都没有——打出火气了。
虽然只是一场所谓的“友谊赛”,但靳衙内却觉得自己今儿丢了面子,尤其是在公孙兰跟前丢面子,简直就让人恼羞成怒。
而且萧潇身边那个拽得一塌糊涂的小男生也让靳衙内心里很不舒服。
一个学生而已,你拽个屁啊!
信不信老子分分钟让你滚出卫周一中?
裁判也愣住了,不知该如何判罚。
其实他怎么判罚都不是重点,甚至这场球的输赢都不再是重点,重点是球场上火药味很浓,围观的老师学生们很不满,随时有可能演变成肢体冲突。
这个裁判可是知道靳云涛这伙人的来头,他本身也是一中的老师。
校队的队员们将张力军搀扶起来,因为脱臼,张力军依旧痛得厉害。几名年轻气盛的体育生向靳云涛等人怒目而视,龚老师等体育老师则神情尴尬。
这几位衙内也真是不像话,打个“友谊赛”都这么多小动作,输不起啊。
这当儿,燕飞扬站起身来,大步向前走去。
鼓噪声和不满声瞬间止歇,大伙的目光都落在燕飞扬身上,燕飞扬在第一食堂大败社会混混,很多同学都是亲眼所见,在卫周一中,这个平时话语不多,显得十分“冷酷”的小伙子,已经成为某种传奇。
“忍一下。”
燕飞扬来到张力军面前,抓住他的胳膊,双手一使劲,“咔嗒”一声,脱臼的肘关节就复了位。
这位校队篮球队长也是倒霉,不长时间内,已经被人两次弄得脱臼了,所幸每次燕飞扬都在,倒是没让他受太多的苦。
不过从今以后他是要注意一下了,继续这样下去的话,很可能搞成习惯性脱臼,对于一个体育生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燕飞扬,你上吧,和他们打完这场比赛。”
张力军咬着牙,狠狠地说道。
他和燕飞扬平日交往不多,但也在一起打过几次球,知道燕飞扬的球技很不赖。眼下两名主力球员受伤,而且球队中的体育老师似乎有顾虑,再这样下去,这场球就要输了,他已经没有可以接替自己位置的替补队员。
原本一场友谊赛,输赢也不是很要紧,眼下却忽然就变得要紧起来!
围观的同学们,都憋着一股气呢。
“哎,到底还打不打啊?”
靳云涛站在那里,很不耐烦地问道,机关队的几个球员,多数也都叉着腰,一脸不爽的神气。这几位衙内,都有点上火了。
“打。为什么不打?我们要换人!”
张力军马上接口叫道,语气也很冲。
“随便。是要换他吗?可以啊,让他上,看他有什么本事……”
靳云涛很不礼貌地伸手指向燕飞扬,傲然说道。
他虽然不认识燕飞扬,但这个家伙一直都和公孙兰坐在一起,左右都坐着千娇百媚的小美女,估摸着和孙老师有些关系,正好趁这个机会好好教育教育他,让这小子知道点做人的道理。
“燕飞扬,上吧。”
张力军说道,其他几名学生队员也齐升附和。
“嗯。”
燕飞扬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脱掉了外套,露出里面的球衣。他穿的是九号球衣。
“早就知道你不是光来看球的。”
张力军见他穿着队服,顿时大为兴奋,叫道。
于是燕飞扬接替张力军的中锋位置,比赛重新开始。
靳云涛便向武鸣以及其他几位队友使了个眼色,这一帮衙内平日里不但经常在一起打球,也经常在一起娱乐,彼此的默契度都很高,靳云涛这么一示意,大家都心领神会。
这小子一直躲在女人身边,不出头也就算了,以后找机会再修理他,如今竟然敢主动下场,简直就是自寻死路,不好好招呼招呼他,实在太对不起人了。
但是事情的发展很明显超出了他们的意料,燕飞扬的灵活,远非普通队员可比,尤其是带球过人的时候,几乎没人拦得住他。这边一接到球,面对拦截,几个假动作一做,一晃就连过数人,径直杀到三分线外,靳云涛一见情形不对,马上从篮下插过来拦截。
燕飞扬轻轻一跃,手腕一勾,皮球在空中划过一条漂亮的弧线,应声落网。
“三分!”
观众顿时欢声雷动。
负责积分的同学紧着翻动记分牌,双方的比分又扩大到了八分的差距。
接下来机关队组织进攻,还没运球到禁区,就被燕飞扬半路上截了球,一个长传打到了自己的篮下,队友接到球,在无人干扰的情况下,自然轻轻松松就进了。
比分拉大到十分。
几分钟下来,燕飞扬再进一球,比分差距就到了十二分以上。
“燕飞扬,燕飞扬……”
萧潇在看台上站起来,双手在嘴边拢成小喇叭,很有节奏地叫喊起来。
很快就有不少学生跟着一起喊。
球场边上的气氛顿时变得十分热烈。
几位衙内的脸色却都变得很不好看,靳云涛满脸都是阴云。
又到燕飞扬拿球,刚刚做假动作晃过一名衙内,刚开始加速,准备向篮下突进,冷不防武鸣从一侧**上来,抬脚就往燕飞扬脚下绊了过去。
这一招,武鸣已经使过好几回,“命中率”极高,可见这是他的拿手好戏,使惯了的。
燕飞扬刚上场的时候,武鸣就使过这招,被燕飞扬躲过去了,现在又再故技重施,动作更快,紧紧咬着牙关,目露凶光,就好像和燕飞扬有仇似的。
以燕飞扬的身手,要躲开这个袭击并不太难。
况且他早就已经防着他们耍阴招了。
不过这一次,燕飞扬似乎没打算躲。
“小心……”
看台上响起了惊呼声,这一回却是叶小桐,她一直都很紧张地盯着武鸣,这个人最阴险,小动作最多。果然,眼看打不过,这家伙又开始玩阴的了。
就在这一瞬间,燕飞扬忽然顿住了身子。
看上去,他没有任何要针对武鸣的意思,就是忽然放慢了步伐,只不过两腿的位置,恰到好处,武鸣一脚踢空,一条小腿,无巧不巧的从燕飞扬的两腿之间插了进去。
然后,燕飞扬另一只脚抬了起来,重重踩在他的足踝上。
“啊呀……”
惨叫声是如此刺耳。
武鸣几乎是立即倒地,然后就抱着自己的右腿,哼哼唧唧地惨叫起来。不过顷刻间,足踝处就高高肿起,如同包子一般。
“不好意思啊,你受伤了吧?”
不等众人回过神来,燕飞扬已经蹲下身子,握住了武鸣的右脚。
“哎呀哎呀,腿断了,断了……你干嘛?快放开我……”
武鸣大呼小叫,杀猪般惨烈。
“放心,给你正正骨!”
燕飞扬毫不客气,双手猛地一用力,武鸣痛得又是一声尖锐无比的惨叫。
“喂,你干什么?”
靳云涛等人已经围了上来,见状立即喝问,声色俱厉。
“他脚踝脱臼了,我给他对上。”
燕飞扬淡淡说道,随即站起身来。
公孙兰嘴角又浮起一丝淡淡的笑容:只有她看得清清楚楚,武鸣足踝压根就没有脱臼,是扭伤了筋骨,燕飞扬故意要整他,让他吃一下好的。
当下龚老师大惊小怪地上来,吩咐两个学生扶起武鸣,向学校医务室走去。
“哎,小子,你玩阴的是不是?”
靳云涛一双眼睛瞪得比牛蛋还大,死死盯住了燕飞扬,恶狠狠地说道。
“你胡说八道,谁玩阴的了?明明是你们想害人,现在还倒打一耙?”
燕飞扬尚未开口,身边已经响起了萧潇愤怒的叫声,眼见一堆人围着燕飞扬,小丫头哪里还坐得住?自然是赶紧过来,为燕飞扬出头了。
想仗着家里有一点权势就欺负她的“男朋友”,门都没有!
萧大小姐可不是吃素的。
“是啊,我看得很清楚,明明是他在搞小动作。”
叶小桐动作一点不慢,此事和萧潇并肩而立,指着向医务室而去的武鸣,大声说道。
“你胡说……”
马上就有一名衙内气势汹汹地喝道。
“你才胡说!”
萧潇毫不示弱,双手叉腰,小脸涨得通红。
“萧潇……”
时表哥就过来,连连向萧潇使眼色,萧潇理都不理他。
“输得起输不起?”
正吵闹间,燕飞扬淡淡说道。
声音不大,却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吵闹声一下子就止歇下去,就好像得到了某种指令一般。
“你说什么?”
靳云涛也是一声怒喝。
燕飞扬看他一眼,淡然说道:“输得起,就把这场球打完,各凭本事定胜负。输不起,那就这么算了。反正没比完,这分数不算。”
“对,输不起就算了。”
萧潇立即附和,小姑娘昂首挺胸,望向靳云涛等人的眼神明显带着不屑和挑衅之意。
“比!”
靳云涛简直要气晕了。
“谁说不比了?当然要比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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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输不起就走人
比赛继续进行。
所有衙内都憋着一口气,打得益发凶猛,原本比赛打到这个时候,因为体力消耗得厉害,跑动都不会太积极。衙内们受到刺激,每个人都将潜力激发出来,玩起了全攻全守,攻防转换特别快,一时间竟然又打出一个小**,将比分扳回到五分之差。
燕飞扬迅速调整战术,开始打盯人防守,以长传快攻来进一步消耗靳云涛等人的体力。
他很清楚,机关队这种一鼓作气的全攻全守打法,坚持不了多久。尤其是靳云涛这几个几乎打满全场的,体力消耗极大,显然已经是强弩之末。
长传快攻的战术,有一定的危险性,就是在传球的过程中,很容易被对手截断,丢球的概率很高。但对于燕飞扬来说,这不是问题。
他的长传极其准确,而接球的时候更是从来没有失手过。
果然没多久,衙内们便一个个气喘吁吁,跑不动了。
燕飞扬骤然发起进攻,一连进了三个球,呼啦呼啦就将比分重新拉开到十分以上。
终场哨声响起之前,靳云涛拿到球,眼见败局已定,靳衙内怒火攻心,忽然又故技重施,咬着牙,带球直逼禁区。
燕飞扬从一侧闪出,挡在他的面前。
靳云涛冷哼一声,跃身而起,作出了投篮的架势。
燕飞扬果然也跟着跳了起来,准备阻拦他。
小子,你还真敢啊!
靳云涛眼里飞快地闪过一抹寒光,嘴角露出了狰狞之色,倏忽间在空中调整了自己的姿势,手臂扬了起来,看上去是要投篮,实际手肘部位已经对准了燕飞扬的胸肋。
这个动作,靳云涛练习过无数次,也使用过无数次,可以说是屡试不爽。每次只要有人敢在禁区内拦在他的面前,他就祭出这个“大杀器”,对手个个人仰马翻,甚至还有人被他撞断过肋骨。纵算个头比他高大粗壮的对手,也概莫能外。
燕飞扬在同龄人之中算是身强体壮,和靳云涛一比,就显得比较单薄了。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靳云涛发现,燕飞扬的嘴角居然也浮起了一丝冷笑,一种“你还真敢啊”这样的神情。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这小子还有什么陷阱?
不等靳云涛想得明白,他的身体已经和燕飞扬的身体重重撞在了一起。
在手肘撞到燕飞扬胸肋的瞬间,靳云涛就知道自己错了,错得很离谱——感觉上,他撞中的绝不是一个人体,而是一块铁板!
绝没有任何一个人体,会如此坚硬。
靳云涛心知不妙,然而却已经毫无办法,紧接着,他整个人都撞了上去。
然后,就是一声惊恐的喊叫。
大伙眼睁睁地看着靳云涛庞大的身躯骤然往后飞了出去,足足飞出好几米远,才重重撞在地上,半身着地,摔得烟尘四起,狼狈不堪。
这个情形,其实就等于靳云涛面对着一堵石墙撞上去,倒地之后,只觉得半边身子都麻木了,完全没有半点感觉,等到大家急匆匆围过来,七手八脚将他扶起,靳云涛才感觉到疼痛。
浑身上下就好像散了骨架一般,无一处不痛。
“燕飞扬,飞扬……你怎么样?”
那边厢也乱作一团,燕飞扬和靳云涛一样往后跌出老远,摔倒在地。
萧潇和叶小桐两个小美女顿时就吓坏了,急急忙忙跑了过来,萧潇也顾不得什么忌讳,弯腰下去,就将燕飞扬抱了起来,伸出娇嫩的胳膊挽住了他的脖颈,嘴里急急叫道,泪水已经呼啦啦地流淌下来。
叶小桐的焦虑丝毫也不在萧潇之下。
其他几名校队的队友也围上来。
只有公孙兰依旧坐在看台上,一动不动,嘴角微微翘起,浮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燕飞扬的外表,看上去坚硬冷漠,足够倔强,是那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主。实际上,燕飞扬绝对比他的外表要“狡猾”得多。
至少他这么一摔,就没人能怪到他头上了。
打篮球发生肢体冲突很正常,两个都摔倒了嘛,谁也怪不了谁。
事实上,靳云涛这苦头可吃得不小。
比赛至此已经结束。
好不容易,靳云涛才能自己站稳,痛得呲牙咧嘴。
正好这个时候,在医务室简单处理了一下的武鸣也在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样子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喂,你打球还是打人啊?”
一名二代忍不住向燕飞扬怒目而视,叫道。
燕飞扬就笑了,眼睛微微眯缝了起来,淡淡说道:“输不起就走人,别在这丢人现眼。”
围观的人群哄笑起来,笑声越来越是响亮,讥讽之意尽显。
这几个衙内打个球也是小动作不断,大伙早就看得怒火满腔,毕竟这样的小动作,大多数喜欢篮球的人还是能一眼就看出来的。
两名校队队员先后受伤,本就差点将这怒火彻底点燃,燕飞扬上场,毫不客气放倒了武鸣和靳云涛,顿时大家都觉得无比解气。
“没看到人家也摔倒了吗?无理取闹什么?”
“对啊对啊,输不起就走人,别丢人显眼了……”
人群中的鼓噪声越来越大。
“我们走!”
靳云涛狠狠盯了燕飞扬一眼,恨恨地喝道,转身就走,不过转过身的瞬间,又再痛得呲牙咧嘴,那怪模怪样立马又引来一阵哄笑声。
“快滚吧!”
萧潇冲着几名二代重重哼了一声。
燕飞扬没事,她就放下心来。
“燕飞扬,这几个都是衙内,能量很强,你以后还是要注意一下。”
公孙兰这才走过来,轻声说道。
“什么狗屁衙内,我们才不怕他们呢。”
燕飞扬尚未开口,萧潇已经抢在了头里。
在她老子萧雄的庇护之下,她是真的不怕什么衙内衙外,反正谁敢找燕飞扬的麻烦,她就敢大嘴巴子扇他!
公孙兰笑了笑,不再说什么。
只有龚老师很尴尬,一场球打成这样,实在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不过他领教过燕飞扬的厉害,却是不敢过来“训斥”。
这场球赛造成的影响还是比较大的。
接下来几天,和校外的友谊赛几乎暂停了,很多原先喜欢到一中来显摆球技的外单位球员,都听说一中有个厉害球员,小动作出神入化,一时间都有点犯怵。
当然这样的影响不会持续太久,不久之后,学校篮球场又恢复了热热闹闹的场景,尖叫声呐喊声响成一片,和外单位的友谊赛继续进行。
不过大家都自觉多了,小动作出现的频率降低许多。
燕飞扬没有再出现在球场上。
他实在有太多的事要忙,有太多的书要看,有太多工作要完成。
比如每个周六,他一般都要去养心堂,向唐先生学习医术,同时还要为养心堂炮制中药。
这个周六也不例外。
燕飞扬一早就骑着单车到了养心堂。
养心堂开在汽车站附近,很大的一个院子,四层楼房,院子里和四楼顶上都晒着药材,一股股药香味四处飘扬。
燕飞扬一走进养心堂,立即就有人笑嘻嘻给他打招呼。
“师兄”之声,此起彼伏。
养心堂的规矩很大,很复古。
在这里,师父唐敬炎最大,一言九鼎。养心堂里里外外加起来,三四十号人,其中算是唐敬炎弟子的,只有七八位,剩下的不论男女都是学徒,当然还有负责煮饭搞采购搞卫生的大嫂,那是杂工。
唐敬炎在养心堂执行“古法管理”,师徒之间规矩极严,徒弟必须绝对服从师父。
当然,和古代有所不同的是,这里的徒弟和学徒都是有工资的,不像古代的学徒,徒工三年师父只管吃住,绝对没有工钱,三年之后有点工钱拿,但也不多,基本上出师之前,都是给师父白干的。
唐敬炎在钱财上一点不吝惜。
他要是爱财之人,就不会定下每天只看三十个病人的规矩了。
像他这样名气大的医生,随便开张方子就是钱!
燕飞扬在养心堂算是一个特例。他不是唐敬炎的正式弟子,但唐先生对他绝不藏私,将一身本事倾囊相授。所以燕飞扬在唐先生面前执弟子礼,唐先生却不承认燕飞扬是他的徒弟。
勉强说来,燕飞扬算是养心堂的客卿。
不过这位客卿的地位极高。
不要说徒工,就算是唐敬炎的大多数正式弟子,对比他们年龄小一大截的燕飞扬都尊称为“师兄”,只有跟随唐敬炎最久的两名徒弟,才称燕飞扬为“师弟”。
这不是单纯的讲客气,而是论资历。
据说在十年前,燕飞扬还只有几岁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跟着唐敬炎学习汤头歌诀了。
那时候,唐敬炎经常会进吴山深处去采药,据说在燕飞扬的爷爷跟前,唐先生也是执弟子礼的。燕飞扬很小的时候,就被唐先生誉为奇才杰出,发誓要将一身本事倾囊相授,甚至打算要传以衣钵。
至于为什么不收燕飞扬为正式的弟子,却是谁都不明白原因。
总之师父要这么做,肯定是有道理的。
他老人家不说,谁敢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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