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后院之局【第一更】
一行人其匆匆的冲入别墅后院,后院却是一方花园。◎UU小说,www.uu234.com
花园的八脚亭之中,芈越瘦小的身形佝偻着背,眼睛冷冷的盯着前方。
而他的对面,立着一白袍老者,白袍老者身后一左一右站着两名青袍士子,这两人均是一表人才,气质很是不俗。
白袍老者看不清年龄,白面无须,体态微胖,眼睛很小,却灼灼有神。
看场上的局面,两人似乎一言不合便要动手,局面剑拔弩张,紧张之极。
苏雨樵和丁儒一马当先的冲进来,唐雨三人自然也都进入了花园之中。
芈越脸色一变,喝道:“品淳,谁让你进来的?”
丁儒脸色变了变,怔怔说不出话来,他才猛然想到芈越有过叮嘱,不管是什么人来访,一律不见。
不管后院发生了什么事情,任何人不许入后院。
可丁儒刚才和唐雨一局手谈,被唐雨杀得惨败,整个人正在失魂落魄之时,恰好后院传出爆喝之声,陶益又大呼芈师有危险。
仓促之间,丁儒早把师尊的叮嘱给抛到脑后了,此时被芈越一喝,他却是哑口无言。
一旁的陶益却是“啊……”一声惊呼。
然后旋即凑上前拜倒,极其恭敬的道:“指南中学监学夫子陶益,不知陆师驾临武陵,还望陆师恕我武陵学界失礼之罪。得知立刻禀报曹、孟两位大人,让两位大人即刻前来拜见陆师……”
那白袍老者脸色一变数变,眼睛冷冷的盯着芈越。冷冷的道:
“芈西屏,你好。很好!原来你早便有了安排。你自忖胜不了我,却是两面三刀。两手准备。一旦你我赌约输了,你便撒泼放赖。事先口口声声说这别墅内外,就只有你静修的两名弟子。
嘿嘿,现在这陶益难不成是从地缝里钻出来的?”
芈越脸色也颇为难看,道:“陆望远,你无需血口喷人,此事纯属意外,我并未料到品淳竟然忘记我的嘱咐。不过那又如何?你狂妄自大,要和我比棋道。既已经输了,莫非你还要抵赖?”
“芈西屏,单说棋艺,我的确弱你一筹。不过棋道只有棋艺么?你我就来比试一番修为,我早料到你是出尔反尔之辈,想来你是自忖修为比不过我,却让武陵学界的人前来插科打诨来了。”白袍老者冷冷的道,毫不示弱。
芈越脸色一变数变,道:“没有比过。又如何能知道?”
陆望远冷冷的道:“芈西屏,你明知道我绝对不会在外人面前展露修行之技,你偏偏叫了这么多人来。这一比未比你便输了。你我棋道之比只能算是平手……”
陆望远冷冷的扫了一眼丁儒,恻恻的道:“既然这样。我们最后一比便比后辈!我知道你的弟子后辈大都不堪,根本无法和我门下弟子正面交锋。我也不占你的便宜,你有棋道大师的虚名。后辈弟子大都钻研棋道。
我左右也有两名弟子,就让他们比棋道。倘若你赢了,此事我便作罢。立刻返回楚都,绝不提带回子义之事,如何?”
陆望远回头看向身后的两人,道:“子见,守仁,你二人可敢和芈越大师的弟子比试?”
他身后两名青袍士子拱手道:“师尊有命,我等自然义不容辞!”
看两人的神态,皆气宇不凡,一看便是学识不浅。难得的是言谈举止之间,不卑不亢,不见丝毫豪言壮语,却自有一股气场,让人见之便觉得不俗。”
陆望远看向芈越,道:“芈西屏,你看如何?你的弟子敢不敢?”
芈越深吸一口气,神色变幻不定,陆望远的弟子,皆是举孝廉之辈,其才远甚于一般科考取士的士子。
而眼前这两人,一人名王傲,字子见,一人名为李欢,字守仁。两人皆是圣人学派一等一的金牌士子,在楚都之名极盛,比之东郭南这个解元其实是只强不弱。
相比起来,自己的两名弟子丁儒棋才有几分,苏雨樵却是刚刚入门,棋道却是大大的弱了……
“嘿嘿,好个东郭家,果然神通广大,竟然能请来陆望远前来要人,着实下了大本钱了……”
芈越心思转动,扭头看向丁儒和苏雨樵,眼睛忽然瞅见唐雨,内心不由得一动。
他冷冷的看向陶益,道:“陶得知,你今日何故登我之门?莫非又是……”
陶得知连忙拱手,道:“得知惭愧,今日此来得知是带先觉前来向求芈师再指点棋道,先觉这孩子,才学方面已然有所成,可四艺却还不够精深。明年春闱之后,便踏入修行之门,孟大人的意思是芈师既然在武陵,机会难得,所以希望芈师能不吝给予其指点……”
芈越的眼睛眯了起来,心中却是大为高兴。
“还是得知机警,不枉费世子在他身上花了那么多血本,关键时刻能明白我的意思,今天却是能帮我解围了……”
芈越看向唐雨,却见唐雨一脸茫然,当即便温和的道:
“先觉啊,你素来勤勉,我一直甚为欢喜。今日你来得正好……”
他抬手指了指李欢和王傲两人,道:“这两人皆是楚都大才,皆是精通棋道的高手,你便先和他们二人之中谁下一局,稍后我再给你复盘,如何?”
“呃……”
唐雨扭头看向陶益,心中已然明白,今天来拜访芈越恐怕不是感谢芈越昨天的救命之恩那么简单。
而是陶益又有了安排,要不然刚才在外面,他为啥那般撺掇自己和丁儒对局?
现在看来,今日的局面他早就知晓了,是在这里等着我呢!
这陆望远是楚都来的,能和芈越平起平坐,定然也是大学士无疑,陶益竟然有神通掌握其行踪,着实是让人吃惊。
不过他这样安排又有什么意思呢?
陶益神色严肃,‘表演’又开始了,他盯着唐雨道:“先觉,芈师对你如此看重,你还不赶快称谢?”
芈越摆摆手,眼睛却看向了陆望远,道:“陆望远,唐先觉虽然是武陵中学士子,却也算是我的后辈。今日你既然亲自前来为那东郭家跑腿,我便给你一分面子。
这第一战我便让先觉和你的两个弟子对一局。
嘿嘿,就不知道子见和守仁这两位大才,这些年在你的门下学到了多少棋道。哈哈……”
芈越最后哈哈一笑,瘦小的身躯往后仰起,看他的模样,其貌不扬,干干瘦瘦的身体似乎寻常人一只手都能拎起来。
可是这一笑之间,却是神色傲然,真有一股山岳气度。
王傲和李欢两人本来心中怒气大盛,心想自己两人堂堂的圣人学派的金牌学子,大楚新举的孝廉,今日竟然被芈越如此轻视,安排一个功名都没有中学士子和自己两人对弈,着实是可恶到极点。
然而芈越这傲然一笑之间,却让他们感受到了大家气度,心中不由得一凛,心中的怒气顷刻之间便冲散了。
陆望远眉头拧了起来,脸色阴晴不定的打量唐雨,心中也是疑惑得很。
他和芈越是老对手,自然知道芈西屏此人奸诈狡猾,很难对付,今日芈越突然出这一奇招,其背后又有什么阴谋诡计?
“此子真是中学士子?”
陶益恭敬的道:“回禀陆师,此子名唐雨,字先觉。正是我指南中学士子,其才不凡,堪称冠绝武陵城,虽然不敢比两位金牌士子,但在我武陵学界却算是一等一的才子了……”
他顿了顿,又道:“只是我武陵学界,苦无名师,先觉才时常向芈师请教,哎……但愿先觉将来高中之后,能得遇一位好的座师……”
陶益兀自摇头,扭头看向唐雨,道:“先觉,我可要叮嘱你几句,陆师的弟子皆是我大楚一等一的天才。眼前这两位其声名和才学都不是你能望其项背的。芈师今日让你与之对局,足见其对你的器重。
你万望不要有争胜之心,如能在此局之中领悟到我大楚金牌士子的棋道皮毛,也足让你受用一生了……”
陶益口若悬河,越凑越近,一直到最后,他已然附耳在说话,看他满面笑容,一脸的忠厚勉励的模样,话语却是变了:
“先觉,能否置东郭南于死地, 就看你这一局了。你若赢了,东郭南就走不了,待到送到了世子那里,嘿嘿,就算是不死,恐怕也要蜕一层皮……倘若你输了,你便是放虎归山了,回头去了楚都,恐怕是大大的不妙……”
唐雨冷冷的瞟了陶益一眼,陶益眼睛微微的眨了眨,似乎是有个小虫子飞入了他的眼中,在唐雨看来却是这老东西在向自己挑衅呢!
唐雨忽然想笑,只觉得自己自从拜陶益为师以后,所经历的尽是荒诞滑稽之事,却偏偏在旁人看来冠冕堂皇,没有一丝的破绽。
陶师简直就是个极品啊……
半晌,他强忍着笑意,规规矩矩的冲李欢和王傲两人行礼,道:“后学唐雨,冒昧向两位请益,还望两位先学不吝指教……”
李欢和王傲对望一眼,均齐齐后退一步,显然他们都不愿意和唐雨对弈。
陆望远皱皱眉头道:“子见,你便先指点此子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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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唐雨胜?【第二更】
唐雨和王傲相对而坐,彼此都审视着对方。UU小说,www.uu234.com
王傲的眉头微微皱起来,很显然心中有些不爽,看对手的年龄,比他小了好几岁,这样的对弈胜了也没有光彩。
而唐雨的神色则是非常平静,眼前的王傲是何许人他并不知道。
但见对方器宇轩昂,仪表不俗,心中不由得便有几分折服,从陶益的语气判断,对手也应该是楚都大大有名的才子,估摸着名头不在东郭南之下。
不过此人比东郭南却是多了一股稳重扎实的气度,让人感觉顺眼很多。
轻轻的从棋筒之中抓了一把白子,唐雨淡淡的道:“猜先?”
王傲的眉头皱得更深,当即点点头道:“我猜双吧!阁下既是武陵第一才子,却是理应和你分先对局!”
唐雨微微笑笑,手张开,手中的棋子刚好八枚,王傲执黑先手。
棋台边上陆姓老者微微皱眉,眼睛瞟向了芈越。
却见芈越佝偻着背,神色淡然平静,似乎并没有因为唐雨落了后手,有丝毫的遗憾。
他心中不由得一凛,道:“子见,对弈要静心,切不可大意。武陵是才子之城,唐雨士子虽然年幼,但其既是武陵第一才子,棋艺恐怕不比你弱……”
王傲规规矩矩的道:“谢谢师尊提点,我定然全力以赴!”
双方端端正正的摆好座子,王傲先行,走了一个右角小飞。
“咦……”唐雨心中一惊。
在苍穹大陆。因为都是力战,所以往往从星位直接拆二。瞄准中腹的走法比较常见,星小飞的走法偏重实地。这符合地球围棋的效率理论,和古棋的思想是完全不同的。
眼前这王傲竟然走出了这一手……
唐雨心中料定,对方的棋艺之高恐怕非丁儒能及,因为这样的新手走出,预示着其对棋道有自己的心得和体会,已经跳出了古谱的桎梏范畴。
当即,唐雨连忙从另一边小飞挂角,棋局正式开始了。
王傲眉头皱了皱,似乎对唐雨的这一手也感到惊讶。他抬头看了唐雨一眼,捻起一颗棋子直接托在下面。
这一手很生猛,直接引发了激战。
唐雨立刻沉浸在棋局之中,所有的杂念全部消失,全部的心神集中,进入了属于自己的小世界。
棋局进展似乎很快,因为王傲的速度快。
而唐雨则是按照固定的节奏在下,双方下过五十手,唐雨已经两度弃子了。
此时唐雨才惊觉。上一次和芈越对弈,对方应该是手下留情了,在关键的时候并没有下出最凶狠的手段。
而眼前的王傲,棋的力量实在是惊人。不仅算路精准,而且敢于用强。
只要极小的疏忽,就会被他抓住展开猛攻。而且全部都是直线攻击,在右下角的局面。倘若不是唐雨关键时刻转身快,估计立刻就要崩盘。
唐雨的眉头慢慢的拧起来。判断前五十手的得失,他觉得在大局方面,自己应该略微有优势。
但是棋局进入中盘之后,自己的力量可能不如对手,在接触战中可能处于下风。
由此看来,这一局棋的胜负,恐怕还难以定论。
唐雨放慢了节奏,开始尝试走自己极其熟悉的路子先定型左边,绝不退缩,但是把握住“腾挪”两个字的精髓,尽量的让局面拥有多的选择。
棋台边上,众多观战者也均神色凝重,一个个目不转睛的盯着棋盘,紧张的空气弥漫,几乎要将周围的空气凝固。
陆姓老者不断的用眼睛看芈越,脸上的震惊之色难以言表。
在他门下,王傲的棋艺最为精深,倘若撇开修行,但从棋艺来说,王傲甚至比他弱不了太多。
他深知芈越诡计多端,擅长出阴招,芈越越是轻描淡写的让名不见经传的唐雨第一挑战,他越发觉得不能轻视。
所以他没有犹豫,就让棋道最为精深的王傲迎战。
以他对王傲的了解,在他看来,就算唐雨真是了不得的天才,可毕竟还没有功名,年纪尚浅,唐雨对上王傲是绝对没有胜算的。
可他万万没有料到,棋局进行了五十多手,局面竟然还看不清楚,凭感觉似乎王傲还略微不利。
芈越的神色也很严肃,可是他却不看陆望远,而是盯着王傲看,心中有些羡慕,甚至有些妒忌。
陆门士子不愧是陆门士子,陆望远在楚都的名望是自己万万比不了的,其游离在东西宫之间,左右逢源,却硬是闯出了“陆门”这样响当当的名号。
楚都士子,无不以入陆门为荣,而陆望远挑选弟子的要求又极其苛刻,其门下弟子之强,真是让人羡慕到妒忌……
棋局在进行,陶益突然道:“陆师,您是鼎鼎大名的大师,你观唐先觉的棋是不是过于软弱了?哎,先觉这孩子,生性就是这般……我武陵学界众位大人绞尽脑汁,却也改不了他的性格?
回头还望陆师能提点先觉一二……”
陆望远压压手,打断陶益的话,道:“先看棋,唐……先觉?此子字先觉么?”
陶益笑盈盈的凑过去,道:“正是,这是曹大人和孟大人赐的字,其实先觉还未及及冠呢!”
陆望远点点头,再不说话,却是上下打量起唐雨来。
唐雨自对局开始,神色一直没变过,不喜不忧,不卑不亢,唯一的表情便是偶尔会皱一下眉,仅此而已。
要知道旁边观棋的可有两位大学士呢,仅此一点,就可以看出唐雨颇具沉稳心性。
不过陆望远可不比芈越,他的陆门之中,个个都是天才,大楚谁都知道,陆守寻陆望远从不轻易收弟子,但凡其要收弟子入门,必然会有十分严格的考察。
大楚有谚语:“中状元易,入陆门难。”此语虽然有些夸张,但由此可见陆守寻陆望远择徒之严格。
当日东郭家东郭南高中解元,东郭家家主亲自登陆门,希望陆守寻能将东郭南收到门下,都被陆守寻婉言拒绝。
其声称他要考察东郭南三年,倘若三年之内东郭南能让他满意,方可考虑让其入门。
棋局依旧在进行,双方进展到一百多手了,进展却明显慢了。
主要是唐雨落子的速度变慢,把节奏降了下来。
说到对局经验,唐雨是有绝对优势的,毕竟生在地球,他可以每天和高手对弈十局二十局,而在苍穹大陆,一般的士子和高手对弈的机会则是少之又少。
对弈的经验丰富,在关键时刻就能发挥经验的作用。
唐雨现在降低节奏,就是要在长考之中逼着对手分散精力。
尤其是一些看上去很简单的走法,对方已经明显看清了,唐雨故意放缓节奏,对手在唐雨长考的时候,往往就会觉得无所事事,无形之中精神上就会放松。
一旦精神了有一丝松动,对棋局就不会那么专注了,就容易犯错误。
当然,唐雨这么做也不是故意为之,而只是他下意识的行为,是以前下棋养成的习惯。
此时的他,内心其实没有任何的杂念,完全就在棋的世界之中,胜负也罢,对手也罢,全都被他抛在了脑后。
从一百手走到两百手,差不多从午时到了申时,整整两个时辰没了。
棋盘的空间变得小了,唐雨的闪转腾挪的战术基本算是成功,关键时刻的大规模弃之,大规模转换,成功将大部分局部定型。
现在看上去局面似乎还是一片混乱。
可是在唐雨心中,这样的局面恰恰是他最不担心的。
因为最后的官子,苍穹大陆的棋手还没有精确算官子价值的方法,更没有完整的官子价值的理论体系出来,别说是眼前的王傲。
就算是芈越这样的棋道大师,唐雨也能从其官子之中找到失误。
所以现在的盘面双方相差无几,唐雨优势一到两目的水平,待到棋局结束,唐雨觉得自己拿下没有问题。
这个时候唐雨突然加快的落子节奏,王傲似乎也不示弱。
节奏一快,果然王傲出了一个失误,算错了一个大官子的价值。
唐雨顺势逆手,一手棋赚了三目。
王傲“啊……”一声,一枚棋子举在办空中,却是迟迟不落子了。
此时双方一共走二百一十二手,唐雨轻轻的把手中的棋子放在了棋筒之中,第一次端起了棋台上的茶杯,开始慢慢的品茶。
“王高学输了?”一直被人忽略的周若水下意识脱口而出。
所有人齐齐一愣,都看向周若水。
周若水脸瞬间变得通红,才意识到这个场合根本没有她说话的份。
“棋局还没结束,岂能就断言胜负?”李欢瓮声道,语气十分的森冷,显然心中很不高兴。
芈越和陆守寻两位大学士却盯着棋盘,两人几乎同声道:“输了……”
几名高学士子霎时闭嘴,而就在此时,王傲黯然的将手中的黑子放入棋筒之中,规规矩矩的站起身来向唐雨抱拳道:
“唐雨士子,此局我输了……没想到……哎……”
王傲轻轻的摇头,神色黯然,脸上浮现出痛苦之色。
唐雨立刻起身,道:“王高学,此局有些侥幸,倘若不是最后您出现疏忽,恐怕我要输两到三子……”(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四章 陶益的目的?【第三更】
棋局已然终了。≧UU小说,www.uu234.com
可是在场所有人却无人说话,本来针锋相对的双方似乎忘记了这局棋关乎的是一场赌约。
对数名高学士子,丁儒,苏雨樵和李欢来说,这局棋有太多的疑惑,他们难以领悟到其中的精髓,对后面的结局更是如云里雾里,完全不相信棋局下到这样的程度,便就分出了胜负。
而对两位大学士来说,这局棋的内涵更是让他们沉迷。
这两人都是大楚响当当的人物,一位是大楚‘陆门’的师长,号称大楚第一夫子。
另一人是大楚世子太傅,一等一的权臣,同时又有棋道大师之尊称。
别说是在这小小的武陵城,就算是在楚都,他们两人凑在一起,也绝对是轰动全城的新闻。
“芈西屏,你我的弟子都在,我们一起将此局复盘。希望弟子们能有所领悟……”陆守寻道。
“也好!”芈越点点头。
两位大学士开始摆棋,众弟子凑过头去,仔细的听他们剖析讲解。
其实大部分都是陆守寻在说,棋局每进展到关键处,他便分析两人可能会使用的种种手段,讲得深入浅出,本来复杂的棋局被他抽丝剥茧的剖析出来,真让人有茅塞顿开之感。
唐雨在一旁听得也大感收获匪浅,而作为失败者的王傲却是一脸的懊丧,很显然,他依旧还未从失利的阴影中走出来。
“唐雨士子的棋,不似是你芈西屏的路数,这棋……”
陆守寻眉头一挑。眼睛却看向了唐雨。
一旁的陶益轻笑一声,道:“陆师目光如炬。唐先觉幼年偶有奇遇,曾经跟随大秦棋士丹丘生学过棋道。”
“噗!”
唐雨一口茶含在嘴中。几乎要喷出来。
丹丘生?那是李白《将进酒》中提到的人,名字叫元丹丘,是个修道修玄的高士,苍穹大陆还有丹丘生?
陶益简直就是胡说八道……
陆守寻眉头拧起来,疑惑的道:“丹丘生?这是元丹丘的号,尔竟然跟元丹丘学过棋?”
唐雨瞬间傻了。
苍穹大陆还真有一个元丹丘?
这怎么可能呢?
陶益在一旁又道:“回陆师,先觉幼年在大秦,接触的夫子众多,因体弱多病。却未正式拜座师。后辗转回到大楚,一场大病险些丢了性命,自去年命中的一场劫数才过去。
也亏得这场病,让其有眷念故土之心,要不然我武陵恐怕没福得他这一才子了……”
陆守寻却似乎没听见陶益的话,嘴中自顾念叨着什么。
芈越却道:“望远兄,这倒是我见识浅了,却从未听过丹丘生这号人物……”
陆守寻摇摇头,道:“苍穹大地。贤者众多,你未听过却也不奇怪。这元丹丘之名,我也是偶然听说,据说此人修行极高。却无门无派,行踪不定,是个玄之又玄的人物。却未料到。原来此人是居于秦国,可惜未得一见啊……”
芈越也轻轻点头。道:“大凡高士,往往名不彰显。有人是生性淡薄。一生之关注修行大道。却也有人是不得已而为之,却也算是隐士。还是先觉的诗说得好,‘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这‘饮’字恐怕却映射归‘隐’之‘隐’,哈哈……”
芈越哈哈一笑,唐雨却暗暗皱眉。
《将进酒》就是一首劝酒诗,李白当年做此诗,恐怕没有这等映射的想法。
现在芈越非得曲解此诗,却是让唐雨觉得无可奈何。
陆守寻上下打量唐雨,道:“先觉,你还未有座师?”
唐雨微微愣了一下,当即道:“回禀陆师,此前我拜座师陈昂夫子,现在却是拜在陶夫子门下!”
一旁的陶益眉头一拧,狠狠的瞪了唐雨一眼,道:“呵呵,让陆师见笑了。我武陵学界着实人才凋零,先觉拜我为师,我却是大大的惶恐,深感汗颜啊……”
“嗯!”陆守寻轻轻点头,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棋局继续往下摆,丁儒和苏雨樵却忍不住向唐雨投来目光。
他们都是高学士子,在楚都见多识广,陆门的大名他们岂能不知道?
刚才陆守寻问唐雨是否有座师,他们的心都跟着砰砰的跳,因为稍微敏锐一点的人都能看得出来,陆守寻对唐雨是大大的看好,似乎隐隐有了收徒的念头。
可没想到唐雨却说自己有了座师,这岂不是白白的让机会溜走?
这简直就是不可思议!
唐雨高中之后,倘若能拜在陆门之下,大楚之国,唐雨必然扬名。
尤其是苏雨樵,她眼睛不住的在唐雨脸上逡巡,却无法从唐雨的神情之中找到哪怕一丝的遗憾和懊悔。
似乎别人趋之如骛的陆门,在唐雨眼中也不过尔尔,根本不怎么在意似的。
唐先觉啊,唐先觉,实在是太深不可测了,这家伙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为何有这等超然的自信?
棋局讲完了,芈越嘿嘿一笑,道:“陆望远,此局结束,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陆守寻神色凝重,似乎内心在做着激烈的斗争,然而终究他道:
“芈西屏,今日此事本我该退走。可是……东郭南我必须带走……因为最后一比还得比……”
他眼睛看向身后的李欢,道:“守仁,下面你这一局棋定胜负!”
……
魔轿中,唐雨眯眼瞅着陶益,道:“陶夫子,你今日如何知道那陆守寻来了武陵?而且就在芈越府上?”
陶益轻轻的捋着下巴上的胡须,淡淡的道:“你可仔细品过那《长短经》中的‘无间篇’?倘若你领悟这一篇,自然便能知晓陆望远前来武陵的种种因果……”
“可是就算你知道此事。为何要带我前来……”
陶益轻轻的抬手,道:“那东郭南却是不能让他轻易回楚都的。此其一。其二,陆门是大楚一等一的所在。他日你需拜入陆门之中方可真正的领悟大楚最顶尖的修行奥义……”
“陆门是什么?大楚不只有圣人学派么?”
陶益哈哈大笑,道:“我听你这话,总有一股怨气。陆门也是圣人学派,而且是圣人学派之中最具有号召力的一大派系。莫非你还指望自己能永远不入圣人学派?
倘若能这样,你得离开大楚……”
唐雨淡淡的道:“我不是拜你为师了吗?你莫非真圣人学派的门徒?”
“当然是!”陶益点点头。
唐雨“嘻”一笑,正要调笑几句,陶益却神色严肃的道:
“先觉,你虽称我为师,我却既教不了你修行。也教不了你高深的魔法。再说了,我也不可能离开这武陵城。所以,一旦离开了武陵,你便正式踏上漫漫的修行之路。
纵观圣人学派之中,其余皆碌碌,唯有陆门却是一等一的好地方。
你既然学了我之经典,相信你也非迂腐之辈。
东方修士,皆是圣人门徒,你自然也是圣人门徒……”
唐雨闭嘴不语。心中却不得不承认陶益说得有道理。
既然能明白,一切但为我所用便是大道这个道理,自己又何须对圣人学派如此耿耿于怀呢?
唐雨不得不承认,自己以前过于情绪化。主观化了。
一门心思的对魔法西学感兴趣,却偏偏没有条件学习,心中常常为此惆怅。
在根本上。忽略了自己既然在东方,为何不先成为一个堂堂正正的圣人弟子?
在修行的世界之中。但凡修为低微之人,心中便有泾渭分明的正义和邪恶。一旦到了高深的境界。圣人也罢,异端也罢,还会真那般泾渭分明么?
所谓的圣人异端,那不过是强者用来禁锢后辈的噱头和手段而已,倘若真如陶益所说,东西之争,便是至尊之争。
试问那些争夺至尊的顶尖强者,在至尊山巅,他们会指着对方的鼻子骂异端么?
一念及此,唐雨心中豁然开朗,恭恭敬敬的冲陶益拱手,道:“陶师教诲,弟子不敢忘!入陆门恐怕不是一朝一夕可以争取的,弟子也未想强求。”
“嘿嘿!区区陆门而已,既然为师说要你进陆门,那必然就是陆门弟子了。这有何难?”陶益嘻嘻笑道。
“只是,就那般平平常常的进入陆门,那却是不行的。要入陆门,便要成为陆守寻的亲传弟子,否则这陆门不入也罢!哈哈……”
陶益哈哈一笑,样子说不出的嚣张,哪里还有先前在芈越府上的那种谨小慎微?
唐雨倒是习惯了陶益的善变,道:“陶师,我可说清楚,我经不起你胡乱折腾。自今日之后,我便要日日闭关指南,准备明年的春闱了。”
陶益轻轻颔首,道:“理当如此,你放心,那陆守寻既然来了武陵城,却是不会那么容易离开的……”
唐雨连忙摆手道:“今年新春文会,曹夫子和孟夫子都说了,我无需参加。你指望我在文会上再扬名,那可是断然无可能了……”
“好小子,你想什么呢?”陶益抬手就给了唐雨一个暴栗,轿中空间狭小,唐雨根本躲不开,不由得怒道:“陶益,你……”
“打的就是你,你翅膀还未硬呢,就这边小瞧你的师尊,真是岂有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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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再作诗【第一更】
唐雨的学习和生活一如以前那般简单而充实。±UU小说,www.uu234.com
陆守寻大驾武陵的事情,也没有掀起多大的风浪来,显然武陵学界刻意隐瞒了这个消息。
季节已经是深秋,每年入冬之后,武陵的中学就会放假,接下来整个冬季,武陵城便会是文山会海的局面。
各大世家会不断的翻新花样的举办各种文会,诗会,赏菊会,赏月会,赏梅会。在文山会海之中,全城才子将会争相出风头,搏名气,那将是一个全城都会疯狂的季节。
一直到新春,武陵府会主导举办新春文会,那更是整个冬季文会的最**。
新春文会过了,大闱年的举荐士子名单就会出来。
名单上的士子将会齐聚指南中学,安心制艺,一直到二月同赴楚都参加三年一度的大闱科考。
大闱年,一切都和平常的年份不同,整个武陵城提前数月开始,就进入了科考的氛围之中,一切都会围绕这春闱调动全城的资源。
在唐雨看来,这样的科考比地球的高考相差无几,士子们拼命的搏出位,成功获得举荐的士子闭门复习,然后大考来临。没有经历过,但是哪怕只是了解一下,都能让人感到说不出的沉闷压抑。
还在此前曹大人和孟大人已经有言,让唐雨无需管外面的喧嚣,只需安静的治学便成,这也让唐雨少了很多的烦恼。
他性格好静,喜欢沉迷在自己的世界之中,喜欢那种独立思考探索的感觉。
曹清和孟哲对他的雪藏。可以说正合他的意思。
在陶益的调教之下,唐雨的制艺水准日益精进。经学更是进步迅速。
他的梦中书城中的千余册典籍,他日日琢磨。基础经典融会贯通,就算是说真才实学,在武陵中学士子中也绝对堪称一等一的存在了。
经学成,他的自信心大涨,心态也更加成熟。
他对魔法的追求,没有以前那般热烈,完全就当一个兴趣爱好在每日研究,却往往能收到无心插柳的效果。
修习魔法是他的兴趣,是他对数学。对魔法科技好奇的表现,另外他也清楚,江湖险恶,他日离开武陵进入更加广袤的天地之后,他也必须要有自保的手段。
魔法相比修行来说,更容易速成。
东方修行,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从经学开始渐渐的夯实基础,一直要成就学士甚至大学士之后。才能真正发挥出修行超越常人的威力。
而魔法则不同,以唐雨现在的魔法修为,就已经超越正常人很多。
借助魔法师小屋中的材料和他拥有的魔法书籍,他有望成为高级魔法学徒。
一旦成为高级魔法学徒。他足有对抗学士的实力,这便是他在关键时刻自保的底牌。
当然,所谓的速成也只是对唐雨这等数学天才而言的。作为一个地球成长起来的学生,对自然科学的思维很熟悉。
如果从知识水平来看。初级魔法学徒的知识相当于初中的知识面,中级魔法学徒则至少需要高中的知识面。高级魔法学徒,要远远超过大学生的知识面。
对数学,格物学,元素学,生物学的大部分原理,要到差不多精通的水准,这是很不容易的。
至于正式魔法师,那就更了不得,需要有创造性的科技研究,对魔法的各个学科要拥有属于自己的独立的研究心得,这就几乎和教授水准相当了。
所以唐雨现在是中级魔法学徒的水准,但是往后他的进步必然会减缓,而要真正成就正式魔法师,必须要有大的契机才有可能。
这也是为什么魔法学徒多,真正的魔法师稀少的原因。
而修行则略微有差别,由于东方修行体系完全是唯心的,在早期学子们就打下了坚实的经典基础。
踏入修行路之后,虽然进步缓慢,但是只要步步为营,成就洞玄境的学士水准却远远没有成为正式魔法师那般夸张。
所以东西学各有利弊,唐雨的思路也很明晰,万千之道,只要能为他所用便是大道,他心中既没有对西学的歧视,也未有对东方修行的崇拜。
他的目标一个个的实现,第一步是成就功名,踏入修行门槛。
现在每天治学,一门心思的投入到明年的春闱之上。
魔法修行变成了他的一种放松和休闲,两种思维的交织,恰恰能够互相弥补,却也算是劳逸结合了。
……
立冬,这一日下了一场小雪。
指南中学士子正式放假,唐雨的生活却没有受到影响。
今年的整个冬天他都会住在指南,孟大夫子已经在武陵学界放话了,在今冬,任何人不要轻易打扰唐雨静修。
各文会,诗会,赏花会,唐先觉皆不会参加,武陵学界雪藏唐雨的意思正式传达了下去。
卯时起床,夫子讲经,辰时末刻。
谢聪来访,却是来向唐雨道别而来。
来大楚三年,今冬他便要回宋国了,这就如同那些上海的学生在湖南或者湖北读高中,回去参加高考一个意思。
这一次他算是学成而归,看模样是踌躇满志,然而和唐雨告别,却显得有些惆怅。
他低头冲唐雨拱手,双眼泛红,道:“先觉,我入武陵求学三载,能结识先觉真是我之大幸。知先觉你之才,我才知天外有天之理,才明白当日高师嘱咐‘勤能补拙’四字之义。
可惜……我此回宋国,却不知多少年之后方能一睹先觉之风采……”
说到此处,他轻轻的叹气,感情流露十分真挚。
唐雨心中也有些不舍,却不愿过度作态,轻轻一笑,故作轻松的道:“轻候,你我算是益友。倘若你我毕生碌碌无为,恐怕今生都难再见。倘若你我各自修行有成,将来皆能名动一方,只怕天天相见都有可能……”
谢聪一愣,当即凛然道:“聪定牢记先觉今日之言。此回宋国,聪如不入阁大成,此生无颜见先觉……”
唐雨哈哈一笑,道:“好了,轻候,无需儿女情长。你既有此决心,他日就定有相见之时。”
谢聪连连点头,神色间多了几分轻松,他沉吟片刻,道:
“先觉,此回大宋,我别无所求。只是我甚为仰慕先觉的诗才,还希望先觉能为我赠诗一首,有此诗,我日日品味,才不敢稍堕今日立下之宏愿……”
“诗?”
唐雨微微皱眉,道:“好你个谢轻候,临别赠诗当应是我有感而发,你却倒好,竟然来讨要诗作,正是脸皮和城墙一般厚了……”
谢聪道:“你就当我脸皮厚似城墙,反正今日这诗我却是讨定了!”
“哈哈……”两人同时哈哈大笑,气氛却是一下缓和了很多。
唐雨对冬儿道:“冬儿,伺候笔墨……”
冬儿规规矩矩的准备好笔墨,铺上洁白的宣纸。
唐雨捻起一支狼豪大笔,凝神盯着纸面,半晌落UU小说去:“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十个字写好,在后面用新书写上“武陵唐先觉”五个字,却也不写其他的赠言,取过一方印就盖上去。
谢聪在一旁盯着这两句诗怔怔不说话,良久,他道:“好诗,只是……此诗似乎不全,先觉……你……”
唐雨搁笔,淡淡的道:“不错,我仅想到这两句,就写了这两句。他日你我如再能相逢,我便补全此诗,届时才算是一段佳话……”
“这……”谢聪的脸上写满了遗憾,终究点点头道:“好!我相信用不了多少年,我必然能再赌先觉的风采……”
谢聪小心翼翼的收好唐雨的墨宝,起身拱手道:“先觉,那你我就此别过,却也不劳你送,空魔船就在外面等着呢!”
唐雨也郑重的回礼,轻轻的点头,心中却浮起一丝惆怅。
唐雨的才学之路,就是从谢聪开始的,而结识的第一个友人,也便是谢聪。
可惜,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这么快谢聪便要离开武陵,远赴大宋了。
放眼整个武陵,唐雨却再也找不到真正交心的好友了。
唐雨沉默不语,一路将谢聪送到院门口。
推开院门,却正好碰上了孟哲。
两人连忙鞠躬为礼,孟哲“咦!”了一声,眼睛盯着谢聪手中的墨宝,道:“轻候,你今日离别,先觉竟有诗相赠?”
谢轻候连忙将墨宝展开,孟哲凑过去,神色一动,当即赞道:“好!好诗……只是……”
谢聪无奈的笑笑,道:“此诗不全,先觉却说待我和他再相逢之时才肯补全此诗,学生以为这时先觉对学生的鞭策,让学生不敢忘心中的鸿鹄之志。他日如再见,却定当要有所成……”
孟哲眼神之中异彩连连,道:“好!先觉是益友,却也是良师。希望轻候你能珍惜此诗,珍惜先觉临别之约定……”
“去吧!”
孟哲轻轻摆手。
谢聪神色之间掠过无尽的惆怅,无言的冲孟哲和唐雨行礼,却皆是行弟子礼。
然后默然转身,登上了空魔船,身形就这般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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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要拜师?【加更】
目送谢聪离去,唐雨连忙将孟哲迎进客厅,亲自奉茶,唐雨坐在下位。UU小说,www.uu234.com
“孟师,今日您登学生之门,是否……”
孟哲轻轻的压压手,打断唐雨的话,道:“先觉啊!你无需紧张,你很好,当得起‘武陵之傲’这四个字,我武陵学界能出你这等才子,着实让人欣慰。”
唐雨面露疑惑之色,道:“孟师,您……”
孟哲打了一个哈哈,又道:“我这次来,是有一事相托!”
“孟师但说无妨,学生一定不负孟师所托!”
“是么?”孟哲眯起了眼睛,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道:“其实当初给你赐字先觉,却是真希望你能和先知一般,共同为我武陵学界闯出一片天地。先知这孩子,哎……一切都好,就是性格过于要强。
所谓刚则易折,在心性上却不似你这般沉稳,有些可惜。”
唐雨暗暗皱眉,看孟哲的神情似乎有什么事情难以启齿,他又莫名其妙的提到了苏雨樵。
莫非事情和苏雨樵有关?
“孟师,苏夫子才学高深,弟子却也是十分佩服的。明年春闱,我一定以苏夫子为榜样,争取高中,不堕我武陵才子之名声……”
“呵呵~”孟哲一笑,脸上露出欣慰之色。
“先觉啊,你高中自然是毋庸置疑的,以你之才,倘若是在楚都,恐怕足有举孝廉之资格!楚都的几所高学,恐怕留不住你喽!”
举孝廉?
唐雨倒是听说过孝廉士子,据说这等士子。不用参加府试。
往往此等士子都是出自各门派从小培养的精英,以及一些世家大族的优秀后辈。
他们以中学士子的身份。直接开启圣人殿,即兴做出制艺诵读。便成功得圣人传法,一步就迈入修行的门槛。
但凡这类士子,都有一个称呼叫举孝廉。
意思是大楚将这等士子直接举荐给大周,可以进入大周京都学习,可以想象这等士子的厉害。
这就如同地球上,参加中考的时候,总有一帮学神学霸在中考之前就被几大名校录过去,而参加中考所谓的6a成绩的顶尖牛人,其实只是学霸中的渣渣了。
“孟哲还真给我脸上贴金!就不知道他究竟是何意图呢!”
唐雨抿嘴不说话。认真听孟哲说明意图。
孟哲微微顿了顿,轻叹一口气道:“然而先知最近却是烦恼众多,自拜入芈师门下之后,棋道成了她最大的障碍。也怪这孩子太要强,偏偏要拜芈大学士为师,却是让人很是忧心……”
唐雨瞳孔猛然一收,孟哲话锋一转,道:“先觉啊,你之棋道精深。恰恰可以给予先知一些指点。也算是帮她度过一次难关,也是为我武陵学界解除一个心结。此事……”
“什么?”
唐雨一下站起身来,当即道:“孟师,这可大大不妥。苏师已然拜芈师为师。我岂敢给他指点棋道?那岂不是对芈师是大大的不敬?再说,苏师乃我之师,是先学。我又岂能有资格指点苏师?”
对孟哲的这个要求,唐雨断然拒绝。
什么圣人之道那都是扯淡。唐雨心中是压根儿抵触此事。
修行四艺,其他三样唐雨都十分平平。将来需要付出巨大的努力可能才会有所成。
唯有棋艺,唐雨拥有先天的优势,得益于他现代棋艺的理论,以及天才般的计算力,勉强能不弱于古代士子。
这等棋的理念,唐雨哪里可能轻易传给别人?
再说了,那苏雨樵个性高傲,在谁面前都想争个高低,这等个性,唐雨最是不喜欢,让唐雨教苏雨樵棋道,无名无份的,唐雨除非是自己犯贱。
至于孟哲所说为武陵学界云云,在唐雨心中根本就无共鸣。
武陵学界那么多士子,难不成就离不开一个苏雨樵?
孟哲有些尴尬,干笑一声,道:“先觉,此事怪我唐突。不过……这件事却不只是我的意思,是雨樵自己有此心,苏家也愿意以重金予之……”
唐雨愕然道:“孟师您是戏谑之言吧,苏师对我向来不喜,岂肯提出跟我学棋道?还有……”
唐雨话说一半,站起身来,陶益神色严肃的从外面进来。
但见他一脸恚怒,道:“好个先觉,孟夫子亲自登门,先知亦愿意以你为师,苏家乃千册藏书的大家,亦愿意重金予之。你真是好大的架子,莫非现在我武陵学界的孟师便在你面前卖不了情面了么?”
唐雨眉头一皱,心中有些不爽,可是转念一想,陶益似乎是话中有话。
苏家是千册藏书大家,有一千册藏书么?敢情他是在给自己传递这个信息?
唐雨跟陶益时日也不短了,师徒双方已然颇有默契,陶益的那些合纵连横之学,唐雨也得到了精髓。
虽然,他对那些学问并不完全认同,但是对言语中机锋,他又哪里听不明白?
一千册藏书,不愧是四大家中藏书最丰富的家族。
武陵才子之乡,虽然武陵学界近些年日益衰落,然而底蕴仍在。
苏家曾经出过十数位大学士,这等家族的底蕴不可等闲视之。
敢情陶益却是盯上了苏家的藏书了……
慢慢的座下,唐雨心念电转,今日孟哲亲自登门,面子却是不能不给,为人处世,万万不能不尽人情。
但是让唐雨将自己的棋道传给苏雨樵,他又是一万个不愿意。
他沉吟片刻,道:“孟师,今日您亲自登门,我却不能拂您的面子。只是……我之棋道,却也是非凡传承,非凡俗金钱所能换。您既提到武陵学界,我身为武陵学界士子,自然义不容辞需承担复兴之责。”
唐雨神色郑重,却完全是心口胡诌,这一方面他学自陶益,却也是毫无破绽。
他顿了顿,严肃的道:“苏先知要学我棋道,需行拜师之礼,这是先师订的规矩,弟子不能废!至于束侑,我却无需千金万金,只是久闻苏家乃书香之家,号称藏书千册。
我却是心生仰慕,欲见识一下苏家所藏经典。
如有这两点,孟师……此事我权当回报武陵学界,方可答应……”
孟哲微微皱眉,嘴唇掀动,欲言又止。
唐雨的棋道之精深,他亲眼所见,必然出自名师传承。
唐雨既说得这般郑重,必须要行师礼,这个要求并不过分,毕竟在苍穹大陆,才学的传承尤为宝贵,各门各派都敝帚自珍,视自己的传承如至宝。
想跟唐雨学棋,师礼都不行,那哪里行?
只是……苏雨樵既拜了芈越为师,又哪里能再拜唐雨为师呢?更何况唐雨不过是中学士子而已,却也似乎有不妥。
不过孟哲终究不能质疑什么,唐雨说得愈郑重,他便愈不敢说什么,心中对唐雨的棋道,却也忍不住肃然起敬。
唐雨神色严肃,心中却有些得意。
他提的这两个要求,冠冕堂皇,可偏偏苏雨樵觉得达不到,这般说辞,既将这棘手的事情推掉了,却也能让孟哲不失面子。
“嘿嘿,陶师的《长短经》敢情还真不可小觑,那些权谋机变之术,虽然不登大雅之堂,却也是离不得的……”
“先觉,此时我当告知先知和苏家。你这棋道不可轻易传人,却也让我大大的安心。我观你之棋,不弱于芈西屏的传承,定然也是自成一家。嘿,我武陵学界有你这等栋梁,未来可期啊!”孟哲十分感触的道。
唐雨心中暗叫一声惭愧,一旁的陶益突然道:
“孟师,学校今日放假。陆师却想暂居武陵一段时间,其嫌弃舞衣巷太过喧哗,有意下榻在指南之内,您看……”
孟哲一惊,当即大喜道:“此乃天大的好事,陆师能在我指南下榻,将是学界佳话,我们当扫榻相迎……”
陶益神色一动,慢慢的凑近孟哲,道:“孟师,得知揣摩陆师的意图,恐怕不只是喜欢我指南山水,怕是对先觉……却也有探查之意。”
“啊……”孟哲神色震动,双目之中闪耀出熠熠的精芒,道:“当真?”
陶益摇摇头道:“此只是得知私下揣测,却不能当真。”
“不管能否当真,都得郑重对待。此乃先觉天大的机缘,得知,你乃我指南监学夫子,此事你要认真对待。先觉倘若能入陆门之中,你将是我武陵学界的最大功臣。”
陶益微微弯腰,道:“得知自当全力以赴!”
唐雨在一旁微微皱眉,心中很疑惑陶益使了什么手段,陆守寻竟然不回去了,而且还下榻在指南中学。
看陶益那一副谨小慎微,忠厚淳朴的模样,他心中就觉得滑稽。
他有心想知道陶益在暗中施展的种种手段,却想到自己和他的约定,有些难以启齿询问。
“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本事,我在七号院就来个闭门不出,你又能施展出怎样的手段出来?”唐雨心中暗道。
陶益恰好扭过头来,脸上浮现出微笑,那笑容背后,分明就藏着别样的意味。
“小子等着瞧,且看老夫给你安排,学着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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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东郭南死?【保底二】
初冬的指南中学覆盖在皑皑的白雪之中,静谧安静,和繁华的武陵城宛若是两个世界。UU小说,www.uu234.com
指南中学六号院,夜色已然降临,王傲在书房认真的磨墨。
陆门弟子,万法皆有讲究,弟子磨墨当站立,单手,磨墨即是墨心,不能快也不能慢,丝毫大意不得。
“吱呀!”一声,书房门被推开。
王傲连忙拜倒,规规矩矩的道:“陆师……”
陆守寻一袭灰色的长袍,发髻高挽,一脸风尘仆仆的样子,显然是从外面刚归。
“嗯!”陆守寻轻轻的点头,王傲才敢起身,伺候师尊脱去外袍,亲自给师尊奉上茶水,端端正正的坐在下首位置。
手捧茶杯,陆守寻眉头微微一挑,道:“今日如何?”
王傲认真的道:“依然如故,那唐先觉一直就在书房之中,从卯时到申时,酉时初刻即入眠,未出书斋半步……”
陆守寻眉头微微一蹙,道:“多少天了?”
王傲道:“整整十天!从心性来看,这唐先觉还真是心性沉稳。武陵城中,才子们无不在争诗会,争文会,他却偏偏能安心在书斋之中,学生却也是佩服的。”
陆守寻严肃的道:“为学者,首在静心。心若不静,如何治学?”
“师尊教诲得对……对了,昨日守仁传回一首诗,说是唐先觉送别友人所做。却只有两句……”
王傲站起身来,在书桌上执笔写上:“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陆守寻双目之中精芒一闪。放下茶杯快步走到书桌前面,眼睛盯着宣纸上龙飞凤舞的两行字。怔怔半晌不说话。
良久,他方道:“仅仅只有两句么?”
“只有两句!说是唐先觉只想到这两句便记下了。并和友人约定,他日再重逢便补上全诗。仅仅两句诗,昨日在李家文会之上,却是被士子们疯狂的传阅。李子安还专门作了一首送友的命题诗呢!”王傲道。
陆守寻沉默不语,过了很久,他点点头道:“我知道了!明日辰时,我们就离开武陵吧!此间事了,你和守仁却也该安心制艺,备明年殿试了……”
“啊……”
王傲一惊。道:“师尊,您不是说今冬我们便在武陵暂居么?”
陆守寻嘿嘿一笑,道:“那东郭家托我带回东郭子义,既然事情已了,我们何需再留在武陵?”
“可是东郭子义……”
陆守寻抬抬手,打断王傲的话,眼睛盯着门口,道:“进来吧!”
门外面,一名灰袍公子走进来。看这公子,一脸的沧桑,眉宇间尽是沮丧,这……
“东郭子义?”
东郭南规规矩矩的冲陆守寻行礼。然后才扭头看向王傲,抱拳道:“子见兄!”
王傲咧咧嘴,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如不是亲眼所见,他实在难相信大楚东郭家的公子。享誉四方的东郭解元,竟然成了这番落魄模样。
武陵学界啊。这里还真是不同于其他地方。
武陵多才,武陵士子多傲,恐怕放眼大楚,也就只有武陵这等地方能够如此不顾及东郭家的面子吧!
王傲给东郭南备了一把椅子,东郭南拱手称谢,却并不落座。
“陆师,大恩不言谢,这一次如不是您……我恐怕……恐怕已经遭那芈越的毒手了……”
东郭南说到此处,忍不住垂泪。
他少年得志,向来都是顺风顺水,这一次遭遇此挫败,以他的心智难以承受,现在哪里还有当日的神气活现?
陆守寻皱皱眉头,压压手,道:“坐吧!我听说你和武陵才子唐先觉有隙,这事可当真?”
东郭南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眼神之中怨恨之色一闪而过,他沉吟片刻,道:“陆师明察秋毫,却是弟子心胸狭隘了!”
“你欲刺杀唐先觉?曾经两次失手?”
东郭南吓得“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脑袋匍匐在地面之上,道:“陆师明察,此事……万万没有,那皆是武陵学界诬陷弟子。我身为圣人门下弟子,岂能行此等不仁之事?
再说了,武陵城武陵学界一手遮天,圣人号令在武陵根本行不通,我……我又有何能力刺杀那唐先觉?”
东郭南浑身都在发抖,两次刺杀的事情,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一辈子的污点。
倘若传出去他如此嫉贤妒能,以后他还如何在大楚立足?
大楚最是讲圣人之道,忠孝宽仁为圣人之道的精髓,东郭南这等做法,虽然在大楚权阀之中简直是习以为常。
可是他失败了,万一暴露了,那总得要有替罪羊,东郭家就算是再强大,又岂能公开反对圣人之道?
陆守寻神色平淡,却也并不叫东郭子义起身,又道:“你和唐先觉比过才学,你觉得此子如何?”
东郭南脸上露出痛苦之色,半晌,他道:“唐先觉此人,最是奸诈,表面上是圣人弟子,暗地里却心怀鬼胎……”
东郭南当即把文会“飞花传承”的事情一一道来,却说是唐雨先得到了芈越的传承,在文会上作弊打压圣人学派的威严。
后来又说下棋的事情,被他说成唐雨和芈越配合,东宫压西宫,故意借故羞辱他。
这番言辞他说起来却是顺畅之极,显然他这些日子已经将诸般思路全部理顺,但凡遇到机会,他便按照心中所想的那一套一口咬死,誓死狡辩,他就不相信东郭家真就不救他。
陆守寻依旧面无表情,似乎听得很认真。
东郭南说完,抬头看着陆守寻,一副眼巴巴的样子。满眼都是委屈。
陆守寻突然点头,淡淡一笑。看向东郭南的眼神变得十分的柔和,道:“好。很好!”
说时迟,那时快,陆守寻手中突然出现一只笔,他手一翻,锋锐的笔尖凌空指向东郭南。
东郭南脸色剧变,当即一跃而起,却已然来不及。
一道笔光, 如流星一般刺破虚空,东郭南额头之上便出现一个恐怖的血洞。
东郭南眼睛直愣愣的盯着陆守寻。双眼几乎要瞪出来,嘴唇掀动,却已经发不出任何的声响,喉咙中“咔”“咔”数下,生机便消失,直挺挺的死在了地上。
堂堂的解元,就这样被陆守寻在弹指间杀死?
王傲下意识的站起身来,脸色变得苍白……
陆守寻眼睛盯着王傲,肃然道:“东郭子义该死吗?”
王傲点点头。道:“东郭之义其心可诛,在武陵学界屡屡违背圣人之道,暗中多次派魔法学徒欲诛杀唐先觉,此为大违圣人之道之举。另外。他今日在师尊面前,竟然还敢指鹿为马,颠倒黑白是非。却不知师尊早已经将一切全查清……”
“可是……师尊……您毕竟是受东郭家所托,此事……如何和东郭家交代?”
陆守寻眉头微皱。道:“既然该死,东郭子义就必须死!我陆门弟子。首在修德,如忘记这一点,便忘记了根本!”
“陆门祖师曾经说过,行正道难,难于上青天。所以我陆门重修心,不重行。心需正,首修德。至于行为,却并不求处处遵循圣人之道。”
“东郭之义死了,与我何干?那是芈越灭了他而已!他如不刺杀芈越,又岂能招这杀身之祸?所谓东宫西宫,那不过是他们争权夺利的世俗之分,圣人门下,又何须分东西南北?
既然他们要分东西,东郭之义现在死了,就让他们东西去斗个明白。
我等士子,却无需参与那些凡俗纷争,只需谨守圣人之道,静心修行方可……”
王傲肃然拱手,道:“谢谢师尊教诲,弟子领悟良多。”
“你能领悟就好,我辈修行者,不能读死书,只要心中有圣人之道,便是只有顶天立地的气魄,便能有朗朗的浩然之气。东郭之义多行不义,便是该死之人。为师堂堂陆门首领,岂能被权阀所利用?”
“嗯?”
陆守寻忽然眉头一皱。
倏然抬手,手中的笔划破前方。
书房的栅格窗户如刀切斧凿一般被切开。
强大的笔锋,恣意挥洒,院子外面,传来沙沙声响,却是一丛丛灌木树叶纷飞。
陆守寻身形一动,脚下如同踩着云彩一般,飘然出了书房。
院子中一片寂静,却不见有丝毫的人影。
“嘿嘿,不愧是陆门陆师,好一个心中有道,便有顶天立地的气魄,老朽算是受教了。不过有道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东郭之义命丧你手,那便是你杀的。
回头东郭家岂能查不出来?你指望让芈越给你背这个黑锅,恐怕是异想天开了……”
黑暗中,一个冷漠的声音响起。
陆守寻脸色不变,手中笔再一次画出森然的笔锋,书道的神奇在于那领悟圣人之道的意境,但见笔锋过处,黑暗被一片片切开。
可是那黑暗之中,依旧鬼影俱无。
“何方修者,为何不现身一见?难不成这武陵城中,竟然还真有一位西学法师?”陆守寻拱手四顾,朗声道。
“桀桀,陆师便是陆师,你知晓便罢。至于相见却是不必,今日我不过是路过此地,见陆门高手在此,顺便打个招呼而已……哈哈……”
那笑声渐渐的远去,却依旧见不到任何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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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找上门来了!【第四更】
“师尊,此人……”
王傲急匆匆的从书房冲到院子,却只见陆师一人独立在院中,眼睛盯着远方,一语不发。
在他的记忆中,纵然是放眼楚国,恐怕也没有几个修行者能够如此轻松的化解陆师的书道,此人之修为,又到了何等惊人的地步?
“是一名正式魔法师,来自大秦!”陆守寻神色凝重的道。
大周五国,秦国最为特殊。
因为秦国靠近西方边陲,思想最为开放,所以大周境内,唯一可以公开修行魔法的国度就是秦国。
秦国的魔法科技之发达,远远超过其他国家。
随着魔法科技的发展,秦国的国力与日俱增,对他国造成了很大的威胁,所以其他四国都惧秦,畏秦,倘若不是大周朝的实力依旧强大,很可能东方五国已然是大乱了。
“正式魔法师,纵然是大秦却也如凤毛麟角!”王傲冷漠的道。
陆守寻却不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道:“刚才对方所施展的名为‘投影术’,其人在很远的地方,运用此术,只是个虚影出现在此地。他不敢正面对我,说明其修为并不一定比我高。
当然,也有可能其修为极高,却是另有目的……”
陆守寻说完,慢慢的踱步回到屋里。
“东西都收好了吗?”
王傲恭敬的道:“还未来得及……”
“暂时不收了吧!今冬不回去了!就在这院子里住着,明日让守仁也回来,此地清幽。是个修行的好地方……”陆守寻淡淡的道。
他顿了顿,又道:“派人回楚都。告知东郭家,就说不留在武陵。暂不会回楚都……”
王傲心中一惊,一脸的迷茫,不知道师尊为什么突然做出这等决定。
陆守寻却不给他发问的机会,淡淡的道:“时辰不早,明日卯时需起床习练书法……另,偶有闲暇,你可以登唐先觉之门,他的棋道和你在伯仲之间,你们是好对手……”
陆守寻飘然而去。回到自己的房间,他的眉头慢慢的拧起来。
口中自语道:“据查,唐先觉乃大秦天才,今日又有秦人出现……嘿嘿,恐怕绝非偶然啊……”
……
清晨。
唐雨刚刚起床,便听闻苏伯传讯,东郭南死了。
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死了?怎么死的?”
苏庸去而是摇摇头,道:“老奴并不知详情,只是今早在武陵城。知府衙门外安放了一架漆黑的棺椁,众圣人遗老都在。人山人海的人群围在那边,老奴凑近看过,棺椁之中死者必然是东郭南无疑。”
唐雨默然无语。心中却是暗暗震惊。
虽然东郭南之死,对他来说堪称大快人心。
倘若唐雨有机会灭东郭南,他也绝对不会犹豫。
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到。这样一位解元,出身在东郭家这等权阀之家。竟然死得这么突然。
这说明,在苍穹大陆。生命其实很不值钱,生死本是常态。
就算是权阀之家的士子,也并不能靠权阀之家的庇护,而高枕无忧。
东郭南如此,唐雨自己呢?
一念及此,他心中凛然,内心突然觉得,现实所谓权势也罢,名气也罢,那都是虚无的。
唯有实力才是根本。
如果不想死,就只有拥有强者的实力,除此之外,万般都是虚无……
“死得好!可惜……”唐雨轻轻摇头,进入了书房之中,凝神提笔,在宣纸上恣意写下:
“生当为人杰!”五个字。
后面那一句他便不写了,因为此时他的心境便是这五个字……
他不想死,就没有死亦为鬼雄之说!
写完五个字,他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苏庸却悄然的进门:
“公子,芈越,曹大人,孟大人来访……”
“呃……”
唐雨一愣,当即放好手中的笔,道:“快,快请入客厅!”
唐雨连忙整理衣冠,匆匆步入客厅。
客厅之中芈越,曹清,孟哲,陶益等人都来了,还有苏雨樵,丁儒,以及苏家的苏清流赫然也在。
客厅很喧闹,却是在议论东郭南之死。
曹清的声音很响亮,道:“这东郭南死了,东郭家必然要忏怒我武陵学界,幸亏芈师居于武陵,可为我武陵学界做证,我等可万万没有诛杀东郭子义的机会呢!”
芈越嘿嘿一笑,道:“曹仲永,你无需拐弯抹角。外面传言都说是我杀死了东郭南,嘿嘿,东郭家倘真要将此事算在我的头上,我却也无可奈何……”
他摆摆手,道:“好了,此事无需在这里议论,先觉来了呢!”
唐雨进入客厅,从芈越开始,挨个的见礼,心中却有些打鼓。
待到见礼陶益的时候,陶益呵呵一笑,道:“先觉啊,你道我们这么多大人夫子前来,究竟是所为何事?”
唐雨微微摇头,道:“学生却是不知,还望各位大人明示……”
“呵呵!”芈越淡淡一笑,道:“先觉,你无需这般拘谨。上次孟师找过你,希望你能指点先知棋艺。我从孟师那里听闻,你的棋艺得自秦国丹丘生的传承,向来是不能轻易传人的。
你言如要传人,需行师徒之礼,呵呵,我却也不是迂腐之人。
今日我专程带丁儒,先知前来,就是来正式入门拜师的……”
“啊?”
唐雨心中一惊,眼睛盯着芈越,道:“各位大人不是为东郭解元之事而来?”
“哈哈!”
芈越哈哈一笑,道:“东郭解元?他算是何等身份?就凭他也能请动老朽?”
“更何况,这东郭解元命运不济。却是意外丧亡,哈哈……此等不屑士子。死又有何可惜?”
唐雨暗暗皱眉,芈越贬低东郭南。却是在给自己脸上贴金,见识过芈越的手段,唐雨对此人的心机已经颇为忌惮。
可是此时堂上这么多人,他如何能出言?
他唯有扭头看向苏雨樵,道:“苏师,你本是我之师,现在回头拜我为师却是大大的不妥。说到棋道,你既然已经拜在芈师这等大师的门下,你有何须这般缘木求鱼?”
苏雨樵脸色微微发白。看其神色比往日憔悴了不少,似是在芈越门下,过得并不顺利。
被唐雨当面询问,苏雨樵站起身来,慢慢的低头下去,内心的感受却已然是复杂之极。
曾经她是武陵第一才子,那时的她是何等自信,何等傲然?
然而今天,她却不得不低下头。去拜唐雨为师,其中的感受,又哪里能用言语表达。
不过终究,她还是拜倒。向唐雨行弟子之礼,道:“唐夫子,弟子甘愿拜你为师。从此跟随你学棋道……”
“行拜师礼!”
陶益在一旁吆喝道。
苏雨樵便当即按照圣人学派的规矩,行三拜九叩大礼。
然后奉拜师酒。给苏雨樵亲手端过一杯酒,唐雨却不伸手。道:“苏先知,你可真心意已决?”
苏雨樵抬起头来,认真的点头。
唐雨这才将酒接过来,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傲然坐在座椅之上,道:“我既喝了你的酒,自然就是你的师尊。从明日起,你无需再去舞衣巷,自然也就脱离了其他门派,你要记住,现在你便是丹丘一门的棋道弟子……”
“啊……”
苏雨樵倏然抬头,惊呼一声,周围的人也齐齐的傻了,一个个面面相觑。
唐雨这一语说出来,等于是让苏雨樵脱离了芈越门下,真正成为了他的弟子。
这不是荒唐吗?
孟夫子微微皱眉,当即就要起身,却被曹清扯着了衣袖,站不起身来。
“咳,咳!”芈越轻轻的咳嗽了两声,面上一红一青,甚为尴尬,良久,他道:“那个……先觉啊……”
唐雨连忙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冲芈越拱手,道:“芈师,您但说无妨?是否弟子做得有不妥之处?”
“呃……”
芈越当即哑口无言,一肚子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这哪里是他的意思?他怎么可能让苏雨樵脱离自己门下?
可是唐雨这番话,让他无可辩驳,按照圣人门派的规矩,本就是如此。
你既然拜了新的师尊,那以前的师尊自然是出了师门了,要不然岂能一个弟子同时侍奉几个师傅?
一旁的丁儒道:“先觉,这万万不妥吧!芈师大度,让先知拜你为师,你何故要先知脱离芈师门下?这岂不……”
唐雨皱皱眉头,一拍脑袋,道:“哦,那敢情是我想错了,那倒也无妨,就当刚才这杯酒我并未喝。今日拜师之事也权当是戏谑之言,我本意已经早言明,此事终究还是大大的不妥,哎……
我也是限于师门的规矩,却也是有些墨守成规了……”
唐雨说完,当即拜倒,道:“众位大人,先觉在此向各位大人赔罪了……”
“这……这如何能行?”孟哲勃然道,他怒指唐雨:“拜师之事,此乃关乎圣人大道的严肃之举,既然拜师,哪里说是戏谑便是戏谑?连拜师酒都饮了,那不是变成了儿戏?
如此事传出去,先知该如何立足在圣人门下?”
唐雨一脸的迷惑,无奈,弱弱的道:“那……那如何是好?哎……”
一声长叹,真是忧在脸上,却是乐在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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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砸到自己的脚了!【第一更】
唐雨面上无可奈何,一脸的懊恼,心中却是大感快意。UU小说,www.uu234.com
拜师?见鬼去吧!这等小伎俩,也能骗得了我?唐雨可是合纵连横之道的传人,在陶益这等大纵横家手下被调教了这么久,真当他年幼好欺负?
上一次孟师登门,唐雨心中就颇有疑惑。
今天芈越亲自驾临,想到芈越其人的阴谋诡道,唐雨哪里还能不明白?
自苏雨樵入门之后,芈越便未教他棋道,连续数月,丁儒已经把苏雨樵的自信碾压成粉末。
苏雨樵如此好强之人,屡屡遭受打击,可想而知她内心承受的压力有多大。
唐雨几乎笃定,苏雨樵要拜自己为师,背后必然有芈越的推波助澜,要不然堂堂大学士门下的弟子,怎么可能干出这等骇人听闻的事情?
真是好算计,想图谋自己的棋道理论,却是使出了这等手段来,芈越不愧是世子的头号门客,其诡道着实让人防不胜防……
在这其中,武陵学界被他利用,连孟夫子迫于压力,均不得不亲自登唐雨之门。
毕竟苏雨樵是武陵学界寄予厚望的天才,在芈师门下修行受挫,武陵学界岂能不急?
倘若唐雨不是陶益的调教,肯定看不透这些种种,现在他既然看透了,那自然就要强力反击。
他这一反击真就了不得了,整个大厅一片寂静,在座的一位大学士,两位学士。众多高学士子,竟然无人能开口说话。
苏清流作为苏家的家主。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苏雨樵是他苏家的命根子,其能拜在芈越门下。是苏家最引以为傲的事情。
可是现在……现在竟然要脱离芈越之门,重新拜入一中学士子的门下,这简直是太荒诞,滑稽,却又无可奈何。
因为这一切都是他们自己强烈要求的,芈越今天亲自过来见证此拜师之礼,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圣人学派,素来规矩严谨,尤其是师道方面。更是不能儿戏。
苏雨樵已经行了师礼,而且还奉上了拜师酒,此事几乎没有回旋余地,如若反悔,那必然不容于圣人学派,她的一生就这般葬送了。
更让人哭笑不得的是,这事还不能说情。
因为这可不是唐雨逼着苏雨樵拜师,一切都是她自愿的。
既然已经拜师了,师徒之礼就不是唐雨能通融的。圣人学派规矩的那顶大帽子压下来,只要是圣人门徒,就无人能抗。
场面就这般死寂,众人皆面面相觑。唯有芈越深深的看了唐雨一眼。
他第一次觉得,他对唐雨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他素来以老谋深算,运筹帷幄闻名。今日却在唐雨面前阴沟翻船,眼前的这少年。真只有十六岁么?
其究竟又是出于何人门下?怎地年纪轻轻,就有这般心机和城府?
他甚至无法确定。唐雨刚才所说出的话,究竟是不是运用心机和城府,因为唐雨的表情实在太“真挚”了,当真是虚实莫测,真假难分。
他芈越纵横天下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这等感觉……
最先打破沉闷的是苏雨樵,她脸色发白,规规矩矩的冲着唐雨行礼,道:“先知谨遵师尊的要求,即日便离开舞衣巷……
“啊……这……”
苏清流只觉得热血灌顶,想要阻止却是不敢。
眼睛瞅向孟哲和曹清,明显是要求救。
孟哲和曹清对望一样,也都是目瞪口呆,出言不得。
芈越旁边的丁儒跃跃欲试,却硬是不敢吐出一个字,这就是圣人学派规矩的厉害啊。
一屋子人,就被唐雨轻描淡写的两句话,直接压死,没人敢做声,就算是大学士,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没半点脾气。
唐雨端起一盅茶,又叹口气,道:“今日之事,有些荒诞滑稽。我却也是万分无奈,苏先知,今日你拜我为师,只因为我之棋道高于你。圣人言,三人行,必有吾师,却并非我之才学一定胜于你。
所谓‘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你可明白?”
苏雨樵抬头看着唐雨,点点头。
唐雨放下茶杯,道:“你入芈师门下,棋道进境慢,却也并非你资质浅薄。盖因术业有专攻尔,圣人之道,博大精深,普天之下,无人敢自称尽得精髓。我丹丘一门祖师有言:‘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无惑?’你有惑,我亦有惑,你我既是师徒,却也同为圣人门徒,师礼不可废,可才学之上却无需拘于师礼。
我是师尊,却也有惑,并非圣人……”
唐雨侃侃而谈,一脸的严肃,说的话却基本是胡说八道,都是剽窃的唐代韩愈的《师说》。
然而他这一席话说出来,满堂人内心震动,如果先前大家觉得苏雨樵拜唐雨为师,的确有些荒诞甚至滑稽。可是当唐雨这一席话说出来,却是人人动容。
人人心中均想:“先前却也不能怪唐先觉,盖因其传承着实不凡,观其门中对弟子告诫之精艺,却只怕不在芈越的传承之下。这等重要传承,自然要郑重其事,哪里能儿戏?”
唐雨表情越严肃,众人心中越肃然,苏雨樵脸上竟然也浮现出了血色。
这几月她着实备受打击,形容憔悴,自信心降至冰点。
然而唐雨这番话,却句句说在她的心坎上,让她数月压抑在心中的苦闷,有了缓解的迹象。
当即,她甚至觉得自己脱离芈越门下,拜入唐先觉门下其实也无什么不妥,唐先觉此人,分明就是深不可测,虽然年幼,可以他那让人绝望的才华,他日成就未必就在芈越之下。
一念及此,她心中却更多了释然。
她隐隐也有些明白芈越的一些用意,唐雨的棋道独特,传承不同于世下任何棋道门派,芈越的用意恐怕是暗中利用苏雨樵,欲要一窥唐雨棋道的种种奥妙。
今日事情既然这样了,苏雨樵也无需背负那样的心理压力了……
唐雨一席话说完,又道:“苏先知,你也无需入住指南,每日在家修行即可。至于棋道修行,每日未时我会让若水去府上约你,你二人前来指南,未时末刻讲棋。
申时对和若水对弈,如此数月,棋道当登堂入室……”
苏雨樵连忙称是,神色却是愈发恭敬,此时的她脑子里早不想自己曾经是武陵第一才子的身份了。
在唐先觉面前,执着于所谓的第一才子,那只能让她绝望,让她枯心。
圣人门下弟子,当知天外有天,方可心情豁达,方可有敬畏之心……
……
一场有些滑稽的拜师就这般结束了。
每个人心中都是五味杂陈,尤其是苏清流,心中几乎是在滴血。
可是事情已经成了定局,谁也改变不了,真是好大一块石头砸下来,正好砸在自己的脚上,疼得是钻心入骨,脸上却还得装作若无其事。
唐雨将众人送到院子门外,一一冲他们拱手作别。
待到走到陶益面前,唐雨道:“陶师留步,昨日经讲,弟子疑惑之处尚多,还恳请陶师能解惑……”
陶益脸上挂着笑,一副忠厚长者的模样,道:“先觉啊,尔之才学,恐怕我难以教得动了!经学很好,很好!我却也有所触动呢!”
唐雨心中暗暗好笑,陶益这话一语双关,却是暗指自己刚才这几手干得漂亮。
他当即一笑,道:“陶师谦虚,弟子深为佩服!弟子才疏学浅,还得恳请陶师不吝赐教……”
唐雨和陶益在这边一问一答,芈越忽然掀开魔轿的轿帘,道:“得知啊,先觉能拜你为师,敢情你也当是有大才学之人。明年秋闱,你可不能错过三年大闱,倘若能成就院学功名,尔武陵学界便又能添一学士……”
陶益连忙拱手对芈越道:“谢谢芈师鼓励,得知一定全力以赴……”
数顶轿子远去,院子外面仅仅剩下陶益和唐雨两人。
以前喧嚣的指南中学,现在是一片寂静,皑皑的白雪覆盖在院中,校园中风景如画。
一对师徒相顾无言,却彼此心有灵犀。
背负双手,陶益内心的得意几乎溢于言表。
他一生所学,行将就木,一直憾于无人能继承衣钵,今日得见唐雨这一手“请君入瓮”的手段,却是分明已经得了连横合纵之精髓,堪称是妙到毫颠。
学而能用,着实难得。
更难得的是今冬武陵注定了不会太平,这便恰有无数机会让陶益悉心调教唐雨,这样的一个冬天,是多么的让人期待啊。
“先觉,《长短经》你悟到了几成了?”
唐雨拱手道:“师尊,学生驽钝,依旧只能领悟五成……”
“五成么?”陶益眯眼看着唐雨,点头道:“五成已经很难得了!我再问你,今日武陵盛传那东郭南已然死了,他真的死了么?”
唐雨瞳孔倏然一收,心中不由得一紧,脱口道:“师尊的意思……”
陶益神情中尽是玩味之色,淡淡的道:“果然只悟得五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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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诈死脱身?【第二更】
书房之中,洁白的宣纸之上写着:“生当为人杰”五个字。UU小说,www.uu234.com
陶益盯着这五个字,饶有兴致,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容。
“先觉,你再说说你的分析?我早传了你,人心险恶,需看其行。事有反常必有妖,你需从这方面下功夫,方可得连横合纵之精髓……”陶益淡淡的道。
唐雨微皱眉头,道:“东郭南之死,十有**是陆守寻掩人耳目之手段。有芈越在,即使是陆守寻却也不能带走东郭南,而倘若东郭南被芈越送回了楚都,一旦进入世子府,恐怕就算是东郭家也会十分棘手。
因而,既然活着带不走,干脆杀之!人既然已经死了,自然能带走了!”
“嘿嘿,所谓陆门,却也用这些手段,圣人之道,莫非就那么不管用么?”
陶益点点头,道:“你所言,大致不差!只是凭陆守寻一人,却未必能做到这一点。芈越却也是暗中配合,顺势下了台阶,也不丢面子。两位大学士,都不是易与之辈,非敌非友,陆门之盛,芈越也不能把事情做绝……”
“嘿嘿!仅仅如此么?”
陶益眼中精芒闪烁,笑容变得阴冷:“东郭南在武陵人心中已然死了,东郭家自然要把此事算在武陵学界头上。凭武陵学界又岂能承受东郭家的怒火?一旦武陵学界岌岌可危,恐怕除了投靠世子一脉,再无其他的路可走。
芈越其人,用心算计。倘若拿住了东郭家的命根子,没得到好处。他又哪里能放手?”
陶益背负双手,傲然道:“武陵学界虽然近年势弱。但是向来自成一派,底蕴不容小觑。各权阀世家,无不想抢得这块肥肉。芈越堂堂的世子太傅,甘愿在武陵一居数月,说是为了你唐先觉,却是大大为你脸上贴金了。
但凡权谋之徒,行为做事皆不可以常理揣度,倘若你真当自己是武陵第一才子,那芈越求贤若渴。甘愿为你居武陵数月,嘿嘿,那难免是自视甚高了。
最后你固然落入了芈越的瓮中,顺带着连整个武陵学界都搭了上去,哈哈,这便是你未能领悟之处……”
唐雨暗暗心惊,对陶益的诸般抽丝剥茧的分析佩服之极,而更震惊的则是芈越那糟老头子,干瘦干瘦的。拎在手中没几两重,可是其心机和手段,着实厉害狠辣之极,这哪里是圣人门徒?
沉吟办晌。唐雨皱眉道:“陶师,我武陵城曹大人和孟大人皆是学识非凡,他们难不成就看不透?倘若看透。他们会这般坐以待毙?”
“问得好!”
陶益赞道。
他眼神之中闪耀着灼灼的光芒,死死的盯着唐雨。一字一句的道:“这便是我等士子要切记的关键,权谋诡道只为小道。根本之道在修行之道,在实力之道!小小的武陵城,两大大学士联手翻云覆雨,曹清也罢,孟哲也罢,纵然知晓,那又能如何?
嘿嘿,也难为他两人了,这些年镇守武陵,步步惊心,如履薄冰,却终究只能苟延残喘,一旦稍有差错,便是万劫不复啊……”
唐雨暗暗皱眉,心中深以为然。
陶益手中捻起那写着‘生当为人杰’五字的宣纸,道:“你能写出这五个字,我心中甚慰,很好!”
“此时你心中,有何感想?”
唐雨冷哼一声,道:“不爽!感觉十分憋屈难受……”
“哈哈……”陶益哈哈大笑,道:“既然感到憋屈,就不要让那东郭南活着离开吧!他们不是有诈死之道么?你就让他真死,哈哈……”
唐雨眉头一挑,道:“师尊,您这是……”
“不可说,不可说!自己悟,自己悟……”
……
夜,月光如水。
冬日的武陵江上清冷异常。
江面之上,一艘巨大的魔舟灯火通明。
因为是深夜,江上一片寂静,魔舟灯火掩映在江面上,透露出愈发清冷的气息。
巨舟很豪华,甲板之上站着四五名黑袍人,这几人浑身都罩在头罩之中,仅仅露一双眼睛出来,透露出的是森然之意。
舟中,宽大的舱室内,环境淡雅清幽,唯有一口漆黑的棺材,看上去让人蔘得慌。
陆守寻背负双手,冷冷的看着窗外,地上一灰袍士子恭恭敬敬的跪着,浑身发抖,显然心中是恐惧之极。
“陆师,子义该死,子义不该行如此不义之事,更不该信口雌黄,让陆师您失望……”
灰袍士子抬起头,却不是东郭南又是谁?
陆守寻冷冷一笑,道:“你不应该对我谢罪,你应该感谢芈师!如不是芈师替你求情,我容不得你!”
东郭南连忙调转头去,舱室的一侧,书桌后面,芈越佝偻着身子,整个人都窝在太师椅上,一脸的讥诮之色。
面对东郭南的叩头,他嘿嘿一笑,道:“如若不是看着陆师的面子,武陵城便是你的葬身之地,回去楚都之后,希望你能好自为之,别再自作聪明……”
东郭南眼神之中闪过无尽的阴翳,旋即隐去,道:“谢谢芈师教诲,子义不敢忘!”
“起来吧!”陆守寻抬抬手,东郭南才敢从地上爬起来。
“芈越,今日就此别过,东郭子义自有随从,此行安然抵达楚都无虞。我答应东郭家的事情,也算是办妥了……”陆守寻冲芈越拱手道。
“嘿嘿!”芈越冷冷一笑:“都说陆门嫉恶如仇,乃圣人之道的楷模,陆师却也行这等自欺欺人之事,我今日也算是见识了……哈哈……”
陆守寻眉头一挑,脸色瞬间变得阴沉,却也没有反唇相讥,只是轻轻的哼了一声。
良久,他道:“芈越,武陵学界为你所得,那唐先觉却不能给你,此子……当入圣人之门……”
芈越恻恻冷笑,道:“陆师看中的弟子,我自然不会染指,只是唐先觉恐怕也并非陆师能驾驭的,你陆门在大楚有几分名气,却也不要过于自视甚高了……”
两位大学士一问一答,东郭南却透过窗户盯着外面的武陵江。
此时的他,内心无尽的沮丧和失落,更多的还有抹不去的恨意。
这一次武陵之行,真是刻苦铭心,几乎连命都丢在了这里。
在楚都为所欲为,顺风顺水的他,一到了武陵,便命犯太岁,诸事不利。
说一千,道一万,一切都是因为唐先觉……
“唐先觉,走着瞧。在武陵城我斗不过你,可你终究有一天会去楚都。在武陵我遭受的羞辱,将来在楚都我一定要加倍奉还……”东郭南心中暗道,他的眼睛盯着漆黑的江面,脸上尽是阴翳。
“公子,两位师尊都走了……”他的背后,刚刚从楚都赶过来的仆从低声道。
东郭南心中一松,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武陵的事情终究了了,自己这条命总算安全了。
“立刻加急赶回楚都,中途片刻不能耽搁!”东郭南当即立断的道,一瞬间,他似乎又恢复了东郭解元的风采了。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
就在此时,江面之上忽然传来飘渺的歌声。
远处,一叶小舟,如利箭一般向这边急驶而来。
此时芈越和陆守寻皆各自登舟,正要离开,听闻有人高歌,都齐齐的走到船头观望。
夜色中,小舟之上一紫袍士子傲立船头,他的身后跟着一位白发仆从,歌者却是船尾控舟的汉子,其歌声苍茫幽远,整个江面上皆可闻。
“前面的舟上,可是芈师和陆师?”
小舟之上,紫袍士子拱手冲着芈越和陆守寻行礼。
芈越和陆守寻对望一眼,彼此都从对方脸上看到震惊之色。
芈越干笑一声,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先觉啊。冬日严寒,先觉还有泛舟夜游的雅兴?”
唐雨呵呵一笑,道:“非也,非也!先觉可不是泛舟夜游,只是听闻东郭解元今日将离开武陵,返回楚都,我特来送行尔。敢情两位师尊也和我一样,定然也是来给解元送行的,你们却是比先觉先到一步了……”
大船之上,东郭南脸色大变,几名黑袍人鬼魅一般的窜上船头。
其时唐雨的舟已经靠了过来,操舟的汉子抛锚将船固定住,唐雨冲船上拱手道:
“敢问东郭解元可在?武陵后学唐先觉等船拜访,并特来为解元送行……”
船上的东郭南已经方寸大乱,他以诈死脱身武陵城,本是极度受辱之事。
可是好死不如乱火,如此做法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毕竟如果芈越坚持将他送世子府,等待他的将是更凄惨的下场。
这件事做得极其隐秘,几乎没有人知道,因为这件事是芈越和陆守寻心有默契,两大学士出手,哪里能不天衣无缝?
可是唐雨来了,恰在这个时候出现,可想而吃此时东郭南的震惊……
唐雨一连喊了三声,东郭南竟然不敢做声。
船头之上一黑袍人冷声道:“好个武陵士子唐先觉,还我公子命来……”
数名黑袍人同时施法,船头之上,各种元素汇聚,最先是一排乱箭向唐雨激射而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一章 杀人不见血【加更】
大船上的数名黑袍人皆是遗少,人人都是魔法学徒。UU小说,www.uu234.com
他们所施展的魔法都是元素系魔法,五个人恰好包含金木水火土五系,五人的联手一击,可想而知威力何其强大。
唐雨立在船头,一脸平静,似乎根本就没感受到任何威胁。
他的旁边,苏庸冷哼一声,手中的弯刀在夜色中划过一道弧线。
“轰!”
一声。
眼前魔法所造成的攻势,顷刻间被他一刀斩得粉碎。
五名黑袍人齐齐闷哼一声,被震得七零八落,横七竖八的狠狠的砸在夹板之上。
苏庸手中的弯刀根本不停。
但见他的刀高高举起,举过头顶凌空一刀劈下。
巨大的船舱被他一刀劈开。
华丽的船舱一分为二,东郭南堪堪离刀锋过处不过尺许,倘若再错位一点,此时他必然被劈成了两半。
一刀之威,竟然如斯,东郭南固然吓傻,小舟之上的芈越和陆守寻也齐齐色变。
“天命武修?”陆守寻惊道。
当即他大声道:“先觉,快快住手,此事……”
他很想说这是个误会,可是哪里能说出口?
他和芈越自以为天衣无缝的手段,现在看来根本就是掩耳盗铃。
武陵城,果然底蕴不凡,也难怪有才子之乡的美誉,当真不可小觑啊!
东郭南无所遁形,只能现身,唐雨勃然道:“苏伯。谁让人如此无礼的?还不快快向东郭解元请罪?”
苏庸收了弯刀,当即俯首请罪。看他的模样,还哪里是刚才那个一柄刀在手。便所向披靡,无人能挡的强者?
唐雨也冲着东郭南拱手道:“东郭解元,今日听闻您要回楚都,先觉特来送行,家仆无礼,先觉代家仆向您赔罪了……”
东郭南就那样站着,怔怔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的脸亦青亦白,嘴唇乌青,刚才差点吓尿。
倘若刚才唐雨向他施以杀手。十个东郭南也活不了,回头想想,真是肝胆俱裂。
陆守寻和芈越重上船头,唐雨一笑,道:“武陵谣言四起,说东郭解元身亡,真是信口雌黄。东郭解元乃贵胄之后,我大楚栋梁之才,怎可能这般就身亡?今日能再赌解元风采。我这心中的一块石头也落下了!”
唐雨说罢,再一次冲东郭南拱手,又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东郭解元于我武陵已居数月。定然是归心似箭,后学也不多叨扰。只愿解元这一路,一帆风顺。他日后学能去楚都,定当登门拜访!”
唐雨说完。扭头看向陆守寻和芈越,道:“陆师。芈师,先觉先行告辞了……”
陆芈二人竟然无法可说,均感觉脸上无光。
尤其是芈越,他一手策划了这一计,意图挑动东郭家对武陵学界的拼命打压。
可是东郭南根本没死,活蹦乱跳的,武陵学界唐先觉还登舟辞行了,那究竟是谁说东郭解元身亡的谣言的?
一切都是谣言,东郭家哪里还有借口向武陵学界发难?
唐雨登舟,操舟远去。
江面上又是苍茫的歌声飘荡:“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可这一来一去,却乱了很多人的方寸。
……
武陵江,江防城墙之上,曹清和孟哲一脸的严肃。
“报!”
曹清倏然扭头,道:“说,那条船离开武陵江,为何还未经过江防?”
一名小将跪倒在地,道:“禀报曹大人,那条船正要离开武陵江,唐雨士子突然登船,那……那……东郭南……竟然没死……”
“啊……”
曹清惊呼一声,孟哲道:“唐雨士子登船,你亲眼所见?”
“属下亲眼所见,而且唐雨士子在船头还亲自向东郭南道别,不仅我见到了,当时负责奉命监视此舟的十三人皆见到了。芈大学士和陆大学士当时也在……”
曹清皱眉,道:“唐雨士子贸然登船,没有遇到危险么?”
跪地小将道:“对方船上有无名遗少,皆是魔法学徒。然而这五人联手一击,被唐雨士子的仆从一刀便破。那……仆从当真了得,应该是天命武修!”
曹清和孟哲对望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神之中看到了狂喜之色。
东郭南之死,以他们的智慧,自然能看出蹊跷。
可是就算看出了蹊跷又能如何?
芈越加上一个陆守寻,有他们两人在暗中,这条船一直到离开江防,曹清和孟哲也不敢让人登船探查。
一旦此船出了武陵的地界,东郭南就是真“死”在了武陵。至于后面为什么又活了,那都是后话了。
东郭家权势如此之大,能量足以遮天。
找奇人异事,救活东郭南又有什么不可以?
反正东郭南在武陵是死了的,武陵学界脱不了干系,这才是阴谋家最看重的。
有了这个借口,东郭家必然要趁机对武陵学界大肆动手,到时候武陵学界就将走投无路,陷入极度危险之境地。
芈越用谋,手段辛辣狠毒,他这是要逼着武陵学界靠拢世子一方呢!
今晚,曹清和孟哲两人一直就站在这江防城墙之上,可以说是束手无策。
而现在,事情出现了“神”转折,在武陵江上,武陵士子唐先觉登船送行,和东郭解元畅谈,两位大学士都在场,那东郭南的死就是个谣言而已。
东郭家再嚣张跋扈,会因为一个谣言就欲将一方学界置于死地么?
“好!真是太好了!先觉啊,先觉。你这一登船,简直是救了我和浩然这两条老命了……”曹清大声道。他一拍城墙,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
孟哲脸上也尽是喜色。道:“先觉这孩子,行事总出人意料,我武陵有此子,真是大幸!”
“不错!先觉不仅是我武陵之傲,还是我武陵之福星。芈越啊芈越,你欺我武陵无人么?我武陵只需一名中学士子,就能将你的计谋破之,我倒要看看,你这张老脸往哪里搁。哈哈……”
曹清哈哈大笑,心中的快慰溢于言表。
孟哲道:“今日当有酒,这等事情,没有酒如何能尽兴?”
曹清点点头,道:“自然要喝酒,不过喝酒之前,咱们也好给东郭解元送送行……”
曹清扭头看向身后,喝道:“水军将军何在?”
“末将在!”
城头之上,一虬髯大汗傲然而立。
曹清盯着他。点点头道:“奉嘉,你可准备好了?”
“我水军三千将士早已经整装待发,只等大人号令!”
“好!目标船出了武陵江防,你那三千兵马。一个不留齐齐出动,不惜一切代价将目标船灭之。此船之上,载的都是圣人异端之徒。这些邪恶的魔法学徒。欲从我武陵城奔赴楚京做乱。
倘若此事你办好,我加封你为武陵守军副将!”曹清肃然道。
“谢大人。末将定然不负大人厚爱……”
水军将军木奉嘉走了,曹清看向孟哲。道:“浩然,你觉得咱们送的这一程如何?”
“好!”孟哲点头赞道。
“我倒要看看,芈越该如何应对。哈哈……”
东郭南没死在武陵,却死在了回楚都的路上,回头武陵学界再将此前诈死谣言的种种内幕全部揭开,芈越便无所遁形,必然成为最大的嫌疑。
说东郭南死在武陵的是芈越,可是东郭南哪里死了?
他走的时候武陵士子唐先觉还登船送行了呢!
这谣言不攻自破了,那造谣者又是什么居心?
很显然,这造谣者就是要置东郭南于死地的人,要不然为什么东郭南在武陵还安然无恙,一出武陵就船毁人亡了?
来而不往非礼也,曹清虽然修为不够,但是能镇守一方却也绝非易与之辈。
芈越算计了他,也也要回敬一次。
圣人学派东西宫之争,演绎得越激烈,对武陵学派的发展就越有利,这么多年,武陵学界就在这条狭缝之中求活,能够屹立不倒,却是自有生存之道的。
唐雨登岸,目送东郭南的船离开武陵江,心中仔细的品味自己这一登船送别,将造成的诸般种种后果,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权谋终究是小道,可是权谋无所不在。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权谋之争。
陶益一生都潜心在此道之上,着实不算是正统的圣人门徒,可是这等人谁能小觑?
什么叫杀人不见血,唐雨第一次觉得,自己一武陵学界的中学生,背后无靠山无背景,竟然能灭杀一尊出自权阀大家的解元,而且这般轻松自然,这便是杀人不见血。
恐怕在陶益眼中,这些事情都只能算是寻常小事吧!
合纵连横之道,唐雨今日终于算是见识其威力了,尽管他心中依旧对此不完全认同,可是并不妨碍他运用此道。
谁让他和东郭南已然是势不两立了呢?
东郭南恨他入骨,唐雨对东郭南也有难以压抑的杀心。
东郭南杀唐雨,他手下有如此多的圣人遗少,唐雨要杀东郭南,莫非也得亲自冲上去厮杀?
唐雨轻轻的叹气,感概万千,他突然觉得自己似乎不再是以前懵懂的少年了,在这个人心险恶的江湖,谁又能永远单纯懵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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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楚都季孙香!
大雨滂沱,时已深夜,大楚优学寺门口的龙门大街上空空荡荡,行人俱无。
一顶漆黑的魔轿在积水的大街之上风驰电掣,夜色之中如同幽灵一般直奔优学寺的正门之外。
龙门大街的尽头,优学寺卿尚之文率领众多官员抻着雨伞,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尚之文生得白又胖,一套大楚制式官服罩在身上,模样有些滑稽。
而最为让人觉得怪异的是,他身高足有八尺,五大三粗,却偏偏生了一双小眼睛。
夜色之中,他的小眼睛发出幽兰的光,让人很容易想到那贼溜溜的老鼠。
黑色的轿子来得很快,转瞬便飞驰到了优学寺的正门口。
“来了,来了……”
有人如释重负的大声道。
众人齐齐的向魔轿靠近,尚之文更是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
漆黑的轿子停在原地,一动不动,众人就那样等在轿子前面,无人敢发出哪怕丝毫声响。
“小姐,优学寺到了!”一个清丽动人的声音在黑色的轿子中响起。
“唔!就到了吗?”
声音慵懒,性感,极富有磁性,倘若此时不是在一片漆黑的大街上,而是在灯火阑珊的厅堂中,仅仅这个声音,就不知道能勾掉多少风流士子的魂。
轿前众人的魂并没有被勾走,他们神色更严肃,似乎更紧张了。
轿帘被掀开,雨下得更急,暴雨如注。
一名黑袍女子就在此时从轿中缓缓的走出来。这女人身材高挑,脸秀丽白皙。宽大的黑色士子服根本掩盖不住其玲珑的曲线。
纵然是一袭黑袍,呈现出来的竟然是万种风情。
“格格……”
女人一声轻笑。笑声之中有一种勾人的磁性诱惑,以至于优学寺众多年轻的官员忍不住倏然抬头,却似乎一下被眼前的人给惊住了,立刻又将头埋了下去。
“你们不用这么紧张嘛!莫非我季孙香能吃人不成?真是一群无趣的士子,士子风流,乃我大楚的传统呢!”女人又是格格笑道,轿子面前的众人,却无人敢抬头了。
尚之文笑盈盈的凑上来,本来很小的眼睛此时更是眯成了一条细缝儿。
“季孙小姐。我优学寺能迎来小姐大驾,真是……”
黑袍女子睁大眼睛,使劲的眨了眨,道:“你便是尚之文?你刚才说什么?你的优学寺?”
尚之文愣了愣,却很快又谄笑道:“呵呵,是我用词不当,用词不当,季孙小姐海涵。”
黑袍女子手一翻,道:“其实你也没错。现在的确是你的优学寺,不过我来了,优学寺以后便是我的了!”
“啊……”尚之文神色一滞,满脸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黑袍女子肃然道:“奉楚王之命。季孙香前来出任优学寺卿,原寺卿尚知文赐食千担,归家养老……”
“送文书……”
黑袍女子后面。闪出一丫鬟模样的女子,手执大王文书。规规矩矩的递给尚之文。
尚之文肥胖的手微微的颤抖,接过文书展开。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尚大人,可还有疑虑?”
尚之文将文书收拢,道:“没有疑虑,不过本大人是给世子当差, 季孙小姐可去过世子府?”
季孙香格格的笑,暴雨如注,却无一滴洒在她身上。
她本就艳丽,这一笑更是花枝乱颤,真是笑得让人神魂颠倒。
“好,好!尚大人果然忠心耿耿,您放心,很快我就把你送到世子府。届时世子殿下一定就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季孙香依旧在笑,在笑声之中,她突然手一翻。
手中多了一团漆黑。
在暴雨之中,那一团漆黑瞬间将雨水全部染成了墨色,墨色的雨和漆黑的夜融为一体,无数的墨雨化作如利箭一样的浓墨,瞬间向尚之文卷过去。
此变极其突然,尚之文小眼睛倏然睁大,幽兰的瞳孔急遽的收缩。
他手中握着一支笔,可是还来不及抬手,他整个人便被周围漆黑的墨雨所淹没。
“啊……”
凄厉的惨叫划破夜空,尚之文白皙的脸上被染成了黑色。
肥脸上的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腐烂,他的身体当即也化作了一片漆黑,如墨一般漆黑。
雨中,因为急遽腐烂而散发出的水汽盘旋升腾,那场景如同地狱一般,让人发悸。
整个优学寺所有的官员齐齐后退,他们的大人就在他们眼前一点点的溃烂,最后整个人都融入暴雨之中,化作漆黑的液体,被冲刷得无影无踪。
“季孙家的‘泼墨’!”人群中一人骇然道。
季孙香格格一笑,道:“好眼力呢!莫非你便是劝学署孙有仁少卿?”
人群之中闪出一中年汉子,他当即匍匐在地,道:“优学寺少卿孙有仁拜见季孙大人!”
他这一跪,所有人齐齐跪倒,同声道:“拜见季孙大人!”
黑袍女子自顾穿过人群,直奔优学寺之内,在入门之处,他倏然扭头,道:
“都记住了,优学寺现在是季孙香的,明年便是三年一度的府试大闱,尔等可都要卖力哦!尔等可是肩负挖掘我大楚未来的栋梁之才的重任。大楚人才,关乎大楚千年兴衰,不能掉以轻心呢……”
黑袍女子说完,大摇大摆的进入了优学寺,她的身后,众多官员依旧跪着,佳人如火,他们在暴雨中感受到的却是冰冷的寒意。
“格格,有点意思,孙大人你继续说!”
优学寺内,议事厅中。季孙香怀抱一只通体雪白的西洋卷毛猫,饶有兴致的看着优学寺少卿孙有仁。兴致很高。
孙有仁眼见季孙香开怀,内心压力稍减。他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继续道:
一度传出陆师驾临武陵,东郭子义便已然被杀……却不料东郭子义是诈死,目的就是为掩人耳目,要偷偷回楚都,东郭家便恰好有借口攻击武陵学派。”
“然而,就在他登舟启程之时,武陵士子唐先觉却赶到,逼他当面辞行。这一场诈死之计,却又成了偷鸡不成蚀把米。”
“哈哈……”季孙香开怀大笑,修长的手轻轻的抚摸着怀中的西洋卷毛猫,道:
“实在是大大的有趣,没想到这些年我没在大楚,季孙家的后辈是越混越回头了。那东郭子义想来是仗着自己解元的身份,想在武陵抖一抖威风,却没料到威风没抖,反而抖落一地鸡毛。
后面再说说。为何东郭子义还能活着回来?”
孙有仁长长叹口气,道:“此事说来话长,东郭子义能活着回来,恐怕是和王善王国公有关。那东郭子义出了武陵江防,立刻便遭遇数艘魔舰疯狂的袭杀,东郭家的几名魔法学徒。当场被杀了个干干净净。
东郭子义俨然已经走到了绝路,恰在此时王善王公国的舰船赶到。救了他!”
“王善?他救了东郭子义?嘿嘿,武陵学界真是上演了一出自导自演的好双簧啊。可怜的是东郭子义。被三名大学士当毽子一样踢来踢去,耀武扬威去武陵城,回来只剩半条命。
东郭家的脸可让他给丢光了,真是有趣呢!”
季孙香格格的笑,那欢愉的模样让孙有仁感到一阵恶寒。
虽然楚都谁都知道季孙,孟孙,东郭三家不和,可是明面上这三家都代表的是圣人学派的西宫,像季孙香这般,东郭家遭此辱,她毫不掩饰幸灾乐祸之意的三家子弟着实太少了。
此事传到楚都,全城震动,季孙,孟孙家主都放了狠话,扬言要让武陵学界好看,现在看来,这些狠话八成就是雷声大,雨点小,武陵学界目前还是安然无恙。
“孙大人,明年大闱,优学寺要准备亚试,通过亚试来考察大楚的少年英才,择优推荐参加府试。此事在我心中早有定计,我看亚试之地无需放在楚都,就放在武陵城吧!”季孙香淡淡的道。
“亚试?”孙有仁一愣,大惊失色。
季孙香眉宇一挑,道:“怎么了?你有异议?”
孙有仁心中一寒,连忙拱手道:“下官没有异议,我这就遣人前往武陵城,将此消息传给武陵府!”
季孙香摆摆手,孙有仁艰难的起身,只觉得头晕脑胀。
本来明年大闱,恐怕就有风雨欲来之势,各方势力只怕要纷争不休。
现在季孙香竟然要启动亚试,这一来必然将各州府的举荐名额进一步压缩,以亚试来定大闱士子,那还不把举国士子的心都给搅乱?
人都说季孙香是季孙家的小烈马,今日一见此女岂止是烈,简直就是疯。
一天之内,优学寺就变天了,变成季孙家的了,他这个优学寺少卿又还能在这个位置上座多久?
想想季孙香的狠辣手段,再反思一下尚之文大人的下场,孙有仁心中清楚,哪里还要等到明年春闱,大楚各方势力的明争暗斗悄然已经开始了。
围绕这大闱,季孙香将火烧到了武陵城,这一场巨大的风波过后,一直苟延残喘的武陵学界还能支撑住大厦不倾么?
现在看来,恐怕是难了!
心情沉重,孙有仁慢慢踱步出优学寺,站在衙门的大门口,遥望北方,内心充满了担忧,他也是武陵学界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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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唐夫子教棋!
冬日,壁炉里的柴火烧得很旺。
壁炉旁边,唐雨神色悠然,手捧一册书,“看”得连连点头。
旁边便是小客厅,被临时变成了一间棋室,一方棋台,两位佳人相对而坐,正在悉心的对弈。
“我输了……”周若水黯然道,有些沮丧,眼睛盯着苏雨樵,眼中明显有些不甘。
苏雨樵神色平静,道:“若水,这局你输在开局上,师尊给我们讲解过开局的要点,其中尤其关键的是‘效率’二字,至少有两处,你下的缓了!”
周若水轻轻的点头,道:“我们还是请公子给我们复盘讲解一下吧!”
“嘘,小姐……”
丫鬟冬儿悄悄的凑了上来,用手指指唐雨端坐的方向。
却见唐雨手捧一册典籍,那模样似乎读得很认真,可是仔细看……怎么眼睛是闭着的呢?
“公子在小憩呢!”冬儿压低声音道。
周若水愣了愣,尴尬一笑,苏雨樵则微微的皱眉。
每日过来跟唐雨学棋,她都需带一册苏家藏书过来,这是唐雨和她事先约定的束侑。
本来按照唐雨的要求,他是要让苏家的书阁尽为他开放,可是苏家有顾虑啊。
因为对苏家来说,其最自傲的就是家里有千余册藏书,其中很多藏书都非常的珍贵,涉及到苏家数百年的传承经典。
这等重地,岂能轻易示人?
再说了,苏雨樵拜唐雨为师。本就是荒唐滑稽的笑话,苏家一众长老恨唐雨还来不及呢。哪里又真心将唐雨以师待之?
如若不是苏雨樵铁了心要坚持,恐怕唐雨一本书也读不到。
苏家人对苏雨樵这般作为。觉得根本难以理解,可是苏雨樵硬要坚持,他们只能答应苏雨樵这个束侑的要求。
在苏雨樵的记忆中,每天一本书,唐雨基本上手中拿着书,最多一刻钟便昏昏小憩,神游太虚去了。
他和周若水的一局对弈,往往不过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之后,唐雨讲棋。然后将书还给苏雨樵带回,敢情唐雨根本就没读呢!
“啊……”
“你们今日对弈就完了?”
唐雨恍然清醒,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才慢慢站起身来。
他将书递给苏雨樵,道:“先知,这册《苏师问秦人》有点意思,其中很多精妙之处,读之让人受益匪浅啊!”
苏雨樵接过书,脸上露出古怪之色。
倘若不是知道唐雨的确有才,她几乎都要将唐雨当成那些华而不实。哗众取宠的油滑小生了,这册书少则也有三四百页,如此短的时间就算一目十行也难以读完,唐雨每日都一副受益匪浅的样子。着实太能装了。
对此苏雨樵这几天已经适应了,她将书手在袖中,起身恭敬的道:“师尊。请您给予复盘讲解……”
唐雨盯着棋盘,道:“摆棋吧!”
苏雨樵一手一手的将棋摆出来。唐雨抬手道:“停!”
他眼睛看向周若水,道:“若水。布局的要点你理解出现了偏颇,这第八手就明显出现了方向错误……”
唐雨开始认真讲棋,他所讲的棋全部是现代的围棋理论,强调棋子的效率,注重全局的均衡。
在细微的地方,要求计算特别精确的价值。
不得不说,他这些理论相比古棋来说有很难以比拟的优势,尤其对初学者而言,更容易入门。
在苏雨樵听来,唐雨的讲解深入浅出,远远比芈越以及丁儒的讲解让她容易理解。
本来她对唐雨的棋艺就十分信服,这些日跟唐雨学棋之后,他自觉得棋艺进步神速,积极性更是高涨,可以说一扫之前的沮丧,态度变得相当的积极了。
当然,并不能说现代围棋的棋手,一定要强于古棋的棋手。
苍穹大陆的围棋,杀戮计算,丝毫不弱于现代围棋,有些精妙处,甚至远远超过现代棋手所能下出的棋局。
芈越号称大棋士,棋士在大陆不算最顶尖,但是唐雨估计,上一次如果芈越不让着他,估摸着双方差距可能有三子。
这几乎就是唐雨和现代专业棋手之间的差距了。
所以对唐雨来说,要走棋道的路子,自己也需要努力研究,不断提高,当然关键还是要能够拜入名师的门下才行。
好在唐雨现在还只是中学士子,才学还处在积累的阶段。
目前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接下来的府试科考,这些日他便一心扑在制艺和读书上,倒是不急着去钻研棋道。
一盘棋讲完,差不多已经是傍晚,苏雨樵留了棋谱,情绪依旧沉浸在棋局之中。
“深不可测啊,原来棋局之中还有这般妙处,我以前却一直未能明白。倘若不拜唐先觉为师,恐怕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知晓这些玄妙……”
她心中感叹,对自己拜唐先觉为师的事情,倒是愈发坦然了。
“三人行,必有我师!当前武陵学界正在衰落之时,作为武陵学士,无论拜在任何人门下,恐怕都难以得到其真传。王国公说得好,武陵学士当自强。唐先觉才学如此之高,又甘愿传自己棋道,为何自己就不能拜她为师呢?”
不得不说,历经数次打击,苏雨樵比往日成熟了很多,明晰了天外有天的道理,心胸也豁达了很多。
如果说此前唐先觉这三个字,隐隐还能激发她内心挑战的**,现在她更多的是从内心深处的折服。
“好了,散学了!回去好好自行修习,明日再来,别忘记束侑……”唐雨淡淡道,心中对苏雨樵也有了几分信服。
不管这女人脾气如何,可是资质和悟性的确不是吹出来的,相比起来周若水却弱了一些。
这些天唐雨虽然闭门不出,但是关于武陵学界的种种消息却不断的传入他的耳中。
了解得越多,他对武陵学界隐隐也就越担心。
据说前几日,武陵学界硕果仅存的一位大学士王善也回到了武陵城,由此可见形势之严峻。
本来死透了的东郭南,终究也没死,王善在关键时刻救了他的小命,以这样的双簧来小心翼翼的维护东郭家的情绪,这恐怕也是武陵学界无奈的选择。
按照陶夫子的判断,明年春闱,将是一场大的风云际会,武陵学界届时可能会遭遇有史以来最大的危机。
唐雨虽然是穿越而来,可是他在武陵学习这么长时间,备受武陵学界的众多夫子的爱护和指点,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近些日,每见孟夫子和曹大人,见到的都是他们脸上化不开的忧虑,唐雨心中也未免沉重。
跟随陶益学了这么长世界的连横合纵之道,他太清楚当今世界的弱肉强食的规则了。
大楚之国,各方势力皆是披着圣人学派的皮,干的全是违背圣人之道的豺狼勾当。
弱小的武陵学界,在他们眼中就是一块肥肉,谁都想一口吞下去。
从小客厅回到书房,陶益已经笑嘻嘻的坐在了花梨木的太师椅上。
“陶师……”
陶益呵呵一笑,点头道:“近日又有一月未出这小院之门了,可知隔壁住的可是鼎鼎大名的陆师呢!莫非你真就对入陆门毫无兴趣么?”
唐雨淡淡一笑,道:“我自有陶师,何须入陆门?天下之大,千奇百怪,哪有师尊将自己的弟子拼命推给别人的,恐怕普天之下也就只有你陶师了。”
陶益嘿嘿的笑,也并不动恼,道:“今日来,有一事要与你说。你可知大楚优学寺下了文书,要求明年府试大闱举国亚试?”
“亚试?”
唐雨心中一惊,所谓亚试,是一种古老的科举规则。
通俗的说法相当于地球上高考的模拟考试,只是亚试比模拟考试更重要,因为亚试以前是决定参加大围科考士子名单的。
大楚已经废弃了这个制度很多年了,参加大围的科考士子名单下放到了州府,改亚试为州府推荐。
为何明年大闱,优学寺又将这古老的亚试制度重新开启了?
良久,唐雨道:“如我猜得不错,这亚试之地,恐怕不在楚都,只怕要在武陵了!”
陶益双目之中精芒闪烁,带有欣赏之色,道:“不错,亚试之地就在武陵,不日大楚三十余城池士子都将来武陵城。届时武陵城中将是风云际会,树欲静,而风不止,万年古城武陵,似又要回到昔日的繁华了。”
“听闻此消息,你有何感想?此时的武陵,虽然是隆冬,可是士子的情绪却如火如荼。你作为武陵中学士子之首,莫非不想去见识一下外面的热情?”
唐雨摇摇头,道:“诗会也好,文会也罢,多为虚浮。武陵学界,要自强自立,当走稳重坚实之道。近日读圣人典籍,先觉也知万物兴衰皆有因。武陵学界由盛而衰,便和这些虚浮之道猖獗有关。
既然修行之道,在一静一悟之间,文山会海,既无静也无悟,却违背了先贤的修行之理。
陶师可觉得我说的有理?”
陶益眉毛一扬,哈哈一笑,道:“有理什么?武陵学界已然岌岌可危了,无需坐而论道逞口舌之利的庸才,明日苏家会送请柬,苏院赏梅诗会,你得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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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楚都贵客到!
清晨,天刚亮,苏家东阁。UU小说,www.uu234.com
苏雨樵神色有些憔悴,双手托腮,眼睛盯着面前的棋盘喃喃的道:“还是难以明白啊,什么是双先先手?什么是后手先?唐先觉这些计算,为何这般复杂?”
“小姐,您有友人来访…………”
苏雨樵眉头一皱,道:“没见我在修习棋道么?不见……”
“格格,先知,几年不见,你可好大的架子了!莫非几年时间,你就忘记老友了么?”
苏雨樵手一抖,一颗棋子掉落在地上。
她立刻起身,客厅中便多了一名黑袍女子,但见此女容貌娇艳,笑靥如花,虽是一袭黑袍,却难掩其绝代风华。
“子茹?您……”
“馨儿,快去备茶!”
丫鬟馨儿连忙告退,苏雨樵连忙拜倒,道:“武陵苏雨樵拜见季孙小姐!”
“别,先知,你我是同期同窗,何故这般多礼?”黑袍女子款款的道,她伸手扶起苏雨樵,神色中尽是亲昵之意。
苏雨樵忙道:“季孙小姐,您是连甲大才,此时修为已经进入洞玄之境,在您面前我却不敢以同窗自居!”
“格格,先知。几年不见,你倒是变了,当日楚都那个傲气横生,敢当街打脸东郭子义的先知不见了,怎变得这般谨小慎微了呢?”黑袍女子笑道。
此女便是刚刚接任优学寺的季孙香,关于其新的身份,还极少有人知道。
更没有人知道。在这个时候,她竟然就悄无声息的进了武陵城之中。
客厅之中。分宾主落座,丫鬟奉上香茗。季孙香饶有兴致的盯着棋盘,道:“先知,我听闻你拜芈大学士为师,看来果然不差,你弃了琴道么?”
苏雨樵道:“芈大学士那边先知却是请辞了,此事说来话长,非一言能道尽。琴系虽然好,可是苦无名师,只怕先知未来也不定有高的成就。弃琴学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你呀,你呀,就是钻牛角尖。你分明擅长琴道,当日在楚都却要拜芈大学士为师。分明是不愿和东郭家沾上半点干系,殊不知,东郭家却不一定就是圣人学派。
大楚之国,也非东郭一家之天下,你又何苦?”季孙香道。
苏雨樵微微笑笑,道:“先知出自武陵。可比不得季孙小姐家学渊源,有时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好了,好了,别说了!说这些便是无趣!”
“此次我来武陵。一来是看望一下同窗好友,另外也想瞻仰一下武陵士子之乡的风采,有心想小住几日。不知先知这边是否方便……”
“那先知真是求之不得!我立刻让人给您安排……”
季孙香摆摆手。道:“才不呢!我和先知乃同窗,却只想每日能促膝长谈方才有趣。你给我安排客居之所,我有何必叨扰你?”
苏雨樵暗暗皱了皱眉头。神色有些古怪。
季孙香乃连甲天才,大楚一等一的人物,突然驾临武陵真是为了和自己促膝长谈?
这话说出去,恐怕任谁都不会相信。
最近武陵城风云际会,大楚各方势力陆续云集武陵城。
前些日又传言优学寺将明年的府试大闱,重新启动亚试制度,而亚试地点就定在了武陵城。
可以想象,今年新春前后,武陵城将会是怎样的繁华之景象。
全大楚的中学士子都云集武陵城,这已经是百年未有过的盛况了,武陵这个才子之乡,是真要重新崛起了么?
尽管心中疑惑重重,苏雨樵面上却不动声色,道:“子茹既有这想法,那我便不让下人去安排了,只是我这东阁,可比不上你那闺房!”
季孙香哈哈一笑,道:“我辈读书人,不讲这等奢华,你这里有琴,却是我最喜呢!”
苏雨樵连忙取出焦尾琴,季孙香端坐在琴前,一双如嫩葱一般娇嫩的玉手,轻抚琴弦,悠扬的琴声便在她的指尖流淌而出。
苏雨樵听得很仔细,但闻琴声顿挫,她的思绪也跟着纷飞。
时光似乎又回到了三年前,楚都大闱府试,季孙香惊艳出世。
季孙家的小烈马,拒绝了举孝廉之荣耀,甘愿和整个大楚士子同台竞技,共作文章。
其以一篇八股长文,名动大楚,圣人殿上,圣人传九段法,圣人殿外,射斗牛之光。
大楚子民,见此盛景,无不当街便拜,其一时风头,现在想来依旧让人神往和激动。
大闱之后,她当秋便入京都参加殿试,得二甲头名中院学,成为罕见的连甲高中的绝世天才。
一年之内,中了高学,又中院学,修为直接提升两级,成为洞玄境的强者,可想而知季孙香的厉害。
当日苏雨樵,第一次见季孙香,便是因琴相视,季孙香当时所弹奏的也是这一曲。
那时候的苏雨樵也自视甚高,大楚士子,鲜有人能入其法眼。
可惜,虽然中了高学,在楚都却处处碰壁,在东郭家的威压之下,苏雨樵求师无门,最后只能回到武陵城。
武陵城最早两年,苏雨樵依旧不改好强的本色,自诩才学当世少有人能比。
纵观同期的士子,他所服者也就季孙香一人而已,东郭南之流云云,从来就没在她的眼中。
一直到第三年,唐雨的出现,她终于遭遇了这一生最大的克星。
这一年对她来说是噩梦,从三月诗会开始,到指南中学和唐雨的各种交锋,到拜入芈越门下所遭遇的种种挫折,最后滑稽之极的竟然成了唐雨的弟子,这些经历,每一件都让她刻苦铭心。
悄然之间,她的菱角渐渐的被磨平。
当她环顾四周,才惊觉自己一直都是武陵学派的士子。
武陵学派势弱,远远比不得那些权阀之门,倘若依旧像以前那般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恐怕此生成就终究有限。
此时,再听季孙香奏同样之曲,回顾过往,真觉得以前种种如同隔世一般……
一曲终了,季孙香扭头道:“先知,可还视得此曲?”
苏雨樵正要回话,门外馨儿悄然进来,道:“小姐,您该去唐师处了,今日还有诗会请柬需要送于唐师呢!”
“啊……”
苏雨樵立刻站起身来,冲季孙香道:“子茹,先知实在失礼,今日差点忘记还有功课未完成,我……我得去跟师尊学棋了……”
“嗯?”
季孙香微微皱眉,道:“你辞去芈越为师,新拜的师尊定然非凡,不知是何人,我却也有心结识,不知先知能否成全……”
“啊?”
苏雨樵脸色大变,神色尴尬之极。
怔怔半晌,道:“子茹,这……这恐怕不妥,先知是去学棋,师尊恐怕不允许外人前去……”
“是么?那就算了吧!我便在此读书弹琴,等先知学棋归来我们再叙!”季孙香有些遗憾的道。
苏雨樵一脸惭愧,道:“子茹,苏家藏书不多,但其中也有少许典籍应能入您的法眼,稍后我让人送过来,只愿子茹不会太寂寞!”
“好!你自顾去学棋,无需管我!”
苏雨樵从东阁出来,当即召集下人,严令他们要好生对待东阁的贵客。
又立刻去书阁取书,一部分让馨儿送东阁给季孙香,留一部带着作为束侑。
忙完一切,时辰却是快午时了,他哪里还敢停留,当即乘坐魔轿,直奔武陵中学。
本来他学棋的时间是下午,可是今日因为要给唐雨送诗会请柬,同时昨日和周若水有约,今日要先手谈一局,两人自顾学着复盘,探讨得失,所以巳时末刻就应该赶到。
季孙香的突然到访,让她有些乱方寸,忘记了时间,估摸是要迟到了。
一路赶到指南中学七号院,果然周若水已经恭候多时了,她连忙致歉,周若水凑过来道:“苏小姐,嘘……公子和人正在手谈呢!是陆师门下的王傲先学,棋局进展真是精彩之极,你迟迟未到,真是错过了大好精彩。”
苏雨樵心中松了一口气,连忙进入小客厅之中。
果然,唐雨和王傲正相对而坐,两人头深深的埋在棋盘之上,分明已经杀到接近终局。
她立刻凑过去,但见棋盘之上黑白子交错,局面之复杂,瞅一眼就让人觉得眼花缭乱。
她连忙凝神,仔细看棋,心中却有些后悔,心想今日着实不该迟到,错过了这等好局。
“先觉,先觉……”
王傲盯着唐雨,一连叫了两声,唐雨才恍然惊醒,道:“啊……子见您是叫我么?此局……嘿嘿,我恐怕要输了!子见真是拥有屠龙之技,我输得心服口服!”
唐雨站起身来,坦然认输,没有丝毫的沮丧之意。
不知从哪一天开始,偶有闲暇王傲就会过来找唐雨手谈。
唐雨一般也不拒绝,因而隔三差五,两人便会来一局。
只是,唐雨总是输多胜少,却不见当日在舞衣巷的棋风了,因为意识到自己的力量很弱,唐雨也是针对性的对自己展开训练。
一反平常注重均衡的现代围棋,上了就和对手杀在一起,磨砺自己的力量,却并不在乎输赢,纵然输棋对此也是乐此不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