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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陆笑蝶     凰斗之嫡女谋宫txt下载     凰斗之嫡女谋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46章 燕云之行(下)

    伴随着云姑的话音落下,一道颀长的身影倏然出现在了花房之中,月光透过厚厚的玻璃,在男子身上洒下柔和的光芒,却依旧更改不了他面容里的冷若冰霜。

    云姑不紧不慢的站起身,轻掸去了身上的泥土,抬眸望向容颜冷峻的男子,“我知你会来,却不知你竟会来的如此之快。”

    “云姨……”男子轻启薄唇,吐出的却是另一称呼。

    云姑抬手,打断了他的话,“你还是唤我云姑吧!云姨……已经死了,那些过去的前尘往事,我也早就遗忘了。”

    “你真的忘了吗?或者说,你真的忘得了吗?”男子环顾四周,夜晚的桔梗花开得尤其美丽,“六角荷生于南国,在北方极难存活,更何况是在极北之地的燕云了!你这般费尽心血,栽种了一地的六角荷,当真只是因为它可以入药吗?”

    云姑扬起头,眸子里多了几分倔强,“不然呢?我莫不是还能有什么其他的理由不成?”

    “或许吧!我只知道六角荷是师父最爱的花……你若当真忘了一切,又何苦种植这繁多的六角荷自我折磨呢?”

    云姑交叠在一起的双手缓缓握紧,片刻后便又松开来,微笑着道:“过去的事情我不想再提了,已经二十年了……”她慈爱的目光逡巡过高大英挺的男子,“你的模样倒是没有多大变化,当时只觉你气质不凡,却不曾想你竟是大凛朝的皇子。”

    “我也没想到,昔日在江湖上叱咤风云的鬼娘云姨,竟然会是燕云国未来的女帝!”赫连沣眉目清冷的道。

    “我可以不做这个女帝,我可以一辈子都是鬼娘,是他负了我,他负了我!”

    “师父从不曾有负于你!对你,他问心无愧!”

    云姑摇了摇头,“他说会来找我,所以我等,我等了他二十年,等来的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空……其实从一开始我便知道他不会来,可我还是傻傻的等着他,等着他对我的爱可以战胜他对江湖的责任和道义,呵,我终究是太傻太自信了,我一个人又怎么敌得过成千上万人的江湖呢?”

    她环顾着四周的六角荷,自嘲的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封闭国门吗?我是为了待他日后不会出现的时候,好给一个借口和安慰罢了。可尽管如此,我还心存着渺茫的希望。如今你来了,那最后的一丝希望也该泯灭了!”

    “他不是不愿来,他是来不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以他的武功,天下还有谁能拦得住他吗?”

    望着面前眼神颤动的女子,仿佛二十年的时间都不曾消弭她的爱意半分,然而那些爱太沉重,沉重到怕是要无处安放了。

    “他死了……师父他早在二十年前,就同鸢尾楼一起化为灰烬了!”赫连沣叹道。

    云姑身子一颤,失力的跌坐在地,喃喃着道:“不!不可能!他怎么可能会死?他不会死的!他的武功无人能及……”

    “师父是**而亡的。他既不愿伤害你,又不能有负于江湖,所以他选择牺牲自己来平复你在江湖上掀起的血雨腥风,只为护你一世周全。”赫连沣蹲在云姑面前,“师父原是不让我们师兄弟告诉你这些的,他宁愿你恨他怨他,也不愿你因为他伤心落泪,可是他是我们的师父,我们如何忍心他蒙受冤屈呢?”

    “他死了?他真的死了?那我这二十年的等待算什么?”云姑咬着嘴唇,泪水混合着鲜血流下,浓重的血腥味在口腔中弥漫开来,“骗子!”她大喊道:“他就是个骗子!”说过要随她浪迹天涯,说过要同她双宿双栖,说过……呵,他说过太多太多,却原来都是为了哄骗她离开。

    望着近乎歇斯底里的云姑,赫连沣站起身,悄然离开了花房。有些伤痛,只可以自己慢慢痊愈或者溃烂,旁人就算想帮忙,也不过是有心无力。

    回到别苑的时候,房间里的烛火已经熄灭了,赫连沣料想凤七寻已经睡下,便小心翼翼的推开门,轻手轻脚的向内室走去。

    “去哪儿了?”女子的声音蓦然响起,直把他吓了一跳。

    赫连沣缓缓转过身,伴随着烛火的燃起,看到了坐在桌旁一脸倦意的凤七寻,眉眼之间是说不出的哀怨和愀然。

    他走过去坐下来,“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去哪儿了?”凤七寻再次问道。

    赫连沣摸了摸鼻子,眼神游移的道:“就出去随便走了走。”

    凤七寻半信半疑的皱起眉,倾身凑近他嗅了嗅,语气笃定的问道:“你去了云姑那里?不,应该说是——女帝那里!”

    “你猜到了?”

    “这还用猜吗?哪有寻常的老嬷嬷出了宫,还能过的这么惬意的?更何况桔梗这种花多生在南方,长途跋涉的运来需要的可不仅仅是钱财那么简单,她一个老嬷嬷哪里有那份能耐呢?再加上大哥对她的态度恭敬有余,亲昵不足,分明是怀着敬佩的,放眼整个燕云国,能够让大哥敬佩的人,除了燕云女帝还有谁呢?”

    对于她逻辑严谨的推理,赫连沣不由得连连点头,伸出大拇指道:“我的小七还是这般聪慧,什么事情都逃不出你的法眼。”

    “少奉承我,快说,你到底去云姑那里做什么了?”

    赫连沣上前揽过她的肩膀,轻叹了一声道:“不过是去了了一桩心愿罢了。”

    “什么心愿?”

    “是关于我师父的——他原是佛门中人,得道高僧,深的江湖中人的尊敬。然而情之一字本为劫,遇不上还好,遇上了便是万劫不复。昔日的燕云琅还不是燕云国的女帝,而是江湖上叱咤风云的血腥杀手鬼娘!”

    “鬼娘?就是那个誓要杀尽天下负心汉的鬼娘?”

    赫连沣点点头,“对,其实这说到底还是要怪你父亲。”

    “呃……我知道!”肯定是因为凤桓对燕云眉始乱终弃,致使她心灰意冷,最终难产而死,所以燕云琅才会立誓杀尽天下负心人。

    “世间男子多薄幸,鬼娘杀的人也多,难免被人四处讨伐、追杀。师父心怀慈悲,便想要化解她和想要杀她之人的干戈,更想要度化她,却不曾想鬼娘没被他度化,他却一不小心爱上了鬼娘这个真性情的女子。后来,他让鬼娘回了燕云国,然后一把大火把自己和两人曾经生活过的鸢尾楼焚烧殆尽!追杀鬼娘的人以为两人都死了,这才作罢!”

    “除了我和师兄,没有人知道鬼娘没有死,更没有人知道她就是燕云国的女帝!”赫连沣幽幽的道:“如今将一切据实相告,我总算无愧于师父了!”

第647章 燕云之行(末)

    送走了凤七寻二人,凤柒云本打算即刻回宫,处理被他荒废了数日的朝政,却不想没走出几步,便瞧见燕墨棠快马加鞭的疾驰而来,娇俏的面容上尽是惊慌,“不好了,云哥哥,大事不好了!”

    凤柒云心里“咯噔”了一下,急忙迎上前去,“怎么了?”

    燕墨棠跳下马,从袖中拿出一封信交到了他的手上,不知所措的道:“女帝她……离开燕云了!”

    “离开了?什么时候的事情?”凤柒云一边拆开信封,一边问道。

    “大概是昨夜吧!今早我过去小院,想看看她,却发现小院中空无一人,只有这封信放在花房里的矮桌上,而她房间里被褥叠放整齐,且没有余温。”

    凤柒云皱着眉头打开信,上面是工整且刚劲的楷书,的确出自燕云女帝之手。她说,她要独自去找寻一个逝去的故人,去还一段也许穷尽一生都无法还清的情债。她还说,人这一生不过匆匆数十载,该抓住的东西要抓住,而该放手的事务也要放手,执念太深终究只会乏于心,困于情,而后不得善终。

    “云儿,是我太自私,苦等着一段不可能的感情,画地为牢,困住了自己,也困住了你。我知道你不属于这里,不属于帝王之位和权谋之术,所以从这一刻起,我还你自由,你想要继续留在燕云也好,想要离开这里浪迹天涯也罢,都随你。这燕云国的帝位,自有合适的人来继承。”

    凤柒云摩挲着信的落款,不由得眼眶微润。他转头望向凤七寻离去的方向,马车虽然渐行渐远,但是此时去追应该还能追的上。

    男子攥着信的手缓缓握紧,眸中是一派挣扎和犹豫——他虽已理政多年,但始终是代君之位,此时放下还来得及,可是他走之后,燕云一国终将落在另一个更加纤瘦的肩膀之上。

    “云哥哥……”飘扬的衣角突然被一滞小手抓住,女子声音怯怯的央求道:“云哥哥你不要走好不好?棠儿…棠儿撑不起整个燕云……”

    凤柒云回过头,温润的眸光落在了含泪的女子脸上。她微扬着头,往日骄傲的面容上有期待,有哀伤,但更多的是对即将失去他的恐惧。

    他抬手拭去女子眼角滚落的眼泪,笑容浅淡却也不乏温柔,“我不走…云哥哥……不走。”

    “云哥哥!”女子猛然扑进了他的怀里,放声哭泣了起来。

    凤七寻轻抚着女子的秀发,缓缓闭上了眼,在心底咽下了一声叹息。

    也许,这便是他的宿命罢……

    昔日的女帝本应是燕云眉,可是她满心满眼的儿女情长,宁愿抛弃一切,也要和所爱的男子远走高飞。如今时过境迁,佳人早已化作一抔黄土,海誓山盟亦不过是荒冢上的野草,于无人时随风飘摇。

    他是她唯一的孩子,纵然记忆中从未有过她的模样和笑颜,但他始终觉得,他的到来是一种宿命,用来偿还母亲所欠下的一切。

    你大可安眠于地下,这天下——自有我来守护一世。

    傍晚的霞光映红了海面,入目的是粼粼的波光,入耳的是滔滔的海浪声。游船静静的航行在海上,凤七寻斜倚着栏杆,望着水天一色处的纯白。偌大的冰雪燕云渐次变远,最终化作视线中的模糊一片。

    赫连沣从身后环住她的纤腰,同她一起遥望着燕云国的方向,软声细语的问道:“怎么了?莫不是舍不得?”

    “舍不得是自然的……”凤七寻垂下眼睑,幽幽的道:“是不是人越成长,越容易悲伤呢?我总觉得人和人之间的相遇和别离都是有限的,每相聚一次便少一次,谁也不知道哪次道别会是人生的最后一次。”

    赫连沣用下巴抵着她的肩窝,“正因为不知道,所以我们才要格外珍惜每一次相聚,珍惜和彼此在一起的时间,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

    “你说得对,开心快乐才是最重要的!”

    赫连沣松开她,背对着大海靠在栏杆上,瞧着些许释然的凤七寻,皱眉问道:“你该不会是因为那个相聚别离的理论,所以才不乘马车,改坐船的吧?”

    “那倒不是。”凤七寻学着他的模样,也背靠在栏杆上,“燕云到尧国,陆路的话必定要经过大凛。先不说荼雅和岑王他们会留我们在离都,叙旧聊天什么的,但就凭你岐王爷的身份,那些听到风声的地方官员,肯定巴巴的等在沿途,要尽地主之谊设宴款待,这一来二去,得耽误不少时间呢!”

    “我已经不是王爷的身份了……”赫连沣提醒道。

    凤七寻朝天翻了一个白眼,轻哼道:“这只是你这么认为,那些地方官员们可不会这么想。皇室的血统,王爷的身份,哪里是说不要就能不要的?再说了,就算你觉得自己不是,这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官衔没有了,威望还在嘛!”

    听她说的头头是道,赫连沣不禁轻笑道:“行行行,你说的都对,行了吧?他们爱巴结,便让他们巴结就是了,不过耽误些时日而已……”

    “打住!这耽误的可不是一些时日,而是一两个月呢!我可还等着看尧国的花朝节呢!可不能就这么耽误了!”

    “花朝节什么时候不能看?又不急在这一次!”

    “你不知道花朝节三年一举办么?若是错过了这一次,我还要等上三年呢!”

    “呃……”赫连沣还真没注意过这些,他总以为尧国的花朝节和北戎的猛巴大会一样,是一年一举办的,怪不得凤七寻这么着急,原来是怕错过好时候呀!

    他揽过女子的肩膀,温言道:“你若不想应付那些个地方官员,咱们不应付便是了,何苦非要坐船,这般折腾自己呢?”

    凤七寻瞟了他一眼,摇摇头道:“我没觉得坐船是折腾自己呀?”她再次看了赫连沣一眼,发现他脸色似乎比平日里要白了一些,不由得揶揄道:“你该不会是晕船吧?”

    “……”赫连沣急忙摇头。

    “真的不是?”

    “当然不是了,我堂堂岐王爷,怎么可能会晕船呢?”他别开眼,心虚的道。

    凤七寻见状扑哧一笑,“原来你真的晕船呀!没想到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战神岐王居然晕船,怪不得你从来不打水战呢!”

    赫连沣故意板起脸,“闭嘴!不许胡说!”

    “不,我就要说!岐王爷晕船!岐王爷晕船!啊——赫连沣,你挠我痒!”

    “谁让你不住口,看我怎么收拾你!”说话间,赫连沣又伸手探向她的腰间,引得女子一阵躲避和求饶。

    海面上不时传来一阵阵打闹声和开心的笑声。

第648章 尧国之旅(上)

    地域真是一个非常奇妙的东西,明明前几日你还穿着狐皮锦裘,感受着漫漫冬日的严寒和凛风,连出门片刻都要拿上鎏金的暖手炉,可是不过短短月余,便换上了轻纱罗裙,欢呼雀跃的如同山野间最曼妙的精灵。

    置身尧国京都的街道上,感受到的是和饶京完全不一样的气氛。

    不知道是不是气候的原因,饶京的百姓多是一种冷淡漠然的姿态,就算是热情起来,也让人感觉不到太多的温度。云都的百姓则恰恰相反,这里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温暖和煦的笑容,明媚的如同春日的暖阳。街道两旁亦是摊贩密集,叫卖着、吆喝着,招呼着南来北往的客商行旅。

    许是临近花朝节的缘故,街上的摊贩兜售的多是和花有关的东西:花灯,绣花的手绢、头纱还有团扇,女子们所穿的衣裙也是五颜六色,上面绣着各种各样的花朵。就连整个云都城,似乎都弥漫着馥郁的花香。

    凤七寻轻嗅了一下,顿觉神清气爽,“哇,都说云都繁华富盛,繁花似锦,果然不假!”

    除了贩卖物品的店铺、酒馆还有饭庄以外,云都随处可见门面华丽的教坊,教授女子诗书礼乐。无论多么骄纵蛮横的千金小姐,只要被送进教坊里,不出月余,定能出落成知书达理,言行举止、待人接物不出分毫偏差的大家闺秀。这般神速的效果,其中的手段之非常自然不是普通人能够想象的。

    寻常时候,百姓和官宦自然不会把女儿送去教坊,但是每逢花朝节,每个教坊都是宾客盈门。试问,谁不想自己的女儿能够当选花神女呢?

    凤七寻和赫连沣随便寻了一处茶馆落座,一边品着云都独产的花茶,一边听着大堂中说书先生滔滔不绝的讲话。

    也是他们运气好,今日说书先生讲的正是今年花朝节的比试规则,以及热门人选。

    花朝节的比试分为八项——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女子选择自己擅长的项目报名,先通过第一轮的筛选,选出样貌出众、体态轻盈的女子进入初试;初试便是从每一项中选出最出类拔萃的三名女子,共二十四名女子进入复试;复试同样采取同类较量的方法,最终选出八名女子参加终试,角逐花神女之位。

    “今年的热门人选有三,一是当朝相国的独女慕容嫣,容颜娇美,温婉贤淑,一手箜篌弹奏的如同天籁;二是国师的首徒姬宛冰,人如其名,是一个冰山美人,精致的面庞好似上苍的鬼斧神工,更是习得一身好书法,笔走游龙,铁画银钩;这第三嘛,则是镇国将军褚云横的爱妻言笑笑,呃…这个言笑笑生得虽然算不得天香国色,但是倒也清秀可人……”

    瞧着说书先生从一开始的滔滔不绝,变成了后来的言匮词乏,凤七寻不由得轻笑道:“这言笑笑究竟是什么人呀?就连能说会道的说书先生,竟然都拿不出词来形容她?”

    “言笑笑……呵,大概是世上唯一能够镇住褚云横这只猛虎的奇女子吧!”赫连沣轻抿了一口茶,忍俊不禁道。

    凤七寻挑眉,一脸八卦的凑近他,“你见过?”

    赫连沣摇摇头,“只闻其名,未见过其人,不过等到花朝节的时候,自然就瞧见了!”

    凤七寻赞同的点点头,“说的是。”

    喝完茶之后,两人便去了花朝节比试的报名处,当真是人山人海,到处都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真可谓是环肥燕瘦,应有尽有。不过她们在看到凤七寻过来的时候,都不约而同的投来了艳羡的目光,间或夹杂着敌意,大概是认为她也是来报名的吧!

    果然,凤七寻刚一站定,便又一个体态丰腴的中年美妇上前,细致的打量了她一圈后,笑容可掬的问道:“姑娘可是来竞选花神女的?啧啧啧,瞧这姿色,岂是凡俗女子可比?姑娘若是不嫌弃,可以来奴家的教坊,奴家定保证让姑娘一举夺得花神女的桂冠!”

    “不用了,我无意于花朝节的比试。”凤七寻微笑拒绝。

    “为什么呢?”美妇顿时不明白了,疑惑而又惋惜的道:“以姑娘这天人之姿,若是不参加花朝节,岂不是暴殄天物了?要知道,这当选了花神女,可不只是赚了个名头那么简单,没准儿还能进得皇上的眼,入宫为妃呢!这可是寻常女子陪龙伴驾最好的机会!”

    凤七寻早就听闻,如果哪个女子当选了花神女,她所在的教坊亦能大获封赏,所以许多教坊都在到处拉拢他们觉得有胜算的女子,没想到居然让她给碰上了,而且瞧着对方的意思,似乎不打算轻易放弃。只是这美妇到底那只眼睛瞧着她是寻常女子了?她分明是大凛朝的岐王之妃,大富大贵的命格,哪里用得着靠区区一个花朝节陪龙伴驾呢?更何况那条真龙还是她避之唯恐不及的尧帝帛渊。

    她不悦的皱眉落在中年美妇的眼里,却变成了被说动后的犹豫和权衡,后者暗暗一喜,准备加把劲儿说服凤七寻。

    “姑娘,不是秦姑我夸大,以姑娘的姿色,再加上我素锦坊的授习,莫说是入宫为妃了,只怕是母仪天下也不在话下吧!要知道,咱们尧国的新君可是尚未立后呢……”

    秦姑还想巴拉巴拉的说些什么,却听见身后幽幽传来了男子悦耳的低沉嗓音,“我不过是去买了个点心的时间,你怎的就被人纠缠上了?而且还是一个女子!”

    凤七寻抬眸,眸光在睇见男子的瞬间,迤逦出了缱绻的笑意。

    秦姑见状回过头,照着出声之人瞧去,却不由自主的怔在了原地。世间怎么能有如此俊美无俦的男子呢?刀削般棱角分明的脸庞,眉若叠嶂的远山,狭长的双眸深不可测,而微抿浅扬的唇角却不经意流露出了惑人的浅笑,长身玉立,风姿翩然。

    “你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凤七寻上前挽过赫连沣的手臂,半是埋怨半是嗔怪的道。

    赫连沣狡黠的一笑,变魔术般拿出一支翠玉的簪子,“刚才路过兜售玉饰的摊位,瞧见这个簪子做的别致,便买来给你了!可还喜欢?”

    凤七寻接过簪子,细细打量了一番,点点头道:“你的眼光哪里会错?我很喜欢!”

    “喜欢便好。”赫连沣转而看向望着他出神的秦姑,皱眉问道:“这位是?”

第649章 尧国之旅(中)

    秦姑这才反应过来,继而察觉到自己的失礼,尴尬的笑了笑,即刻说明了来意。不过不等赫连沣回话,她便自顾自的道:“见到公子之后,奴家总算明白姑娘为何无意于花朝节的比试了——有这般卓尔不群的郎君在侧,眼里哪还能容得下其他呀!”

    赫连沣略一颔首,“过奖了!”

    “不过……”秦姑拉长了语调,顿了顿道:“这赢得了花神女的称号,除了名头和得蒙圣宠的机会以外,还有千两黄金的奖励呢!虽然二位瞧着并非贫乏之人,但是银两这种东西怕是无人会嫌多的吧!姑娘不妨考虑一下!”

    赫连沣揽过凤七寻的纤腰,霸道的把她扣进了怀里,笑着拒绝道:“不必了,我们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之人,但是千两黄金还是不放在眼里的,更何况身为堂堂七尺男儿,怎可为了区区千两黄金,就让自己的夫人抛头露面呢?”

    千两黄金犹不放在眼里?这该是富可敌国的家世吧!秦姑不由得对赫连沣更加刮目相看了。

    “这怎么能算是抛头露面呢?花朝节乃是尧国盛事,参加的人除了待字闺中的女子以外,已有婚配嫁娶的夫人也不在少数,就说那个镇国将军的夫人,不也是参加了花朝节吗?她那般资质平庸都可以参加,夫人又有何不可呢?”

    “秦姑这是说谁资质平庸呢?”暗含着愠怒的嗓音自背后响起,让秦姑硬生生的打了一个冷战,心道今天怎么这么不顺?难道黄历上写着不宜出门吗?

    她缓缓转过身,对上一双瞪圆了的铜铃眼,咽了一口唾沫,问候道:“褚…褚将军,你怎…怎么会在这儿?”

    某人双臂环胸,一脸倨傲的质问:“这云都还有本将军不能在的地方吗?”

    “不,不,不是,奴家不是那个意思!”秦姑急忙摇头否认。

    褚云横上前两步,逼视着目光惶恐的秦姑,温和的笑容落在旁人眼里却无比狰狞,“那你是什么意思?”他轻拍了拍秦姑的肩膀,皮笑肉不笑的道:“秦姑,这老话说得好,晚上莫要说鬼,白天莫要说人,你一说人,这人就来了!”

    “将…将军饶命,奴家绝无贬低夫人之意啊!”秦姑离开跪了下来,心惊胆战的道。

    褚云横大手一挥,沉声道:“好了,本将军向来不喜欢听人解释什么,说了便是说了,有什么不敢承认的?大不了你以后见了本将军,记得绕道走就行了!”说罢,便眼神冷戾的瞥了秦姑一眼,“还不快滚!”

    “是,是,奴家告退…告退!”秦姑战战兢兢的急忙起身离开了。

    望着秦姑仓惶逃离的背影,凤七寻不由得头疼了起来。这谁惹下的烂摊子,就该由谁收拾掉嘛,怎么反倒丢给他们了?真是你不找麻烦,自有麻烦找上你呀!瞧着这个自称是将军的男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

    她不禁抓紧了赫连沣的手,无奈的眼神好似在说:怎么办?好像是摊上事儿了!

    赫连沣报以一个安抚的微笑,继而挑眉看向对面横眉怒目的褚云横,伸出手道:“师兄,好久不见!”

    褚云横睨着他半晌,方大步上前,无视他伸出的手,直接给他来了一个大熊抱,“你这个家伙,来尧国了也不告诉我一声!”

    瞧着两人熟络的模样,凤七寻这才恍然想起,赫连沣似乎说过,他的师兄是尧国的镇国将军,以阴险狡诈、残忍嗜血著称的杀神褚云横,而刚才秦姑对那人称呼似乎是褚将军?可是这个……望着哈哈大笑的褚云横,凤七寻实难把他和哪个传闻中杀人不眨眼的杀神联系起来,看来传闻不可轻信呐!

    赫连沣亦拍了拍褚云横的背部,“以你在尧国布下的情报网,只怕是我一踏进尧国的边境,消息就已经传到你的耳朵里了吧!”

    褚云横挑了挑眉,一脸高深莫测的笑容,“嘛,这谁知道呢!”

    赫连沣轻哼了一声,对他的不置可否笑而不语。后者转而看向一旁凝眉的凤七寻,眼中顿时一片惊艳,“这位想必就是弟妹吧!”

    他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打量了凤七寻一遍又一遍,连连赞叹道:“啧啧啧,大凛朝第一美人的称号果然不是盖的,师弟好福气!弟妹可真是美得犹如天仙化人呀!”说话间,他便习惯性的想要挑起凤七寻的下巴细细端详,却被旁边蓦然射来的凌厉视线阻住了动作。

    褚云横讪讪的收回手,撇撇嘴道:“不就是碰一下嘛,看你小气的!”

    “碰,自然是可以碰了,只不过……谁若是哪只手碰了我的女人,我就剁了他哪只手!”赫连沣轻描淡写的说。

    “呃……”

    褚云横摆摆手,“瞧你那小气巴拉的样子,得了,不碰了!我可不想成为独臂将军!”他再次上前勾过赫连沣的肩膀,拍着胸脯道:“既然来了云都,怎么说都得让我尽一下地主之谊吧!一切吃穿住行,包在我身上了!走,跟我回将军府!”

    “我们的行礼还在客栈……”凤七寻提醒道。

    “早搬去将军府了!”

    赫连沣瞥了他一眼,“还说不是一早便知道了?你这次过来,该不会是特意来寻我们的吧?”

    褚云横挑眉,“我要不亲自来,能请得动你这尊大佛吗?”

    看着从一见面就开始斗嘴的两人,凤七寻忍不住掩唇轻笑,引得路人一阵侧目,尤其是路过的男子,眼中无不流露出惊艳的目光。

    “不准笑!”赫连沣皱眉。

    褚云横见状哈哈大笑了起来,指着他道:“你还是向以前一样专横霸道!怪不得世人传言说大凛朝的岐王爷是醋坛子呢!哈哈哈,醋坛子!哈哈哈哈!”

    赫连沣眯眼瞧着乐不可支的褚云横,面无表情的道:“再笑,你再笑试试!”

    褚云横立刻止住了笑,“不笑了,回府!正好丫头一个人在府里,每天吵着无聊没意思,弟妹来了正好和她作伴!”

    彼时的凤七寻只觉得,言笑笑大抵是一个同韩灵儿和昔日的荼雅一般活泼可爱的女子,或者更调皮些,却不曾想后者真的让她大开眼界,并且再次印证了传闻不可轻信的道理!

第650章 尧国之旅(下)

    凤七寻一行三人是步行去镇国将军府的,一来是她想多感受一下云都热闹的街巷,二来是将军府位于云都最繁华阜盛的地区,又适逢花朝节,店铺摊位琳琅满目,乘坐马车进入多有不便,而凤七寻二人初到云都,总不好让他们从后门进去吧!

    “我这个人向来喜闹不喜静,所以你们只好多担待些了!”

    褚云横爽朗的笑着,引着二人来到了一处门庭宽阔的府邸。青瓦朱墙,高门阔院,府前的石柱足足有两人合抱之粗,门前还立了两尊栩栩如生的石狮子,衬着上方匾额上镇国将军府五个大字龙飞凤舞,气势十足。

    见到他们到来,门前一身铠甲的守卫立正问候:“将军!”

    褚云横得意的向二人挑了挑眉,“怎么样?我这镇国将军府有没有给你们一种回到大凛的感觉?”

    的确,大凛的房屋和宫殿多是红墙琉璃瓦,讲求的是气势恢宏;尧国的建筑则更偏向于江南水乡的惬意和娴雅,颇有几分风景如画的诗意之感。褚云横的府邸完全是按照大凛朝的建筑风格来建造的,在周围白墙黑瓦的江南建筑中独树一帜,很是惹眼。

    赫连沣却是不买他的账,轻嗤道:“这么大张旗鼓的建造形似大凛的府邸,也不怕被人怀疑怀有二心。”

    “你,你你你,你小子就不能说两句好听的?我现在可是有功之臣,是尧帝最信赖的部将,忠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怎么可能被怀疑呢?”

    赫连沣不同他争辩,抬脚迈进了将军府,凤七寻也同褚云横略一颔首,紧跟着走了进去。

    府内不出意外的同大凛朝的建筑类似,假山喷泉,小桥回廊还有草木扶疏处的青石曲径,在在都是印象中最熟悉的模样。然而不待凤七寻好好欣赏府里的风景,便突然听到一声强烈的巨响,位于主道旁边的小屋的窗子炸裂了开来,一阵黑烟汹涌而出。

    “小心!”

    赫连沣大喊了一声,一把将她护进了怀里,同时目光戒备的望向发生爆炸的房屋。只见浓烟滚滚处,跑出来了一个满脸乌黑的人,头发像是炸开的蘑菇一般堆积在头上,早已看不出本来的面目,更分不清是男是女。

    “什么人?”赫连沣厉声斥道。

    那人闻声望了过来,在看到赫连沣身旁的褚云横之后,咧开嘴笑了,露出了一口整齐的小白牙,“褚云横,你这么快就回来啦!”听声音居然是一个女子!

    赫连沣闻言,同惊魂未定的凤七寻一起,齐齐的望向一脸尴尬的褚云横。后者陪着笑脸,不禁汗颜道:“见谅,见谅……”

    女子这才注意到赫连沣二人的存在,刚想开口道歉,却被某男惊为天人的容貌镇住了,不由得敲了敲脑袋,自言自语道:“难道我被炸坏了?我怎么好像看见了天神?哇,太他妈的帅了!”

    似是害怕女子再吐出什么惊人的话语,褚云横急忙上前,笑容满面却又咬牙切齿的道:“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我要去接贵客回来府上住,所以你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安分一些……你莫不是把我的嘱咐给忘了?”

    女子摆了摆手,漫不经心的道:“我怎么就不安分了?这不过是一些小实验,没有什么杀伤力的!”

    “没有杀伤力?”褚云横质疑的目光逡巡在女子身上,乌漆抹黑的脸和被炸得蓬成一团的头发让他的眉头愈发皱紧,“你都把自己变成这副鬼样子了,还说没什么杀伤力?是不是非得把你炸得面目全非、尸骨无存了,才叫有杀伤力?”

    面对他当众的严厉指责,女子轻哼了一声,生气的别过头,不再理会他了。

    褚云横一脸无奈的看向赫连沣二人,讪笑着道:“瞧我这师兄当的,还说要尽地主之谊呢,结果一进门就让你们遇到这种事情,真是惭愧!惭愧啊!”

    “你我既是师兄弟,何必那么客气!”赫连沣轻笑道,戏谑的目光悠悠的落在了女子身上,好奇的问道:“这位该不会就是鼎鼎大名的将军夫人言笑笑吧?”

    “将军夫人不敢当,你叫我言笑笑或者笑笑都可以。”女子微扬着下巴,缓步走到赫连沣面前,视线在他冷峻的容颜上流连半晌,方半信半疑的问:“你真的是褚云横的师弟?传说中的战神?大凛朝的岐王?”

    “如假包换!”

    言笑笑略一点头,继而看向赫连沣身旁的凤七寻,眸光中不出意外的露出了惊艳的神色,忍不住赞叹道:“好一个如花似玉的绝色美人,喂,褚云横,她该不会是你的师妹吧?我怎么没听你说过你还有个这么漂亮的师妹呢?”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她是我的弟妹,我师弟的妻子——凤七寻!”

    “凤七寻……”言笑笑咀嚼着这个名字,恍然道:“哦哦,就是那个离都第一美人,哇,果然是名不虚传!”说话间,她又仔细打量了凤七寻好几遍,继而不住的咂舌,“啧啧,瞧瞧这张脸,简直就是颜值巅峰的节奏啊!”

    “颜值…是什么?”凤七寻歪头问道。

    言笑笑的表情一顿,笑着解释道:“颜值啊,就是很漂亮很美丽的意思!我这是在夸你呢!”

    凤七寻淡然一笑,“夫人过奖了!”

    “不要叫我夫人,都把我叫老了,叫我笑笑就可以了,这样显得亲近!”

    言笑笑上前,亲昵的挽过凤七寻的胳膊,对着站在不远处的褚云横道:“喂,褚云横,都说人以群分,你说你的师弟帅的这么人神共愤,你怎么就这副德性呢?是不是小的时候很呆萌,长大了以后给长裂了呀?”

    凤七寻闻言扑哧一笑,抬眸看向气的脸红脖子粗的褚云横。后者干脆大步上前,指着有恃无恐的言笑笑,沉声道:“丫头,你给我过来,过来我跟前解释一下,什么叫长裂了?嗯?”

    “长裂了嘛就是……”言笑笑顿了顿,指着旁边藤上的两个葫芦道:“就像这两个葫芦一样,那个上小下大,表面光滑且均匀的就叫长得好,而旁边那个歪歪扭扭,还开了一口子的就是长裂了!”

    “你!你居然说我是歪葫芦!”

    “是你非要问的,我只不过是打个比方而已……没想到你长裂了不说,智商还受到了压制,连人话都听不懂了!”

    不得不承认,言笑笑的确有把人逼疯的潜能,只见褚云横二话不说,直接上前拽过她的手腕,眼睛圆睁的道:“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呀!今儿个我就让你知道一下我的厉害!”

    “啊——救命啊!杀人啦!救命啊!”言笑笑立刻大声嚎道。

第651章 尧国之旅(末)

    望着互相打闹的两人,望着褚云横紧紧攫住了女子的手腕,而身形娇小的女子分明没有和他抗衡的实力,却犹自撕咬挣扎,玩得不亦乐乎,凤七寻突然觉得,所谓的幸福无非就是你在闹,我在笑,如此温暖过一生。

    赫连沣不知何时揽上了她的肩头,看向打闹的两人的目光含笑,语气幽幽的道:“其实各国乃至江湖上那些关于师兄的传闻也不完全都是假的,以前的他的确残忍、冷酷、嗜血而又好战,也曾使过诸般难以启齿的手段来坑杀他国的部将,他就像是一座生存在极寒之地的冰山,从内而外都是极致的冷,冷到了骨髓和血液。也只有在面对我的时候,他才会有片刻放下令人畏惧的杀神面具。”

    凤七寻侧眸看向启唇轻言的男子,他的眸子狭长而幽深,让人本能的相信他的所言非虚。

    “那时候我就一直在想,这般比我更冷酷无情的师兄,究竟会爱上一个什么样的女子,又是什么样的女子会为他动心用情,如今我总算知道了——无论是什么样的女子,只要能努力走进他的心里,他便能任由她胡闹、蛮横甚至无法无天。因为他爱她,所以他在无形之中、一点一滴的改变着以前的自己,直至变成对她无限包容的男人!”

    赫连沣的感慨说的是褚云横和言笑笑,却也无意间听进了凤七寻的心里——他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一切的冷酷和伪装,不过是冰封了自己的心罢了……敞开心胸,去爱和被爱,温暖了心爱的人,亦温暖了自己,冰山亦可融化成绕指柔情。

    世界远比想象中的更仁慈,累世经年,它总会赐予一个对你视若珍宝的人常伴左右,无论曾经的你经受了什么样的创伤,无论曾经的你是何等连自己都嫌弃的自己……哪怕昔日的我对世界心怀怨恨,如今有你相陪,一切苦难皆可释然。

    心在某一刻豁然澄明了起来,凤七寻微笑着轻倚在男子肩头,眸光中迤逦出了万千的华彩和光芒,盛如朝霞,更胜朝霞。

    察觉到旁人的注视,打闹的两人停下了动作,但是褚云横握着女子的手却并未松开。

    “罢了罢了,师兄弟本不是外人,我亦不怕你见笑,是我把这丫头宠坏了!”可是他从未后悔过对她的宠爱。

    褚云横默默地在心里补了一句,而后笑看向赫连沣,“你们暂且回房间休息,晚上定是要设宴款待的,届时我们不醉不归!”

    赫连沣轻点了一下头,随着上前引路的下人,向东部的别苑走去,身后不时传来女子或狡辩或求饶的声音,逗趣却也温馨至极。

    说是晚宴,其实不过是四个人的月下闲谈,男女分开,两人一桌。

    褚云横在一番胡天海地的乱扯之后,终于把话题转到了自己的疑惑上,“这次来尧国,你真的不打算觐见一下……皇上?”

    赫连沣挑眉,持着酒杯的手微顿。

    褚云横轻咳两声,解释道:“我是说,你既是助他夺位的恩公,又是大凛朝的岐王,于情于理似乎都该见他一面,你们进入尧国的消息,我既能知道,皇上想必也不会没有听闻吧!”

    赫连沣放下手里的酒杯,淡声道:“我早已卸去王爷一职,如今的赫连沣不过一介平民而已,哪里有资格得蒙尧帝的召见呢?”

    “话是这么说,可是……”

    “哪里有那么多可是?你一个大男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畏首畏尾了?我便是不见他,他又能拿我何妨?况且……”赫连沣偷瞥了一眼邻桌的凤七寻,压低声音道:“我可不想带着自己的女人,去见一直觊觎她的男人,而且还是在这个男人的地盘上!”

    褚云横撇了撇嘴,叹道:“得,去还是不去,你决定了就行,我多管什么闲事?来,喝酒!”

    “喝!说好了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谁要是认怂了,谁就是龟孙子!”

    他们这边是酒兴正酣,凤七寻这边却是如坐针毡——言笑笑打从一坐下,就不停的盯着她瞧,那炙热的眼神都快在她身上灼烧出几个窟窿了。

    要不是知道言笑笑和褚云横的关系,凤七寻真的怀疑前者是不是对她存了别样的心思。

    “笑…笑?你能不能不这么看我?我…瘆得慌!”

    言笑笑闻言收回了目光,却一把握住了凤七寻的手,“七寻,你去参加花朝节吧!我来做你的经纪人,为你鞍前马后,等你拿下金奖,把奖金分我一半就行了!”

    “哈?”

    “怎么,你不愿意?那四六分也行,你六我四!”瞧着凤七寻还是一副皱眉的表情,言笑笑狠狠的一咬牙,“三七分也可以,你七我三,不能再低了!”

    凤七寻仍旧云里雾里,“你说什么呢?”

    “俗话说的好,有钱不赚是傻蛋!像你颜值这么高的女神,就是为花朝节而准备的啊!七寻,你要相信我!我虽然是学化学的,平常总该捣鼓些火药炸弹什么的,但其实我的梦想是做一个王牌经纪人!专业不对口没关系,我有的是一腔热情啊!”说着,言笑笑便大力的捶着自己的胸膛,接着便引起了一阵咳嗽。

    凤七寻急忙起身,拍打着她的背部,“你没事吧?”

    言笑笑一边摇头,一边握住凤七寻的手,目光乞求的望着她,“七寻,我知道你很善良,像你这么心地善良的人,一定不会忍心拒绝我的请求。”

    “可是……”凤七寻面上浮现出犹豫的神色,花朝节毕竟太过招摇,而他们此行只想安稳的游玩,并不想惹出大的风浪。

    言笑笑见状,急忙挤出了极低眼泪,言辞恳切的问道:“七寻,你难道真的忍心泯灭一个少女美好的梦想吗?嗯?”

    凤七寻咬了下嘴唇,勉为其难的道:“好…好吧。”

    “阿萨!”言笑笑立刻喜笑颜开,“就这么说定了,不许反悔哦!”

    凤七寻木木的点了点头,总觉得自己好像在不知不觉间,把自己给出卖了一般。

    一旁的褚云横收回目光,语气同情的感慨道:“完了,你家的小媳妇被我家的鬼丫头给忽悠了,你就等着收拾烂摊子吧!”

    赫连沣不在意的轻笑,“不过是烂摊子而已,收拾就收拾呗,这点能耐我还是有的!”

第652章 花朝节(上)

    凤七寻原以为言笑笑不过是一时兴起,待热情一过,自然会把花朝节的事情抛之脑后,所以她才会勉强应下她的请求,然而她到底错估了后者的毅力和耐心——自从决定竞争花神女的桂冠之后,言笑笑先是替她报了名,接着便是从服饰到妆容,甚至小到发髻和簪环,她都要一一经手,丝毫不会马虎。

    面对这般执着和认真的言笑笑,凤七寻反倒为自己最初的草率感到了深深的惭愧。

    对凤七寻来说,花朝节的筛选自是不在话下,单凭她倾城绝艳的容貌和弱柳扶风的身段,就足以让诸多女子自惭形秽,故而顺利进入初试,并且很快成为除了慕容嫣和姬宛冰以外最大的热门人选。

    初试和复试的项目,凤七寻选的是下棋对弈。别的不说,但就是上一世和今生数十年的习练,她的棋艺早已炉火纯青,甚至可以说是已臻化境。莫说寻常家的闺秀,就是当世的棋艺大师,也未必会是她的对手,以至于到后来的复试,她的对手轮空,直接进入终试。

    瞧着从比试中淡笑走出的凤七寻,言笑笑立刻竖起了大拇指,佩服道:“七寻,你可真是才貌双全,不仅人长得倾国倾城,连下棋都这么厉害!给你三十二个赞!”

    凤七寻轻笑,“熟能生巧罢了。”

    她蓦地想起刚才出来的时候,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刻意,竟先后遇到了慕容嫣和姬宛冰两个所谓的劲敌。前者果然如同传闻中那般,温温婉婉,浅笑嫣然,不过一个眼波缱绻,便能让人凭空生出爱怜和眷恋;后者则是眉目清冷,神情高傲,颇有一种普天之下,唯我独尊的睥睨之感。

    言笑笑拿手在她眼前晃了两晃,“想什么呢?”

    凤七寻回过神,眉头轻蹙的道:“我只是在想……最后的角逐!也许我们应该换一种方式较量了!”

    “换自然是要换了,终试没有项目限制,每个人都可以选择自己最擅长的技艺进行表演。不出意外的话,慕容嫣肯定会选择弹奏箜篌,她那一曲凤凰吟可是天上有地上无的绝响,听过的人无不交口称赞。姬宛冰的话,应该会选择舞剑,清冷的气质配上绝妙的剑法,必然能赢得满堂喝彩!”

    瞧着向来态度轻送的言笑笑都一脸严肃,凤七寻也跟着担心了起来,“照你这么说,我们并没有多少胜算了?”毕竟她擅长的也不过是弹琴和舞剑,而且那一项和对方比起来,似乎都相差甚远。

    言笑笑拍拍她的肩膀,一脸自信的道:“先不要灰心嘛!这终试还没开始,鹿死谁手犹未可知!你只管养精蓄锐,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就可以了,剩下的交给我!放心,我一定会让你惊艳全场,把那些个莺莺燕燕全都给比下去!”

    别看言笑笑平日里莽莽撞撞,但是有些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总能莫名的让人安心。

    凤七寻点点头,“好,一切听你的!”

    宫外的花朝节进行的如火如荼,宫里的御书房内却是一派肃杀,空气仿佛凝固了起来,侍立四周的宫人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生怕一不小心惹恼了桌案后面色紧绷的帝王,然后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尧帝帛渊正在批阅奏折,一个个折子上白纸黑字,在在都是要他充盈后宫,绵延子嗣,免得尧国江山后继无人的劝谏,让他越看越是怒火中烧。他执笔的手缓缓用力,放在奏折旁的手也慢慢握紧成拳,终于一声脆响,竹制的狼毫笔断成了两截,而他一把将桌案上的奏折悉数挥在了地上。

    “尧国真是无事可奏了是吧?以至于这群大臣们闲着没事做,都开始操心起朕的后宫和子嗣了是吧?”

    侍候的宫人见状,立刻跪了一地,高呼道:“皇上息怒!”

    “息怒?”帛渊冷哼了一声,拂袖冷笑道:“朕怎么息怒?你们倒是同朕说说,朕要不要封后纳妃关他们什么事?朕还这么年轻,子嗣是早晚的事,何愁江山后继无人?难不成他们是在担心,朕没准儿哪一天就突然暴毙了吗?”

    宫人们吓得哆哆嗦嗦,谁都不敢再多说一句。

    “滚!都给朕滚出去!”帛渊厉声吼道。

    宫人们立刻唯唯诺诺的退了出去,偌大的御书房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他怒到了极致,重重的一圈砸在了墙上,鲜血染红了洁白的墙壁,而他的指节处血肉模糊。

    年长的仕官推门进来,正好瞧见这一幕,立刻丢开了怀抱着的卷轴,疾步走到帛渊面前,目光关切的道:“皇上万不可这般伤害自己呀!皇上!”

    帛渊指着一地的奏折,“伤害?呵,这些小伤算得了什么?那些大臣们一而再再而三的逼朕,那才是真正的伤害朕!可偏偏朕又不能处罚他们!”

    仕官扶着他坐下来,继而捡起地上的奏折,还有丢到地上的卷轴,温言道:“皇上自有皇上的无奈,朝臣亦有朝臣的考量,立场不同,利益也不同,怪不得亦怨不得……”

    “和公公,你知道吗?朕现在真怀疑,当初决定夺取皇兄的帝位,是不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被称作和公公的仕官摇了摇头,看向帛渊的目光中充满了慈爱,“皇上还有其他几位皇子都是老奴看着长大的,大皇子天生痴儿,小皇子又生性怯懦,至于二皇子——为人君者,残暴有余,体恤爱民之心不足。这不是夺取还是不夺取皇位的问题,而是事关生死的问题,皇上这么做不止是拯救了自己,也拯救了天下人!”

    他把那些卷轴放到桌案上,并且一一展开来,竟都是一些美人的画像。

    “这些都是花朝节中德才相貌出众的女子,老奴让人一一画了画像,皇上大可以瞧瞧看,若是不喜官家千金,选一两个中意的民间女子陪伴左右,也未尝不可……”

    帛渊摆摆手,本想直接拒绝和公公的提议,却不想在不经意间,竟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容颜。精致的五官,出尘的气质,还有那时时萦绕梦中的浅笑,在在都是他最眷恋的模样。

    “这些都是参加花朝节终试的女子,皇上若是觉得画像恐有不实,亦可亲临现场,观看她们终试之时的比试。”

    “……好,朕要去看。”

    “那老奴这就吩咐下去,准备车舆銮驾。”

    帛渊抬手,幽幽的道:“不用,朕想微服去,不需要惊动任何人。”

    “是,老奴遵命。”

第653章 花朝节(中)

    花朝节终试那一日,天朗气清,云淡风疏,明媚的日光洒在人的身上暖洋洋的。比试台四周早已座无虚席,人们情绪高涨的议论着即将开始的赛事,以及热门的人选,其中最受看好的莫过于突然涌出的黑马——将军夫人的远房堂姐言筱筱。

    之所以化名言筱筱,并且编了个远房堂姐的身份,是因为以凤七寻的知名度,恐怕报出名字没多久,就会被人识破身份了吧?到底是大凛朝的岐王妃,如此堂而皇之的参加尧国的花朝节,也未免太明目张胆了!所以改名换姓这种笨办法,有时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比试场的后台,一个个容颜或绮丽或娇柔的女子都在精心的上妆,已上好妆的女子则在联系着准备表演的才艺,模样认真的可爱。

    许是由于褚云横镇国将军的身份,凤七寻和慕容嫣还有姬宛冰被安排在了一间房屋中准备表演事宜,慕容嫣就坐在她旁边上妆。

    梳理发髻的时候,慕容嫣侧身坐着,柔若水波的眸光若有似无的落在了凤七寻如画似仙的容颜上,眼底氤氲起一种叫做嫉妒的小情绪,不过很快又逝去了。

    她轻牵唇角,绽开一个清浅的笑,声音柔柔的道:“嫣儿听闻姐姐是有夫之妇,这陪龙伴驾想来是不大可能了。姐姐若只是图那千两黄金,尽可以放弃这次比试,嫣儿来给姐姐便是了,也省得姐姐一番劳心劳力,最后还未必能得到!”

    不等凤七寻回答,便传来了一声冷哼,接着响起了女子清凌凌的声音,“用钱来解决问题还真是你的一贯作风,果然不愧是慕容相国家的人,总爱在背地里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这丝毫不留情面的嘲讽显然激怒了慕容嫣,后者眉目不悦的睨向出言不逊的女子,“能解决问题的方法就是好方法,管它是用钱还是用人。姬宛冰,我警告你,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评头论足,还有……你一个道家之人,尊崇的是淡泊名利,居然也跑来争抢花神女的称号,还有什么资格说我呢?”

    姬宛冰随手挽出了一个剑花,冷笑道:“我有没有资格,也不是你能说了算的。其实我也不想过来一争,只不过我师父他老人家见不得有人在尧国一家独大,所以派我过来,挫一挫你们慕容家的锐气!”

    “你!”

    瞧着争辩不下的两人,言笑笑一把扳过凤七寻的头,“别理会她们,她们向来争斗惯了,水火不容的,咱们可不夹在中间当馅饼。你只管好好准备便可,既然慕容嫣想要用钱收买我们,就表明我们有赢面!”

    凤七寻点了点头,收回了放在两人身上的目光。

    终试很快正式开始,姬宛冰是第一个上场的。凤七寻虽然没有在观众台上看到她的表演,但是从旁边依然见识到了她出神入化的剑法——翩若惊鸿,矫若游龙,分明是杀人对敌的剑法,却偏偏被她舞得美不胜收,令看者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叫好声一阵高过一阵。

    慕容嫣纵然也感慨于姬宛冰剑法的美妙,却因为立场不同,只能暗地里咬牙切齿,将手里丝质的绢帕搅得面目全非。

    紧接着上场的便是慕容嫣了。

    正如言笑笑所料,慕容嫣表演的是箜篌曲凤凰吟,声音空灵若山谷回响,似泉水潺潺,又像是百种雀鸟当空鸣叫,却无繁杂聒噪之感。静听之下,仿佛连心境都缓缓趋平,好似风浪过后的海面,水天一色,波平如镜。

    接下来的表演亦是有曲有舞,并且着实可圈可点,只是和她们二人的表演相比,总是逊色了很大一截。

    凤七寻是最后一个出场的。这是一个机会,也是一个挑战,如果可以一鸣惊人,定能获得满堂喝彩,那花神女的桂冠恐怕也就不出其右了,可若是反响平平,只怕是会从高空跌落地面,端的是云泥的差别。

    临上场前,言笑笑紧握着她的手,“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你可以的!”

    凤七寻重重的点了点头,此时此刻,这已经不是一个比试那么简单了。她想赢,她要赢,她要以最辉煌的姿态展现给世人。

    广阔的表演台上,突然响起了一阵古琴声,幽幽远远仿佛梵音的低吟浅唱,让原本交谈议论的观众瞬时安静了下来。琴音渐息,身着金色薄纱的女子成群涌出,面向观众站成了一排。为首的女子戴着纯金打造的发冠,手臂和脚腕上亦是金色的环,纹着最远古的佛教图腾,精致的面容犹如菩萨临世,带着普度众生的良善。

    古琴声再次高亢的响起,伴随着笛声、琵琶声还有仿佛从灵魂深处传来的箫音。一众女子或伸展或弯曲着纤白的手臂,挽出形状优美的花结。她们时而动作一致,时而分散开来,像旭日、像流云、像天边的晚霞散发出最耀目的光彩。

    望着台上观众们如痴如醉的模样,后台的言笑笑轻牵唇角,漾开了一个得意的笑。这千手观音的舞蹈,可是她绞尽脑汁才拼凑完整的,唬住这些个没见过世面古代人,绝对不成问题!

    “啦啦啦啦,看来这千两黄金是非我莫属了!”她打了一个响指。

    比试结束,凤七寻的千手观音舞让人叹为观止,无疑获得了最高的赞誉,赢得了新一届花神之女的称号。姬宛冰倒是自然洒脱,上前和她握了一下手,由衷的道:“这一舞当真是我见过最美轮美奂的舞蹈,输给你,我心服口服!恭喜!”

    “谢谢!”

    比起姬宛冰的洒脱,慕容嫣就有些愤愤不平了,直接在结果宣布之后,就乘坐马车离开了现场,还差人传了一句话——“这次是你侥幸,下次可就没那么幸运了!”

    “谁给你传的纸条?”言笑笑好奇的凑上前来。

    凤七寻把纸条攥成了团,摇头道:“没什么,人们呐,总喜欢把别人的成果归结为命运的眷顾,却从来都看不到别人的努力。”

    言笑笑点点头,“嘛,蛮有道理的!好了,别说什么人生哲理了,颁奖典礼马上就要开始了,奥斯卡的金像奖最终花落谁家了呢?哇,是凤七寻!哈哈哈哈!”她狂笑了几声,突然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不对,应该是言筱筱!哈哈哈!”

第654章 花朝节(下)

    这是凤七寻第一次体会到万众瞩目的感觉。

    她站在宽阔的台上,环顾四周皆是热情欢呼的百姓,男子眼中多流露出惊艳,女子眸底则藏匿了不能言表的艳羡乃至嫉妒,嫉妒上苍是何等的不公平,嫉妒为何有些人相貌平平,而有些人却生得花容月貌,如斯倾城。

    身着华丽彩衣的女子款款走上台来,绮丽的面容犹如空谷的幽兰,婀娜的身段牵起了多少人不由自主的遐想和旖念。她手捧着一只琉璃金冠,上面镶嵌着七彩的宝石,在日光的折射下散发出迷离的光彩。

    “都说江山代有才人出,果然不假,这一届的花神女真是让我自叹弗如。”女子声音婉转,不愧是上一届夺得花神女称号的女子。

    凤七寻略一颔首,矮身让女子为她戴上了金冠,“姑娘客气了。”

    热烈的欢呼声再次传来,她透过一层层的人群,澄澈的眸子不经意间的落在了一人身上,蓦地一怔,然而待她仔细去看的时候,却只看到一群情绪高昂的陌生百姓。

    “怎么了?”言笑笑上前问道。

    凤七寻摇摇头,“我好像看到了一个…认识的人。”

    “认识的人?在哪里?”言笑笑四下张望,却并没有瞧见或熟悉或异样的面孔,于是揽过女子的胳膊,笑着道:“看来你是太紧张,以致于都产生幻觉了,这里哪有什么认识的人,全都是想要认识你的人!嘿嘿嘿!走,拿了大奖,咱们说什么都要好好庆祝庆祝!”

    凤七寻点点头,随她离开了表演台。

    她离开后,坐席上的百姓也都纷纷起身,陆续离开了观众席,然而其中有一个人仍旧坐在原位一动不动,目光痴痴的望着凤七寻原来站立的位置,竟是被她以为成错觉的那个人——妖冶的面容雌雄难辨,微挑的丹凤眼不动声色便能缱绻出惑人的光芒,周身更是流露出寻常衣衫难掩的清贵乃至高高在上的气质,端的是人中龙凤的身份。

    身旁年老的随从上前,“主子,花朝节结束了,咱们也该回去了。”瞧着男子眷恋的目光,老者幽幽叹道:“主子若是当真喜欢那女子,老奴想办法把她带来,只是已有婚娶的妇人入宫怕是会招致口舌,老奴建议主子还是另谋别苑供她居住的好。”

    帛渊闻言苦笑,比吞吃了黄连还要苦涩的感觉从心底漫至喉间,最后冲上眼眶,让人莫名的想要潸然泪下。他长长的呼出去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她不是一个会接受强迫的女子,以前不是,现在更不会是了……”

    犹记得最初的时候,他觊觎她的美貌,对她下了合欢散,想要逼她就范,然而她却抬手捅了自己一刀,快且狠,没有丝毫的犹豫。下一刻,那把染了鲜血的匕首,就抵在了她的喉间,用行动告诉他——她誓死不屈服。

    如今的她倒是少了几分当年的倔强,只是眉眼之间满满的幸福,却比昔日的倔强更能刺痛他的眼和心。他是浪子轻浮,一心雪月风花,可是当那颗心不知不觉遗落在某个人身上之后,彼时游戏花丛的模样却再也回不去了。

    “主子若是不想强迫于她,大可以用普通的方式接近、认识,像个寻常的男子一般去追求自己喜爱的女子,相信以主子的身份和相貌,任何一个女子都恐难拒绝吧?”老者衷心的建议道。

    帛渊轻轻的摇了摇头,“罢了,回宫去吧……那些想要充入后宫的女子,想来便让她们来罢,人多了,也许就不会那么寂寞了。”

    “是,老奴明白了。”

    帛渊想,大抵是他一生招惹的女子太多,以致于遭到了报应,或许凤七寻的出现就是上苍对他的惩罚,任他纵有千般本事、万般手段,在她面前却都化为了虚无。她有心爱的人,很爱很爱,爱融进了骨血,而那个人……不是他。

    离开之后,凤七寻越想越觉得自己不可能看错,于是又匆忙的返回了比试的地点。此时早已人去座空,只剩下粗布麻衣的杂役在收拾座椅和台子了。

    “我明明…看到他了的……”凤七寻眉头微蹙的低喃。

    “怎么这么魂不守舍的?莫不是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男子大步上前,轻柔的揽过她纤细的身躯,狭长的眸子里尽是关切,“要不要我帮你找找?”

    凤七寻摇摇头,“没有丢东西,只是我刚才好像看到了帛渊,就站在那儿!”她伸手指着东北方的位置,疑惑的道:“可是一转眼却又看不见了。”

    “那就是看错了,人这么多,难免看走了眼!”赫连沣抬手拢了拢她被吹乱的青丝,温声安抚道:“你呀,就别胡思乱想了,帛渊是久居深宫的皇帝,每天日理万机,哪里有空闲来看这些繁杂琐事呢?”

    凤七寻觉得他说的有理,便没在细纠这件事,转身朝来时的路走去。

    赫连沣回头看了一眼她所指的位子,习惯性的眯起了眼睛——小七,不要怪我对你说谎,只是有些人,不见反而比见到了更好。

    “沣?”女子疑惑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赫连沣应了一声,疾步上前牵起她的手,“玩也玩够了,闹也闹够了,接下来你想去哪里呢?”

    “嗯……暂时还没想到,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不如去邕南吧!这里距离邕南不远,正好我也好久没回去了,想带你去我曾经生活了七年的地方看看。”

    凤七寻停下脚步,“邕南?”

    赫连沣点点头,“虽然传闻中的邕南是一个贫瘠之地,但其实它只是没有离都那么繁华罢了。邕南的百姓淳朴且善良,你去了一定会喜欢上那里的!”他扳过凤七寻的肩膀,目光是前所未有的郑重,“不瞒你说,我曾想过,如果哪天你累了,不想再到处周游了,我们就回到邕南,在那里安家定居,颐养天年,或许等安儿长大些了,也可以把他接过来。”

    似乎瞧着凤七寻迟迟没有反应,赫连沣的眸色稍暗,“不过如果你不愿意的话……”

    “我愿意。”凤七寻打断了他的话,微笑着说:“我愿意,只要是和你在一起,无论身处何方,无论过什么样的生活,我都愿意!”

    赫连沣再无话,只是轻覆上了女子娇嫩的唇,把所有的感情都揉在了深情的一吻中。

第655章 鬼医情牵(上)

    有句话说的很对,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争斗。江湖本就是一个争斗密集的地方,而且接连不断,比如以前声名鹊起而如今却恶名昭彰的逍遥鬼医。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逍遥鬼医的名头又重新响彻江湖,不过不同于以前的悬壶济世和被传得神乎其技的医术,现在的逍遥鬼医在江湖人眼中,是一身白衣却心思阴暗的恶人,是容颜俊秀却采掠花草的淫贼,是人人得而诛之的江湖公敌。然而他出神入化的功夫和狠辣血腥的手段,却在整个江湖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但凡他到达的地方,必然是草木皆兵,风声鹤唳。

    草木葱茏的密林中,面容俊逸的男子整理好身上胜雪的白衫,轻瞥了一眼衣不蔽体、气息全无的女子,唇边漾开了一丝阴诡的笑容。他从怀中抽出一条丝质的帕子,俯身盖在了女子的私密处,丝帕上朱线绣制的逍遥二字如鲜血般醒目。男子的眸色阴沉,蓦地收起了笑容,若无其事的起身离开了不堪入目的现场。

    男子没有走出多远,便瞧见一身红衣似火的女子抱剑倚靠在树旁,妖冶到极致的面容,酥媚入骨的眼神,玲珑有致的身形……毫无疑问是足以掀起男子原始冲动的尤物。

    他停下脚步,眯眼打量着数步之遥外的女子,眼底泛起了占有的光芒。不过他也不傻,这平白无故出现的女子定然不寻常,一切还是要小心应对才是。

    “敢问姑娘是……”

    不待他把话问完,红衣女子便开了口,柔哑的嗓音仿佛软进了骨子里,“你就是传说中医仙再世的逍遥鬼医?”

    男子“唰”的一声摇开了折扇,“正是在下,姑娘这是来寻医问药,还是想找我治病救人呢?先说好,我的诊金可以不便宜呢!”

    女子闻言冷哼了一声,二话不说便拔剑刺了过去。

    男子侧身躲过她的袭击,皱眉道:“呵,看来是来寻仇的。”说罢,便集中精神和女子你来我往的打斗了起来。

    原以为这般声名狼藉之辈,武功应该强不到哪里去,至于江湖上的传言,不过是有心之人的夸大其实罢了。然而几番过招下来,女子却觉得越来越吃力,甚至有些招架不住。到后来,她更是连连败退,最终被男子一掌击中肩膀,直直的撞在了树上。

    男子合起折扇,手法极快的点住了她的穴道,顺势用扇柄挑起了她的下巴,“啧啧啧,又来了一个不自量力的,不过你的姿色可比刚才那个强多了,想必玩弄起来也一定很**。不得不承认,你真是我见过的长相最是美艳妖娆的女子……”

    顿了顿,男子似乎想起来了什么,眯眼问道:“说起美艳,我倒是想起了一个人,你该不会就是以惑人之术名动江湖的媚娆吧?”

    红衣女子闻言表情微动。

    男子勾唇一笑,“看来是了。呵,真不知道我逍遥鬼医何德何能,居然能得到媚娆姑娘的青睐,可着实让我受宠若惊呀!”说话间,他便凑近媚娆的颈间,长长的嗅了一口气,表情如痴如醉的道:“这美人儿的味道就是不一样。”

    媚娆对着他那张恶心的脸轻啐了一口,冷声道:“就凭你也敢自称逍遥鬼医?到底是谁给你的胆子,居然敢这么破坏他的名声?”

    男子抹去脸上的口水,一把捏住媚娆的下巴,“你说什么?你说我冒充逍遥鬼医?”

    “难道不是吗?你这个冒牌货!”

    男子闻言冷笑,“这么说,你见过真正的逍遥鬼医了?”

    媚娆瞪圆了眼睛,怒视着他,恶狠狠的道:“何止是见我过,我们还认识呢!他那么善良温柔的一个人,岂能让你这等渣滓败坏了名声?”

    “渣滓?呵,真是一个很贴切的形容呢!”男子后退了一步,眸中含着冷笑,“我的确是一个渣滓,一个江湖败类,可是那又如何呢?我现在顶着的可是逍遥鬼医的名头,别人要找也只会找逍遥鬼医寻仇。既然已经被你识破了,我也不怕告诉你,我的确不是逍遥鬼医,至于我的真实身份,想必你也不会陌生——在下复姓慕容,单名一个幻字!”

    “慕容幻?”媚娆总觉得这个名字听来有些熟悉,细想之下才恍然想起,“玉面阎罗!你是玉面阎罗!”江湖杀手排行榜上的第七名,玉面阎罗慕容幻,可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仿佛读懂了她的表情,慕容幻转了一个圈,挑眉笑道:“如你所见,我并没有死,只不过在逐月令的追杀下,有些无处可逃而已,所以我只好换张面孔,换个身份苟且偷生了!”

    “那你也不应该……”

    “不应该选逍遥鬼医吗?”慕容幻替她说出了下面的话,冷笑道:“俗话说的好,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同样的,最危险的方式也往往最安全,试问有谁能想到,竟然有人会这么明目张胆的假扮逍遥鬼医呢?”

    慕容幻低声轻笑,似乎在感叹自己的聪明才智。

    “好了,既然我的秘密你全都知道了,我就更不能留你了!不过你放心,虽然你是祭月阁的人,而我又对祭月阁恨之入骨,但是我极是怜香惜玉,像你这般媚入骨血的女子,我一定不会让你死的太痛苦。”

    说罢,他便掏出一个瓷瓶,从瓶中倒出了一粒红色的药丸,喂进了媚娆的嘴里。

    “你给我吃的是什么?”

    “放心,不是毒药,只是燃情散而已。它会让你浑身无力,却又奇特的保持着极其清醒的意志,然后看着自己任由我摆布,予取予求……”似乎想到这样绝色的美人,很快就要臣服在他的身下,慕容幻得意的狂笑了起来。

    媚娆缓缓闭了闭眼,眸光凌厉的道:“杀了我!你杀了我好了!不然哪怕我有一丝机会,一定会将你碎尸万段。”

    “都已经是我的囊中之物了,还这么垂死挣扎,啧啧,真是太不聪明了!”慕容幻一边伸手去解媚娆的束腰,一边笑容淫*邪的道:“用不了多久,你一定会后悔刚才的话,然后抱着我不舍得放手的!”

    就在慕容幻即将一逞兽欲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清朗的男声:“连小爷的女人都敢碰,你是想死还是不想活了呢?”

第656章 鬼医情牵(中)

    这般嚣张的语气引得慕容幻皱紧了眉头,然而待他转过身,看到来人只是一个扮相招摇的俊俏公子时,便不由得心生轻蔑。

    “你的女人?知道她是什么身份吗就说她是你的女人?”慕容幻挑眉质问。

    俊俏公子同样挑起眉,漫不经心的道:“我管她是什么身份,只要是小爷我看中的,那就是我的女人!”

    “呵,好狂妄的口气!”

    慕容幻不认得来人,可是媚娆却对他再熟悉不过,于是故意板起了脸,沉声道:“封青越,你走!这不是你该管的闲事!”

    是的,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一向闲散的封青越,而他的功夫如何也是众所周知的——别说是慕容幻了,他恐怕在媚娆的剑下都过不了三招。

    听了媚娆的话,慕容幻微眯起了眼,“哟,你们原来认识呀!”

    媚娆故作嫌恶的别开脸,冷声道:“不过是一个死缠烂打的花花公子罢了,谁会认识他啊!你让他走,我不想他坏了我们的好事。”

    慕容幻轻笑了几声,表情了然的道:“原来是追求者啊!也对,像媚娆姑娘这等绝色的美人儿,自然是不乏裙下之臣了!不过小子……”他抬眼看向抿紧了唇的封青越,“既然媚娆姑娘都发话了,让你不要多管闲事,依我看你还是乖乖的离开吧!”

    封青越固执的上前一步,微扬着下巴问道:“我要是不走呢?”

    慕容幻上下打量了封青越一番,只见对方唇红齿白,身形瘦长单薄,怎么看都不像是习武之人,而更像是常年醉心于烟花柳巷的浪子,以至于连精力都被掏空了。于是,他看向封青越的眼神便愈发不屑一顾了。

    “你若是不走的话……我虽然对实力悬殊的打斗不感兴趣,而且你这种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估计也不禁打,但是你要是想坏我的好事,我不介意把你的命留在这里。”

    封青越闻言轻笑,“说我的口气狂妄,你也不见得多谦虚嘛!你到底是什么人,居然敢抢我的媚娆?”

    “我?呵,记住了,我就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逍遥鬼医,小心惹恼了我,我让你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逍遥鬼医?”

    封青越露出了错愕的表情,只是看在慕容幻眼里却错看成了震惊和恐惧,“害怕了吧?害怕了就赶紧给我滚!”说罢,便转过身不再理会他。

    就在他以为封青越已经识趣的离开了的时候,后者突然幽幽的问道:“喂,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

    慕容幻不耐烦的转过身,“什么奇怪的味道?”

    “我也说不上来,好像是沉石草,又好像不是……”

    慕容幻嗅了两下,的确闻到了一种咸咸腻腻的味道,而且还有些刺鼻。

    “什么沉石草浮石草的,你要是再不离开,小心我要了你的命!”他沉下了脸色,语气不善的斥道。

    然而封青越还是一副从从容容的模样,反问道:“你不是逍遥鬼医吗?连是什么药草的味道都闻不出来吗?”

    “你!”

    封青越的屡屡阻挠,终于惹怒了慕容幻,后者这才正视起他来,暗想此人或许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你到底是什么人?”

    “现在换成你问我了吗?”封青越撇了撇嘴,眼神颇为轻蔑的道:“你连本尊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居然就敢冒充,还真是可笑呢!”

    “什么?你的意思是……”慕容幻一脸震惊的问道:“你是逍遥鬼医?”

    “猜得不错,不才正是逍遥鬼医。”封青越咧开嘴一笑,继而抽出别在后腰的折扇,摇开来至于胸前,只见上面逍遥二字刚劲有力,铁画银钩,居然和慕容幻手中的折扇一模一样。

    慕容幻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很快恢复了平静,面露阴狠的道:“就算你是真的逍遥鬼医又如何?我可听说了,逍遥鬼医不过是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所以你若是真的逍遥鬼医,那定然不会是我的对手。啧啧。我本不想杀你的,可是现在你自动送上门来,我就不得不出手了!等除掉了你们二人,世上再无人知晓我是假冒的了!哈哈哈哈哈!”

    慕容幻仰天大笑了几声,提起媚娆掉在地上的利剑,一步步朝着封青越走了过去。

    “封青越,你不会是他的对手的,你快跑啊!封青越!”媚娆着急的在身后大喊。

    然而封青越像是没有听到她的喊声一样,依旧微笑着看着渐渐逼近他的慕容幻,俊秀的容颜上一派风轻云淡。

    就在慕容幻举剑刺向他的时候,忽然觉得自己身体一僵,竟然一动都不能动了。他暗道一声不好,抬眼才发现封青越脸上不知何时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封青越缓步上前,一把弹掉了慕容幻手里的剑,继而绕着他周身走了一圈,摇着头道:“啧啧,这就是轻敌的下场——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我很容易对付吧?我的确不会武功没错,那是因为以我的医术,根本不需要武功那种多余的东西。”

    慕容幻浑身僵硬如石,只有一双眼珠可以自由转动,恶狠狠的盯着封青越。

    “现在你应该猜到沉石草的作用了吧?那就是——让中毒之人像是沉入海底的巨石一般,浑身僵硬且动弹不得!”

    封青越轻拍了拍慕容幻的肩膀,笑眯眯的道:“放心吧!这沉石草的药效没有个把时辰是解不开的,而且我已经通知那些寻仇的江湖人了,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找来这里。到时候他们看到被辱杀的女子,还有身处现场不远处的你,自然就会明白事情的始末!届时也自会有人昭告武林,还我的清白。”

    说罢,封青越便大步上前,解开了媚娆的穴道,同时接住了浑身瘫软的她,语含关心和责备的道:“你可真是胆大妄为,连对方是什么样的人都不清楚,居然就敢亲自找上来,难道你就不怕死吗?”

    “我做这件事情之前,早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死算得了什么,总好过眼睁睁的看着你的一世清名被这个败类毁坏……”媚娆艰难的道。

    她若不够资格爱他,那便倾尽一生护他安好,纵使付出性命、万劫不复又何妨?

第657章 鬼医情牵(下)

    望着怀中面色苍白且又浑身无力的女子,封青越忍不住一阵阵后怕:若是他刚才晚来一会儿,或者说压根儿没有出现,媚娆该是会经历和先前那个女子一样的地狱吧!

    他拨开媚娆被汗水湿透的青丝,皱眉怨怪道:“傻丫头,我的一世清名算得了什么,哪有你的性命来得重要?更何况清者自清,我封青越行得正坐得直,不怕旁人的污蔑和非议,你这么做是何苦呢?”

    媚娆勉强的摇了摇头,“你这么才是何苦呢?我不过是个残花败柳的身子,不值得你为我冒这么大的风险,刚才若是被慕容幻察觉了你的用意,你岂不是会有性命之忧?”

    “我是有备而来,自然不会轻易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倒是你……谁说你是残花败柳之身了?看我不用一瓶鹤顶红喂死他!”封青越一脸愤怒的道。

    媚娆被他的模样逗笑了,“旁人又不是傻瓜,怎么会平白无故喝下你给的鹤顶红?”

    “你忘了吗?我可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逍遥鬼医,就算鹤顶红不能用,我还是会有千种万种的法子,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人,所以以后谁若是再敢说你是残花败柳,我一定会让他死的很难看!”

    “……我不值得你这么做。”

    “值得!我说值得便是值得!”

    这是媚娆第一次觉得,原来有些情话就算不是甜言蜜语,还是能让人温暖到骨子里。眼眶中莫名涌上了一股子酸意,似乎泪水马上就要夺眶而出。然而她还没来得及体味感动的滋味,另一种异样的感觉就充斥在了全身。

    察觉到媚娆的异样,封青越紧张的问道:“怎么了?”

    媚娆想要回答,却发现一开口就是媚人的呻吟,而她的面色也开始浮现出不正常的潮红,呼吸亦是急促了起来。别说是封青越了,就连普通人也能看出发生了什么事。媚娆也想起来了,慕容幻刚才喂给了她一颗红色的药丸,名唤燃情散。

    “燃…燃情散……”

    “燃情散?”封青越闻言皱眉,继而起身走到慕容幻面前,在他身上下下上上抹了一通,却一无所获。

    慕容幻露出了得意的眼神,好像在说:找不到了吧?我可是从来不会把解药放在身上的,要是想拿解药,先放了我呀?

    “……不能放了他,我…没关系……”察觉到慕容幻的意图还有封青越的打算,媚娆及时出声阻止,但是那种烈焰焚身的感觉还是让她忍不住叫出了声。

    “媚娆!”

    封青越大喊了一声,快步冲到她身边,抱起她径直朝密林深处走去。

    “我是逍遥鬼医,我一定可以救你的!我是逍遥鬼医,我一定可以救你的!我是逍遥鬼医,我一定可以……”他一边四下搜寻药草,一边不停的碎碎念着,不知道是在说给媚娆听,还是在安慰自己。

    然而祸不单行,药草还没有找到,天空突然炸起了一声响雷,倾盆大雨兜头浇了下来,不过片刻便把两人淋成了落汤鸡。

    封青越抱着媚娆,找了一处山洞躲了进去,并把她放在了放着干草的地上,“你先在这里休息,我出去找草药,我一定可以救你的!”

    媚娆伸手扯住了他的袖子,“把…把我…丢…丢到雨里…”

    明白她的打算,封青越断然拒绝道:“不行!虽然这也是熬过毒性发作的方法,但是对人本身伤害极大,我不能让你这么做!而且,现在已经是深秋了,强行淋雨的话,我也不敢保证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如果一不小心伤了肺腑,别说是我了,就是大罗神仙也未必能救得活你!”

    “那就给我——”媚娆突然失声大喊,继而喘息着道:“反正我也不是什么守身如玉的女子,你若是当真想救我,就要了我,要了我啊!”

    封青越僵直着身体,眼睛一动不动的望着因为燃情散而蜷缩成一团的媚娆,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雨水打湿了她的青丝和衣衫,勾勒出了她玲珑有致的身形。

    燃情散,让人的身体备受煎熬,却让人的意识无比清醒,清醒的看着自己沉沦。

    封青越垂下眼睑,声音极淡的道:“我知道了……”

    他终是解开了身上的衣衫,又动作轻柔的褪去了女子的衣裙,宽大而温暖的手掌一寸寸的爱抚过女子娇嫩的身体,在她身上点燃了星火般的激情。互相拥抱,彼此纠缠,像是缠绕的藤蔓般交缠。一下下的冲撞,一声声的低吼,一句句的吟哦,都将两人带去了云端和天堂,带去了幸福的彼岸。

    缠绵过后,解了毒的媚娆沉沉了睡了过去,封青越则在洞中寻了些许干柴和稻草,升起了一个火堆,烘烤着两人被淋湿的衣服。此时天色已暗,火光映红了女子的娇颜和肌肤,上面点点咬痕让封青越不由得别开了眼。

    一声嘤咛响起,女子幽幽的醒转了过来。

    想起方才二人的缠绵,想起自己的承欢和索求,媚娆难得的红了脸。

    “你……”

    “我……”

    两人齐齐开口。

    “你先说吧!”封青越做了个请的手势。

    媚娆点点头,眸子没有直视封青越的双眼,而是望向哔哔啵啵燃烧的火堆,“你放心,今日这件事……我们就当从未发生过吧!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也不会强行要你负责,还有……多谢你的救命之恩。”

    封青越闻言皱起了眉头,“发生了便是发生了,什么叫当做从未发生过?你都已经是我的女人了,莫不是还想要逃离我的身边不成?”

    媚娆错愕的抬起头,“可是你不是……”不是对凤七寻一往情深吗?这句残忍的话,她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

    “我以前的确倾心于七寻,可是这么些日子以来,我终于想明白了——人世间最珍贵的不是得不到,也不是已失去,而是现在的幸福,所以我离开家,遍江湖的寻你,便是想要问你一句……”

    封青越朝媚娆伸出手,目光深情的问道:“媚娆,你可愿意做我封青越的妻?”

    媚娆捂住了嘴,眼泪顺着指缝滴落下来,而她重重的点了点头,“我愿意。”

    我愿意做你的妻子,此生此世,一心一意,矢志不渝。

第658章 十年(上)

    春去秋来,草木枯荣了一年又一年,时间仿若掌心的细沙,握得再紧也敌不过悄无声息的流逝。似乎只是弹指一挥的瞬间,周遭的景色和建筑还恍若昨日,然而身旁的人和事却分明已桑田沧海、地覆天翻。

    彼时咿呀学语的稚童赫连宸,如今早已成长为英明睿智的少年帝王,笔墨落下间便可指点江山。昔日温婉威仪的太后荼雅,也成为了大凛朝最尊崇的女人,朝臣信服,百姓敬仰。

    又是一年的隆冬,梅园的白梅开得繁盛,仿佛落雪挂在枝头,却犹自飘来阵阵沁人心扉的清香。身着华贵凤袍的女子屏退了伺候的宫娥,独自一人立于园中,双眸出神的望着盛放的梅花,心底蓦然腾起了一阵阵感伤。

    十年,竟已经十年了。

    她抬手抚上自己的面颊,肌肤虽然白皙如初,却到底比不得当年的滑腻紧致,就连光滑的眼角在微笑时,都会浮现出些许的细纹。

    “到底……是老了么?”她低声呢喃。

    身后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一步一步踏在铺满了一地的雪上,嘎吱嘎吱的响。女子缓缓转过身,果不其然的看到了一身朝服的硬挺男子,线条冷硬的容颜上难掩岁月的沉淀和风霜。却原来,他也老了。

    女子心下微怔,以前只要是她出现的地方,他总是遥遥静静的望着,不肯离开却也不会接近,只是用那双盛满了一汪深情的目光凝望着,看得人不禁赧然。

    男子走到三步之遥的地方站定,躬身行了一礼,“臣,参见太后娘娘。”

    “摄政王不必多礼。”荼雅睇着赫连岑的面容,听着他近乎疏离的语气,心底的哀伤便如冬日的雾气般弥漫开来。她自嘲的一笑——这些本就是她咎由自取,既要辅佐宸儿坐稳这个江山,那就注定要抛下不容于世的姻缘。

    “臣今日来是有一事相求,还望太后娘娘恩准。”赫连岑再施一礼,不待荼雅开口询问,便径自道:“如今四海升平,国泰民安,皇上亦是治世明君,臣觉得是时候让圣上独理朝政了!”

    荼雅心下一颤,“王爷的意思是……”

    赫连岑单膝跪地,“臣斗胆,恳请太后恩准臣辞去摄政王之任!”

    “你要走?”

    赫连岑垂下头,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

    荼雅转过身,闭了闭眼道:“摄政王若是想要请辞,应该去找皇上。哀家不过是后宫之人,岂能随意应允你的请求?”

    “正是皇上命臣来请求太后,皇上说如果太后准许了,他自然不会有异议。”

    “这……”

    荼雅犹豫了,为难了,十年以来默默守护,似乎已经让她形成了一个习惯,那就是无论开心还是难过,无论笑还是哭,身边总会有那么一个人,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感同身受。而如今,他是倦了,累了么?

    是啊,任是多么强大的人,任是多么不可言说的爱意,在日复一日的漫长等待中,都会有耗尽的一天吧!

    荼雅突然明白,自己真的好残忍,比当初的赫连煜更残忍,可是要她就这么放赫连岑走,却又是千般万般的不舍。

    到底……该如何是好呢?

    梅园深处的暖阁里,一身绛紫色龙袍的少年玉立在窗边,望着园中一跪一立的两人,好看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只是那温润的眉眼却和当年的赫连煜如出一辙,不是当今的圣上赫连宸还能是谁呢?

    赫连宸身后还有一个稍微年长的少年,同样的容颜清俊,卓尔不群,只是比之他的温润和柔和,更多了几分冷酷和桀骜,尤其是那一双狭长的眸子,总泛着些许的寒芒,可不就是已经长大成人的安小爷么!

    “哎,你这不是在为难太后娘娘么?”安儿用嘴呶了一下对峙的二人,不解的问道。

    “这不是为难,朕只是觉得这个决定只能有母后来做。”赫连宸单手紧抓着窗棂,目光幽幽的道:“十年了,朕看着母后和王叔相爱却又互相折磨十年了。以前朕总觉得,母后是父皇的女人,应该从一而终的爱着父皇,可是后来,朕从纤儿姑姑那里听说了些母后和王叔的事情,才发现原来感情远比我能想象的复杂和艰难。”

    “哟哟,都还没过成人礼呢!就开始张口感情,闭口感情了,你莫不是有了心仪的女子?快,快告诉我,是哪家的姑娘?”安儿撞了一下他,目光戏谑的问道。

    “我哪里有什么心仪的姑娘?你别乱说!”赫连宸脸色微红的驳斥。

    “看看看,脸都红了还说没有?你知不知道,你每次说谎的时候,都会忘了用朕这个称呼!”

    赫连宸说不过能言善辩的安儿,只好通红着脸斥道:“你休要继续胡说八道,不然以后就不要进宫来了!”

    “别啊,我可是好不容易从邕南过来一趟,你不让我进宫,那我还不如不来呢!”

    这边开始了打闹,可荼雅那里却依旧岑寂一片。

    赫连岑见她久久没有回复,于是开口道:“娘娘不说话,臣就当娘娘应允了,臣多谢太后娘娘恩典,臣,告退!”说罢,他便起身缓缓后退。

    “站住!”荼雅厉声喝道,抬起头时已是双眸含泪。

    赫连岑一脸错愕,“娘娘……”

    荼雅快步走到他面前,抬手一拳打在他的胸口,接着便是一拳又一拳的捶下,“你就那么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我对不对?是,我是迟迟不肯同你在一起,可是你又知道这十年来,这三千多个日日夜夜,我是如何过来的?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无时无刻不想和你在一起,可我是太后,我身后是尚且年幼的宸儿,我面前又是大凛朝的江山…我没得选……”

    女子哽咽着,抽泣着,似是恨不得把这许多年的积怨都发泄在赫连岑身上。她知道他的痛,知道他的苦,可他是否知道她的隐忍和思念?

    赫连岑一把攫住她的手腕,把她扯进了怀里,迭声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当初就应该不顾一切,打破所谓的伦理纲常,而不是想一个傻子一样,只是选择守护!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打我!你打我好了!”

    荼雅摇着头,伏在男子的怀里,失声痛哭了起来。

    此后,无论是朝堂还是民间都传出了一个流言,说当朝摄政王仗着自己手握兵权,功高震主,逼迫太后下嫁于他,并让皇上尊称他为亚父,堂而皇之的享受着太上皇的待遇。

    慈安宫里,荼雅替男子斟了一杯茶,眸光嗔怪的道:“这样真的好吗?你一直以来的清誉就这么被败坏了?我就说不该同意宸儿的做法,还以为他有什么好法子,结果还不是想了个馊主意出来!”

    赫连岑握住她倒茶的手,微笑道:“只要能和你长相厮守,清誉不清誉的,不要也罢。”

第659章 十年(中)

    大抵是邕南距离京城太过遥远的缘故,凤七寻数次说要回京聚会故人都未能成行,而这一拖便是十年,以至于荼雅频频来信,一面相邀她回京叙旧,一面又责备她着实无情,离京这么长时间都不想念京中旧人。

    凤七寻细看着最近寄来的这封信,上面除了日常的寒暄,便是关于京中的大事——摄政王自恃手握兵权,强行让当朝太后下嫁于他。

    瞧着她一边读信,一边不可抑制的笑出声来,赫连沣好奇的问道:“什么事情这般好笑,也说来给我听听?”

    凤七寻把信收起来,轻笑道:“是你那好侄儿终于转守为攻,抱得美人归了!”

    “哦?”赫连沣挑眉,心道只懂得在背后默默付出的赫连岑居然也转了性子,真是难得,难得呐!

    “荼雅信上说,如今的离都城到处都是关于赫连岑的流言蜚语,有说他功高震主、目中无人的,也有说他贪图美色、慕恋权势,迟早不得善终的,更有不少女子觉得他痴心痴情,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人……其实说白了,不过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嗯,总算不枉费岑儿苦苦守候了十年之久。”

    乍然听到赫连沣提起这两个字,凤七寻突然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是啊,竟然已经十年了!也是时候回去离都瞧瞧了!”

    犹记得离开京城的时候,他们是两个无所顾忌、准备周游列国的人,而现在同样的乘坐马车回京,凤七寻膝畔却多了一个熟睡的女童。粉嫩粉嫩的脸颊,小巧而精致的五官,尤其一双睫毛卷翘如同蝶翼。女童穿了一身粉色的衣裙,头上扎了两个羊角辫,打扮和模样皆和小时候的凤七寻如出一辙。

    是的,她到底是抵不过某人的软磨硬泡,在定居邕南的第二年再次有了身孕。这下可把赫连沣高兴坏了,每天都让大夫一天两次的把脉,还在她身边安排了聪明伶俐的丫环,时刻伺候着。不仅如此,他还见天儿的去庙里求拜,巴巴的盼着凤七寻能生下一个女儿。

    相对于赫连沣的热情和激动,咱们的安小爷可就郁闷多了,逮着空就盯着凤七寻的肚子瞧,俊秀的眉头拧成了疙瘩,直到凤七寻郑重的允诺他,无论生下来的是一个弟弟还是一个妹妹,都不会抢去对他的半点宠爱的时候,他才稍稍放了心。

    “虽然知道你说的是假的,不过你能这么安慰我,我已经心满意足了!”安儿托着下巴,无可奈何的道。

    尽管口口声声说着不希望有人来夺走原本属于自己的母爱,但是凤七寻分娩的时候,安儿的紧张却一点都不亚于赫连沣,甚至整个人都趴在窗户沿上,试图透过模糊的窗子,看清楚房里的情景。

    后来在一阵响亮的啼哭声中,岐王府的小郡主顺利诞生。

    赫连沣喜笑颜开,高兴的大设了三天的流水宴款待前来恭贺的百姓,美其名曰与民同乐,说到底还是把自己当做了一方的霸主,什么辞官全都只是说给凤七寻听的。他给刚出生的小郡主取名和熙,赫连和熙,寓意光明、明亮,希望小熙儿能长成一个明媚动人的女子。

    自从有了小熙儿,赫连沣的偏爱就愈发明显了。他常常面容严厉的教导安儿,让他勤学武艺多读书,却时时刻刻对小熙儿笑脸相对,尽管后者根本看不懂他眼里的宠溺和喜爱,他仍乐此不疲。

    安儿对此自然多有不满,经常在习武的间隙,眉眼不屑的轻瞥赫连沣一眼,嗤道:“堂堂的一国王爷,竟然这么重男轻女,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凤七寻每次都是报以一笑。

    想起安儿,凤七寻心道他现在应该已经身处离都的皇宫了吧!在邕南的时候,安儿嘴里总是念叨着宸儿怎么怎么样,一副很是想念的样子,后来一听说要回京,他便立刻收拾好了行装,先他们一步,快马加鞭的向离都进发了。

    凤七寻轻拍着熟睡的女孩的背,眉头轻蹙的道:“说实话,我真是有些不放心,这邕南距离离都何止千里,安儿一个人骑马前往,未免太冒险了吧?”说着,还眸光怨怼的睇了在车中闭目养神的赫连沣一眼,嗔怪道:“都怪你,说什么男儿自当多磨练,安儿若是有什么闪失,我饶不了你!”

    赫连沣缓缓睁开眼,表情揶揄的道:“你以前对他不是挺严厉的吗?他小的时候,自己跑着跑着摔倒了,你都不带让人扶他的,怎么现在长大了,你反倒担心起来了?”

    “那能一样么?小时候他再怎么跑,也是在我的视线范围里的,可如今……别说是视线范围了,他都跑出你的势力范围了!”

    赫连沣上前揽过她的肩,安抚道:“什么叫势力范围?这整个大凛朝都是我们赫连家的势力范围,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再说了,你真以为我没派人暗中保护他吗?”

    瞧着某人狡黠的眼神,凤七寻恍然想起,自安儿出发后,她似乎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没见过修罗司了。

    她不由得白了赫连沣一眼,“早说嘛,害我这么担心!”

    许是被两人的说话声吵醒了,躺在凤七寻膝畔熟睡的小女童揉了揉眼睛,醒了过来。察觉到身处前行的马车中后,和熙一脸迷茫的问道:“娘亲,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呀?”

    赫连沣一把抱过睡眼惺忪的女娃,先是吧唧一声,在她粉嫩嫩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继而笑眯眯的道:“熙儿醒啦!咱们要去京城了!”

    “京城?”熙儿顿时瞪大了溜儿圆的眼睛,“那……京城好玩吗?”

    “好玩!非常好玩!京城有很多很多好吃的,也有很多很多好玩的东西,而且还有很漂亮很漂亮的皇宫哦!熙儿想不想去?”

    “想!”熙儿响亮的回了一声。

    赫连沣满意的点点头,“好!”

    熙儿甜甜的笑了,继而皱着小鼻子问道:“爹爹,到京城了是不是就可以见到哥哥了?”

    “哥哥?安儿?”赫连沣皱起了眉头,用食指刮了一下熙儿的小鼻子,“怎么?熙儿这么快就想哥哥了?”

    熙儿重重的点了点头,“嗯!”

    赫连沣这下可郁闷了,似乎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安儿总是对熙儿不冷不热,可是熙儿却偏偏爱黏着安儿,反而对他这个当爹的不怎么理睬,真是怪事!

    “熙儿!”赫连沣抱她坐在自己腿上,一本正经的问道:“你是喜欢爹爹,还是喜欢哥哥?”

    “哥哥!”熙儿想也不想的回答。

    赫连沣顿时心碎了一地,却又不甘心的再问:“真的?你确定?”

    “哥哥,哥哥,哥哥!”熙儿连叫了三声,直让赫连沣心灰意冷,反倒是一旁看热闹的凤七寻笑的愈发开怀了。

第660章 十年(下)

    马车经过花红柳绿的江南,抵达离都的时候,灰蒙蒙的天空中早已飘起了片片雪花。这对于从来没有见过下雪的熙儿来说,简直惊为天象。她连马车都不坐了,吵嚷着下车走路,一双清澈的眸子一动不动的盯着天空飘旋而下的六瓣冰晶。

    城门前早早就有迎接他们的人等候着了,每一张都是最熟悉不过的面孔——荼雅、赫连岑、赫连茜、凤柒陌,居然还有远在北戎的勒桑和韩灵儿。而他们身旁,无一例外的都站着样貌出众的少男少女。

    熙儿眼尖的瞧见了人群中的安儿,撒欢的跑了过去,一把扑进了他的怀里,高兴的道:“哥哥,熙儿好想你呀!”

    安儿推开她,皱着眉头轻斥:“你是傻子吗?不知道来了离都天会冷吗?也不知道多穿点,我怎么会有你这么傻的妹妹?”嘴上说着严厉的话语,可手上却快速的解下了身上的狐裘,不由分说的裹在了小女娃的身上,还替她带好了帽子,只露出了一张红扑扑的小脸。

    熙儿咧开嘴,露出一口整齐的小白牙,“哥哥真好,熙儿最喜欢哥哥了!”

    赫连沣只觉自己的心口处又莫名的中了一箭,捂着胸口望向凤七寻,郁闷的道:“到底是谁说的,女儿是爹爹前世的情人,她这分明是移情别恋了!”

    凤七寻白了他一眼,快步上前,同张开双臂的荼雅拥在了一起,“十年了,荼雅,我真的很想很想你们!”

    荼雅轻抚上她的背,略带责怪的道:“想都不知道回来看看,合着我这太后的面子,都请不动你了!”

    “哪里的话?”

    凤七寻轻剜了她一眼,转而看向一旁的赫连岑,正要同他也拥抱一下,却被某人抢先挡在了前面。

    “女子抱一抱也就算了,男人还是不要抱了,毕竟男女授受不亲!”

    凤七寻撇了撇嘴,抬眼间对上了赫连茜含笑的眉眼,“茜儿,好久不见。”视线不由得下移,落在了她微隆起的腹部,惊喜的道:“你……怀孕了?”

    赫连茜点点头,一脸羞赧的道:“都已经算是第三个孩子了,柒陌非说想要个女儿。”说话间,便眼神嗔怪的看了身旁笑嘻嘻的凤柒陌一眼。

    “我这也是为了你着想,人不都说女儿是娘亲的贴身小棉袄嘛!”凤柒陌振振有词的说。

    “就你有理。”

    赫连茜睇了一眼左右两旁面容相似的两个男孩,“快,唤姑母。”

    “姑母好!”两人齐齐问候。

    凤七寻弯身,轻抚上两个孩子的脑袋,笑容满面的道:“这就是泽阳和泽轩吧!长得可真是俊俏,以后定都是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儿。”

    “多谢姑母夸奖。”

    凤七寻赞赏的点点头,起身走向笑望着这里的韩灵儿,“没想到你们也过来了,着实给了我一个莫大的惊喜!”

    “我是好久都没回离都了,所以想回来瞧瞧看看。”韩灵儿侧眸睇了勒桑一眼,“估摸着他也是想念荼雅了,便一起过来了!”

    “过来了好,过来了就一起聚聚,热热闹闹的过个年!”

    韩灵儿重重的点了点头。

    比起凤七寻一再的寒暄,赫连沣的表达就简单的多了。他直接同勒桑击了一掌,然后双手交握,互撞了一下肩膀,一切的情意均在不言中。

    他们之间都是故人相见,可是那些孩子们却是初初相识。赫连宸瞧着长相极是可爱的熙儿,好看的眉头习惯性的拧成了疙瘩,心道:这怎么就成了他最年轻的姑母了呢?分明是个比他还小上好几岁的丫头嘛!

    似乎看出来了他的纠结,身形略高的安儿上前搭上了他的肩膀,漫不经心的道:“熙儿再小,那也是你的姑母,这辈分可是乱不得的!就像我——不过年长你几岁,还不照样是叔侄关系?来,快叫一声叔叔来听!”

    赫连宸睨了他一眼,一把拍掉他的手,轻哼道:“叔叔?你可是第一个敢把手臂搭在朕肩膀上的人,居然还敢戏弄朕,我看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呐,说好不拿权势压人的,你这么就不好玩了!”安儿睨了一眼犹自乐着的熙儿,“你说是不是,熙儿!”

    “是!”熙儿脆生生的回答,“哥哥说的都是对的!”

    安儿满意的点点头,继而眼神得意的睇着赫连宸,好似在说:看,有个妹妹多重要呀!你说什么她都赞成!

    对于他红果果的炫耀,赫连宸只能暗暗咬了咬牙,因为若论斗嘴,他似乎从来没赢过安儿,如今更是一对上熙儿那双清澈的眼睛,他连反驳的话都想不起来了,谁叫熙儿长得这么好看又可爱,任谁都不忍心对着她大小声。

    有这种想法的何止是赫连宸一人?

    早在凤七寻等人边走边聊的时候,凤柒陌家的双胞胎兄弟就不时的回头看熙儿,想着用什么方法可以和这个漂亮的小表妹搭上话。还是哥哥凤泽阳有主意,在走过长街的时候,趁机从小摊贩那里买了一串糖葫芦。

    “熙儿表妹,吃糖葫芦。”凤泽阳凑到熙儿跟前,一脸殷勤的道。

    熙儿盯着眼前晶莹剔透的糖葫芦,惊奇的瞪大了眼睛,那模样别提多可爱了。她接过男孩手里的糖葫芦,甜甜的笑道:“谢谢表哥!”

    “不客气,你吃,你吃。”

    熙儿伸出舌头舔了一下,立刻高兴的手舞足蹈,“好甜啊!哥哥你也尝尝!”

    安儿立刻摆出一副嫌恶的姿态,“我都已经是大人了,才不会吃这些小孩子的东西,你吃就行了!”

    熙儿扁扁嘴,“不吃拉倒。”

    弟弟凤泽轩见状,有样学样的买了一个面人儿送给熙儿,同样讨得了小女娃的欢心,一口一个表哥,叫的他心里美滋滋的。

    许是因为年长的缘故,伊措和琪琪格自动走在了后面,极少同前面的几人搭腔。琪琪格瞧着快一路了,伊措始终黑着一张脸,不由得轻嗤道:“一个小丫头儿,就把你迷成这样了,真是没出息!”

    “我哪有?”伊措瓮声瓮气的道。

    琪琪格竖起一双柳眉,眼神倨傲的质问:“你敢说你黑着一张脸,不是因为他们都在竞相讨好赫连和熙?你敢说你不喜欢赫连和熙?”

    “是又怎么样?熙…熙儿长得很好看嘛!”伊措底气不足的道。

    “哼,熙儿长得好看,她哥哥长得还好看呢!”琪琪格小声嘟囔道。

    “你说什么?”

    琪琪格立刻换上一副轻蔑的模样,“我说你昨个儿还因为一个猎物,死活和安少爷过不去呢!今儿个就看上人家妹妹了,没出息!真没出息!”

    “你!”

    瞧着身后吵吵闹闹的孩子们,凤七寻等人的心情都莫名的更加高兴了。岁月如梭,时光荏苒,十年之后的相聚的确弥足珍贵。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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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斗之嫡女谋宫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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