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6章 临盆意外
大抵是明白母亲的担忧和辛苦,荼雅肚子里的孩子进来很是安静,没有像往常一样乐此不疲的踢打她的肚皮。【全文字阅读】尽管如此,荼雅仍旧寝食难安,满脑子都是崤关的战事,还有对身在崤关之人的担心。
凤七寻同样也不例外,每每入梦总会看到浑身浴血的赫连沣在战场上拼杀,一波又一波的尧军涌上来,多的犹如过江之鲫,而他手中的刀剑都卷了刃,却依旧奋勇杀敌。她知道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因为她有所恐惧,所以才会屡屡被噩梦侵扰。
封青越给她开了几副安神的药,并嘱咐她万不可再胡思乱想,可是有些事情是由不得自己的,她的脑中还是充斥着各种担忧和恐惧,入夜即是噩梦,梦醒汗湿衣衫。
早知如此,她当初真应该带着安儿和赫连沣一起走,可是她也知道,赫连沣绝不会同意她这么做的。她更知道,只有她和安儿安全了,赫连沣才不会有后顾之忧。
日子在一天天的煎熬中度过,崤关的战报姗姗来迟——赫连沣和赫连岑日夜兼程,用了不足十天的时间,便顺利抵达崤关。与此同时,北戎的王子勒桑也率领数万援军及时抵达,崤关危机暂时解除。
荼雅和凤七寻都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我就说吧,他们不会有事的,崤关也一定可以保住!”凤七寻握着荼雅的手道。
荼雅重重的点了一下头,担忧了许久的心还没放下来,便感觉到肚子没来由的传来一阵高过一阵的疼痛,疼得她脸都变了色。
“疼……”她捂着肚子,冷汗沿着脸颊滑了下来。
“荼雅!”凤七寻喊了几声,急忙上前扶住几欲摔倒的荼雅,同时对着门外疾声喊道:“来人,快来人,皇后娘娘要生了!”
纤儿急忙推门跑了进来,急切的喊道:“娘娘!”
“快,快帮我把荼雅抬到锦榻上,然后命人传产婆还有太医,荼雅要生了!”凤七寻一边有序的命令道,一边扶起荼雅,并和纤儿一起把她扶到了内殿的床榻上。
“七寻,痛,我好痛……”荼雅艰难的呻吟着。
凤七寻紧握着她的手,同时用蘸了水的毛巾不停地擦着她额头的冷汗,“痛就叫出来,没关系,一切有我在呢,你不会有事的,产婆马上就来了!”
话是这么说,可天知道,凤七寻的手心里早已汗水涔涔。
“娘娘,产婆来了!”
纤儿把住在偏殿的产婆带了过来,三五个产婆全都围了过来,其中看着较为稳重的一个人说:“王妃娘娘,您先出去吧,这里交给奴婢们就好!”
凤七寻不舍的放开了荼雅泛白的手,厉声威胁道:“你们都知道躺在床榻上的人是皇后娘娘,记住我要的是母子平安,若是其中一个有什么闪失,我定要你们陪葬!”
产婆们闻言,都不禁打了一个哆嗦,还是刚刚说话的那人开口道:“奴婢们知道,王妃娘娘放心吧,奴婢们都是有经验的婆子,一定不会让皇后娘娘有事的!”
“好!”凤七寻点了点头,随着纤儿一起出去了。
椒兰殿外,凤七寻已经等了足足一个时辰了,期间不时见到宫娥们端着一盆盆热水走了进去,又端着一盆盆的血水走了出来,鲜红的颜色让人触目惊心。殿内不时传出荼雅撕心裂肺的叫声,更是听得她心焦不已,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荼雅的叫声越来越小,让凤七寻心焦的同时,愈发担心了起来,要不是害怕自己会添乱,她真恨不得立即冲进去。
凤七寻左右徘徊之下,不由得抬头望向天空,只见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不知何时堆积了厚厚的乌云。突然一阵惊天的响雷,暴雨倾盆而下,本是午后时间,此刻却y沉的犹如傍晚一般。
她的心底愈发不安了起来,疾声喊道:“太医呢?太医怎么还没来?”
这时,纤儿一脸慌张的跑进了椒兰殿,浑身都被雨水淋湿了,“娘娘,娘娘,太医院里空无一人!”
“你说什么?”凤七寻心中大骇。
“真的,奴婢找遍了整个太医院,别说是太医了,就连一个药童都没瞧见!”纤儿一边说着,一边抹了一把脸,分不清脸上的是雨水还是泪水。
凤七寻握紧了拳头,“封青越!封青越也没在吗?”
“封太医也不知去向!”
“那还不快派人去找!”凤七寻沉声吼道。
“是,奴婢马上去!”纤儿说完,又冒着雨跑了出去。
“不用找了,太医们不会过来的!”轻轻柔柔的女声突兀的传来,只见迷蒙的雨幕中,身着玫红色凤袍的女子踏着雨水,缓步走了过来。女子身旁的丫环擎着一把白绸伞,雨水打在伞上,顺着伞骨滴落了下来。
本是如梦似幻的美景,却莫名让人觉得,这女子好似勾魂索命的修罗。
果然,女子走到近前,以锦帕掩唇轻笑,“不对,应该说是——太医们来不了了,所以王妃还是莫要白费心机了!”
凤七寻紧皱起了眉头,眸光凛然的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把太医们怎么样了?还有…你究竟过来做什么?”
“臣妾过来,自然是因为皇后娘娘临盆,臣妾前来聊表关心而已,至于那些太医——臣妾也没把他们怎么着,只不过是把他们都请到了丞相府上小坐片刻而已……”
“你!”凤七寻怒视着殷明郦,沉声唤道:“来人!”
瞧见没有人应声,凤七寻又喊了一遍,“来人!人都死哪儿去了?”
殷明郦又是一阵娇笑,继而眼神轻蔑的睨着凤七寻,“臣妾早就说过,王妃娘娘还是不要白费心机了,如今的皇宫可全都在臣妾的掌控之下了!”
“殷明郦,你莫不是想造反不成?”
“王妃娘娘误会了,臣妾可没有那么大的野心,臣妾今天过来,无非是听到有人说——皇后娘娘今日会难产而死。”
“胡说八道!”凤七寻厉声斥道,同时闪身挡在了殿门前,冷眼睨着雨中的殷明郦,一字一句的咬牙道:“有我在,谁都休想对荼雅不利!”
然而就在这时,椒兰殿的房门突然打开了,双手是血的产婆冲了出来,大喊着:“不好了,不好了,皇后娘娘大出血!”
第617章 获救
凤七寻一把揪住产婆的衣襟,厉声喝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产婆被她狠戾的眼神吓得浑身哆嗦,结结巴巴的道:“皇…皇后娘娘大出血,恐怕…会性…性命不保!”
殷明郦闻言放声狂笑,面容狰狞而可怖,“哈哈…哈哈哈哈,看来这是连上苍都在帮我啊!哼,说什么天佑国母,都是屁话,我才是国母,我才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哈哈哈哈!”
“废物!”
凤七寻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一把摔开产婆,径直进去了椒兰殿。
如今的内殿已经乱作一团了,产婆们还在一旁接生,丫环们则是手忙脚乱,而锦榻上到处都是鲜血,荼雅的脸却偏偏苍白得可怕。她似是已经浑身脱了力,连呼吸都几不可闻。
“荼雅!”凤七寻冲到床榻边,一把握住了荼雅的手,声音颤抖的说:“荼雅你醒醒,荼雅你不要睡着,荼雅!”
荼雅艰难的睁开双眼,气若游丝的道:“七…七寻,救…救…救孩子…”
凤七寻目光凌厉的扫了产婆一眼,厉声斥道:“还愣着干什么?接生啊!”
“是,是!”产婆也慌了,满额头的大汗淋漓。
终于,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传来。
“生了,生了,皇后娘娘生了!”
凤七寻惊喜的转头看向荼雅,却发现她双眼微闭,面色苍白的如同一个死人。
“荼雅!荼雅!”她一连声喊道,双眸中流露出了恐惧,“不,不,荼雅,荼雅你醒醒!你不能死!你醒醒!你给我醒过来!”
许是听到了她的呼喊,荼雅再次艰难的睁开眼,涣散的目光幽幽的看向被产婆抱到近前的初生儿。
“恭喜皇后娘娘,是个小皇子!”产婆道。
荼雅勉强扯出了一个笑,紧抓着凤七寻的手,极其虚弱的道:“七寻,我…我快不行了,照顾…照顾我的…孩…子……”
“不,荼雅,你不能有事,我才不会照顾你的孩子,你的孩子要你来照顾才行!荼雅!”
就在这时,进到内殿的殷明郦一把夺过产婆手中的孩子,居高临下的睨着虚弱不堪的荼雅,得意的道:“姐姐放心吧,孩子,妹妹会替你照顾的。”
“你……”荼雅一阵猛咳,身体里的鲜血再次喷涌而出。
凤七寻站起身,眸中的杀意愈胜。她使出许久不用的功夫,瞬间移至殷明郦面前,先是包过她怀里的孩子,继而一把扼住了她的咽喉,咬牙切齿的道:“我杀了你!”
“咳咳…你杀了我…你们也活…活不了!”殷明郦脸色青紫,费力的说着,“来…来人呐!”
持剑的御林军闻声闯了进来,不由分说的杀死了殿内的宫娥和产婆,然后把剑齐齐对准扼住殷明郦脖颈的凤七寻。
殷明郦得意的笑着,“杀…杀了我,你们…也得死!”
“娘娘,皇后娘娘她……”纤儿大叫了一声,扑在了床榻边。
凤七寻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荼雅双眼紧闭,头已然歪到了一旁,不知道是生是死。
“荼雅……”她不由得松开了手。
殷明郦重获自由,急忙退到了御林军身后,狠声道:“皇后娘娘临盆之日,宫里突然闯入尧国的刺客,杀死了皇后娘娘和岐王妃。御林军虽然闻声赶来,却只救下了刚出世的小皇子一人!”
就在御林军持剑逼近,凤七寻决定拼死也要保住小皇子的时候,殿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激烈的刀剑撞击声,一身银色盔甲的男子率先闯了进来。
“赫连岑!”凤七寻吃惊的喊道。
殷明郦亦是面色大变,“岑王爷,你不是……”
赫连岑一眼看到了床榻上生死不明的荼雅,双目欲裂,二话不说便朝着御林军和殷明郦冲了过去。
此时,殿外的砍杀声渐小,随着越来越多的兵士涌入,一身狼狈的封青越背着药箱,在兵士们的保护下冲了进来。他先是看了一眼荼雅的情况,接着便让纤儿拉过屏风,自己则打开药箱,手法利落的替荼雅施针封穴。
看到封青越到来,凤七寻的心也就放下一半了——逍遥鬼医,生死人,肉白骨,放眼江湖,只有他不想医的人,绝没有他医不好的人!
饶是如此,封青越也是耗费了大半的心力,才勉强留住了荼雅的一口气。彼时屏风外的打斗已然结束,殷明郦手下的御林军死伤大半,而她也被赫连岑一剑刺穿了琵琶骨,疼的直接昏死了过去。
凤七寻知道,赫连岑绝对是故意的,否则以他精准的手法和高强的武功,怎么可能制伏不了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呢?不过她也能理解,心爱之人生死未卜,若是换做她,定然会教那殷明郦生不如死!
瞧见封青越施治结束,赫连岑急忙扔了剑,快步走到床榻边,颤抖着问道:“怎么样?荼雅她…怎么样了?”
封青越面色凝重的摇了摇头,“我已经尽力施救了,只是皇后娘娘失血过多,我现在也不能保证她的生命。三日过后,她若能醒过来,便能保住一条命;若是不能醒过来……”剩下的话他不说,旁人心里也都最清楚不过了!
赫连岑跪在了地上,紧握着荼雅的手,声音绝望的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来晚了,是我来晚了!”他一边说,一边用力的捶打着自己,目光中尽是悔恨。
凤七寻把孩子交给了纤儿抱着,然后蹲下身子,轻覆上男子的肩膀,温言道:“王爷,这不能怪你,要不是你及时赶过来,不要说荼雅了,我们恐怕都要性命不保了!”
赫连岑缓缓摇着头,“不,没有保护好自己心爱的女子,我难辞其咎。我要在这儿陪着她,一直到她醒过来为止!”
凤七寻轻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道:“好吧!”如果不让赫连岑守着,他怕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安心的罢。
“娘娘,这些人该如何处置?”纤儿看向被俘的御林军和昏倒的殷明郦。
凤七寻眼神倏然冷寒了起来,声音更是冷到了极致,“殷明郦弑杀当朝皇后,意图霸占皇子,实乃谋反之罪,罪无可恕;殷丞相助纣为虐,亦是罪大恶极,现将殷丞相府抄家,殷家一干人等打入天牢,静候处置!”
“是!”
第618章 凉亭闲叙
三天,整整三天的时间,赫连岑一直守在荼雅的榻前,寸步不离,不吃也不喝,甚至连眼睛都不曾合一下。【】封青越亦是吃住都在偏殿,时刻预防着突发状况的出现,偌大的偏殿里堆积着如山的药材,到处都能闻到熬煮汤药的苦涩的味道。
凤七寻把刚出世的小皇子交给了安儿的奶娘一并照管,然后就充当起了宫娥的角色,每天端着盛满汤药的瓷碗,从偏殿端进内殿,又把空了的瓷碗端回偏殿。不是不想把这些活交给旁的人,只是她终究是不放心——现在的荼雅,真的经不起一点意外了!
大约是天不忍负苦心人,第四天清晨的第一束阳光洒落在锦榻上的时候,荼雅终于缓缓睁开了紧闭许久的双眼,看到的第一个人便是胡子拉碴、双眼满布红血丝的赫连岑,然后便是赫连岑身后一众松了口气的人。
“你醒了,你终于醒了!”赫连岑沙哑着声音,堂堂的七尺男儿,竟不由得红了眼眶。
荼雅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伸手轻抚着男子消瘦的脸庞,鼻翼微酸,张了张嘴却只吐出了一个“你”字,剩余的话全都缱绻进了深情的眸光里。
封青越上前把了一下脉,而后微笑道:“娘娘已无性命之忧,好生照料,相信过些日子便可没有大碍。”
“太好了!”凤七寻来到床边,望着面容犹自苍白的荼雅,一脸欣喜的道:“荼雅,你可算是醒了,都快把我们给吓死了,衣不解带的守了你整整三天,人都快发臭了!”
荼雅不由得轻笑了笑,心里明白凤七寻这是用了玩笑的方式来告诉她:这短短的三天对她来说,或许只是一场昏睡中的梦,但是于赫连岑而言,却是比噩梦更可怕的煎熬。
“我没什么事了,你去休息吧!”她目光心疼的说。
赫连岑点点头站起身来,猛然起身的那一刻只觉眼前一黑,忍不住晃了两晃。
“王爷!”
纤儿惊呼了一声,急忙上前扶住他。封青越下意识的上前把脉,确认没问题后道:“王爷这是精力透支,说白了就是累的,多休息休息就好了!”
众人刚提起的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
经过近两个月的调养,荼雅的身体大有好转,离都也从百花烂漫的春日,走到了莲叶田田的盛夏,而岐王府的莲花开得尤其好看。后花园的湖心凉亭内,相貌出众的两男两女相对而坐,两个女子旁边分别放了一个摇篮,只不过一个摇篮中有婴儿在熟睡,而另一个摇篮则空空如也,穿着锦卦的小男孩正围着坐着的四人欢快地跑着。
“安儿,不要跑了,小心别摔着了!”凤七寻提醒道。
话音才落下,正跑得欢腾的安儿脚下一个不稳,直挺挺的摔了个大马趴。他仰起头,满眼委屈的望着稳坐如佛的凤七寻,等了许久,也不见后者有起身扶他的意思,只好乖乖的爬起来,继续绕着圈跑。
其他的几人都看的目瞪口呆,尤其是封青越,刚才要不是凤七寻用眼神制止了他,他早就起身去把安儿抱起来了。
赫连岑先是瞧了瞧睡在襁褓中的婴儿,接着才把目光转移到兀自玩得欢快的安儿身上,忍不住问道:“王妃对安儿的管教,未免严厉了些吧?”
凤七寻挑了挑眉,“有吗?跌倒了就应该自己爬起来,这是最基本的常识,更何况我为了迁就他,已经在这凉亭里铺上了狐皮的毯子,摔一下又不会伤到!”
“王叔知道你是这么教孩子的吗?”
“呃……”她的确是还没同赫连沣商议过该怎么教育孩子,“他知不知道,我都得这么教,你看安儿现在不是成长得很好吗?是吧,安儿?”
听见凤七寻叫自己的名字,安儿扭着圆滚滚的身体,一步步走到凤七寻面前,歪着脑袋望向她,奶声奶气的问:“娘亲,你叫安儿?”
凤七寻倾身捏了捏他的小脸蛋,“是啊,娘亲刚刚叫你了!你告诉他们,娘亲说的话对不对?”
安儿挠着自己的小脑袋,显然没听见刚才凤七寻说了什么,但是在她“慈爱”的眼神下,他只好不情愿的点点头,“对!”
赫连岑不服气,扳过安儿的肩膀,“安儿,你刚才可听清你娘亲说了些什么?”
安儿摇了摇头。
“那你怎么知道你娘亲说的就是对的?”
“嗯……”安儿像个小大人似的思考了一番,笑着回答道:“娘亲说什么都是对的!”
封青越闻言微惊,自言自语道:“完了完了,这孩子被教傻了!”
“封青越,你说什么?”凤七寻耳尖的听到了他的话,眯起眼问道。
封青越急忙摇头,外加摆手否认,“没有,我刚才什么都没说!”
凤七寻轻哼了一声,笑着拍了拍安儿的小脑袋,“安儿,去,去玩儿吧!”
“嗯!”安儿重重的点了一下头,又欢快的跑去看鱼了。
荼雅收回逡巡在安儿身上的目光,不由得称赞道:“安儿这孩子可真是伶俐,寻常人家的孩子像他这么大的时候,估计走路都还不会呢,他都已经会跑了,而且吐字也很清楚!”
“那是因为他的娘亲教得好!”某人毫不谦虚的说。
“你倒挺会往自己身上揽功,这分明是安儿天生聪明,怎么就变成你教得好了?”封青越故作不满的反驳。
“封青越,你不和我过不去,心里不痛快是吧?”凤七寻侧眸睨着他,顺便把手骨掰得嘎巴嘎巴响,语带威胁的说:“你说你是不是最近太闲了,所以皮有些痒呀?”
封青越顿时一副吃了大便的表情,结结巴巴的道:“我…我…我告诉你呀,你别…别威胁我,我说的都是…实话,君子动口不动手的!”
“你是君子,我又不是君子,我是女子,难道你没有听说过,唯女子与小人之难养也吗?”说罢,凤七寻便朝着封青越的脑门,狠狠地弹了一下。
“哎呦喂,疼死爷了!”封青越捂着脑袋直跳脚,“你等着,等岐王爷回来了,我非得到他跟前告你一状不可,说你对我动粗!”
“你去呀,你去呀,我倒要看看他是帮你,还是向着我!”
这一句话顿时让封青越没了底气,谁不知道赫连沣是出了名的护妻狂魔,去向他告凤七寻的状,无异于是自讨苦吃啊!
第619章 料事如神
瞧着吵吵闹闹的两个人,荼雅脸上不禁露出了菀然的浅笑,直让偷偷看她的赫连岑移不开眼。【全文字阅读】大约这就是所谓的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吧,刚刚经历过苦难和波折的他们,比寻常人更懂得时光的珍贵。
察觉到身旁之人炙热的视线,荼雅转头对上了男子深情的双眼,浅笑着问道:“有件事一直想问你来着——你分明和岐王爷一同去了崤关,怎么会那么及时的出现,救了我们呢?”
这个疑惑,荼雅放在心底好久了,养病期间精神不太好,总也想不起来问他,如今倒是恰巧想起,便问出了口。听她这么一问,笑闹的凤七寻两人也停下了动作,纷纷看向赫连岑,似乎也很好奇这个问题的答案。
一时间被三个人一起注目,赫连岑有些不好意思,清了清嗓子,解释道:“其实这说到底还是王妃的功劳?”
“我的功劳?”凤七寻指着自己,一脸的莫名所以。
赫连岑点了点头,“是的,王妃可还记得月前殷明郦来椒兰殿的事情吗?你当时对她生出了些许怀疑,并且把自己的怀疑告诉了岐王叔。”
凤七寻细想之下,好像还真有那么一回事,但她还是有些不明白的问:“可是这和你赶来救我们,有什么联系吗?”
“当然有关系了,你当时可能只是随口一说,也可能自此加强了戒备,但是终没有太过重视,然而岐王叔却记在了心上,并且暗中派人严密监视殷明郦。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自己被人监视了,殷明郦除了和一些太医走得近些,偶尔回一趟丞相府以外,并没有什么异样的行为,后来战报传来,前线战事告急,岐王叔无奈之下只得和我带兵赶赴崤关。然而,岐王叔还是有些不放心,总觉得这战报来的太过蹊跷,于是深思之下,便让我带领一部分的护城军赶回了离都,这才堪堪救了你们!”
听完赫连岑的叙述,其余的三个人都不由得佩服起赫连沣的心细如丝还有料事如神了。试想,如果他当初并没有把凤七寻的话放在心上,或者并没有因为对殷明郦的怀疑,而派遣赫连岑回京,那么凤七寻和荼雅现在怕是早已魂归黄泉了!
凤七寻悄悄的替自己还有荼雅捏了一把冷汗,“如此说来,我倒真是不及他的细心了!”差点因为她的疏忽,葬送了自己乃至荼雅的性命呀!
赫连岑轻笑了笑,有些不以为然的道:“有岐王叔在,你这个做王妃的哪里用得着细心?岐王叔怕是早已把一切都思虑缜密且安排妥当了!”
“这话说的未免夸张了吧?难道他连殷明郦的行动都预料到了吗?若真是预料到了,怎么还会让你和他一起离开离都呢?留下来保护不是更好吗?就像你说的,他也是临时想到,才让你回来的嘛!”封青越有些不赞同的道,赫连沣是人,又不是神,怎么可以预料到即将发生什么呢?
赫连岑敲了一下他的头,不无鄙视的道:“我如果不带兵和岐王叔一起离开,殷宏章那只老狐狸会让自己的女儿冒险行事吗?依我看,岐王叔这是诱敌之计,打算把殷家一网打尽,所以说他肯定早就猜到了殷明郦的计划,而且早有准备!”
封青越恍然,一边暗叹岐王爷计高一筹,一边又愤愤不平的道:“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我们所有人都被蒙在了鼓里,岐王爷的计划,他谁都没告诉?”
赫连岑点点头,“是这么个意思。”
封青越起身环视了一圈众人,不无气愤的道:“你们听完这些,都不生气的吗?我不否认岐王爷的计策高明,可他这个做法,分明是知道会有危险,却还是把你们置于了险境当中。那一日要是我们晚到一步,你,你们两个……”他指了指凤七寻和荼雅,“你们很可能就没命了呀!”
凤七寻刚想开口解释,说赫连沣不会拿她的生命冒险,赫连岑却先她一步开了口,“她们不会没命的,岐王叔既已料到殷明郦会对她们不利,就一定会在暗中派人保护。那一日我们如果没有及时赶到,一定会有人出来保护他们!而岐王叔之所以不把他的计划告诉我,应该也是担心我不会听从他的安排,誓不离宫吧!”
瞧着赫连岑一脸的笃定,封青越看向面色淡然的凤七寻,半信半疑的问道:“真的?”
凤七寻肯定的点点头,“目前看来,除了荼雅生产之时的大出血,他没有料到以外,其他的情况应该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原以为自己是那个执掌棋局,笑看天地风云的人,没想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山更比一山高,赫连沣的心思诡谲当真无人能出其右。
“说来说去,倒是我以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封青越自我解嘲的说。
凤七寻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不是他是君子,你是小人,而是他有他的深思熟虑和安排周密,而你有你的设身处地和将心比心。”
赫连沣和封青越是大相径庭的两个人,没有必要放在一起比较,更没有什么可比性。赫连沣冷酷、理智,城府和心思更是让人细思极恐。他对待在乎的人可以温柔到骨子里,而对待陌生人乃至敌人,他残忍的手段却足以让人后悔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封青越则是完全相反的一个人,他善良,幽默,某些时候还有些固执和单纯。许是因为身为大夫的缘故,他身上总会一种悲天悯人的情节,对待钟爱之人会毫无底线的付出,而对待陌生人和敌人,似乎也很难做到冷眼旁观。
奇妙的是,这样两个性格和为人处世完全背离的人,居然都爱上了凤七寻,这就让人不得不好奇她有什么样致命的吸引力了。不过近来凤七寻发现,封青越对她好像越来越随意,不像是对所倾慕的女子的亲近,倒更像是老朋友一样的熟络——这,似乎是一个不错的转变。
“封青越,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凤七寻不由得问出口。
封青越微微一怔,“什…什么?”
“你这问的叫什么问题?他当然有心上人了,那个人就是你呀!哈哈哈哈!”赫连岑笑着打趣道,皇宫里的皇子和离都的贵公子谁不知道,封青越一直对凤七寻单相思,真真是苦恋无疑啊!
虽然这个一本正经的问话,被赫连岑大笑着带过,但是凤七寻心里却有了答案——被打趣的封青越没有脸红害羞,而是浮现出几许愧疚,正好证实了她的想法。
第620章 擒贼先擒王
北戎的援军和赫连沣的到来,让大凛朝军队原本低落的士气瞬间高涨了起来,同时也重重打击了尧军的嚣张气焰。【全文字阅读】赫连沣骑在汗血宝马上,一身银色的铠甲在阳光下闪着鲜亮耀目的光芒,烈风吹起他身后的披风,鼓胀翻飞。所到之处,威风凛凛的姿态无不让众将士欢呼雀跃,斗志昂扬。
他翻身下了面,抬眼间瞧见凤柒陌迎面走来。后者同样甲胄加身,俊秀的脸庞上挂着兴高采烈的笑容,“姐夫,你可算是来了!”
赫连沣点点头,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瘦了,也黑了,你姐见了,倒是该心疼了!”
凤柒陌脸一红,本想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却只碰到了硬硬的头盔,瞬间脸更红了,“瞧姐夫说的,这在外征战,每天不是上阵杀敌,就是加紧c练,风吹雨打日晒的,哪有不黑不瘦的道理?”
赫连沣闻言,露出了赞同的目光,“说的是,不过黑归黑,瘦归瘦,人看着倒是结实了不少,看来没少在c练上下功夫!这一点值得表扬!”
“多谢姐夫夸奖!”凤柒陌憨憨的笑了笑,便走在前面引路,“姐夫这边走,皇上还有几位将军都在军帐里等着你呢!”
赫连煜的军帐位于营地中部靠北的位置,里面的摆设极其简单。正中央一个桌案,桌案后摆放着一张朱漆的床榻,用屏风相隔开来。右手边摆了桌几和几张椅子,左手边则是用沙石模拟的崤关地形,上面用树枝或者纸旗标注出了重要的关卡和山坡山隘。
赫连煜吩咐说赫连沣来的时候不用通传,直接进来便可。赫连沣掀开帐帘进来的时候,他正在同封鄂等几位将军商议对敌之策,紧皱的眉头表明形势并不乐观。倒是坐在一旁悠闲喝茶的男子瞧着颇为轻松,似乎并不把崤关外虎视眈眈的尧军放在眼里。此男子瞧着不似大凛朝的人,高鼻深目,五官异常深邃,不是勒桑还能是谁呢?
勒桑首先瞧见了掀帘进入的赫连沣,急忙起身走到他面前,不容拒绝的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岐王爷,好久不见!”
听到动静的众人纷纷看了过来,赫连沣对着赫连煜躬身行礼,“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赫连煜抬手,“岐王叔免礼!你能过来帮朕,朕心甚慰!”
“皇上客气!”
其余的将军亦拱手道:“末将见过王爷!”
赫连沣略一点头,“诸位不必多礼!”
行礼问候过之后,便没有太多的寒暄,赫连沣更是径直走到模拟地形盘旁,面容严肃的问道:“现在的情况如何?”
赫连煜看了一眼封鄂,后者会意的开口道:“回王爷,尧军的兵力本就优于我军,如今增兵十万之后,两军的实力更是悬殊。就算加上勒桑王子麾下的五万援军,我们的兵力总共也不过十三万有余,只怕在尧军的强攻之下,我军未必能与其抗衡!”
的确,大凛和尧国相差了将近一倍的兵力,这场仗注定是一场硬仗,而且胜算还不大,怪不得赫连煜和一众将军们都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了!
不过赫连沣却另有考量,“既然不能力敌,那我们就只能智取了!”
“智取?王爷的意思是?”
赫连沣唇角微勾,幽幽的道:“擒贼先擒王!”
漆黑如墨的夜色中,一个矫健的身影从近百丈高的崤关城墙上一跃而下,悄无声息的穿过草丛和密林,逐渐接近了尧军的驻扎地。待观察好周围的情况,确认并没有埋伏一类的危险后,他再次悄然的向尧军驻地最大的军帐潜行过去。
这最大的军帐位于尧军的驻扎地内部,帐帘的两边和军帐的四周各有身穿盔甲的士兵把守,附近更是有成队的将士来回巡逻,可谓是严丝合缝,丝毫不给人可乘之机。
军帐内的桌案上燃了一点灯火,仅着了白色里衣的y翳男子坐在桌案后,手边放着一个硕大的酒坛子,面前的烧窑瓷碗中盛了满满的酒,似乎是在自斟自饮。突然,桌案上静静燃烧的烛火晃动了两下,而男子持杯饮酒的动作蓦地一顿,看似漫不经心的双眼中迸s出了森森然的冷芒。
“既然来了就请现身吧,躲躲藏藏的算什么英雄好汉!”男子轻嗤道。
话音刚落,一身墨袍的赫连沣便从帐顶跃然而下,站定在距离男子三米开外的地方,狭长的眸子里流转着摄人的光。
两个男子一坐一站,一黑一白,面容不同,却都是同样的俊美无俦,犹如神祇,冷傲和肃杀的气息自内而外的流散了出来。
白衣男子抬眸睨着站立的赫连沣,视线交汇处仿佛刀剑相撞。他站起身,猛地把手里的酒盏摔在了地上,碎片迸飞间,他已然移至赫连沣面前,右手成爪直取他的咽喉,而后者却始终不为所动。
就在男子即将捏碎赫连沣的喉骨的时候,突然松开了手,转而一拳打在了后者的胸口,森冷的面容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好小子,哥哥我盼星星盼月亮的,总算是把你给盼过来了!”
赫连沣轻瞥了他一眼,不以为然的道:“敌友尚且不明,褚大将军还是莫要先套近乎了!”说罢,他便施施然走到桌案后,在白衣男子的位子上坐了下来,自顾自的倒了一杯酒。
原来这个白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尧国的镇国将军,传言中令人闻风丧胆的不死杀神褚云横。
听到赫连沣故作疏远的话语,褚云横大步上前,一脚踩在桌案上,一手夺过他递到嘴边的酒盏,“嘿,你小子,你倒是同我说说,什么叫敌友未明!你今儿要是不把话给我说清楚,我和你没完!”
“我是大凛朝的王爷,你是尧国的镇国将军,咱们可不就是敌友未明吗?或者说……”赫连沣幽幽的抬起头,薄唇轻启,吐出了几个足以让褚云横暴跳如雷的字——“是敌非友!”
“怎么就变成是敌非友了?咱们可是师兄弟!”褚云横着急的辩解。
“师兄弟又如何?在立场乃至利益面前,连亲兄弟都可以反目,更何况是师兄弟?”赫连沣颇不以为然的道。
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怀疑和挑衅,终于彻底激怒了褚云横,后者直接拿过兵器架上的大环刀,不由分说的朝着他砍了过去,嘴里大喊着:“我宰了你这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的东西!”
第621章 另起计策
这一刀可谓是劲力十足,直把面前实木的桌案劈成了两半,若是砍在人身上,不死也是个重伤。【全文字阅读】好在赫连沣武功高强,轻轻松松便躲过了褚云横致命的一击,或者说后者不过是为了教训教训他,并没有真的想要了他的命,所以他才能轻易躲过这次攻击。
听到军帐里的动静,驻守在军帐外的兵士急忙跑了进来,看到了持刀挥舞的褚云横和一地的狼藉,忙问道:“将军,出什么事了?”
褚云横一把将大环刀丢到断成两截的桌案上,瞪了一眼神情紧张的兵士们,冷声道:“能出什么事?本将军不过是喝了酒,来了兴致,便活动一下肢体,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还不快出去,以后没有本将军的命令,谁也不许进来!”
“是!”兵士们急忙退出了军帐。
“看来这镇国将军的名号不是白叫的,师兄果然有几分威严!”赫连沣再次从帐顶跃下,鼓着掌恭维道。
褚云横轻哼了一声,“怎么?这会儿倒改口叫师兄了,刚才还一句一个敌人呢,看来不给你点教训,你就不知道什么叫长兄如父!”
“得了吧,你顶多也就是个长兄,如父是着实算不上的!”
“我这不就是打了个比方嘛!”
赫连沣知道褚云横这是才疏学浅,想不出合适的词来,倒也不揭穿他,兀自笑得狡黠。倒是褚云横被他戏谑的眼神看得浑身发毛,不由得轻咳了两声,抬头望了望帐顶,故意转移了话题,“你说你是不是梁上君子当上瘾了,逮着机会就往上面跑!”
听出来褚云横是在暗讽他是偷盗之流,赫连沣毫不客气的讽刺了回去,“还不是因为你这军帐太狭小,放了什么东西都一目了然,哪里还有我的藏身之处啊?”
“行,是我寒酸行了吧?我不和你抬杠了!说吧,这大半夜的潜入我的军帐,到底有什么事啊?”
“这种时候找你,你说有什么事啊?”赫连沣白了他一眼,“我想让你败给大凛,然后带着你那十几二十万的精兵回云都去!”
褚云横十分爽快的道:“好啊,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要你亲自上阵!”
赫连沣皱起了眉头,“为什么?”
“为什么?”褚云横指着自己的鼻子,“你问我为什么?哎,我可是尧国的镇国将军,外号不死杀神呐!要是你这个大凛战神亲自出马,我败在了你手上,那还情有可原。可我若是败在了一个初次领兵大仗的皇帝手上,那我输的也未免太刻意了吧?到时候我的颜面荡然无存是小事,要是让帛逞起了疑心,可就大事不妙了!”
赫连沣冷哼了一声,眉眼冷凝的道:“他怀疑便怀疑了,横竖他也不会在皇帝的位置上坐太久了!”
“你这话的意思是……要灭了尧国?”
赫连沣挑眉,眼神里尽是促狭,“怎么?你舍不得?”
“笑话!”褚云横拍着胸脯,一脸坚决的道:“我褚云横说到底还是大凛朝的子民,当初要不是你想找个心腹之人安c在尧国,又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我定然是要随你回离都的,岂会在尧国一待就是数年呢?”
他凝眉,“我只是担心尧国国力强盛,国土绵延广阔,想要彻底灭了它并非易事!”都说他是尧国的镇国将军,是新君的依仗,然而只有褚云横自己才知道,帛逞是一个疑心很重的人,他从来不会完全的相信任何一个人,而且军中除了他之外,亦不乏勇兵猛将和智计过人的军师谋士。
赫连沣虽然不清楚尧国的具体情况,但也能看出褚云横的担忧。他拍了拍褚云横的肩膀,表情认真的道:“放心,我自有打算!”
褚云横重重的点了点头。
“其实我又何尝想要大动干戈呢?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我想要息事宁人,奈何帛逞野心太大,就算挫败了他这一次,难保不会有下次、下下次,所以唯一的办法便是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赫连沣抬眸,看着因为他的话而略显惆怅的褚云横,“煜儿应该是和我一样的想法,只是这次要委屈你了,毕竟尧国是你生活了那么多年的地方……”
“你不用觉得抱歉、愧疚什么的,我都懂,这是你一心守护的江山,岂容他人染指?所以我帮你!”
“多谢!”
褚云横上前揽过他的肩膀,“师兄弟之间还说什么谢谢啊?来,陪我喝酒!”
对饮了几杯之后,褚云横抹了一把嘴,不无好奇的问道:“师弟,你这深更半夜的潜入军帐来见我,该不会是有什么任务在身吧?”
赫连沣挑眉轻笑,算是默认了他的话。
褚云横见状,顿时更加好奇了,“什么任务?快说来我听听!”
赫连沣抬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一字一句的道:“杀,了,你!”
“呃……”褚云横立时正襟危坐了起来,咽了一口唾沫道:“你们皇帝的眼光可真好,居然派了你来刺杀我,谁不知道祭月阁的阁主就是活阎王,阎王要人三更死,莫敢留人到五更啊!”他朝着四周看了看,疑惑的问:“不过……就你一个人来?也真是够放心的呀!”
赫连沣同他碰了一下杯,解释道:“是我要求一个人来的,我是过来同你叙旧的,又不是真的要刺杀你,人多了可还行?”
“那倒是!”褚云横连连点头,继而提议道:“不如这样,既然你们皇帝派你来刺杀我,那我们就将计就计,我假装被你刺杀,然后假死脱身,好回云都救我家丫头呀!”
赫连沣沉吟片刻,摇头道:“这办法不太妥当。你是镇国将军,身手非常人可比,要刺杀你必然会引起很大的动静,然而动静小了别人不信,动静大了又会引起兵士围攻,我恐怕不好脱身,还是在两军对垒之时,我以激将法让你和我单人对战,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你,这样既能让人信服,又不会遭到围困,更重要的是——能挫败尧军的士气!”
“你可真是想方设法的让我没面子呀!不过就依你所说吧!明日我带兵上阵,你出来应战,我们一切依计行事!”
“好!”赫连沣喝了一杯酒,眯眼八卦道:“不过……你口中所说的丫头是谁?”
第622章 把酒言欢
褚云横脸上的表情一滞,恍然想起自己刚才似乎说漏了嘴,然而现在想要收回显然已经来不及了,只好装傻问道:“丫头?什么丫头?我刚刚……说丫头了吗?”
赫连沣轻笑着点点头,显然不跟买他的账,“说了!而且说得清清楚楚——两个字,丫头,师兄,我真的不得不说,你装傻的伎俩还是和以前一样拙劣,所以我劝你还是老实交代了吧!丫头,是谁?你的意中人?”
听到意中人三个字,褚云横立刻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了道:“什…什么意中人?谁…谁的意中人?一个凭空掉进我家荷花池子里的野丫头而已,怎么会是我的意中人呢?开玩笑!”
赫连沣本来只是随口问问,如今瞧着褚云横的反应,反倒被勾起了兴致。【】
“真不是?”
“绝对不是!”褚云横否认的坚决。
“如果不是的话,你怎么会那么着急的回去救她?而且……”赫连沣上下看了他一眼,眼神戏谑的道:“我不过是随口一说,你这么大的反应做什么?”
褚云横这才发现,自己似乎真的反应过度了些,于是讪笑着坐下来。似是担心赫连沣不相信,他又补充道:“真不是我的意中人!不过就是个黄毛丫头,莫名其妙的掉进了我府上的荷花池里,结果就赖在我府上不走了。”
“是人家赖着不走,还是你不放人走呀?”
“我…我是看她可怜,所以才好心留她在府上,不行吗?你说她一个姑娘家,在尧国举目无亲,长得还有那么一点姿色,若是碰上地痞无赖什么的……”褚云横说这话的时候,明显有些心虚,所以越是往后说,声音便越小。
“可是我怎么听说,那姑娘好像会些功夫啊?”赫连沣试探着问道。
褚云横这下不干了,横眉怒问道:“你派人监视我?”
赫连沣瞥了他一眼,懒懒的靠在了椅背上,“我哪有那个闲工夫,不过是修罗司闲来无事去尧国兜了一圈,顺手捎过来了些趣闻轶事罢了!”
褚云横撇了撇嘴,不以为然的道:“她会的那也叫功夫?什么回旋踢、旋风踢,那招式的名字我连听都没听说过,更别提知道是哪门哪派了,依我看也就是花拳绣腿,中看不中用!碰上江湖中人了,都一样吃亏!”
“怕人家吃亏?还说不中意她?嗯?”
“那是因为我……我生性善良不行吗?”
“噗——”赫连沣刚喝进嘴里的酒,一滴不剩的全都喷了出来,大笑着道:“哈哈哈哈,你生性善良?哈哈哈,你要是生性善良,那不死杀神的名号,还有那些关于你的可怕的传闻是怎么来的?”
褚云横被问的哑口无言,只得摸了摸鼻子,勉强说道:“那是别人看得起我……你知道我的,我向来只喜欢丰腴的女子,像她那种瘦瘦瘪瘪的身材,怎么可能入得了我的眼?”
“瘦瘦瘪瘪?这么说,你连人家姑娘的身子都看过了?”
褚云横算是发现了,他这叫多说多错,以赫连沣这般狡猾的性子,每一句话里他都能给你揪出个漏d来。他干脆捂上了嘴巴,连连摇头,说什么都不开口了!
“哎,你倒是说呀!哑巴了?”赫连沣用手肘碰了碰他,兀自调笑道:“依我看,你应该不止是看了人家姑娘的身子吧?是不是还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家姑娘的事情?”
褚云横不为所动,一副老僧入定的状态。
赫连沣眯眼瞧着他,没反应?看来还得加点猛药。他唇角微勾,自顾自的倒了一杯酒,似是自言自语道:“这姑娘如今身陷险境,八成是和你闹了别扭,一时赌气跑了出去,这才给了旁人可乘之机吧?啧啧啧,你说你一个大老爷们儿,男子汉大丈夫,既然要了人家姑娘的身子,毁了人家姑娘的清白,你倒是娶她呀!”
大抵是被赫连沣戳中了软肋,褚云横噌的站了起来,满是气愤的说:“谁说我不娶她了?我三媒六聘什么都准备好了,只等娶她过门了,可是你猜她怎么着?她指着我的鼻子说,褚云横,你别以为上了我就是我的主宰了,老娘要嫁的是要一心一意对我的好的人,不是你这种妻妾成群的渣男,你给老娘滚犊子!”
想起了当时的情景,褚云横忍不住头疼了起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那个丫头把他骂的跟个龟孙子一样。
“你说说,你说说,这男人三妻四妾多正常呀?怎么到了她那里就行不通了呢?她这里行不通,行得通的人多了,可我偏偏……”褚云横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无奈的道:“唉,罢了罢了,若不是因为和我置气,她也不会孤身一人贸然出府,更不会落进帛逞精心设计好的圈套,这说到底都是我的错!”
他伸手拍了拍赫连沣的肩膀,一脸无可奈何的说:“如果不是帛逞用她做人质,*我拿下崤关,我是真的不想上战场,更不想与你为敌!”
赫连沣一把掸开他的手,表情嫌恶的道:“一大把年纪的人了,就别煽情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以你的身手,潜入皇宫救人虽说不易,但也绝对不是什么难事!”
“我这不是想来找你商量一下对策嘛!再说了,皇宫那么大,哪哪儿都是藏人的地方,你嘴上说得轻巧,这哪有那么好找呀?更何况,人还不一定在皇宫里……”
赫连沣挑眉,“所以呢?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褚云横嘿嘿笑了两声,腆着脸问道:“所以你能否把修罗司借我两天?”说起修罗司寻人的本事,那可真是放眼江湖,无人能与其匹敌。有他在,不出三天,定能找出丫头的下落!
褚云横轻易不求人,赫连沣知道这一次要不是真的担心那女子的安危,他也不会向他开这个口,于是点头道:“好!”
“多谢师弟!”褚云横拱手道谢,继而神秘兮兮的凑近赫连沣,一脸促狭的道:“别光说我了,说说你吧——娶了个貌若天仙的妻子,居然连喜酒都不请我喝一杯。不够意思,啧啧,真是太不够意思了!”
“想喝喜酒,也不先看看自己什么身份!你可是尧国的镇国将军,连我的喜酒都敢喝,不怕旁人说你通敌叛国啊?”
褚云横一拍大腿,理直气壮的说:“喝杯喜酒而已,我褚云横行得正坐得直,不怕他们在背后胡诌。不过话说回来,通敌叛国的还真是确有其人!”
“谁?”
第623章 回营复命
瞧见赫连沣被勾起了好奇心,褚云横反倒悠闲的卖起了关子,“作为刚刚你把修罗司借给我的谢礼,我可以向你透露一个消息。【全文字阅读】听了这个消息之后,不用我说,你也能猜到那通敌叛国之人是谁了!”
“什么消息?”
褚云横凑近他耳边,悄声道:“前几日,我见到殷明怀出入盛允梁的军帐。”
赫连沣心下一凛,“此事可当真?”
褚云横点头,“千真万确!我如果骗你,就是乌龟王八蛋!”
赫连沣抿紧了薄唇——盛允梁是帛逞的左膀右臂,更是尧国唯一一个能和褚云横相较的大将,而殷明怀则是殷丞相庶弟的儿子!
听闻殷丞相的庶弟殷宏勋无心政坛,意在经商,早年更是因为屡次顶撞殷老太爷,而被逐出了家门,而且传言他和殷家的其他儿女并无来往,甚至可以说是关系交恶。赫连沣一直觉得嫡庶难相容,不仅仅是他,恐怕大多数人都会这么认为。
也许事实并非如此。
他并没有刻意调查过殷宏勋这个人,但是从各处听来的消息,大抵说他经商不顺,常常是赚的少赔得多,很多时候连养家糊口都做不到。可是近来,却又听人说,殷宏勋似乎是发了大财,变得财大气粗了很多。若是没有听过这些消息,他或许会认为,殷宏勋当真是生意做大了,会游走各国,甚至涉足军需也不为过,可是殷宏勋的财富来得太突然,让赫连沣不得不对殷明怀出现在尧国的军营报以怀疑的态度。
“这件事我知道了,多谢你的告知,我回去后会派人严加调查的!”赫连沣站起身,看了一眼隐约有光亮透进来的窗子,淡声说:“就快天亮了,我要趁着还有些夜色赶紧离开,不然被人发现我出现在你的军营,你只怕是百口也莫辩了!”
“师弟你还是像以前一样,这么会替别人着想,师兄真的好感动啊!”褚云横眨巴着眼睛道。
不得不说,赫连沣着实被他的模样恶心到了,顺手抄起一旁的酒坛,冲着男子恶心巴拉的脸丢了过去,“滚!”
就在赫连沣走到帐帘前的时候,褚云横突然在背后喊道:“对了师弟,方便的话,你帮我捎个信给凤家的小王爷,让他别没事就跑来崤关前叫阵,瞧他那个得瑟样儿,要不是看在他是你小舅子的面子上,我早削他了!”
赫连沣勾唇一笑,“知道了!”说罢,便背对着褚云横摆摆手,一个起落之间,便消失在朝阳初升的光芒里。
赫连沣去了尧军的驻地将近一夜,而赫连煜在自己的军帐中亦是整夜未曾合眼,直到听到士兵通传,说岐王爷回来了,他悬在半空中的心才堪堪放了下来。
军帐内,赫连沣单膝跪在了地上,一脸愧疚的道:“臣无能,没能完成刺杀任务,有负皇上的重托!”
赫连煜上前扶起他,“王叔何错之有呢?褚云横身为镇国将军,军帐的防守想必极是严密,定不会给旁人以可趁之机。这一次之所以会同意王叔的行动,也不过是兵行险招,想要贸然赌一把罢了,其实结果早在朕的预料之中!”他目光温和,眸中的担忧倒也真诚,“王叔没有受伤便可,不然朕着实无法向七寻交代!”
“皇上言重了,征战杀伐之人,谁不是生死端看天命?她既身为我的妻子,就该时刻做好我有可能战死沙场的准备。”
“那也是,能多活一日也是好的。”赫连煜似颇有感慨的道。
他转过身向内帐走去,平稳的嗓音幽幽传来,“折腾了一夜,王叔想必也累了,你会军帐休息吧!”
“臣告退!”
此时已经天光大亮,赫连沣刚一走出赫连煜的军帐,迎面便瞧见等候多时的凤柒陌,后者满是愧疚的道:“姐夫,你没事真的太好了!你知道吗?自你昨晚走了以后,我一直在后悔,你说我怎么同意让你一个人去犯险呢?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怎么向我姐交代呀?”
赫连沣敲了一下他的头,“说什么呢?这件事又不是你能说了算的!再说了,以我的武功,哪里还需要护卫和帮手?他们跟着也是添乱!”
凤柒陌揉着被敲疼的脑门,“姐夫,你这么说也太自负了!”
“我说的是事实!对了,我没来之前,你是不是一直带兵在城门前叫阵?”
凤柒陌点点头,“是啊,怎么了?谁让那个什么狗p镇国大将军不肯出来的?亏得他还被人传说的多么神乎其神,依我看就是一个缩头乌龟,都被骂成龟孙子了,还不肯现身……”
瞧着他得意洋洋的样子,赫连沣忍不住在心里腹诽:也是褚云横看在他的面子上,不和凤柒陌一般见识,要不然就凭他那种肆无忌惮的做法,褚云横说什么都给跳出来教训他,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天高地厚。
“好了。”赫连沣打断他的沾沾自喜,建议道:“以后这种阵前叫骂的事情,你还是少做的好!毕竟是凤家的小王爷,大户人家的少爷,不能让人认为你没教养不是?”
“说的也是!”凤柒陌赞同的点点头,“姐夫,我以后不那么做了!”
“这就对了!”赫连沣拍拍他的肩膀,抬脚向自己的营帐走去,心道:终于阻止了凤柒陌这种近乎自杀的行为了。
躺在军帐的床榻上,赫连沣却奇怪的没了睡意,脑海中不停地浮现出当年的情景。细算下来,他和褚云横已经有将近十年没见了。彼时的父皇对他期望甚高,以至于自幼年起便被送到了菩提山,跟着鬼算姬玄学习武功和兵法谋略。在一次下山游历中,他一时善心,救了身染瘟疫、奄奄一息的孩童,并恳求姬玄收了那孩童为徒。师兄弟本是按照入门早晚排名的,然而赫连沣见孩童年长,非要唤他一声师兄,自此两人便共同生活,一起修习。
那孩童便是褚云横。
赫连沣学成回宫之时,先皇嘱咐他——无论能否即位,建立属于自己的组织和情报网,方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于是原本打算随他一起回京的褚云横,当下便决定前去尧国,成为他安c在尧国的一柄利剑。
可以这么说,在这世上除了凤七寻以外,褚云横是他最相信的人了!
“希望一切顺利,这样我便能早些回去见你和安儿了……”男子轻喃着,缓缓闭上了眼睛。
第624章 拥立新君
事情和赫连沣计划的一样:褚云横在同他对战的时候,接受了他单枪匹马较量的挑战,后来不慎被利剑刺进了心脏,在送回驻地的途中不治身亡。【全文字阅读】他的亲信按照他生前的嘱咐,把他的尸体焚烧成灰,并派人把骨灰送到了镇国将军府。
其实,一切都不过是障眼法。褚云横在被送往驻地的途中,便用另外一个戴了人皮面具的尸体代替了自己,而他则换上了另一张平凡无奇的面具,骑着亲信为他备好的马,一路直奔尧国的都城云都而去。
褚云横的死,无疑深深打击了尧军的士气。赫连沣趁机对尧军发动了攻击,又一举砍下了尧军首将盛允梁的首级,瞬间便击溃了号称坚不可摧的尧军,使其被迫撤出崤关边界,退回到了两国边境处的汾城。
赫连煜的军帐内,换下了一身战袍的男子遣退了诸位将军,只留下了赫连沣一人。后者目光了然的问道:“皇上独留下臣一人,可是有些话不方便对其他的将军讲?”
“朕的确是有些事情,想单独和王叔谈一谈。“赫连煜转过身,俊秀的脸庞上是犹豫过后的坚定,“朕想攻打尧国,不知道王叔意下如何?”
“恕臣冒昧,皇上……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朕虽然不是太了解帛逞是个怎样的人,但是从他甫一继位就对我大凛发动侵略来看,他的野心绝对超乎你我的想象,而且野心勃勃的人,往往也不会轻易善罢甘休。我们现在固然击退了尧军,但是朕担心一旦朕班师回朝,帛逞难保不会卷土重来,打崤关一个措手不及,所以如今最好的法子便是……”
“斩草除根,以绝后患!”赫连沣替他说出了剩下的话。
赫连煜点点头,“没错,与其日日担忧会再次受到尧国的威胁,不如迎难而上,一句除掉这个潜藏的祸患。”
“皇上的想法并无不妥,只是皇上可否想过,一旦除掉尧国,我们大凛朝就有可能会成为众矢之的。”
“这个朕自然也有考虑。北戎之所以会出兵援助大凛,除了两国的姻亲之谊外,还有一点就是——一旦尧国吞并了大凛,壮大了实力和国力,难保不会生出动他们北戎的意思,这便是所谓的唇亡齿寒。燕云国想必也是抱有同样的想法,所以一直保持中立,隔岸观火。若是我们此番不敌,燕云女帝定然会按捺不住出兵襄助。”
赫连煜缓步走到模拟的战局前,幽幽的说:“大凛,燕云,北戎和尧国一直处在一个平衡的状态下,在这种状态下,大家各自为政,互不侵犯,四国之间相安无事,所以谁都不想也不允许打破这个平衡。其实朕从来不担心大凛会被尧国吞并,因为无论是北戎还是燕云,他们都不会任由帛逞的野心膨胀到危害他们的利益,所以一旦我军不敌,两国定会鼎力相助。然而,我们如果此时决定进攻尧国,无疑是颠倒了我们和尧国的立场,届时北戎和燕云不仅不会助我们,还有可能反过来对付我们。”
赫连沣静静的听着,赫连煜所说的事情,他不是没有考虑过,只是若仅仅因为如此就放过尧国,倒着实不是他的作风。
“皇上虽明白这其中的弊端,但还是会执意进攻尧国,对吗?”不然,赫连煜也不会要单独同他商议了。
果然,赫连煜坚决的点了一下头,“是,尧国,朕是必须要进攻的,只不过不是为了吞并它,而是以勤王之师的名义*帛逞退位,另立贤明的新君。”
赫连沣自然明白,帛逞一日不除,崤关便一日岌岌可危。此等狼子野心之辈,有拥有着国力和兵力强盛的尧国,无论对大凛还是对其余两国,都是一个莫大的威胁。要想除掉这个威胁,同时又能不受到其他两国的阻拦,拥立新君是唯一的办法。他没想到,赫连煜居然和他想到一块儿去了。
“皇上会这么决定,心中想必已经合适的人选吧!”
“合适的人选倒也说不上,你和朕都很清楚,尧国的先皇虽然是一代明君,但是他的膝下却并没有几个成器的皇子——大皇子天生痴儿,一切的生活起居全靠下人伺候;最小的四皇子生性怯懦,胆小怕事,是个付扶不起的阿斗。剩下的也就只有继位新帝的帛逞和曾经出使过大凛朝的三皇子帛渊了!”
“皇上是想拥立帛渊?”
赫连煜点点头,舒展了片刻的眉头又紧皱了起来,“三皇子帛渊虽然有些浪荡,但是比起嗜杀好战的帛逞要好太多了,只是朕派去潜入云都的人回禀说,自帛逞继位后,帛渊便消失了,至今下落不明,生死难料。”
赫连沣不由得在心底冷笑,帛渊可不仅仅是尧国的三皇子,还是鬼愁渊的尊主,他虽没有和帛逞抗衡的能力,但是自保的本事还是有的——这话自然不能对赫连煜直说。
“这一点皇上大可放心,那三皇子并非蠢笨之人,想来是一早便看穿了帛逞欲杀他之心,所以才悄悄躲了起来,料想应无性命之忧!不过人总不能躲躲藏藏过一辈子,只要帛逞还在一天,他就一天寝食难安,所以只要皇上放出消息,说会助他夺回新君之位,届时他一定会主动过来投靠的!”
“可是……帛渊会相信我们吗?”赫连煜不禁担忧。
赫连沣勾起唇角,目光笃定的道:“无论相不相信,他都会来——因为他别无选择!”
“你说得对,除非他想一辈子躲躲藏藏,不然只有相信我们!”赫连煜终于展露了笑颜,继而松了一口气,“这件事解决了,就只剩下另一件事了!”
“另一件事?”赫连沣挑起眉毛,沉吟片刻后问道:“皇上是说如何让北戎和燕云两国相信,咱们大凛是真心相助帛渊夺位,而不是挟天子以令诸侯,意图吞并尧国?”
赫连煜重重的点了一下头,不由叹道:“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尚且困难,更何况是国与国之间呢?朕不求两国能继续相助,朕只望它们不c手便可!”
“皇上这么想也未免太悲观了!勒桑王子深明大义,又甚至皇上的心性,稍加解释,定能明白皇上的一片苦心。至于燕云国……皇上只需派一人前往便可。”赫连沣目露狡黠的光芒,似乎一切早在他的掌控之中。
“谁?”赫连煜不由得问道。
第625章 上一辈的情债
燕云国是极北的冰雪之国,终年积雪环绕,气候冷寒。【】女帝燕云琅曾经下令,其在位期间,绝不同他国有政治经济往来,国民亦如是,违令者杀无赦,所以无论是大凛朝,还是其余两国,都和燕云国没有半分交集。
如今,赫连沣居然说,有人可以出使燕云国,并且能够说服燕云女帝,这让赫连煜怎么能不吃惊讶异呢?
“谁?究竟是谁能有这么大的能耐呢?”他不禁好奇的问。
赫连沣薄唇轻启,淡淡的道:“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臣的妻子、大凛朝的岐王妃——凤七寻。”
“不可!万万不可!”赫连煜几乎一口回绝了他的提议,面有薄怒的道:“朕知道七寻胆识过人、能言善辩,但是她毕竟是一个弱女子。燕云国政苛律严,她纵然再有能耐,只怕连女帝的面都见不到就命丧异国了,王叔身为她的丈夫,怎么能让她冒如此凶险呢?不行,朕不会同意的,朕绝对不会同意的!”
“皇上还是那么在乎她,以至于连臣的解释都不愿听,就一口否决了臣的提议。”赫连沣垂眸淡笑,装作没有看到赫连煜眼中的异样,兀自说明道:“七寻是臣的妻子,臣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亦不会让她有半分危险,所以皇上大可放心,七寻此次出使燕云,定能毫发无伤的全身而退。”
“哦?理由呢?理由是什么?”赫连煜紧盯着赫连沣,似乎只要后者有一丝不确定,他便会当场发飙一样。
“理由便是——燕云女帝唯一的继承人,只听得进去七寻的话。”
赫连煜闻言轻笑,笑声中不免轻蔑,“王叔是在唬弄朕么?朕素闻那墨云公子行事诡秘,性情难测,他连燕云女帝的话都未必肯听,又怎么可能肯听七寻的话呢?”
“皇上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墨云公子固然是燕云国的下一任帝君,但他在此之前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雍王府庶出的长子凤柒云。”
“你说什么?”赫连煜陡然一惊。
“皇上没想到吧,臣也没想到曾几何时,雍王府名不见经传的大公子,在离家出走之后,居然摇身一变成了燕云国女帝唯一的继承人。皇上现在应该确定了吧——七寻是出使燕云国的不二人选!”
赫连煜点点头,“既然如此,还请王叔即刻修书离都,一来说明崤关的战事和朕欲进攻尧国的打算,二来请求七寻出使燕云,务必劝说女帝不予c手两国战事。”
“皇上似乎忘了一件事……”
“什么?”
赫连沣拿眼睇了一下桌案上的纸笺,上面娟秀的小楷写着“……喜得龙子,还望皇上赐名”,不用想也是出自荼雅之手。
“对,朕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赫连煜一拍额头,喜色溢于言表,“名字是一定要取的,不过得容朕细想,王叔就先退下吧,待朕想好了皇子的名字,自会命人拟好书信,一并传回离都。”
“是,臣告退!”
听到崤关传来回信的消息,凤七寻马不停蹄的赶来了椒兰殿,一进门便瞧见了荼雅喜忧参半的脸,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出…出什么事了吗?”她犹豫着问道。
荼雅摇摇头,把摊开在桌面上的书信递给凤七寻,“对尧军的战役大获全胜,崤关总算是保住了。另外,皇上还特意给小皇子取了名字——宸,赫连宸,说是隐有帝王之意!”
“这不都是好事吗?你怎么还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可把我吓了一跳!”凤七寻语气略带嗔怪的说。
“你往下看便知道了……”
凤七寻依荼雅所言,继续一字一句的向下看去,先是看到了赫连煜决心进攻尧国,暂不班师回朝,思考后说道:“皇上并不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他会这么决定,想来也是有一番自己的考量和打算的。”
荼雅点点头,“我知道,他之所以会这么做,想必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况且有王爷和王兄在,我倒不担心他会出什么事,我担心的是你!”
“我?”凤七寻指了指自己,接着往下读去,才看到了赫连煜请求她出使燕云国的事情,顿时拧起了眉头,等着读完整张书信,才明白其中原委。
她把信纸叠好,重新塞进信封里,幽幽笑道:“虽然我不曾见过眉姨娘,但是从王府老人的口中和一些画像中隐约可以判断出,她并非普通的女子,却不曾想她竟然是燕云国的公主,当今燕云女帝最宠爱的妹妹。燕云眉,原来她的全名竟是燕云眉。”
凤七寻忍不住轻叹了一声,感慨道:“怪不得自燕云女帝继位以后,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严令锁国闭关,不允许任何人和国家同燕云国有往来,她是不想再有人像自己的妹妹一样,被一个异国的男子偷走了心,然后不管不顾的和他远走高飞……”
她顿了顿,只觉一股莫名的伤感攫住了自己的心,让人忍不住眼眶微红,“或许,她只是恨,恨自己没能阻止眉姨娘的一意孤行;恨父亲明明已有了妻室,却还招惹眉姨娘;恨父亲既然拥有了眉姨娘的人和心,却又不全心全意对她,最后致使她难产而死,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
“七寻!”荼雅握住了她冰凉的手,眸光担忧的劝道:“这不是你的错,况且身为局外之人,我们谁都不清楚当年的雍王爷和眉姨娘有着怎样的深情,你不应该妄下定论,更不能因此埋怨或者憎恨自己的父亲,明白吗?”
其实她又何尝不是如此?千里奔赴只为心中的所爱,哪怕舍弃了家国,哪怕他最终还是有负于她,她爱他这件事,从未有过后悔——燕云眉想必亦是如此。
凤七寻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以前的事,我或许真的不了解,但是我知道他对不起我娘,对不起眉姨娘,对不起任何一个心甘情愿委身于他的女子。我……只是有点心疼大哥,他本该出身皇族,却从小被人当做庶出的孩子,受尽欺凌……”她转而握紧荼雅的手,目光坚决的说:“荼雅,我要出使燕云国,我想再见一见大哥!安儿…安儿就托付给你照顾了!”
“嗯,你放心吧!安儿在我宫里会好好的。”
第626章 出使燕云
安排好岐王府的事务,翌日一早,凤七寻便坐上备好的马车,一路从离都途经大凛朝的北部边陲,向位于极北之地的燕云国出发。【】
一路上,车窗外的风景从绿树如茵,渐渐变成了落叶斑驳,到进入燕云国南部边境临川的时候,道路两旁已经变成了四季常青的松柏,极目处一片银白。凤七寻身上的衣服也从最初的锦裙,逐渐换成了厚厚的狐裘,却犹自冷的直打颤。
不知道是不是早就得到了消息,原本严禁外族人进入的临川却对凤七寻大开了城门。不仅如此,她前往燕云国的都城饶京的一路上,都没有受到任何的盘查和审问,每一处岗哨皆是直接放行,并且派遣军士护送,直至她们抵达下一座城池。
“夫人,奴婢这心里怎么直打鼓啊?”赶车的臻儿不安的问道。出门在外,身份不便暴露,所以凤七寻特意交代臻儿,无论有无外人在场,一律唤她夫人。
凤七寻放下撩开的车窗帘,集镇上燕云国族人异样且敌视的目光,在她的心头久久挥之不去。她强压下心底的不安,还有那一股子仿佛处处被人监视的感觉,以及由此而生的厌恶,安抚道:“看目前这情形,大哥应是得到了我们过来的消息,他若是想对我们不利,大可以一开始就将我们拒之境外,而不是一路放行,而且还派兵保护,所以你大可放心,专心赶车便可!”
“奴婢明白了。”
快要抵达饶京的时候,凤七寻远远便瞧见有一队车马等候在城门前。纯白色的车驾似是无瑕的白玉雕琢而成,四角是翩然欲飞的雀鸟,雀鸟口中衔珠,珍珠下坠着流苏。马车的帷幔亦是金丝银线所绣,花纹繁复且极美,在黄昏的日光下流转着五彩的霞光。
车驾左右分别站了十几个侍女和侍卫,皆是身穿白袍,相貌出众的年轻男女,而且越是靠近马车,男女的衣着便越是复杂,长相越是惊艳俊美。
凤七寻不由得感叹,都说燕云国人不论男女,皆是长相绮丽,果然不假!
马车停到近期,她在臻儿的搀扶下了出来,而对面的车帘亦缓缓掀开,缓步走出了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男子。男子亦是纯白色的锦袍,肩部和腰上绣有鸱吻的图腾,墨色的青丝在风中轻轻扬起,凌乱了他瑞秀的五官,愈发显得清贵出尘,仿佛要与这雪白的天地融为一体。
她蓦地就想到了那一句古话: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凤七寻踟蹰着上前,思来想去,终是声音极低的唤了一声,“兄长……”。
男子唇角漾开极浅的笑意,抬手轻抚上女子的肩膀,眸子如碎玉般晶亮而温润,“有生之年还能再见你一面,真好。”
凤七寻抬眸,不无伤感的道:“只可惜再见面已物是人非,七寻已是岐王之妃,而且还育有一子,而兄长……也已是权倾朝野的墨云公子。”
“纵然物是人非,我依旧是当年允诺护你一世的大哥。”他表情极淡,说罢便不给凤七寻半分说话的机会,转身向城内走去,“既然来了就多住些时日吧,正好领略一下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北国风光。”
不同于大凛离都的繁华阜盛,北戎邺城的沙飞石走,燕云国的饶京到处都是剔透的纯白,房屋是白色的,墙壁是白色的,街道上更是铺满了厚厚的积雪,似是常年不化,踩上去还会“咯吱”的响。人们的衣着也多为白色,抑或颜色相近的米色,摊贩兜售的大多是野兽的皮毛,还有一些燕云的特产。
出乎凤七寻意料,凤柒云并没有直接把她带进皇宫,而是安排在了一处别苑内。别苑地处饶京城中心,临近一条相对热闹的街道,白天里可以走街串市,晚上可以裹了厚厚的皮裘,坐在屋顶的高台仰望星空。
虽说燕云国气候严寒,但是别苑里炭火不断,倒也不觉太冷。唯一不好的地方便是,凤柒云自从那一日送她过来之后,便再未出现。
“夫人,这大少爷怎么还不出现啊?咱们可以等,这前线的战事可等不得呀!”崤关的十几万大军,可都在等着凤七寻的消息,来决定时攻还是撤呢!
凤七寻又何尝不急,只是凤柒云不来,她干着急也没有用。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了侍女的问候:“参见墨云公子。”
她和臻儿互看了一眼,后者识趣的退了下去,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了凤七寻一人。
房门被推开又被拉上,凤柒云还是初见时的那一身白衣,面无表情的脸庞唯有在见到她时,才浮现出极浅的笑意。
“这几日可还住的习惯?”他温言问道。
“很好,有劳兄长惦念。”凤七寻缓步上前,迫不及待的开口道:“兄长,七寻有一事……”
凤柒云仿佛没有看到她脸上的急切,兀自轻掀前裾,在矮桌前坐了下来,自顾自的说:“许久未见,我本是有许多话想同你讲的,更想知道我离开之后,你过得好不好,不过听你说你已是岐王之妃,我想我该是放心了——岐王,的确是一个足以托付一生的男子。”
他一手抚袖,一手拎起茶壶替凤七寻斟了一杯热茶,隔着腾腾的热气,男子幽幽问道:“一别数年,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有!怎么会没有呢?”凤七寻在凤柒云的对面坐了下来,望着一身淡然的他,“我想问你当初为什么不告而别?我想问你为什么会成了燕云国的墨云公子?我也想知道这么些年,你过得……究竟好不好?”
“之所以会离开,是因为女帝派了人来,他们说我的母亲是燕云国的公主,而我是名正言顺的世子爷,更是燕云国未来的继承人——女帝终身未嫁,直系的子嗣只有我一个。我别无选择,只能来到燕云国,接受最严苛的皇储教育。”
他顿了一下,端起面前的紫砂杯,浅浅的抿了一口茶水,继续道:“你问我过得好不好,我也说不上来。你知道,我是极怕冷的,最初过来的时候,只觉到处都是冰天雪地,无论宫里烧了多少炭火,我还是觉得冷的入骨,后来便慢慢习惯了。”
第627章 劝说成功
一句习惯了,包含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痛苦和艰辛。【】
凤七寻犹记得,往年每每临近冬日,凤柒云的园子里的炭火总是要比旁人烧得早,烧得多。尽管如此,每次见他的时候,他还是会裹着厚重的青裘,被冻得手脚冰凉,脸色青紫。刀子嘴的莲姨娘总在暗地里冷嘲热讽,说他没有嫡少爷的命,却偏偏生了嫡少爷的病,一个冬天烧得炭火比老爷屋子里的都多。
可是如今在极北之地的燕云,那个怕冷怕得要死的男子居然只着了一件锦袍,伫立在雪地冰天之中,面如冠玉,笑容温雅,一如当年雨中等候在菱湘小筑外的他。只是凤七寻清楚的知道,他是他,却又不再只是他了……
“……对不起。”那一句道歉不经意的脱口而出,让两人皆是一怔。
如果不是凤桓始乱终弃,燕云眉不会舍弃家国,独自一人来到大凛;如果不是凤桓的负心滥情,燕云眉不会在难产之时生无可恋,最终撒手人寰;如果不是凤桓……她也许早寻得了如意郎君,琴瑟和鸣,白头偕老。凤柒云亦不会出生在一个充满争斗的家宅,不会遭受旁人的鄙夷和欺凌……可是一切没有如果,他所经受的苦痛不会因为那些假设而磨灭。
凤柒云对此只是付诸一笑,“对我而言,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不提也罢,只不过女帝一直对此耿耿于怀,怕是不肯轻易原谅凤家……”
“那……”凤七寻不禁有些懊恼,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居然还妄想劝说女帝不c手大凛和尧国的战事,以女帝对凤家的仇恨,只怕是原本不想c手,如今也会c手了。
瞧见她紧皱的眉头,凤柒云问道:“可是有何为难之事?”
凤七寻看了看他,几番思量之下,只好把此行的目的告诉了凤柒云,同时也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这你大可不必担心。”凤柒云拨弄了一下盆中的炭火,语气极是平静的说:“女帝近来已经不问政事,朝廷大小事务皆由我负责,大凛和尧国的战争,我燕云自会置身事外。”
来之前,凤七寻只听说墨云公子手握重权,是燕云朝堂说一不二的人物,却不知他竟已经把持了朝政,俨然国之新主了。
“公子,是时候回去了。”侍女娇柔的声音在屋外响起。
凤柒云持杯的动作一顿,放下杯子,缓缓站起身来,“不知不觉竟忘了时间,你好生歇息,明日我再来看你。”说罢,便转身向屋外走去。
“你…快乐吗?”凤七寻突然开口,语气急切的问:“这样的生活,当真是兄长想要的吗?”不知怎的,她总觉得这样的凤柒云不快乐,他的理想是寄情山水,自由洒脱,而不是像现如今这般被深锁牢笼,不得自由。
果然,听了她的问话,凤柒云的身体一僵。
不过很快他又恢复了正常,语气还是寻常的淡漠,“无所谓快乐不快乐,习惯了便可。这是我的责任,理应由我来承担。”
人这一生,总要主动或者被动去接受一些东西,她是这样,他亦如是。
此后的几日,凤柒云再未出现过,哪怕凤七寻决定离开,想要当面向他辞别,都被他的侍女以政事繁忙为由拒绝了她的觐见。站在饶京的城门前,她最后望了一眼这冰雕玉砌的国度,转身坐上了回去离都的马车。
马车在雪花飞旋的官道上越走越远,巍峨磅礴的城门楼前,那一袭纯白锦裘的男子似要与天地和宫阙融为一体。他的眸光清明而淡漠,万般流连皆掩在眸底,多得是说不出的怆然和看不懂的悲喜。
“公子既然如此不舍,何不干脆将她留在燕云呢?”身旁容颜姣丽的侍女歪头问道。
凤柒云闻言淡笑,纤长的指尖隔着遥远的距离,轻触着已经化作一点的马车,目光幽幽如同无尽之海,“最是留不住的便是一心想要离开的人,我的不舍总好过她的难过……”说罢,他便转身缓步走下了城楼,背影落寞,脚步疏然。
不管是等在离都的凤七寻和荼雅,还是征战在尧国的赫连沣和赫连煜,应该都不曾想到这一场助帛渊夺位的战争,竟然持续了整整三年。
彼时咿呀学语的安儿已经长成了知书识礼的孩童,小小的年纪却是一副少年老成的姿态,眉眼之间隐约可见几分赫连沣的影子。安儿早已熟读四书五经,开口即能成章,五步便可成诗,教他的夫子连连称赞,说他天资聪颖,将来必成大器。
当初犹在襁褓之中的宸儿也长大了不少,和昔年的安儿一样,都是一副小人精的模样,整日里不是缠着荼雅问父皇怎么还不回来,就是跟在安儿身后,一口一个安哥哥,叫的响亮而亲切。
椒兰殿的内殿里,荼雅最后一下收针,便又完成了一件男童的外褂,翠绿的颜色,上面绣着栩栩如生的锦鲤,飘摇的水草仿佛真的一般。
“瞧瞧,这才来了大凛几年,刺绣的手法已然这么娴熟了。”凤七寻拿过她手里的外褂,爱不释手的连连赞叹,“啧啧,真是让我好生羡慕。”
“若是当真羡慕,你也动手给安儿做一件,省的他每次瞧见宸儿,都一副艳羡的模样。”
凤七寻连连摆手,“你让我下棋抚琴倒还可以,刺绣这般的精细活,我可做不来,还是交给府上的绣娘吧!”
荼雅叠好小外褂,嗔了她一眼道:“绣娘哪能和亲娘相比呢?”
“的确不能相提并论!”凤七寻煞有介事的点点头,一脸郑重的说:“绣娘的手艺可比亲娘的强多了,哈哈哈哈!”
“你呀!也是安儿懂事,不然守着你这么个不羁的娘亲,还不把孩子教坏了!”
这时,赫连岑大步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脸的凝重之色。
凤七寻没注意到他的脸色,秀眉微挑,语气调侃道:“岑王爷可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了,进来这椒兰殿连通报都给免了!”
荼雅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不由得脸色一红。
赫连岑无奈的睇了凤七寻一眼,言简意赅的说:“尧国的新君登基典礼已经结束,皇上他们不日便会班师回朝。”
“他们要回来了?”凤七寻一脸惊喜的问。
赫连岑点点头,继而看向面有忧色的荼雅,上前握着她的手道:“放心吧!等到皇兄一回来,我定向他如实禀报,请求他成全我们!”
荼雅面色稍缓,“嗯!”
第628章 惊变
经过两个多月的长途跋涉,大凛朝的近十万大军终于在中秋佳节前夕抵达离都。【阅】得知他们不仅大败了尧军的进攻,而且还辅佐尧国新君继位,并与尧国达成了永世和睦的协定,维护了大凛朝的长治久安,离都的老百姓无不欢欣雀跃,纷纷站在城门口通往皇宫的主干道两旁列队欢迎凯旋之师的归来。
凤七寻和荼雅、赫连茜还有朝廷的文武百官,也是一早就等候在了宫门外,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笑容,张望着长街的尽头。
军队的号角声响起,赫连沣和凤柒陌率先进入了人们的视野中。他们身着银色的盔甲,并肩骑在大马上,冷凝的姿态代表了将士的威严。两人身后是百余人的轻骑军,个个身穿铠甲,英姿飒爽。
再往后便是一辆宽大的马车,紧挨的车帘遮住了马车里的景象,却并不妨碍百姓对其身份的确定。最后是一手拿盾牌,一手持长矛的步军,他们不像轻骑军那么表情严肃,虽然每个人的脸上都或多或少的挂了彩,但是依旧气势高昂,尤其见到夹道欢迎的百姓,更是乐得合不拢嘴。
凤七寻远远望着马上的男子,他似乎比离开之前要瘦了些,本就冷峻刚毅的脸庞愈发的棱角分明了起来,目光也愈发深邃了,尤其在回望着她的时候,双眼里盛满了数不尽的缱绻深情。
身旁的安儿扯了扯她的衣袖,“娘亲,是父王。”
凤七寻点头,“对,是父王!你父王他……终于回来了!”
赫连沣亦远远便瞧见在宫门前张望的众人,更是一眼就看到了令自己日思夜想的妻儿。他的眼眶一湿,瞬间便模糊了周遭的事务,仿佛苍茫的天地之间,他的眼中惟剩下了那一大一小的两个人儿。要不是碍于身后的军队和两旁的百姓,他真恨不得驭马上前,立刻把两人抱在怀里。
终于来到近前,他和凤柒陌双双翻身下马。
凤七寻疾步上前,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男子不由分说的拽进了怀里,熟悉的温暖和气息瞬间充斥在了周身。
“七寻,我好想你!”他近乎哽咽着道。
谁曾想到,这场仗一打就是三年?谁又能想到,他在每一个难眠的日日夜夜,心里最挂牵和思念的便是身在远方的妻儿?如今,他终于回来了!终于真真切切的把他思之入骨的女子抱在了怀里。
察觉到旁人含笑的目光,凤七寻轻推了推他,低声提醒道:“别人都看着呢……”
“看着又何妨?本王抱自己的王妃,天经地义,难道还怕人看不成?”赫连沣松开她,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傲慢和霸道。他伸手捏了捏凤七寻瘦削的脸颊,又收了收揽着她纤腰的手臂,顿时皱起了眉头,不悦的道:“都说让你好好照顾自己了,怎的还瘦成了这般可怜的模样?你是存心想让我心疼么?”
凤七寻脸色微红的垂下头,咬着下唇道:“……我还是觉得瘦了看着伶俐些。”
赫连沣摇摇头,刮了刮她小巧的鼻子说:“丰腴些好,丰腴些才是大富大贵之相,才像个王妃的样子!”
瞧着他们开始争论了起来,一旁被忽视了好久的安儿不满的撅起嘴,愤愤的道:“父王只记得娘亲,把孩儿都给忘了!”
赫连沣这才想起还有一个鬼灵精呢!于是弯腰一把将安儿抱了起来,笑着说:“父王怎么可能会把安儿给忘了呢?你可是父王的宝贝儿子呀!来,快让父王瞧瞧,这几年不见,安儿当真长大了不少,父王都快抱不动了!”
对于他夸张的说法,安儿报以一个白眼,继而用双臂环着他的脖子,像个小大人似的,郑重其事的说:“父王,许久不见,安儿对父王甚是想念!”
“哈哈哈哈哈,安儿小小年纪,说起话来倒文绉绉的,不错!不错!”
阔别三年之久的又何止是凤七寻和赫连沣,一旁的赫连茜早在看到凤柒陌的那一刻,就泪湿了眼眶。待后者走到面前之后,更是含泪捶打着他,抽泣道:“你怎么就这么狠心?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呢?你怎么能?”
她紧抓着凤柒陌的前襟,靠在他胸前放声痛哭了起来,“三年!我等了三年呐!你知不知道每天对我来说都是煎熬,你究竟知不知道?”
“我知道,我都知道!”凤柒陌拥紧她,迭声道着谦,“对不起!对不起!我对不起你……”
看着他们或欢笑团聚,或含泪抱怨,荼雅转头望向没有丝毫动静的马车,心底突然升起了阵阵强烈的不安。
“母后,父皇呢?宸儿要父皇!”伏在她肩膀上的赫连宸脆生生的道。
身旁的赫连岑和一众大臣也不禁心生疑惑,荼雅在他们的眼神催促下上前,犹豫且十分小心的问道:“皇……皇上呢?”
赫连沣环着凤七寻腰肢的手臂一紧,抬眼望向一脸期待的荼雅,继而又看向面露的疑惑的朝臣,表情淡然的道:“皇上一路上舟车劳顿,身体抱恙,不能亲见诸位大臣了,还是等皇上的身体好些了,自会宣召诸位进宫觐见!”
“什么?皇上……生病了?严重吗?”荼雅急切的问道。
赫连沣还是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转身吩咐一旁躬身而立的闵良,“护送皇上回圣安殿休息。”
“是!”
赫连沣这才看向荼雅,“还请皇后娘娘移驾圣安殿,臣有事相告。”
此话一出,别说荼雅心中的不安更甚了,就连凤七寻都察觉到了不寻常,赫连茜更是拉着凤柒陌,不停的追问道:“皇兄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告诉我!”
“你就别问了,一会儿姐夫自会言明的!”凤柒陌眼神躲闪的说。
圣安殿内,赫连沣命无关人等退了下去,还命令闵良将殿门紧闭,另外派了兵士在门外把守,不许任何人进入。偌大的圣安殿内,只剩下了荼雅、凤七寻、赫连岑、赫连茜和凤柒陌还有几位一同征战的将军们。
“皇上到底……出了什么事?”荼雅复又问了一遍,声音竟不可抑制的颤抖了起来。
赫连沣突然单膝跪了下来,其他包括凤柒陌在内的将军也纷纷跪在了地上。
“臣等保护不力,才让帛逞的余孽有机可趁,请皇后娘娘恕罪!”
荼雅心下一颤,“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皇上在回来的路上遇刺,早已于抵达离都之前……驾崩了!”
第629章 皇上驾崩
除了下跪在地的赫连沣等人外,初听闻赫连煜死亡消息的其他人都不禁僵在了当场。赫连岑眼眶一红,双手紧握成了拳头,手背上凸起的青筋在在表明了他的悲愤;赫连茜更是身子一软,要不是一旁的凤柒陌急忙起身扶住了她,差点就摔倒在了地上。
凤七寻亦是微张着嘴,一脸惊愕的表情。尽管根据刚才赫连沣等人的种种反应,她已然猜到了些许,但是当赫连煜的死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僵直了身体,极致的悲伤犹如潮汐般铺天盖地的汹涌而来。
这其中最难过的,应是非荼雅莫属了——她等了三年,盼了三年,好不容易等到大军凯旋而归了,没想到迎来的竟是赫连煜遇刺身亡的消息,还有一尊棺椁,一个灵柩……
原以为她会失控,会恸哭,会咆哮,可是没想到她只是弯腰扶起了赫连沣,明艳的面庞上并没有众人预料中的悲痛欲绝,反倒还带着几分疏浅的笑意。
“王爷莫要和本宫开玩笑了,他可是皇上,皇上的生死岂能儿戏?”女子柔柔的道,眸子里亮晶晶的光彩是眼泪,亦或是其他的什么。
“臣没有开玩笑,皇上的确已经仙逝。离去之前,皇上特意嘱咐臣,为了防止军心不稳和国民动摇,新君继位前——秘不发丧,所以臣和诸位心腹将军才……”
“皇上没有死!”荼雅大声打断了他的话,伸手一指内殿,道:“他还躺在内殿的龙榻上休养呢!他明明只是抱恙在身,怎么就能说是死了呢?”
众人这才察觉的荼雅的情况不对,纷纷不敢再多说些什么。赫连沣更是皱眉看着表情低沉的女子,“娘娘,皇上是真的已经……”
“住口!”荼雅再次打断道:“本宫什么话也不想听了,你们都退下吧!”
赫连沣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凤七寻扯了扯衣袖,用眼神阻止他继续轻举妄动,于是他只好拱手道:“臣告退!”
“末将告退!”
荼雅的表情这才松缓了些,淡声吩咐道:“纤儿,命人传封太医入宫替皇上看诊。”
“这……”纤儿小心的看了一眼赫连岑。
“这什么这,怎么,连本宫的话都不听了吗?还不快去!”荼雅沉下了声音。
“是,奴婢遵命!”纤儿急忙行了个礼,脚步匆忙的跑出了圣安殿。
其他人也接二连三的走了出去。
圣安殿外,跟着赫连沣一起出来的将军陆续告退,凤柒陌也扶着悲痛不已的赫连茜回她的宫殿去了,殿前转眼间便只剩下赫连沣和凤七寻二人,安儿早在众人前来圣安殿前,便被教习武艺的师父带回了岐王府。
“你刚才为何要阻止我?”赫连沣这才不解的问。
凤七寻叹了口气,“你没瞧见荼雅的样子么?她分明没办法接受皇上的死,你又何必非要强迫她呢?”
“可她是皇后!如今皇上一去,朝堂和后宫的大小事务都等着她定夺,她能接受也得接受,不能接受也得接受!”
凤七寻知道赫连沣的考量,战事初平,大凛朝不能没有主事的人。她上前挽过男子的手臂,轻靠着他的肩膀道:“……给她一些时间,她终会接受的。”
“可……”
凤七寻用食指按上他的唇,“别可是了,有你这个雷厉风行的大凛战神在,我就不信还能有人动摇了国之根基!”
赫连沣无奈的睇了她,“罢了,你这般护着她,我也唯有倾尽全力护着你了!”
圣安殿内,荼雅仿佛没有看到赫连岑眼里的担忧,转过身径直走进了内殿,坐在龙榻边上,笑容柔婉的道:“皇上,你总算是回来了,这场仗可真是打了好长的时间呢!臣妾日日盼,夜夜盼,终于把你盼了回来,可是你也太不争气了,怎么就生病了呢?”
这时,一个圆滚滚的稚童从外殿跑了进来,奶声奶气的唤着:“母后,母后……”
荼雅弯腰抱起他,让他坐在了自己腿上,然后对着龙榻道:“皇上还没见过宸儿吧!也是,当初皇上出征的时候,宸儿还在臣妾的肚子里呢,如今都已经两三岁了!皇上你知道吗?宸儿他可乖了,就是每天都会问臣妾,父皇怎么还不回来。别看他年纪小,对父皇可真是想念的紧呢!”
“母后,你在和谁说话呢?”宸儿歪着小脑袋问道。
荼雅笑着捏了捏他的小脸蛋,“母后在和你父皇说话呀!你没看到,父皇在龙榻上躺着吗?快,宸儿,快叫父皇!”
宸儿看了看笑意盈盈的荼雅,又望了望空无一人的床榻,突然“哇”的一声,放声大哭了起来。
外殿的赫连岑闻声冲了进来,只见荼雅皱眉看着大哭的宸儿,斥道:“哭什么?不许哭!你不是一直吵着要见父皇吗?”
赫连岑见状,疾步上前抱过宸儿,一边轻拍着他的背,一边沉声质问:“荼雅,你疯了吗?这是做什么?”
“我不过是说宸儿两句罢了,平日里瞧着挺懂事的,怎么一见到他父皇,反倒吵闹起来了?”
赫连岑皱眉睇了床榻一眼,上面被褥平整,哪里可能有赫连煜的存在?他暗叹了一声,唤来奶娘把宸儿抱了下去。
“你干什么?皇上还没有看够宸儿呢!”
荼雅站起身,想要去追奶娘,却被赫连岑一把拦住了,“荼雅,你清醒一下吧!皇兄他已经不在了!你何苦这么折磨自己呢?”
荼雅挥开赫连岑挡在她面前的手,眼神不善的道:“怎么旁人不清楚,四弟你也跟着糊涂了吗?你皇兄他分明还活生生的躺在榻上,怎么能说是不在了呢?”
“四弟?你称呼我四弟?”自从他们决定在一起之后,荼雅已经好久不这么称呼他了。
荼雅避开他质问的目光,转过身背对着他道:“你皇兄今日身体不适,你有什么事改天再说吧!”
“你……”
瞧着荼雅还在自欺欺人,赫连岑上前拉过她的手,把她凑近空空如也的床榻,大声道:“你看看!你给我好好看看!这里没有皇兄!这里压根儿就没有躺着人!皇兄已经死了!他不会再回来了!他死了!”
“……他死了?”荼雅痴痴的望着床榻,眼泪倏然落了下来。
第630章 伤心欲绝
看到荼雅终于肯接受这个事实,赫连岑才放开她的手,无力的倚靠在一旁的柱子上,目光心疼又受伤的望着落泪的女子。
“他死了……”荼雅无力的瘫坐在床榻旁,握成拳头的手一下下的砸着榻边,被砸的骨节通红,鲜血丝丝缕缕渗了出来,而她犹自双眼含泪重复着:“他死了…他死了……”她缓缓闭上眼睛,泪水顺着脸颊滚落了下来,“他怎么舍得就这么死了,他让我和宸儿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啊?”
赫连岑跪到她面前,紧握住她的手,阻止了她近乎自残的行为,“荼雅,你别这样,荼雅你还有我!你还有我啊!我会照顾你,也会照顾宸儿!我会用尽一切力量保护你们,不让你们受到伤害!所以我求求你,求你不要再折磨自己了!好不好?”
荼雅抬头,望向男子的眸光中却没有了往日的软弱和深情,而更多的是绝望和自责。她一把推开赫连岑,不停地大叫着:“别碰我!别碰我!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要不是因为有愧于我,觉得无法面对我,他不会决定御驾亲征,更不会一战便是三年,也就不会遇刺,不会死了!是我害死了他!是我害死了他!”
“你没有错,荼雅!皇兄不爱你不是你的错!他觉得有愧于你更不是你的错!你不能这么责怪自己!荼雅!”
荼雅摇着头,“是我的错,就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当初执意来到大凛,他就不会被迫娶了我……他也许会娶到七寻,或者其他的女子,他会平平安安的活着,而不是……这都是因为我!我才是害死他的罪魁祸首!”
“不,不是你的错!是我!”赫连岑攥紧拳头,“是我对皇兄说我爱上了你,皇兄为了成全我们,才会御驾亲征的!你要怪就怪我吧!不要怪自己了!”
荼雅抬眸望着表情急切的赫连岑,男子眸中的担忧和深情犹如一只千斤的重担,压在了她的心头,让她的愧疚更深更重,更加的无法消弭。
“我不应该自私的幸福……”她呢喃着,推开了靠近的赫连岑,决绝的道:“走!你走!我不想再见到你,我不要再见到你,你走啊!”
“荼雅……”
“你走!”她望着他,一字一顿的说:“我,恨,你!走!”
赫连岑站起身,满眼受伤的睇着眉目绝然的女子,“好,我走!如果看不到我,能让你对皇兄的愧疚和自责减少一些,那么我成全你!”说罢,他便转身大步走出了内殿,徒留下荼雅一人泪水滂沱。
“走!都走!”她嘶声喊道。
自古以来,中秋佳节便是月圆人团圆的日子,如今这个举国欢庆的节日对荼雅而言,却有着说不出的凄凉和讽刺。普通的老百姓可以围坐桌前,赏月叙旧,而她却只能靠坐在赫连煜昔日的锦榻边,抱着他曾穿过的龙袍,怀念再也回不去的从前。
中秋节过后的一连几天,荼雅都独自一人待在圣安殿里,不吃不喝,更严令任何人进去打扰。别说是朝臣百官了,就连离都城中的百姓都听到了不寻常的风声,街头巷尾的到处议论纷纷了起来。要不是还有赫连沣坐镇,大凛朝只怕是要出乱子了!
凤七寻曾劝说赫连沣,要他给荼雅多一些时间,可是眼瞅着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而荼雅的状态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日渐萎靡了起来。她最终忍无可忍,不顾赫连沣等人的阻拦,径自入了宫,不由分说的朝圣安殿而去。
路上的时候,凤七寻遇到了抱着宸儿的奶娘,索性从奶娘怀里接过宸儿,抱着他一起去了圣安殿。
荼雅似乎还保持着最初的动作,怀抱龙袍,目光呆滞而无望,泪水不时地从她的眼眶中滑落,滴在衣服的前襟上。
凤七寻上前把宸儿放在她旁边,摇着她的身子道:“荼雅,你振作一下好不好?我知道我没有资格,更没有立场安慰你什么,我也知道言语的安慰根本不起作用,可我还是要说。皇上虽然去了,但是你还活着,宸儿还活着。宸儿还那么年幼,他需要母后的疼爱和照顾,他已经没有父皇了,难道你想让他连母后都没有吗?”
荼雅的眼珠动了动,却只是淡淡的看了宸儿一眼,便再无动作。年幼的孩童上前拉扯着她的衣服,一遍又一遍奶声奶气的唤着:“母后…母后……”
“荼雅!皇上在天有灵,绝对不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宸儿需要你,整个大凛朝都需要你!你振作起来啊!”
瞧见荼雅始终不为所动,凤七寻霍的站起身,掐腰睨着她,一脸气愤的呵斥道:“够了!扎马尔汗·荼雅,你就算消沉也要有个限度吧?你现在这副鬼样子想要给谁看?我知道你伤心,你难过,你生不如死,可是我们就不伤心难过吗?他是赫连岑和赫连茜的亲哥哥,于我更是犹如兄长般的人,你以为他死了,我们的伤心和难过会比你少吗?不会!我们之所以不像你这样消沉,是因为我们明白——逝去的人已经逝去了,可是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下去!”
荼雅缓慢的抬起眼,充溢着的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我只是想不明白,这好好的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明明他临行前的豪情壮志还言犹在耳,明明他或冷酷或温柔的容颜还清晰的刻印在脑海,明明那些细数着日子的等待还充满了期待,怎么一转眼间却恍若隔世了呢?
凤七寻矮身抱住了荼雅,声音哽咽的道:“荼雅,想哭就大声哭出来吧!你虽然是皇后,但也是一个寻常的女子,你不要把什么都憋在心里,伤心也好,难过也罢,哭出来才能解脱!”
荼雅终是抱着凤七寻,放声大哭了起来。泪水固然沾湿了凤七寻的衣襟,却着实让她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以荼雅这般固执的性子,会一直低迷下去呢!
痛哭过后,荼雅似乎放松了许多。
她抱起也跟着哭了一会儿的宸儿,语气肯定的道:“我不会再消沉下去了,我是皇后,是一国之母。他虽然不在了,可是他的江山和百姓还在,我身为他的妻子,理应替他守护他拼尽性命也要守护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