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05 渔翁和黄雀
乔黛儿挥舞着小拳头:“我论模样,论身段,论唱功,论舞蹈,论演技,论才华,我哪点儿比你差?可你偏偏就这么一路青云上去了,我不甘心!哼,你等着吧,我迟早要把你拉下来!阿聪,你就这么办,把这个情报添油加醋卖给狗仔队,但一定要保密,别被狗仔队也同时发现了你的身份!”
他俩互相看了一眼,尖笑起来,但他俩不清楚的是,在这间包间里,也有窃听器,这就叫做渔翁得利,黄雀在后。
在另一个遥远的地方,姿态优雅的三栖巨星,在国内属于真正一线明星之列的大姐大萧凌月,一边好整以暇地修着指甲,一边慢条斯理地问:“老隋,你打算怎么做呢?”
老隋人业内人称隋哥,高大威猛,英俊潇洒,人脉广博,手腕强大,是著名的经纪人,在经纪人里面也算是大腕,不然也不能给萧凌月当经纪人,萧凌月也的确很重视他的意见。
老隋琢磨了一下,说:“这事儿我们就要当渔翁和黄雀。我们先让乔黛儿爆料,爆了之后,宁翠菡那边肯定就要臭名远扬,她的经纪公司必然采取反击策略。而我们呢,先坐山观虎斗,然后再趁机爆料说这是乔黛儿团队卖给狗仔队的秘密消息,让他们之间狗咬狗,我们坐收渔翁之利。”
萧凌月听了眉开眼笑:“说得好,我也是这么想的。说起来,我不恨乔黛儿,因为她根本不够级别让我侧目。只是这个宁翠菡,这才几年?二十出头,小小的丫头片子,就敢跟我较劲了?国内圈子里说不久以后她要取代我的地位也是指日可待了,这不是放屁么?”
说到这里,她的脸孔扭曲了起来,一改之前的优雅恬然,这种阴冷程度可不是之前乔黛儿幼稚的水准可以相比的,展现的是真的心狠手辣:“我怎么可能允许她这么牛气十足地取代我?要是真能杀人的话,我真想把她碎尸万段!”
说到这里,她突然意识到这么露骨地表露自己的怒火和嫉妒似乎不妥,尽管眼前的两个人都是自己的左膀右臂,可自己如同娱乐圈的女王,也是最火热的前十大女星之一,本来就不该有可以倾诉衷肠的朋友,而是应该永远孤独。
于是,她咳嗽一声,问另一个人:“小芳,你说呢?”
老隋冷冷地看了一眼这个接近三十岁,名叫小芳的年轻女子,眼神里充满了不屑。
一般而言,经纪人和助理地位不同,就像4s店里的金牌销售经理和普通销售顾问一样,压根就不在一个级别,地位较低的那个没有资格嫉妒地位较高的那个,而后者更不可能反过来觉得前者有威胁,因为相差得太大,而且需要资历和人脉,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赶上的。
但这个古小芳不同,她虽然貌不惊人,却曾经担任过五行轮的助理。萧凌月虽然是全国知名的当红十大女星之一,却也不可能跟有着国际影响力的五行轮组合相提并论。听说小芳想要从五行轮组合的经纪公司跳槽,萧凌月的经纪公司还是花了很大力气才将其收到旗下的。
萧凌月相信,这个相貌平平的女孩肯定有相当的水平,不然不会被五行轮组合带着作为长期助理长达三年之久。
于是,萧凌月也的确很重视古小芳的意见,这在老隋看来,真是不可容忍的挑衅底线,他很清楚,自己迟早要跟这个古小芳成为对手,眼见此人还没崛起,自己必须全面打压。
于是,老隋脸色难看地说:“小芳跟过五行轮乐队,但五行轮在全球范围内基本上是没有可以与之对抗的对手的,所以我认为小芳很难有这种危机意识,也处理不了这种面对竞争对手的问题。这种事,还是得采纳我的意见。”
可是,萧凌月还是比较坚持,她知道公司能把古小芳挖来不容易,便重复了一遍:“小芳,你的意见呢?说说看法吧。”
老隋就像一只充满怨毒的猫头鹰,冷哼一声,不再多说了。
谁知古小芳却抬起头,笑容可掬又比较憨厚地说“我……我有什么资格说意见呢?隋哥是业内的大咖,哪有我说话的份儿?不过,非要我说的话,我是十分赞同隋哥的意见,我不是迎合隋哥,我是真觉得隋哥说得有道理。”
老隋听到这里,心想你他娘的还很识相,脸上的阴霾也渐渐舒展开来,没有之前那么难看了。
但老隋也充满警惕:“你能给五行轮组合当助理,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原因被辞退或者跳槽被挖来的,至少说明你还是有两把刷子的。说不定你是个笑面虎,专门捧我,等我放松警惕时,再突然给我来一下子,让我阴沟里翻船……哼!别看你在笑,我可不会上你的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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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中午吃得不错,油水挺大,于果当晚随便吃了点,随后在街上随便逛逛。
他虽然很有名,但跟宁翠菡的有名是不同的,宁翠菡这张脸比她的名气大多了,即便胶东的老太太也认得这张常在电视上出现的脸,但也未必叫得出名字。于果则不同,没几个人见过他的真实面目,但他的名字则在胶东民间如雷贯耳了。
好在有杜阳这些人在,一般的小流氓在干敲诈勒索等坏事时也不敢随便拉着于果的名字做虎皮,否则杜阳等四大天王肯定会找到此人,教此人如何做人。
傍晚,于果买了一大堆水果、罐头肉、方便面、锅巴、饼干、以及各种包装食品和矿泉水等易于保存的东西,把哈弗h9的后备箱和后两排座椅全部装满了,数数,假如有节制地吃,按吃饱了算,够吃四个多月的。
于果找了个不收费的空地停下车,在车里对系统说:“麻烦你了,帮我全部存在虚拟空间里。”
系统猝不及防,吓了一大跳:“这是干啥?您把我当地窖了?我怎么觉着您心疼这辆哈弗h9多过心疼我呢?”
于果跟它倒不必废话了,笑道:“就说你有没有这项功能吧。”
系统没好气地说:“加钱!别人都说了,给您钱就等于是最大程度地表现诚意,麻烦您对我也表现一下诚意。五千块,不能再少了。”
于果说:“好啊,五千就五千,这可比这些东西值钱多了。”
系统收起笑容,肃然道:“我不得不赞扬您,您这个举动是很英明的。等到了支线世界里,吃喝都会变得矜贵起来。要是正好赶上末日世界,这些东西五千万也有人出。”
于果一怔:“是嘛?那敢情好。我多存一些,以免在支线世界遇到饥荒,那就不妙了。不过好在,我随时可以返回这个主世界。”
系统一字一顿地说:“您想得太完美了,哪有那么容易?哪怕是玩游戏,如果玩家发现自己一直无敌,什么困难也没有,那还有成就感吗?那就一点儿意思也没有了。这个支线任务也是一样,您完不成支线任务,那就要一直留在支线世界了,直到您完成为止。”
于果一怔:“这么绝情?”
系统回答:“还有更绝的呢。具体还要看您需要完成的任务难度如何,如果只是靠打靠推理就能完成,那也可以。但要是有时间限制,或者该任务是寻找一样随时能消失的东西,那您必须竭尽全力找到,否则,您就永远待在支线世界吧。”
于果笑了:“这么可怕?我越来越想试试了。”
系统说:“您就是不安分。但您永远待在支线世界,不等于我也要永远待在支线世界,我按照大系统的设定必须要返回主世界,在主世界里重新选择主人,这就等于说,原先的主人被抛弃了。
“所以,您失去了我的庇护,而且因为永远完不成任务而无法获得升级,在那个充满凶险的支线世界存活,可不像在这满地普通人的祥和世界存活那么容易了。在那个支线世界里,充满了各式各样可怕的怪物和灾害,一个基层异人,在那里就跟凡人一样脆弱和渺小。”
于果沉默一阵,说:“好,我有信心完成任务,加油吧。”
系统道:“当然,刚才说得太严肃了,别把您吓着。我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您,这样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安慰您。由于这是您第一次出支线任务,所以会比较简单,以此让您有个适应的过程。惊喜吧?”
于果笑道:“听你之前说了那么多困难,感觉这种程度的小惊喜,似乎也被困难给吞噬了。那么,第二次任务,第三次任务,以此类推,会越来越难?”
系统说:“如果是这样,那第一次支线任务的简单,就不会是惊喜了。实际上是,从第二次支线任务开始,就是随机了。相当于您在抽奖,一旦抽中一个最难的,那就是运气不济了。
“当然,您也有可能运气好,抽到一个相对容易的,可无论多容易,都不会比第一次支线任务容易。所以,好好珍惜第一次支线任务吧,这个任务只是比您在主世界里的凡人社会要可怕罢了。
“这就像您参加一场象棋比赛,第一场赢了,但第二场就输了。第二场赢了您的人一路过关斩将成为冠军,但他最后打败的两个人才是亚军和季军,而您,却成了垫脚石,徒劳无功,这就是运气的问题。”
于果说:“听你这么一说,怎么有点赌博的意思?第一场先给我点儿甜头,让我误以为赌博是一个不错的赚钱途径,然后再把我扔进深渊?这么高端的游戏,却在赌博?”
系统说:“请您理解一下,任何游戏,如果牵扯到钱,也都是变相的赌博。游戏厅的游戏机,有几个是不投币就能玩儿的呢?更何况还有老虎机和柏青哥呢,您这个世界的游戏,都是我们那个世界游戏的投影罢了。完成之后,您肯定能升级为c级玩家,就算差一点,那也是滞后性罢了,迟早的事。”
0706 欢迎来到支线世界
于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了,我已经准备就绪了,到了之后一开始就保持无视状态,直到我自愿解开。开始吧!”
系统说道:“您积分还是95000点不变,投资还是一千万元,积蓄变为两千六百五十四万元。因为您已经用掉了五千元来将那些食物和水贮存到我的虚拟空间内。”
于果一愣:“怎么?去支线世界不需要花钱吗?”
系统笑道:“您是去一个很可怕的平行空间里冒着生命危险完成任务,是去赚取积分的,哪还用您花钱?当然,去了支线世界,也只能是赚取积分,因为钱不通用,赚钱不好使。更何况多半是末日世界,钱就更没有任何用处了,都是废纸和电子显示器上冰冷的数字而已。”
于果拉伸了一下身体,做了做准备活动,说:“行了,不必多言,出发!”
系统说:“祝您旅行愉快!祝您顺利而且成功完成支线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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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于果从迷迷蒙蒙中醒过来时,却感觉有些头疼,口干舌燥。
这使得他不免有些心惊肉跳,第一次从自信满满的状态下略微脱离出来,产生了隐隐的担忧。
要知道,这种感觉只在他重生后获得系统,第一次穿越时才有的,那时候他虽然重生了,却依然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后来他成为异人,并且体能在日新月异地向前均衡发展,每次的穿越都是一次化为基本粒子再次重组的过程,他已经从越来越小的阵痛进化为完全若无其事。
而现在,他竟然再度体验了当初的这种久违了的感觉!这不得不令他的警惕性和危机感涌了起来。他明白,要么是因为支线世界距离主世界太远,这种穿越的跨度太大所致,要么是因为支线世界本身蕴藏着极其凶险的成分,从穿越后的第一感觉就能可窥一斑。
他选择继续坐着,等着基本粒子重组后的自己彻底稳定下来,再进行观察和思考,反正他是无视状态,除非这个世界里也有异人,而且必须是强出他一个层次的异人,不然是很难发现他的。
过了一阵子,于果感到一切稳定了,这才四下打量。其实,这段时间内,自己所处的位置也异常安静,只是温度略微有点低。
而且好像很熟悉,仿佛是在哪儿见过。
于果缓缓地站起来,看着一处处灯光在一闪一闪地发着光,或明或暗,灯管是被白色的纸张包裹的,接口处封着胶带。灯光下面是一个个精致的塑料长方形小盆子,里面装着两条海带编织帘子,上面附着着一些飘来飘去的藻类。
于果本能地将其中一根灯光的白色纸张挪了挪位。
与此同时,他也终于想起了这是哪里,不禁会心一笑。看来,自己现在所处的支线世界还不是那么糟糕,最起码,不是末日世界,最起码,这是跟自己的主世界一样,是个正常的凡人世界。
这是他二十出头刚刚毕业时找的第一份工作——海边水产养殖工厂的工人。
在胶东,或者说整个海东省的东部,从最发达的绿帆市到胶东市,再到经济略弱的四五线城市,海边都有大大小小数不清的养殖企业,大到连绵不绝的工厂群,小到只有几个虾池子的家庭作坊,都是以养殖对虾、海参、鲍鱼、海带以及各种海水鱼类为主的。
其普遍程度,就像是山西的煤矿,河北的铁矿,陕西的肉夹馍,四川的火锅一样,在本地是见怪不怪,妇孺皆知的。
黑道人物喜欢在暴利行业里出没,正如在其他地方,他们多半经营矿藏、沙土、餐饮等等行业,在本地,除了都在经营的地产、娱乐场所、高利贷外,就是以养殖为主了,另外还有渔霸和船霸。
养殖行业,虽然黑道经营者仍然是一小部分,但比例却比其他行业要高。就算是大部分正规的养殖企业,他们的老板也都有一股子狠劲儿,这是整日在风浪里奔波练出来的,以至于,整个养殖行业的风气也是比较明快且彪悍的。
而胶东海边的养殖企业,又是以海带和海参的养殖为最多。因为胶东处在北方,北边海域水冷,海参和海带对温度也有要求,虽说南方也有海参,但营养价值就跟北方海参无法相比了,海带也是如此。
由于各家都养殖,因此养殖企业的竞争极其激烈,随着每年入行者越来越多,就要从科技含量上下功夫了。谁家的海带美观、好吃、做化工材料效果好,谁家的海参发得大,营养价值高,就更受消费者青睐。
因此,许多比较有名的养殖企业开始成立自己的实验室,专门配种研发更好的产品,在这些看似不起眼的工厂里,往往会有不少海洋水产领域的高科技人才。
于果所在的这个工厂,算养殖企业里的中等略微偏上,也有自己的实验室,不像小厂子,只在水质化验室里顺道做实验。这里的实验部门占据了工厂办公楼的整整一层,另外在除了电力之外的各个车间都有分支实验室,尤其是海带车间这边,甚至还有一个区别于冷藏厂的小冷库。
大型的海带需要拉窗帘,用太阳光来调和。而这个小冷藏室,则是用来抽取各种品种的海带做实验的。它们使用的调和光要更小、更细腻,因此太阳光是不适合的,灯光便成了最佳选择。由于灯光光照不均匀,肯定是中央部分最亮最热,两边略弱,这就需要调光了。
调光就是手持调光器,沿着海带采样品种上方平行来回活动,测试的光照强度以数字表现出来,如果略弱,就把包裹的白纸团向外挪挪,反之,如果略强,就要加一层白纸团,以此达到平衡。为求精准,每天都需要调一次光,来随时尽量保证准确度。
于果目前身处的小冷藏室,就是这样一个所在。
他把这一切都想清楚之后,便到处打量起来,终于在一处灯管旁找到了调光器。
他虽然并不怀念自己辛苦工作在一线工厂的岁月,但因为那时候有青春,也有孟凝,所以此刻看在眼里,心里涌上一股莫名其妙的感动和温暖,便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拿。那调光器的边缘被磨损得厉害,隐隐有三道狭长的痕迹,这的确是自己使用的那个调光器。
看来,自己的确代入了这个世界的自己,已经重合了。
这么说,这个世界也肯定是有孟凝存在的了?于果心里一阵悸动,但他很快冷静下来,因为系统说:“您千万注意不要乱来。孟凝在这个世界是存在的,但您带不走,而且一旦破坏任务,您只能呆在这里了。”
于果心道:“其实,如果真的可以跟她待在一起,那待在这个世界也无所谓。我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系统大急:“您必须控制自己的心魔!来之前我已经跟您说得够清楚了,您怎么还是这么冲动?”
于果笑了笑,心道:“我跟你开玩笑呢。我的世界在主世界,除了主世界,其他的世界都是无意义的。就算在这个世界,孟凝依然活着,并且认得我,爱着我,我的父母也依然活着,但要天天面对危险,那有什么快乐可言?
“我不能那么自私,为了把他们都凑在一起,就宁可他们活得这么痛苦。况且,我真正要做的,是将主世界的孟凝复活,并且在主世界里让她和我的父母过上富裕安康的生活,这才是我的终极目的。你不用担心,我的意志力比你想象的要坚强得多。”
系统松了一口气:“被您给吓死了,还请您以后别在这样严肃的时刻突然跟我开玩笑,我要是有心脏,会被吓出病来的!”
于果微笑着心道:“这也算是个小惊喜吧。”说罢,他就习惯性地去拿很多年没有碰过的调光器。
可突然之间,他的手在接近调光器的最后一刻停住了。他想到,这里是有监控的,自己一旦动手拿了调光器,监控里就算看不到自己,也会看到调光器突然动了,岂不是成了灵异事件?所以还是作罢。
但于果又想到一个问题。这个冷藏室每次温度略高,达到一个阈值后,冷气机就会自动吹风,直到温度再度变冷,以免海带腐烂。可是,这里的海带好像很久没有动过了,水很浑浊,最起码,好久没有换水了。
不换水,对整个实验都会造成严重的数据影响。而且,这是一个基本的常识,别说实验室里主要的博士后、博士和硕士研究生,单说那些打扫卫生的阿姨和大叔,也都耳熟能详,还会主动提醒呢。
难道,大家把这里遗忘了?
不可能!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实验室的领导不会这么不负责任,更不用说厂领导还会经常过问这件事。这里是工厂的灵魂,这些珍贵的海带品种,都是工厂的最高核心机密,关系到下一年的海带会不会长得特别好,这是头等大事。
于果心里一凛,有一个不大好的想法,但隐隐又觉得太荒诞:“难道……已经是世界末日了?不可能吧?如果是这样,冷气机还能正常运转吗?总得有电力吧?”
不过,他纵横历史,也算见识广博,就算一打开门,外面是一片片残垣断壁,如同被哥斯拉破坏的城市废墟,他也不会有太大的吃惊,甚至只会短暂地不适应,接着就会立即投入地执行支线任务了。
0707 反其道而行之
于果把手缓缓移动到门把手上,想要落下,但又停了下来。
要知道,按照他的力气,如果全力施为,就算是冷藏室的大门普遍是厚厚的金属门,也一样可以拉开,甚至可以砸破,但是,这样一来,监控室里一旦有正在监控的保安在看,那他们会目瞪口呆,相顾骇然。
这里对于普通人类来说,即便穿着羽绒服,也会被来来回回的冷气冻成狗,出门就得大病一场,出不去的话,唯有冻死一途了。但是,对于果而言,哪怕就是衣衫单薄,也最多就是能感受到温度的细微变化罢了。
不过,这么等下去,也不是个事儿。
正在思前想后,于果骤然发现自己在平滑如镜的试验台侧面的身影,虽然这并不是真的镜子,有些模糊,可按照他此刻的视力水平,也能一眼看清楚,自己又变成了重生之前的许梦。
许梦?于果对这个名字和身份已经比较陌生了,恍如隔世。
其实,虽说是重生,从身高、相貌、血型等各个方面都产生了本质的变化,但于果和许梦,都是清秀的外形。只不过,许梦看上去有些懦弱和憨厚,总有些怯生生地。而于果则端凝俊逸,潇洒自信,看似很像,却是提升了不止一个层次的螺旋式回归,返璞归真。
于果心想,从现在开始,自己必须重新而且暂时接受许梦这个如梦似幻的曾经身份了。
念及此处,于果问系统:“这次的任务是什么呢?你说一下吧。”
系统说:“是这样的,支线任务有这么一个特性,您只有在接触到第一个动物开始,支线任务是什么才会启动。这些海带样本虽然也是生物,但就跟办公室养殖的花草一样,不是动物。所以,您要是一直困在这里,那就不会公布任务。”
于果点了点头:“明白了,看来我必须快点儿出去了。我想问问你,要是我继续待在这里,可以想待多久待多久么?”
系统问:“您这是什么意思呢?”
于果心道:“这么说吧,我在支线世界里一个小时,相当于在主世界多长时间呢?”
系统回答:“您在支线世界里一年,相当于在主世界里一天。”
于果心道:“原来如此,这么说,我哪怕为了任务在这里待上一年之久,也不会让主世界里认识我的人以为我失踪了。”
系统笑道:“我不得不提醒您,虽然任务内容必须要见到第一个动物后才能知道,但是任务时间从您来到这里之后就开始倒计时了。最重要的是,您并不知道需要多少时间,有时候只给十分钟,有时候给一年时间,就看您的运气了。
“也就是说,您现在很有可能已经决定了您自己的命运——您的任务内容还不清楚,但是您的任务时间恰好很短,您现在恰好已经倒是见了。那么,您就永远地留在这个支线世界了,而且自己并不自知。”
于果快速琢磨了一下,觉得事态严峻,说:“看来,我在这个支线世界,无视状态的隐身反而不再是什么优势了。那么,只能采取另一种办法了。”
他双手拉住冷风机,用上了一定的力气,只听轰隆一声,那硕大的冷气机被他捏爆了,嘎吱几声剧烈的脆响,外表生锈了的碎片下雨一般铺天盖地地落下。
系统没料到他会突然这么做,大吃一惊。
于果从无视状态中渐渐显现出真身来,但是却在一个角落里站着,这也是为了避免监控拍到,否则也是另一种灵异现象了。
这里的监控一般会拍摄朝着阳光的一面,海带样本才是主角,同时也会观看有没有人不小心被倒着锁在小冷藏室里。这不是不可能发生的,那么厚的门,冷气机也特别响,外面的人喊话,里面的人还真够呛能听到。
而万一有人被困,那也不要紧,被困在里面的人也会主动故意跑到阳光的那一面,等待监控室的人看到自己。因此,监控室里的保安,责任重大,这可关乎生死的。
于果此刻做的,正好是反其道而行之。
果然,也就是五分钟,外面传来了脚步声,而且听上去,还不止一个。于果仔细侧耳一听,数不出多少人来,也只因为门太厚,否则,按照他的听力,在这样的距离,连脚的尺寸,是男是女都听得出。
于果正期待着,却陡然听到脚步声齐刷刷地停止了,旋即分成两批人,在大门两侧分别迅速贴近,听上去不像是开玩笑,也肯定不是捉迷藏,反而有点反恐部队或者缉毒部队武装演习的感觉。
他在这里工作了足足大半年,也算是过了实习期的老员工了,在小冷藏室的工作驾轻就熟,自来就没见过这种阵势。大家集体出动,那必然是要换水和取样观察了,就算不有说有笑,也不至于弄得这么不伦不类。
于果觉得有些古怪,又有些好笑,但不知为什么,一种危险的气氛蔓延开来,使得这种明明很荒诞的场景加入了不少波谲云诡的黑暗元素,让他笑不出来。
于果侧耳倾听,虽然没有贴在金属门上,但足够听清某个在众人催促下掏钥匙的手有些颤抖,使得最终逃出来的钥匙环叮当作响。
于果感觉有可能会有点棘手,便主动向后退却了几步。
只听外面一个很严肃的年轻女人声音沉声问道:“都准备好了吗?我喊一二三,马上按照计划行动!一,二……三!”
大门骤然被打开了,由于门比较沉,需要一个普通男人全力以赴地推动,但这次却是两个穿着深蓝色工作服的年轻男子用一个废弃的小办公桌推开的,不知道是在忌惮什么。
也就在此刻,大门上方的空隙中倏然闪出一道凌厉的白光,于果眼疾手快,只轻轻侧了侧脸庞,那白光就呼啸而过,一下子钉在墙壁上,颤抖了半天,才渐渐显现出一根手工打造的木身金属箭头。
普通人类的快动作在于果看来是慢动作,这根自制箭的射速,对于果而言也依然是正常速度,而且用不着它彻底安静下来,只是钉在墙上的一秒内,于果就已经看出了这是什么东西。
于果缓缓转过脸来,他面对的是半开着的大门和门缝交界处是上方空隙里,那一时间迅速填满的各式各样规格的脑袋,一双双的眼睛各不相同,却都充满了惊奇诧异。不同的是,胆子大的人略微失望了,胆子小的人则暗地里长长松了一口气。
“许梦?”那个严肃的女声再次响起,只见一个二十来岁的高个儿女孩扒开了众人,一双并不友好的大眼睛上下打量着于果,目光中带有些许鄙夷和厌恶的成分。
于果其实对这种目光并不陌生。当初自己还是许梦的时候,老实憨厚,沉默羞涩,在学校里跟梁永和一样总被欺负,在工作单位也不受待见,成绩一般,少言寡语,没有眼力劲儿,不会拍马屁,走到哪里,也不是受欢迎的角色。
更重要的是,许梦即便没有现如今于果的强大本领,也仍然跟梁永和的逆来顺受不同,谁如果欺负他,他哪怕遍体鳞伤,也要反抗到底,甚至随时做好了死的准备,因此在学生时代,好几次都差点被恼羞成怒的“校园大哥”率众围殴打死。
这种性格,就比梁永和这类真正的懦弱性格更加不受欢迎,一般会被称为“又熊又不老实”,因为喜欢欺凌他人的所谓强者,都认为弱者必须一直忍让到死,如果有稍许的反抗,就会被他们认为太不安分守己甚至大逆不道,就会使得他们勃然大怒。
而踏上社会后,校园里的那种直接的拳脚欺凌不见了,成年人的世界是虚伪的,而且多走曲线,除了黑道,正常的成人社会里,一般不会用武力来解决问题,而是皮笑肉不笑,背后捅刀子。
偏偏这一点,许梦也不擅长,他依然拒绝加入到这种一代一代的虚伪继承和发扬光大的重复人生中,往小了说,酒场文化,他就从来不接受,往大了说,单位的站队技巧,他也一向不屑于为之。
没有背景,却喜欢我行我素,喜欢安静遐想和思考,追求自由自在,这种人,在任何地方都不会被大多数人喜欢的。
而许梦却从不改变自己的基本原则,他认为只要不害人,守法律守道德守单位规矩,就足够了,不必再被各类人性潜规则的条条框框所拘束,那样活着就太累了。
这大概也是除了工资太低很难买房和孟凝结婚之外,他频繁换工作的另一个主要原因,他当然期盼首先是一个收入相对高一些的工作,他一定会不偷懒且加倍努力干活的,其次,他最大的希望就是在单位里必须要做的事只有工作,而不是其他琐碎的人物关系。
现在的于果也是一样,仍然并不能算是多么会处理人和人之间的复杂关系,但他却感到为人处世不是像以前那样步履维艰了。别说当初那些对自己十分恶毒的人,就算是曾经遥不可及的大亨和官员,对现在的自己也十分客气,甚至有些明显的讨好和巴结。
这只是一个原因:他强大了,而且是绝对的强大,从精神到**,再到智商,凡人面对自己,有不可逾越的鸿沟。
所以,于果之所以有坚决完成支线任务的决心,只因为一心想要变得强大。只有变得强大,所有的一切才会美好。
也就在此时,于果重温了当年许梦能够深切感受到的重重鄙夷和一贯的瞧不起。这些看着自己的目光基本上都是充满了这类元素,尤其是眼前这个可以算是漂亮的女孩了。
0708 凤凰女的骄傲
也就在此时,系统正式宣布:“您有一个月时间来完成任务。活动范围就是在这片工业区,不允许离开。您的任务是杀死一个人。任务目标身份不明确,但出生月份和日子为8月21日。
“在您进行支线任务时,您只能使用自己本身的超强体能、无视状态和催眠术,以及系统虚拟空间的存取。除此之外,系统的穿越、查询过滤、风险提示等功能全部暂时停止,直到您完成为止。您只有完全凭借自身的能力,来完成这次任务。您明白吗?”
于果心中一凛,知道所谓残酷冷冽的支线任务,这就开始了。好在时间充裕,足足一个月时间。
一个月内要在整个地球里寻找一个人,确实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是既然不允许自己离开这个区域,那么这个目标人物肯定是在这个区域内活动,甚至说,也有可能从外面闯入这个区域内。一旦找到,可就决不能让其跑掉,否则,自己无法离开,就等同于任务失败了。
此刻,于果才开始考虑任务本身。杀死一个人?
于果这种跟支线任务一样冷酷精密的思维方式,并非是他本身感情的淡漠导致,其实他骨子里是个感情丰富的人,只不过他纵横历史,看惯了悲欢离合阴晴圆缺,也就看淡了很多生死。而在人世,最大的事情不就是生死吗?
于果以前也不是没杀过人,而且杀了不止一个,但自认为杀的都是恶人,此刻对于杀人本身是没有心理障碍的,可系统关于这次任务的解释太过简单,可并没有说让自己一定杀死一个恶人啊。
系统本身也有此疑问,问道:“您难道就不担心要杀一个好人?到时候您肯定会下不了手吧?”
于果淡淡地心道:“当然不会。”
系统好奇了:“您为什么会这么肯定?”
于果心道:“这很简单。你说过,我所在的主世界不是真实的世界,是你们制造的虚拟世界,是你们世界的投影。那支线世界就是更是如此,甚至不是完整的投影,而只是碎片而已。那么,这里的人,都不是真人了,最起码,不是我所来自的主世界的真人,杀与不杀,不影响主世界。
“当然,这只是次要原因。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你这位系统要我玩的是一场游戏。这场游戏的主旨虽然是赚钱,可赚钱有两个基本原则,第一不破坏历史,第二不赚黑心钱。这说明游戏本身是很有原则的。
“更精确地说,这场游戏把玩家本人的角色定位成一个正派人物。正派人物是不可能去破坏历史和赚黑心钱的,当然以此类推,也更不可能去杀好人。这在主世界,和支线世界,应该都是一样的。”
系统服了:“我也就是没有大拇指,要不然真的竖起来了。看到您来到支线世界也一样沉着冷静,还保持着在主世界一样的精明头脑、极高智慧和不受拘泥充分腾飞的想象力,我就真的放心了。”
于果心道:“谢谢你。只是还有一点。按照游戏规定,我不可以通过你来查询这个工业区里大大小小企业的人员生日,而想要当这个工业区的最大领导,或者人力资源部部长,那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并不现实,因此我只能通过谈话技巧、催眠或者武力威胁来得到这些信息了。
“可是,问题就这么来了。按照这个工业区的人口数量,我看过统计,大约是六万人左右,其中四大工厂占据了主要的人数,其他的小厂都是千人到百人之间不等。这么多人,难道没有一个8月21日出生的?这不可能。
“既然有,那么多人,我到底该杀谁呢?所以,通过这个信息可以看得出,这里没有这么多人了,原因有可能是世界末日,也有可能是局部出现了超级细菌、超级病毒的感染。当然,这些只是猜测,但很符合眼前这些人的怪异行为和表情,尤其是眼神。
系统说:“您分析得的确有道理。可是我怎么觉得您的话语里还是有一丝隐隐的担忧,而并不是完全成竹在胸的样子?”
于果回答道:“既然目标只有一个人,那么8月21日出生的,肯定只有他一个,其他人都不是8月21日。从这一点来说,我对别的不担心,我唯一不愿意看到的,是我在主世界的朋友们,有某一个是8月21日生日。
“说真的,除了我父母、孟凝和童雅诗的生日,其他人的生日我还真不知道。这不是没可能,因为你说过,主世界和支线世界里的人就算是一模一样,可性格、道德都未必相同,就算成长道路相同,想法也是无时无刻不受外界各种影响而产生细微的变化,进而产生蝴蝶效应。
“我虽然可以很确定我的这些朋友的人品都是很不错的,但这也只局限于主世界。比如我的准岳父孟根生,他在主世界里都差点儿走了极端而险些酿成不可挽回的大祸,如果在支线世界里,性格继续走偏,会怎么样?
“这就好比你看到的抗日时代的满大嘴,假设在平行世界里,日本没有侵略中国,那么,满大嘴这个汉奸的内心邪恶就会被彻底掩藏,说不定他会成为一个职业技能很好也很敬业的日语翻译,成为人人艳羡的高级白领,也未可知。
“所以,我的目标万一是我认识的人,而且是关系很不错的人,那就真的没办法了。也许他在这个支线世界里,还真的是个恶人,我却不得不杀他,即便我知道这样做其实没错,可总是在心里会很纠结,也会或多或少产生一些痛苦和迷茫的。”
系统说:“不过,您总算是能把一切都想明白,总比想不通要好吧?那么,如果必须要面对痛苦和迷茫时,最少您也能在精神上很清楚您应该干什么,而不是一直痛苦和迷茫下去,不是吗?那么,这也不算是太坏的结果。您加油,祝您顺利和成功完成支线任务。”
于果没有回答,在心里,他已经点了点头了。
如果是以往,这些人中的几个爱出风头的男性和嘴巴很碎的女性会直接训斥许梦,但今天不知怎么了,眼神里都带有一种约束,但这种约束的起因,却似乎不像是来自高尚和宽容。
高个儿女孩打量着于果,问:“许梦,你怎么在这里?”
这些人中的一半,于果都认识,是自己以前作为许梦时的本单位同事。
高个儿女孩叫范韵琳,大大的眼睛细高挑,该凸的凸该翘的翘,虽然比不上童雅诗等绝色美女,但最起码在常人堆里那也是能一眼醒目的好模样,再说双料博士的学历,也增分不少。学历高的女孩里最漂亮,漂亮女孩里学历最高,是这一带工业区的明星人物。
随着养殖类企业竞争越来越激烈,如同药业一样,开始了科研方面的疯狂竞争,高学历的人才也就不断地加入各单位的实验室。
最早,谁家有一个博士,那就足够令人艳羡了,因为这里毕竟是以生产为主的工厂,不是专门的科研单位。可是,企业出钱越来越多,很多专门从事科研工作的博士,尤其是年轻博士不甘寂寞,也被高收入所吸引,纷纷“下嫁”到企业。
范韵琳就是这样一个女孩,她年龄不大,但小时候就是天才少女,从贫穷山沟出来,小学和初中都不是什么重点好学校,但却是金凤凰的水平。
初一上了一年把初二的课程学完了,继续自修初三,还通过了考试,直接就跳上了初四。高中的高二又跳了一级,本科考上了首都的大学,但被海东大学用极其令人眼热的优厚条件半路截下了,接着又成了海东大学的传奇。
她的家里穷了太久,对权势充满了敬畏,其实是指望她从政的,当不了公务员,最起码能在事业单位好好干下去。但她为了改善家庭生活,在以笔试面试第一名的成绩进入某科研所半年后,毅然放弃铁饭碗,下嫁企业。
在这里,她的月入超过了一万,而且年底如果产品卖得好,还有接近十万的提成奖励,这在一二线城市来说,不算什么,但在三线城市胶东,就算是极其年轻有为的翘楚之才了。
她的父母本来一肚子不情愿,还盼望她改变家庭命运呢,不断地提醒她还有个弟弟。可得知女儿年入二十万以上,立马笑不拢嘴了,知道自己学习差成天混日子的小儿子将来结婚的彩礼钱有着落了。
范韵琳长得漂亮学历高,也懂得孝敬父母改善家境,从客观角度来说,也算是个好姑娘。但是,她骨子里充满了傲慢,这一点在她以绝对的能力和强势在两个月内就被任命为实验室二把手之后,体现得更加明显了。
很多人以为穷人不会傲慢,这是个错误的逻辑。
范韵琳虽然是凤凰女,却有自己的骄傲。童年过多的苦难令她缺乏同情心,缺少人情味,为人刻薄,更令她认定靠家境是最没出息的,只有靠自己的大脑,自己的勤奋,改变了自身的命运,才是最值得骄傲的。
她自己就是这么做的。她用绝对的聪明和绝对的努力不断证明了这一点,攀登了人生一个又一个的高峰,她相信,以后本实验室的一把手宝座也迟早是自己的囊中之物,甚至有可能问鼎副厂长的职位。
也正因这些原因,她的人生经验,她的傲慢和刻薄就使得她极度追求效率,对下属的要求特别严厉,动辄批评得不留情面,要不是她是个女人,而且受过高等教育,按照她每天都要达到的愤怒程度,早就对下属拳脚相加了。
长期积威,员工们都很害怕她。
0709 阳光下的许梦
许梦不大聪明,做人不大灵光,也沉默寡言,即便努力干活,可一样没少挨批。只是他挨批的原因比别人多了一个——他来这个工厂干活最早,当时还没成立实验室,也就是说,他比实验室领导来得还早,实验室成立后,领导陆续被任命后,他也依然在这里干活。
但他却不是元老,因为他只是普通本科,而这里的男男女女,第一学历最低也是双硕士,而且专业对口。
范韵琳对许梦这种学历的人居然还混在这么神圣的实验室里,感到十分地厌恶,也同样十分地鄙夷,充满了看不起。起初她以为许梦是厂领导的亲戚,后来得知这小子只是来得早,而且实验室大多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学生,需要这么一个干粗活的人存在时,就更加鄙夷了。
许梦虽然也是正式合同工,地位却跟实验室的保洁大妈和大叔完全一样。在钱的世界里,有钱人瞧不起穷人,在学历的世界里,高学历也一样瞧不起低学历,低学历甚至还不如完全没文化来得纯粹,因为大学扩招,大学的文凭已经不值钱了。
因此,许梦就是在这样一个环境下孤独地工作,不断地承受新来员工迅速融入鄙夷自己的行列,始作俑者虽然不能说就是范韵琳,但她也的确起到了这种引导的作用。
这就是于果对她的全部了解,当然,是来自主世界的了解。目前从她骨子里的傲慢来看,最起码范韵琳在主世界和平行世界,都差不多。
系统问:“如果她就是那个8月21日出生的目标,您大概并不介意马上杀了她吧?”
于果的回答很巧妙:“我没有那么小气。但是,如果她就是目标,就等于说她在这个支线世界里是恶人,那我也没有什么好愧疚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果然,受到范韵琳影响,鄙夷形成了一个连锁效应。旁边一个眯眯眼饭团脸的年轻男子无不讥讽地说:“就是,我……不光是我,大家都以为你已经死了呢。”
于果知道,此地不比支线任务,这些人当然不知道自己的威名。这个饭团脸叫吕察彪,在主世界里就是个爱搬舌弄嘴的小人,看来在支线世界也同样如此。
可是,此人再怎么着也都是靠背后捅刀子来勾心斗角的,属于坏却没胆量的老鼠型,而不是直接如此粗暴,这不是他的风格。
于果还这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能说“大家都以为你已经死了呢”这样的话。但于果的境界不是他们这种级别,即便是在大半年以前刚来胶东时,他听到这种挑衅的话也会不动声色,最多是目光转过去,露出可怕的煞气。
而现在的于果,已经不在乎蚂蚁的寻衅了,他更加恬淡笃定,比一味地压制情绪而冷静沉着更加高明和自然,他想再继续听下去他们的对话,以便获得关于这个支线世界更多的信息,因此依然面目温和,若无其事。
果然,其他人对吕察彪的话也没觉得有什么过分,但也没什么惊喜。
“既然没死,那就让他出来吧。”
“不行!谁知道他是不是感染了?现在只是还没表现出来而已!”
“应该不会……这里面有紫外灯的,每天都会杀一遍毒,他如果真感染了,熬不过一天,这是常识……”
“等等!什么?他还真是从一开始就待在这里?咱们把他忘了?也就是说,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他压根什么都不知道?”
“多少有本事的师兄都死了,他还活着……这样的人,运气还这么好……”
于果的表情始终不变,心里却在飞速地咀嚼和消化这些信息,暗想:“难道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件了?他们把‘死’这个字挂在嘴边,现在看来并不是侮辱人格了。‘感染’是什么意思?难道真的出现了超级病毒?”
这不奇怪。
于果喜欢看探索发现频道,他知道现在滥用抗生素的后果。
世界多国科学家都认为,滥用抗生素会导致人类因为超级传染病而走向死亡,这种情况导致世界末日的可能性,甚至排在核战争、电脑控制世界、外星人入侵、巨型小行星撞击和以黄石公园火山爆发为代表的全球天灾等各类可能性之前,是第一名。
他虽然不是学医出身,但长期跟这帮博士硕士在一起,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做诗也会吟,也多少懂一些。
可是,他们的手里为什么拿着各种棍棒和刀具呢?甚至还有两个人手持铁锨。在工业区,当年拿地十分便宜,政府非常欢迎有人创业,所以厂区面积都不小。
胶东市是个雪窝,特别容易积雪,厂区面积大了反而成了工人的负担,而且不是每个工厂都恰好有各种铲车的。有铲车的工厂则借机要价,因此为了节约成本,不具备铲车的工厂也不会为了扫雪专门去买一辆两辆,更不爱去雇佣,而是一次性采购了大量铁锨,让工人们疯狂扫雪。
于果注意到这两把铁锨,有一把已经有了明显的缺口,显然是遭到了重创,边缘上涂满了诡谲的黑色。
那黑色就像是凝固风干很久的血液一般。
范韵琳冷冷地说:“七嘴八舌地,都说完了?都说完了,该我说了。”
众人一瞧她开口了,也都收起了窃窃私语,不做声了。
于果真没想到她能有这么大的威势,要知道,这个女孩的聪明、专业业务能力和给公司带来直接经济效益的本事远超同辈,可也只限于此,并不会武功,也不会权谋,她哪来这么坚不可摧的威信?
在和平年代,只要有了范韵琳本身具备的这些才能,哪怕不讨好领导,也能一路平步青云,毕竟专业是过硬的,企业看的是钱,你能给我挣大钱,我就把其中分一份给你,赚得越多,分得越多。
可是,在乱世,这一切都复杂多了。
尽管家境贫穷与否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治世金钱乱世权,这是谁都知道的道理。可是,如果本身没有武力,又不会玩弄权术,那么,她的所有才能,还真顶不上她本身的年轻漂亮有价值。
于果顿时感到,这个高傲不可攀的冷美人,也许在乱世中找到了一个强有力的依靠,否则,是很难纯粹只靠和平年代所谓的“能力”来如此整齐划一地归拢大家的。
只听范韵琳淡淡地说:“无论如何,咱们找到了一个同事,他虽然什么都不知道,但咱们可以让他很快适应,当今这个社会,是没有什么不能适应的,否则就活不下去。他是老同事,但特殊时期,必须按照规矩,排在后来的新人之后,例行公事。
“首先检查身体,确定没问题了,再登记造册。许梦既然在冷库里,却一直躲在暗处,没有站在阳光照射的地方,很有可能首先不是为了躲避监控,而是避免阳光照射。吕察彪,苗华,你俩过去拉开窗帘。快点行动,太阳快落山了。”
吕察彪有心要看于果的笑话,脸上隐隐闪现狡诈的奸笑,和苗华一起过去拉开窗帘。
明媚的阳光洒了进来,虽然很温暖,却总觉得虚弱无力,比自己所在的主世界来说,似乎总缺少一种强有力的感觉。
大家齐刷刷地望向于果,眼睛里的各种复杂情绪都有,但诧异、好奇、恐惧、幸灾乐祸、难过、伤感、嫉妒、鄙夷、迷茫、厌烦、憎恶、失望……这些负面情绪,明显更多一些。
也许在这种古怪的世道里,负能量这么多,才是正常的吧。
范韵琳指着被阳光洒满的窗户边墙角,一字一顿地说:“许梦,你站过去。”
于果虽然不知这是在做什么,可他有任务在身,不能随随便便得罪这么多人,成为大多数人的敌人,更何况这帮人的目光都处在一种凶险的亢奋之中,显然随时会对自己投放最大的敌意,还是不要刺激他们为好。
于是,于果本身性格恬淡,对这些也都不计较,缓步走了几步,来到阳光之下。
不知为什么,包括范韵琳在内,全都瞪大了眼睛,屏住了呼吸,攥紧了拳头,大概是在随时准备汇聚力量,以应对突然要发生的不测。
甚至握着的武器,颤抖的幅度也越来越激烈,尤其是那闪着白光的长刀和消防斧,似乎本来就是见过血光的,因此随时都可以砍向人的要害,只要觉得有必要的话。
可是,什么都没发生。
于果也不明白他们要自己这么做是在干什么,难道是为自己补钙?反正没听说只要晒晒太阳就能杀毒的,自己沐浴在阳光下,一点儿变化也没有,这是最正常不过的事。
莫非他们还指望阳光令自己产生什么变化?
于果忽然想起了历史上的黑死病,以及最早关于僵尸的传说。
黑死病据说源自东方,扫平了欧洲一半人口,很多得了病的人全身包裹严实,不愿意晒太阳,并且传染疾病,在科学没有普及,感染却十分普及的黑暗年代,人们很容易会对此流传出各种各样荒诞不经却充满恐怖的传说。
于果觉得这些很扯,但既然是在支线世界,那就不排除任何荒诞的可能,便用眼神示意范韵琳:“这样可以了吗?”
有个从没见过的新人怯生生地问:“他……他就算在太阳底下没事,也……也有点古怪。他怎么这么沉默寡言?正常人不都会害怕吗?”这是个戴着黑框眼镜,萌得有点像阿拉蕾一般的白嫩姑娘。
苗华比较厚道,说:“你不懂,你许大哥虽然比你大不了一岁两岁的,却是老员工了。他的性格就是这样,不爱说话,比较闷。这里认识他的,都知道,不这样才不正常呢。范主任,你说是不是?”
0710 许梦,跟我走
范韵琳淡淡地哼了一声,嘴角微微翘起,目光中充满了傲慢,也不予置评。
当然,其他认识许梦的老同事也仍然都是年轻人,他们无法反驳,却也露出不屑一顾的表情,于果甚至能从他们的眼神里读出“古怪的傻逼”这一心中评价。
的确,他们个个都在想:“这小子还是这么沉默,三脚踢不出一个响屁来,古怪得跟个木偶似的,让新人看起来还以为多么淡定,还以为是个多么处变不惊的了不起的人物呢!实际上就是个废物,狗屎一堆,真是污染了这么高档的实验室。”
小杨很懂事也很乖巧,一看这个许梦这么不受大家待见,自己虽然不能落井下石,却也不便再为许梦说话了,毕竟现在能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吕察彪却明显不嫌事大,怪声怪气地说:“我倒觉得小杨说得很有道理。这都两个星期了,如果一直待在这里,吃什么喝什么?他怎么能好好的?”
于果轻轻看了一眼吕察彪的手,见那弓箭的确是吕察彪的。吕察彪一向瞧不起自己,但此人在射箭之前,的确不知道小冷藏室内的人是自己。换句话说,此人阴险而又恶毒,一旦被极端环境折磨和挤压,很有可能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于果之所以没有直接去看吕察彪的眼睛,是因为自己气场太足,一旦给吕察彪极大的威慑,吕察彪就更会对自己又怕又恨。在自己完成任务之前,这家伙就会成为十足的障碍。
但是,自己这个玩家是和角色是一体的,都是正派的,如果滥杀无辜,必然会扣分。这个吕察彪在真正威胁到自己生存和完成任务之前,就算是个卑鄙小人,却也的确依然可以划归为无辜之列。
苗华说:“吕哥,你这话说的,咱们为什么来这里?不就是突然想起来这些海带其实煮一煮也还能吃吗?这里有这么多海带,小许吃了一样能熬两个星期。还有两大桶用来洗手的淡水,足够支撑两个星期了。”
说到这里,他转而问范韵琳:“范主任,既然许梦没什么问题,那也就是说这些海带应该也没什么问题,里面还有紫外光灯光,外面还有阳光,一定不会感染的。我看,我和小杨把这些东西挑拣一下,好好地煮一煮,应该还是能熬相当一段日子的”
范韵琳没有继续不置可否,而是点点头:“好,按你说的做。”
于果忙在心里对系统说:“架子最顶上那四条海带,你帮我全部存入虚拟空间里,我相信我还是有利息的,可以支付这个,你就不要格外再收钱了。这样一来,海带少了这么多,他们自然是相信被我吃掉了。淡水也是,帮我去掉一桶的存量。”
系统说:“您这算盘打得可真叫一个精明,我当然是不乐意的,可谁叫您是我的主人呢?我只能服从啦。”
吕察彪不服:“那他怎么不怕冷?每到一定的温度就开始降温,一般人根本受不了!我看,他肯定有古怪!”
苗华说:“他不是穿得挺厚吗?再说,墙上还挂着更厚的棉袄呢。人在特殊环境,尤其是特别危险的极端环境下,为了生存,往往能发挥巨大的潜能,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系统对于果说:“说到这里您要夸夸我了。您来这里之前并没有说让我为您随时变换衣服。但我的资料里有您当年这个季节在这个小冷藏室里工作时穿的衣服,所以就立即为您换上了,而且还是免费的。”
于果心道:“那可真是要谢谢你了。”但也同时心想:“这些人,每个人还是原来的性格,一点儿也没变化。看来,这是两个非常相似的世界。但我也不能大意,也许细节问题的差异是致命的,绝对不可以掉以轻心。”
范韵琳淡淡地说:“好了,这次回去要表扬监控室的保安小汤。本来见到这里的冷气机突然爆了,以为是有‘那东西’爬进来了,幸亏过来看了一下,没有外来威胁,而且还顺道救起了一个同事,也算是一件好事。行了,没事的话,大家都回去,各司其职,许梦跟我来。”
吕察彪小声说:“哼,救了他这么个闷骚废物,还不如‘那东西’爬进来了呢,真恶心。”
范韵琳说:“你话挺多?去看看冷气机,是不是因为年久失修爆炸了?”这是最有可能的原因,因为这个小冷藏室并没有任何武器或者结实的长工具,他们任何人都无法想象,在这个世界上居然会有人类能够徒手将那冷气机拆成如此彻底的碎片。
于果压根就没理会吕察彪,心想:“‘那东西’?那东西是什么东西?”
苗华的确是做人厚道,建议说:“范主任,小许在这里面挨了这么久的冻,还不能马上干活,我看应该需要休养两天,等缓过来再说。”
范韵琳转过脸,冷冷地停顿了几秒,说:“这是非常时期,很多人都是不止一次死里逃生,每天,每时,每刻,每秒,都有可能会死。所以,他的确是吃了点苦,但也不能搞特殊。我们要是没发现他,他也就不声不响地死了。苗华,你不是要和小杨去做事吗?”
苗华性格比较温和,知道再说下去非要说僵,这也不是他的风格,便点点头,朝小杨挥挥手,两个人进屋去数海带了。
这些海带样本是工作的主要项目之一,都记录在册,他们将会很容易地发现四条最长的海带没有了,进而就会猜到多半是被许梦给吃了,淡水的存量也是如此。
范韵琳转过身来,头也不回地说:“许梦,跟我走。”
于果也没有任何推辞,一直是一言不发地跟着她。
一路上每个角落和窗口都有年轻的男女,有脸上稚气未脱的实习生,有已经工作好几年的老鸟,他们的脸上都呈现与自身年龄并不相符的成熟和稳健,看到范韵琳时都会打招呼,接着迅速进入状态,眉头紧皱,认真严肃。
除此之外,他们还有个共同特征——就算是手里没武器,后背也会背着武器,当然,没有一把枪或者热兵器,但带着武器,的确是一种常态。
总人数大概在二十多个,其中大部分是实验室细皮嫩肉的年轻男女,另外一些是来自机电、保管和其他车间的工人。
难道,其他车间出事了?只有这个海带车间的实验室是安全的?
于果这么一路走着,眼珠子缓缓转动,大脑在飞快地吸收各类参数并激烈整理和思考,比常人的思索要快上数倍,而且正确率也异常惊人。
走了几步,范韵琳突然回过头,正色地说:“许梦,我不管你的性格有多古怪,也不管你遭遇过什么,但现在是乱世,我接下来要说的,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于果开口了,但也只说了一个“好”字。
范韵琳陡然间感到有些不对,她重新仔细看了看于果,并且死盯着于果的眼睛好一会儿,虽然也没找到问题到底出在哪儿,可依然隐隐有相当的不安。
这是……恐惧感?还是敬畏感?不,无论是什么,即便在乱世,这种情绪很正常,可范韵琳并不相信,她面对这个许梦,会产生这种情绪。
范韵琳觉得许梦的眼睛太安静了,就像他整个人一样安然沉寂,但又并不是死气沉沉,非要形容的话,就像尚未起风暴的海洋,尚未刮大风的天空,虽然一派祥和,但仿佛在其眼底深处,蕴藏着难以形容的巨大力量。
这……这无论如何也不该是他许梦能够散发出来的气场吧?
难道……他真的有古怪?
范韵琳毕竟是在血与火中拼死活过每一天的人,已经练成了钢铁神经,即便狐疑,也不会显得惊慌失措,只是暗想:“他就算有古怪,那还能怎么古怪?如果变成了那东西……他会疯狂,而不是会安静。就算他的本性是安静,他也毕竟通过了太阳的考验,按理说应该是同伴了。”
于是,范韵琳尽快抛开这些繁杂琐碎的思绪,凝然道:“许梦,这些天你一直想要逃出小冷藏室吧?”
于果看着她,和气地说:“没有。”他必须这么说,否则他早就应该站在监控能拍得到的阳光一面,这样一来,监控室的保安也会早早地发现自己,因此,自己如果说自己尽力去逃生,就不切实际了。
范韵琳点点头,冷冷地说:“果然,和我料想得一样。我就知道你没这么笨,否则,读了四年大学,又在实验室工作了这么久,竟然没有想到要到有监控探头的一面来提高被发现的几率,那这智商低下得也是没谁了。”
于果见她果然依然是这么颐指气使不可一世,尤其是以高智商自居,居高临下地俯视一切,不由得在心里冷笑了一下,面上却没有表情。
范韵琳继续说:“许梦,你比我大,按说得叫你哥,但是我既然是你们的领导,我就不能这么称呼,以免有人说我向着你。当领导,要一碗水端平。”
于果暗想:“你向着我?谢天谢地,我终于挺过来了,并且获得了新生。对我来说,历史上任何血雨腥风的事件都不算什么,但我没料到是要重温这段不友好的回忆,这对我而言,还真算是残酷了。”
范韵琳比较自我,依然兀自说着:“我呢,不是瞎眼。我知道,很有可能你不是自己太笨被倒着锁进小冷藏室的。你这人虽然木讷,但工作也算认真,勤能补拙,不至于这么大意。有可能是……吕察彪的恶作剧,是吧?我说了,我不傻。”
于果仍不做声,只是轻轻微笑。
范韵琳忽然感到,这家伙的微笑有着这家伙绝不具备,甚至自己都很难具备的超级自信,这份感觉绝不是装出来的!这家伙不是很自卑吗?怎么会有这样的微笑?
0711 大灾难
范韵琳顿时越来越觉得这家伙琢磨不透了。难道关了两星期禁闭,把性格都改了?可别变成个危险分子了……
不,不会,他是个废柴,无论如何也不会变成危险分子的。
范韵琳说:“我知道,你被关起来以后,想了很多,出也出不去,甚至觉得很绝望,更不愿站在监控拍摄得到的地方,想象着被大家在监控室看到所嘲笑,一起来救你时对你的冷嘲热讽。
“所以你宁可饿死冻死,也绝不向人祈求,把自己直接放在大家的对立面,这就太偏激了。不过也可能正是因为如此,你就产生了极大的精神力量,吃着海带度日,喝着洗手的淡水度日,我说得对吗?
“但是,我必须要纠正你的一个错误认知——就算真的是吕察彪干的,他也只是对你看不惯,故意想折腾你一把,但不是要置你于死地,因为他预先不知道会发生这场大灾难。换句话说,他做这件事在前,大灾难在后。你不能用在灾难后的目光,去评价灾难前的行为。”
她停顿片刻,问:“我自认为说话还算辩证,你对此没什么意见吧?你总是这么沉默,不大礼貌吧?我说了这么久,你不应该给我一个起码的回馈么?”
于果不疾不徐地说:“你说得对。”
范韵琳先是愣了愣,随后苦笑一声,说:“你还真是惜字如金啊。灾难之前,你就话不多,现在更是跟机器人似的。他们都说我冷酷,可比起你,我都算话唠了。作为领导,灾难之后必须起到领导作用,所以我的话比以前还多了。”
于果突然觉得,她也不容易,原本的恶感消退了不少。
因此,于果也想尽快完成任务,干脆顺着她说,就说:“我不爱说话,但不等于不听领导的安排。你放心吧。”
范韵琳听了,觉得这小子还算驯服,第一次面孔破冰,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表示诚意,说:“很好。咱俩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在和平年代,总被那些富家子弟瞧不起。他们是靠父母,有什么了不起?在乱世里,我们更要团结一致,干出一番大事来给他们瞧瞧!”
于果虽然根本不认同这种说法,但也不想和她有什么冲突矛盾,便含糊地点了点头。
范韵琳见这家伙的激情根本调动不起来,很难被感染,怪不得以前的领导也不喜欢他,有些扫兴。可是,她也知道这是许梦的秉性,要不然就不是他了,而且他这种率真和不屈,反而能增添自己对他的信任,也不能做过多要求。
于是,范韵琳总结式地说:“走吧,跟我去找统计科的小林,登记造册。”随后低声喃喃地说:“好在单位的劳资部门剩了一个人,要不然,这么琐碎的工作还真没人能胜任。”
于果突然主动开口问:“只剩了一个人,其他人,都辞职了么?”
他这么说其实已经是比较客气的说法了。这些年房地产疯狂地涨,达到了老百姓难以承受的地步却仍不止步,开企业的实业家竟然负债累累,卖掉地皮或者房产后,反而却有扭亏为盈,这样神奇的现象甚至比支线世界本身更加荒诞。
因此,工厂大量裁员,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对于只追求效益的私企来说,只有经验老道手段熟练的技术工人和能直接带来效益的实用科研人员,除了领导的亲戚,企业绝不养闲人吃闲饭,自然更不缺管理者,那么,文科出身的人力资源部门自然会精兵简政了。
可是,范韵琳却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
于果第一次发现,范韵琳那凡事压抑在心头的神情,还是挺值得佩服的。
这个女孩从小到大都在不断地疯狂充实、完善和提高自己,每时每刻都有新的压力压在肩头,已经习惯,所以当乱世出现,她这类人也没有太多可以失去的了,反而比那些家境优越的社会精英镇定得多,后者则反而更容易出现情绪崩溃。
于果这人的性格是外慢内急,表面是看不出来的,既然对方并不打算直接告诉自己答案,自己也不会追问。他满足好奇心的方式是自己悄悄探寻,而不是一味靠着别人给予。
系统笑问:“假设她就是那个8月21日出生的目标,那您现在是不是有点下不了手了?”
于果心道:“我觉得不像,她骨子里不坏,就是太傲气而已。以前她对我确实太刻薄了,但现在我能看出,她并不是完全掌控全局的人,所以需要多拉拢一些心腹,这才给了点儿阳光罢了。既然不坏,那就应该不是这个目标人物。”
系统问:“您不亲口问问她?”
于果心道:“刚刚见面,这么问很唐突,就算她觉得我比较木讷,这么问也显得心怀不轨。尤其是在所谓的乱世,这种警惕会被放大的。说起来,我所在的主世界是春天,而这里是盛夏,这就说明从主世界到支线世界,不一定非要在时间点一致。”
系统一愣:“您这是什么意思呢?是觉得盛夏的季节很侥幸吗?我怎么听您的语气里有点高兴的意思?的确,要是冬天,您在小冷藏室里,还是毫发无损,甚至连感冒都没感冒,非引起这帮高学历的同事的怀疑不可。
“也幸亏是夏天,再加上小冷藏室的最低温度调节的是适合海带样本生存的最佳温度,而不是像外面大冷藏库那些速冻和急冻的库房,否则您就算是异人也根本承受不住,无非就是存活时间比普通人长而已。两个星期放出来后,想要恢复体力也得好几个小时的磨合。”
于果心道:“你说的我也考虑过,但这不是我高兴的原因。我的意思是,马上就要8月21日了,也就是说,那天谁过生日,谁就是目标了。当然,也许此人不在这里,但必然在工业区。”
系统说:“原来如此!可是……您先别忙着振奋啊。您别忘了,谁过生日,不大可能告诉您啊。在这么个乱世里,谁还专门买个蛋糕点了蜡烛唱生日歌然后吹灭呢?”
于果心道:“你说得对。可也正是因为在乱世,反而成了我的优势。如果在和平年代,这工业区有五六万人,我怎么可能短时间当上最高领导?只有当上最高领导,才有可能过问所有人的资料。最起码,要当上掌管人力资源的最高领导,然而这也很难。
“赚钱容易,当官难。所以,在和平年代,这尽管不是想都不要想的事,最起码也是无法短时间办到的事。但在乱世就不同了。你也听到了,范韵琳说劳资部门只剩下了一个人,其他人都辞职了吗?大概不是,说不定,最坏的情况是,死了很多人。
“能在短时间造成这么大杀伤,却又没有残垣断壁,更没有见到人人戴着防毒面具,想必不是战争,也不是毒气泄漏,多半是出现了某种新的传染病。而这些科研人员都是高学历,也都对生物和医学有研究,大概是突然发现某种方法可以防止感染,便存活下来了。
“这也是范韵琳这个实验室的副主任,能当上这里的最高管理者的原因。我想,我取代她是不难的。等我获得了询问所有人资料的权力,我就会挨个查看,假设这里没有这个人,那就继续往外搜索,在工业区范围内地毯式搜索,直到找到最后一个人为止,再挨个排除。”
系统听得一愣一愣地,半晌才说:“好吧,这大概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但我不得不说,虽然我并不清楚这次任务会有多艰难,以及并不知道这个支线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灾难,可我按照以往的经验来说,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您,您想得大概还是太容易了,这里很危险……”
所谓的统计科,也就是海带车间的办公室中的一张书桌罢了。
于果远远地望向工厂那边的总办公楼,心里疑惑:“他们为什么不去那边办公?地方宽敞,人也都活动得开。再说,即便范韵琳他们这帮人主要以实验室科研人员为主,但总办公楼有整整一层是实验室,不比这边地方大和设备齐全?不过,必有原因,我也不必追问,该让我知道的时候,总会说的。”
范韵琳见于果的眼神中展现出智慧和思索的光芒,心想:“这小子毕竟大学本科,也不算笨,肯定觉得处处古怪。但是,他倒是还真沉得住气,什么也不问。不过,这也不算是境界高,只能说明他这人比较闷罢了,不爱也不擅长跟别人沟通。”
办公桌没人,范韵琳大声喊,走廊尽头才跑过来一个肉乎乎但还匀称的年轻女孩,满头大汗地说:“不好意思啊!范主任,刚才那一个钟头轮到我站岗了,走得急,防晒霜没怎么擦匀,有点晒伤了,在洗手间敷药呢。”
这个叫小林的女孩皮肤十分白净,跟小杨一样,一看就是城里女孩,来这里找个不疼不痒不累工资也不高的工作,安逸过日子。
范韵琳虽然比她漂亮得多,可因为从小干农活,手比较粗糙,皮肤也没有这么细嫩有光泽,只不过因为凹凸有致,线条更好一些罢了。所谓一白遮三丑,这样一比,又是各有千秋了。
范韵琳努力了这么久,也就是获得同样不需要亲手干体力活的副主任地位,即便比这女孩赚得多,但人家家底厚实,真不差范韵琳这一年二十万的收入。
可想而知,虽然社会上的主流价值观一直强调,人只有职位的区别,贡献大小的区别,没有人格上的高低贵贱,可是事实上连白痴都知道,谁有钱谁就会被高看一眼,谁穷就会被否认一切,因为既然优秀为什么会穷?这是整个人类的畸形思想。
0712 外面阴天了!
范韵琳本来就不怎么喜欢这些城里人,这会儿见她玩忽职守,更是生气,便沉下脸来,说:“小林,敷药也别离开岗位,这里平时没人,你可以在办公桌边敷药。这里两边都是窗户,你随时守着,也同样能起到站岗的效果。
“再说……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担心皮肤被晒伤的事?人命关天,皮肤算得了什么?你们这些城里女孩,就知道贪图享受,就知道爱美!怎么?你什么表情?不服?觉得我管不了你?
“你还把我当实验室的副主任对待吗?我再次重申一遍,我现在是整个这栋二层小楼的负责人!你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把你能的,你有本事你别听我的,马上出去啊!还敢朝我翻白眼?下次再有这么一次,你的一顿午饭就没了!”
说罢,范韵琳一指于果:“人家许梦被错关在小冷藏室两个星期,吃海带过来的,你现在还有方便面吃,相比之下已经够奢侈了吧?我也不体罚你,再有一次对领导不敬,你一天就吃一顿饭就行了,而且是生海带!”
小林从不服到肩头颤抖抽泣,再到恐慌起来,吓得呜呜哭。
于果也觉得范韵琳真的太厉害了,路晨和张晓影虽然厉害,但都讲理,实在不行就动拳头,绝不会嘴皮子这么刁钻刻毒,这也是于果一向对范韵琳敬而远之的根本原因。
但于果也不会多说,这些跟他无关,他只是一个钻进电影里杀一个电影角色的游戏玩家罢了,他必须从一开始就尽量保持绝对的冷漠,这样即便偶尔升温,也不至于会动感情。
生离死别见得多了,批评两句算个啥?
从这个角度来说,他越早完成任务,受到支线世界里人类情感影响的可能性就越小,越有利于他恢复假如有可能出现的游戏创伤。
批完了之后,范韵琳也知道应该给个甜枣,缓和了一下语气,对于果说:“许梦,你现在明白了?这是特殊时期,谁也不知道能持续到什么时候,谁也不知道外头是什么状态,是不是全球性的灾难,更是谁也不知道能活到哪一天。
“所以,即便是文职,也要轮番站岗,谁也不能搞特殊,尤其是在人手严重不足的情况下。你现在有这么几个选择:第一,白天参加外出巡逻队,找幸存者,找吃的。第二,留在这里跟大家一起制造武器、搜集有用的东西,加固防御措施,干一些杂七杂八的活儿。”
她顿了顿,又说:“但是,第二种活儿必须轮番站岗值班。论体力,第一种活儿比较累,而且危险性更大,所以分配的食物更多。第二种活儿安全,即便加上了站岗值班,也不算什么,吃得稍微少一些。你选择吧。”
于果见她似乎不准备先说清楚为什么要做这些,就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不知为什么,范韵琳以前是很讨厌这个闷屁虫的,现在却渐渐觉得他有些神秘莫测的意思了,再加上正是用人之际,恶感减轻了不少,便说:“我知道,你觉得有太多的疑问,需要我讲清楚。我只能先简单跟你讲一下,有些事情,必须你亲眼所见才能体会……”
话还没说完,小杨一路颠颠地跑过来了。小杨和谭晶晶比较类似,胸大,个儿高,同样是白嫩,小杨只是胸大,腿比较细,而小林的胸也不算小,但腿就稍微粗点了。
范韵琳腿的粗细介于她俩之间,肤色却不如她俩白,这可能是乡下女孩吃苦耐劳的健康肤色吧。另外,范韵琳深知有个好身体的重要性,除了从小干农活,假期打工外,坚持一早一晚跑步锻炼,因此腿型很好,结实有弹性,不会因为有肉而松垮。
于果突然感到自己的念头走偏了,难道是因为想念主世界的红颜知己们了?怎么开始关注支线世界的女性们的胸和大腿了?难道是自己从初春到盛夏转换得太快,满眼的热裤美腿不大适应?他迅速调整了一下思维,不再去想,毕竟有更重要的事要关注。
小杨一脸惊恐的样子,因此本来就白皙如玉的脸更加苍白,结结巴巴地大叫:“不……不好了,范主任,外面阴天了!”
范韵琳面色陡变:“什么?”但她处变不惊,沉着地宣布:“传我口令,马上进入战备状态!紫外灯手电准备好!各种武器准备好!注意不要慌张,不要踩到外面布置的陷阱!还有,你立即去二楼阳台打旗语,让在外面所有能看得见的人都回来!”
小杨如同刚刚参加特务组织的少女似的,一个立正,肃然道:“是!”然后继续慌慌张张地跑了。
于果问:“你们还会旗语?”
范韵琳冷冷地说:“不是正宗的旗语,是我们自己发明的,只有简单几个意思,人人都要记住。因为手机已经都没用了,网络全部断掉了,电视也是如此。一旦灾难来临,不能发出太大声音,否则会招来祸患。”
她突然醒悟了似的抬头看了于果一眼,有些揶揄地说:“许梦,你还这么镇定?呵呵,等一会儿你看清楚为什么我们会怕阴天的原因,我看你到时还能不能这么镇定。”
她又瞥了一眼远处的总办公楼,森然道:“你肯定早就想问我,为什么不搬到那里去,宽敞明亮又大气?你马上就会知道了……所有的问题,只需要一个答案来告诉你……马上跟我走!领取武器!”
很快,一楼走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都十分紧张且快速,收衣服、关窗、检查门上的加固物,一切都有条不紊。外面的人很快都撤了进来,虽然表情都很骇然,却也没有恐慌到你争我抢,而是井然有序。
工具房的门被打开,一根根铁锨、钢管、木棒、铁棒、长刀、消防斧不断地从里面极其熟练地传了出来,到最后竟然还有自制武器,一根根一看就是从老式拖把上截下来的长木棍上,固定着锋利的硬木尖刺或者其他什么锋利的玩意儿。
看来,这一串动作在没事儿的时候还经常演习过,假设这全都是范韵琳的功劳,于果不得不对她应对末世的领导才能越发欣赏了。
于果手里被分得一根木棒。于果发现,最差的武器就是木棒。
而前面的很多木棒都固定了不少钉子,自己这根显然是初级水平,不是制作者来不及做完整,就是这根棍子的制作者是新手菜鸟,总而言之,于果从这里就能感受到先来后到的差异。
穷人有时候抱怨官员和有钱人享受各种特权,怒骂这些不公,但骨子里却仍然认同弱肉强食的规则,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如此。
实际上,他们已经在如此了,只是因为利益太过微弱而感受不到。
比如同样是穷人,本厂老工人在班车上有座位,稍微后来进入单位的工人则坐马扎,最新来的工人则只能抓着栏杆一路一两个钟头站着,到单位付出一天腰酸背痛的重体力劳动,再接着同样站在班车上两个钟头返回家。
再比如同样是穷人,本厂老工人不需要排队就能插队吃上饭,甚至饭里的肉丁也会多一点儿,米饭也有可能比新工人分到的略微厚一些。
这是规矩,并且是合理的规矩,否则,就是对前辈不公平。后辈最多发发牢骚,但他们受到的这种不公是很短暂的,因为他们也很快变成了前辈,然后很坦然地看着后辈艳羡的目光。
这正是底层劳动人民的悲哀,这是他们仅有能享受的几项可怜的特权,能使得他们麻痹自己,产生微弱的欣慰感。
可以说,在任何场所,都有等级森严的特权序列,只不过和平年代里被掩盖在一片安逸祥和中,如同绵里针一般不轻易露出,而在乱世,这种差别有时候会直接降低生命安全系数,显得极其残酷。
于果问:“怎么不用菜刀呢?”
小林白了他一眼:“菜刀?你用菜刀试试!你还不知道你要面对的对手是什么吧?你的手还要不要了?没看都是用长武器的吗?那样才安全!”
她和小杨虽然是同样的甜腻系风格女孩,但明显她的脾气要火爆一些。当然,这可能也是因为受了范韵琳的气,无处发泄,就倾洒在于果身上。
不过,于果思考得总是比一般人要深。他从这一现象也能看出来,范韵琳也许并不是这个团队的最高领导,即便她的威信在大部分人面前很高,执行力也极其强大,可就是有人不买她的账。
看来,要么是这个团队还有别的领导,只是自己暂时还没观察到,要么就是这个团队有非领导的人物拥有从某个角度制约着范韵琳的实力,要么就是自己看到的这些人,还不是这个团队全部的人,还有别人,但暂时不在这里。
吕察彪趁机讥笑道:“一寸长一寸强,许梦这样的傻逼是不可能懂的了!”
在主世界,范韵琳虽然不屑于和吕察彪这等小人一起嘲笑许梦,但范韵琳确实同样瞧不起许梦,一般都是面无表情地讽刺挖苦许梦几句,然后吕察彪趁机跟上去大笑一场。
这就好比一个领导说出一个并不好笑的冷笑话,后有谄媚者用大笑来讨好领导,伤害被讽刺者一样。
不过,这才短短的半个钟头,情势就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范韵琳此刻认为于果算自己的人了,虽然是个废柴,但怎么着也是个能用得上的男人,当然不会允许吕察彪再这么说,便训斥道:“平时爱怎么调侃都无所谓,现在是什么时候?不团结一致协同作战,还在这里冷嘲热讽?你跟许梦是一伙儿的,还是跟外面那些东西是一伙儿的?”
0713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吕察彪听到这句,眼睛里明显有不满的火焰,但还是压制了下来,欲言又止,随后愤恨地朝于果怒道:“你别得意!小人得志!”却不知小人正是他自己。
于果快要被他逗乐了,心想谁得意了,都懒得理你。真正有资格能引起于果注意的,反而是范韵琳的那句话:“你跟许梦是一伙儿的,还是跟外面那些东西是一伙儿的?”“外面那些东西”?外面会有什么东西?
接着,各组组长开始汇报,目前看来,这二十多人,每四到六个一个组,一共四个组,每个组都有组长。吕察彪、苗华都是其中之一。
于果本以为苗华是范韵琳的人,实际上也的确如此,但范韵琳一样不给苗华面子,没等苗华开口,便傲然问:“苗华,你不是学气象的么?今天为什么下雨了?”
苗华哭笑不得,心里直叫冤,但却不敢明着辩驳,只能说:“老大,没网络没电视,我学气象的可没有设备啊!就是有设备的,天气预报也经常报错啊!”
范韵琳果然还是有点书呆子,还用自认为大公无私和一丝不苟对待科学的态度来教训人:“有网络有电视还用得着你?我直接就看手机的天气预报了!那你为什么信誓旦旦地告诉我可以晚上看云彩、看星星、看动植物来大致判断第二天的天气情况?做不到不要紧,别盲目拍胸脯。你们都记着,说到要做到,做不到不要说大话。”
于果心里不禁噗嗤一笑:“这时候除了人,哪来的动物?植物也就剩下那几根海带了,这女人的思维,是把全宇宙都当成自己的男朋友了?”
不过他也很清楚,范韵琳眼界极高,有心要把自身提到更高的层次,最终嫁个条件更好的男人。虽然这比较庸俗,但总比同龄很多拜金女直接为了钱乱搞一气强太多了。
苗华面红耳赤,只能不做声,因为苗华属于很少见宽厚对待许梦的人,于果对苗华还算略有好感,心想:“我一开始以为范韵琳只是为了显得公正,连自己的心腹都批评,杀鸡给猴看,建立威信。现在看来,我高看范韵琳了。
“单说她领导工作共抗外侮的能力,是绝不容置疑的,就跟她的学习水平和专业能力一样高明,可是,领导不单单是领导工作,还要领导人心,因为手下可是机器人。她在这一点上别说高明,甚至还有些欠缺。
“她不止一次对手下说不要分不清形势,一定要认清这是个乱世。但是她自己却第一个忘记了当前的特殊环境。她以前因为为单位产生效益的能力而获得单位的肯定和任命,在和平年代,大家当然服她,可现在,她有点儿玩儿火了。算了,静观其变。”
于果再怎么非人类,也是有七情六欲的,他当初刚看见这些人的时候,甚至有些新仇旧恨一起涌上来的意思,不过他毕竟境界极高,很快就看淡了这些。
而此时危机四伏,凶潮暗涌,一心以能干的高冷女精英为自豪的范韵琳,却没有注意到,或者说,即便注意到了,也不觉得这是个问题,仍觉得自己能“吼得住”。
看到这样的范韵琳,于果突然产生了一丝怜惜。
范韵琳对于果的前世许梦不好,甚至刻薄有加,但此时此刻,于果却满眼都是她的优点:冷静、能干、坚强和坚持自我,尤其是那股傲慢到底的纯粹劲儿,在这充满血腥气的支线世界里,反而显得弥足珍贵。
吕察彪最看不得于果这种一脸深思熟虑的样子,这在他看来,这分明是十足的装逼,便泄愤一般说:“在那装福尔摩斯呢?瞪大眼睛等着看吧!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大概就是为了迎合他这句话似的,外面淅沥沥地开始落雨,那雨点很细,也不算密集,但不知为什么,也许是因为大家的呼吸都很轻而且颤抖,屋内安静得如同坟场。这雨滴打在窗户上时,发出的声音很大,仿佛窗户随时都会碎裂一般。
斜风细雨,乱愁如织,乌云压顶,如同黑暗本身在一层层压下来,将下面的空气压制得十分厚重,让人喘不过来气,每次呼吸一下,付出的代价都是明显的颤抖。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外面的雨水,于果看着这些雨水,虽然也能深刻感觉到气氛的不对,可饶是他观察能力远胜常人,却依然看不出这雨到底有什么问题。
远远地,虽然在对面就能看到,但距离仍然很远的主办公楼大门渐渐变色了,是从白色渐渐变成了深色,大门虽然厚重,但却发出了乒乒乓乓无规则的响声。
众人的脸色都渐渐难看起来,仿佛每张脸都是一个天空,阴云密布,汗如雨下。
他们都知道那是什么,于果却并不知道,但于果那超强的视力立即弥补了这一不足,他的眼睛不断地调节距离,直到看清楚那落地大玻璃门里,正有数不清的手和脑袋在来回蠕动,手掌撞击玻璃倒也罢了,竟然有人用脑袋撞玻璃,咚咚有声。
就像是一帮正在梦游的病号,可他们却都穿着正常的衣服,而不是病号服。好在他们的力气也像梦游一样有限,并没有疯狂地砸击玻璃,否则,就算那门厚重,也不可能承受这么多人全力以赴的撞击的。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于果看到大门的边缘被一些粗绳子和胶皮锁给锁住了,但这些东西并不足以能抵挡这么多人——假如这门后的这么多看似神志不清的梦游者都有敌意的话。他们为什么不用巧劲儿把门打开呢?总办公楼内总有各种可以开锁的工具吧?
另外,最令人不解的是,是谁把他们锁住了呢?假设他们都是恶人的话,谁敢接近他们,将门锁住?这么繁琐的一层层加固锁法,得需要好几个人齐心合力地最少干十几分钟才做得到,而且前提是里面那么多被锁住的人,没有一个有反对意见。
这么多疑问,任何第一次见到的人都会被这些疑问挤爆脑袋,于是于果还是朝范韵琳看了一眼,虽然没说什么,可范韵琳还是感受到了,目不转睛,嘴里却说:“你看着吧,马上就明白了。”
而一旁的诸多养鱼车间和海参车间里,却传来了呜呜嗷嗷的声音,由此可见,总办公楼里的人们其实也在呜呜嗷嗷,只是大门被锁,外面雷电交加,小雨渐渐大了起来,有转变为中雨的趋势,所以车间实验楼的人们听不见。
现在自己这帮人所处的实验楼虽然属于海带车间的地盘,但由于是养鱼车间、海参车间的交汇处,对面就是鱼池子和参池子,所以这简陋的实验楼是三方共用的。
或者更加准确地说,这实验楼建得比较早,已经破败不堪,因此才在总办公楼里专门拿出一层来建立新的实验室。看似是厂领导对员工硬件方面的关怀,其实并非如此。
为生产而建立的实用性实验室,最好就设立在车间的旁边,水的旁边,能够迅速取样化验,随机应变。可设立在总办公楼上,这距离就真的很远了,光每天打水来烧制超纯水,就需要浪费很多力气,效率很低。
但是,这却方便官场里的大领导下来巡视检查时,一并像参观景点一样参观实验室,因此神圣**的科研场所,反而首先有着如同动物园一样的游览功能,这不得不说是个讽刺。
毕竟官老爷们并不愿意屈尊下脏乎乎条件不好的车间,即便要体现对基层工人的关怀,也不愿意去这种年代久远的实验楼。所以,表面上科研人员的条件被改善了,但实际上,除了外界来参观之外,大部分时候,科研人员反而都在这边的旧楼里,而不在总办公楼。
现在看来,难道养鱼车间和海参车间里,也有这种神志不清的人?那为什么不像总办公楼里的人那样锁起来呢?
这种人是病了吗?为什么不送医院,而是关起来?莫非是有攻击性?倘若如此,何不报警?难道网络、电信等先进的联络媒介失灵的背后,隐藏的信息是整个世界秩序的崩坍?
苗华也许看出来于果的疑问,或许苗华第一次面对这种场景,也有自己的疑问,便苦笑一声,解释道:“车间不是办公楼,窗户都很高,一般来说他们都没有那种智商能爬出来……所以,声音就从窗户里传出来了。”
于果也是老员工,很清楚厂内的结构。他知道车间的窗是没有窗玻璃的,是用很厚重的帘子遮蔽的,方便随时采光调光,促进各种养殖的海洋生物成长。车间的大门也是同样如此,进出不需要开门,只需要用力拨开厚厚的帘子。
这大概就是范韵琳这支团队不敢接近车间的原因。假设总办公楼的大门是他们锁上的,那也是因为有大门可锁,而诸多车间的门窗都是开着的,而且一般的养殖车间,最少有四通八达的四个门,窗户就更多了,想要全部堵上,是个大工程。
假如里面也有那些神志不清的梦游者,假如这些梦游者会攻击正常人,那还真是不方便接近。
这里虽然是支线世界,却依然是残酷的现实。现实不是电视剧,于果推测,自己既然被关了两个星期,那么这些事就是在这两个星期之内发生的,时间匆匆,人手不足,工具有限,材料更是缺乏,哪可能在这期间大家把所有的门窗都堵住?
更何况,于果从范韵琳的话里推测,食物和淡水都比较匮乏,真得省着点儿用,有这力气干这么繁琐的工程,还真不如外出找食物?
外出找食物?于果想起范韵琳说过的第一个工作,这么说,自己现在看到的人数还不是这支团队的全部,外面还有巡逻队?
0714 不伟大也不悠闲
这么一解释,那就都通了,外出的巡逻队也是一股势力,说不定,一直嚣张跋扈的吕察彪,一直不肯向范韵琳低头的小林,也都跟这支巡逻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苗华一边盯着窗外,一边继续解释:“车间的大门和窗户这么多,只要有一个没守住,其他都是徒劳的,甚至还有可能造成伤亡,得不偿失,所以干脆就不去做这个浩大的工程了,反正白天他们也不敢出来……”
于果心里一震:“伤亡?看来总办公楼和各个车间里面的人都是疯子了?可这些疯子是从外面来的,还是……还是因为某种传染病,使得原本的厂领导和员工变成了疯子?”
他的视力虽然很强,却也只能依稀看到如此之远的总办公楼落地大门里的密密麻麻的脑袋和手,再想要看清楚这些人长什么样,就做不到了。
但于果更关心的问题是苗华的最后一句话:“‘反正白天他们不敢出来’?他们白天为什么不敢出来?”
他骤然福至心灵,灵光闪现,恍然大悟:“莫非这种传染病,其实造成了病人害怕光?怪不得他们逼迫我在太阳底下晒晒阳光,如果我也是被传染了,那我也会痛苦万分,本能地找到一个黑暗的角落躲起来吗?”
系统却说:“这倒不会。我只是和您讨论一下,不存在透露什么不该泄露的秘密。我要跟您说的,是您本来在主世界里就应该知道的,所以拿来在这里说一说,那也不算违规。以您现在的体能,人类的传染病,是威胁不到您的。
“也许异人也会有传染病,但目前还未知。所以您先不用担心。您目前要做的就一条,快速找到目标并且杀掉,而不是拯救这个支线世界的地球和全人类,您没这么伟大,也没这么悠闲。”
于果淡淡地心道:“我谢谢你的提醒。我从来就不认为自己需要担当救世主的角色。”
苗华接着说:“再说,车间的大门还好说,因为这些水产品大多黏糊糊的,所以窗户太滑溜了,爬这么高,再一不小心掉到内部下方的池水里去,那就死定了。”
也就正在此时,低矮的乌黑云层被一道白电开膛破肚,随后远远地炸雷轰鸣,掩盖了那些充满压抑气氛且随时会爆发的怪诞低吼。滚滚雷声之后,雨点明显密集起来,渐渐形成一个缓缓从车间走出来的人形轮廓。
那人在雨水中踉踉跄跄地,像是得了重病,直不起腰来,肩膀朝着一边低低地耸了下去,两只手也像是庞大闹钟的两只摇晃不定的下摆,或者沙皮狗夸张垂下的两腮,步履蹒跚,每一下都仿佛用尽了力气的受伤士兵,每走一次都是巨大的进步似的。
他以这个动作坚持不懈地走了很远,就像《动物世界》里某种在林间不断跳跃的长臂猴子,但同样的动作被人做出来,就真谈不上什么优雅轻盈了,反而充满了波谲云诡,甚至显得很恶心。
他看上去毫无目的地走到另一边车间的杂草从中,又被凸起的石槽绊倒,一下子摔在地上,看来摔得很重。但他很快又缓缓坐了起来,一步步向前挪着身子,甚至来不及坐起来再移动,直到头部碰到了对面车间的墙壁。
然而,既然肯定是过不去了,这家伙居然将额头再次撞击向墙壁,而且力量均匀,既不像是怄气或者想不开自杀,又不像是精神有问题,可是,一下,两下,三下,撞个不停。
直到于果真的看见墙壁上渐渐出现了红色,再被雨点缓缓冲刷,颜色变淡,重新消失,周而复始,这才真的多少吃了一惊,但脸上却依然若无其事。
再看向那个人的腿,铁定是因为刚才的摔倒而断掉了。这也令于果觉得十分不可思议,要知道这个人看来正值壮年,只不过有些瘦罢了,再怎么说也不至于像七八十岁的老年人那么不禁摔。
再说,哪怕真是老年人,骨骼中的无机物渐渐增多,变得十分脆弱,那就算摔得重,最多是腿骨断了,断然没有整条腿都朝一个不可能的方向完全弯折,甚至摇摇欲坠,几乎要脱离屁股。
这样的剧痛,摊在谁身上,不得声嘶力竭,叫得惨绝人寰?或者干脆昏死过去,再被难以忍受的痛楚重新唤醒,来来回回,深受非人折磨。
可这家伙竟然比于果还淡定,只自顾自地继续用额头撞墙,于果从侧面看到,他的一只眼珠子也像打碎的蛋黄,在每一次接触墙壁时不断涂抹,并且拉出了长长的“拔丝”,如同一块人头形状的披萨。
于果只觉得天空更加黯淡了,云层仿佛就在这层楼二楼的顶端,将全部重量都压在房顶,使得每个人的心都沉重无比。
雨水中,出现了第二个人形轮廓,接着是第三个……越来越多。
只是,这些身影动作都相当怪异,如同被用看不见的丝线操控的木傀儡,摇头晃脑四肢乱摆,可是姿势却跟一般的虚弱乏力任人摆布不同,甚至有些是反关节运动的,在本来已经无力下垂的部位却骤然升起一股怪力,支撑着他们这么左摆右晃,步履踉跄地前进。
更有甚者,有的人还在地上爬着。一般人想要学着动物在地上爬,由于腿比前肢长得多,总是要弓着腰,随时想要站起来,而这帮人则在地面上很自然地爬行,仿佛他们本来就是为此而生的。
吕察彪有些得意地转过脸,想要一睹于果恐慌的表情,可他这一瞧之下,发现不少人此刻都在偷偷瞄着于果。
也许对于早就对此司空见惯的末世前辈们来说,乱世中基本上都是苦中作乐,真正的乐趣甚少,能看一看新人们见到如此可怖的场面惊恐万状的神情,其实也是一种不错的娱乐项目,能带来极大的满足感。
可谁料,大家都有些诧异,因为于果表情木然,仍然不动声色,甚至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这肯定不是装出来的,以前机电部和各大车间里自诩“咱们工人有力量”的肌肉男工们第一次看到这场景时,最起码也得瑟瑟发抖,哪怕后来组织起来外出狩猎和搜索,见过多少次这样的可怖场景,也依然要倒吸一口冷气,很难适应。
因此,想要完全无动于衷是不可能的,这哪是人类的胆量?简直是钢铁神经!
吕察彪一向以最坏的恶意来揣度于果,这次突然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指着于果对范韵琳说道:“范主任!许梦一向是个胆小鬼,谁都知道的!可他凭什么现在一脸懒洋洋的样子?你们不觉得他心里有鬼?我看他肯定知道些什么!”
范韵琳连看也不看他,一字一顿地说:“吕察彪,咱们的规定是什么?遇到这种情况,必须安静,你能否放低你的音量?再说,许梦被关了两个星期,怎么可能比我们还早知道这种事?别人不清楚许梦因为什么被关的,你不知道?”
这么说虽然仍然没有揭露吕察彪当初恶作剧把许梦关在小冷藏室的恶劣行为,却很不给吕察彪面子,吕察彪的脸阵阵发绿,心里恨恨地想:“你等着……你等着!我看你能清高和牛逼共存到几时?”
于果开口了,声音和以前的许梦一样,但气场完全不一样了:“这些人是僵尸吗?”
他顿时明白,这里应该是一个僵尸横行全球的末世支线世界,而且是危机刚刚爆发的前期,还有很漫长的路要走,即便有希望重新恢复人类的统治,恐怕也要几代之久了。
这不是僵尸电影里从没见过僵尸的人群,而是在僵尸电影泛滥的时代看惯了僵尸电影的人们,所以,于果这么问,反而没人会起疑心,因为几乎每个第一次看到这个场景的人都会这么问。
小林吓得牙齿打颤:“差不多吧……他们可是会生吃活人的……”
虽然已经明知道支线世界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于果早就很难再有什么惊奇了,却还是有意多问几句:“是被某种传染病感染的吗?”
小杨怯生生地看了一眼于果,说:“目前还不知道是被什么传染的……但跟僵尸电影的规律差不多,不能被抓伤或者咬伤,否则也同样会变成他们中的一员。但至于究竟是他们被什么寄生生物控制了,还是被病毒控制了,还是整个人变成了另一种人型生物,就完全不得而知了……”
于果看了看外面从各个车间渐渐聚集的所谓“僵尸”越来越多,问:“他们被感染变异之后,看来速度变慢了。那么,跟普通人的力量一样大吗?”
吕察彪一脸不屑:“你小子装大领导吗?还问这么仔细?”
苗华说:“力量是差不多的,速度也比较慢。而且突然感觉到有活人的话,脖子、嘴巴和手会像普通人类一样快,只是身子的其他部位速度跟不上。不过,范主任,你也感觉到了吧?他们中有一些比较早变异的人,速度在慢慢变快。”
范韵琳沉默几秒,沉声说:“的确如此,与其说是在不断适应,倒不如说是在进化……我不知道我们坚守在这里等待救援,到底是对是错。假如眼看着他们越来越快,我们逃出去的可能性就越来越低了……”
众人都有这方面的担忧,不由得都暗暗心惊。
四个组长中有个眼睛很大的年轻女组长张晶晶,却反驳道:“范主任,我觉得在外面不见得比在这里安全。这里的僵尸数量都是有限的,场外路过的僵尸群也不会被吸引过来。可咱们如果出去的话,想象一下吧,老市区里有多少人会被感染……”
苗华也提出自己的意见:“未必,市里的高楼太多,遮蔽了阳光,僵尸的数量肯定急剧扩张。市里的‘食物’也多,他们更愿意留在市里。再说,他们想要长途跋涉迁徙过来,也是不可能的,因为这一连两个星期都是大晴天。”
0715 死亡麻辣烫
范韵琳打圆场说:“行了,不用争了。我虽然是领导,也一样没办法预测未来,但我必须对大家的生命负责,所以静观其变并且随时准备着,才是最好的办法。我觉得,人口肯定锐减了,可因为现在是大夏天,阳光充足,人口锐减,僵尸的数量也一样没办法增多。”
于果终于听出问题了,问:“僵尸害怕阳光?所以你们看一个陌生人是不是受到感染,就要让他站在太阳光下晒一晒?”
范韵琳苦涩地微笑了一下,说:“正是。更准确地说,他们害怕阳光中的紫外线,这就使得他们更像是被吸血鬼感染的吸血傀儡一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也幸亏是这样,总有太阳能帮助我们,减轻了我们很大的压力,否则,探险队也不敢外出探寻。
“我们能活下来,的确是个很大的奇迹,正巧因为实验室里有大量的紫外线灯管和手电,原本都是为了做实验用的,谁也想不到,它会成为比菜刀更具威力的武器。只是,胶东的夏日喜欢下雨,天空阴晴不定,我们得随时准备一旦天阴了就立即投入战备。”
正说着,她见众人的表情都肃然起来,很多人都打了个寒噤,便向窗外看去。果然,打寒噤不完全是因为气温骤降,而是有一只不知从哪儿跑来的黑色小流浪猫,在实验楼一楼外的大门旁来回乱窜。
于果突然有一种宿命的感觉,心想:“古人说被黑猫碰过的尸体会发生尸变,但在这个看似讲科学的年代,这只小黑猫的出现,未必不是我们必须要见证恐怖的宿命。”
范韵琳看到这只流浪猫,顿时一脸愠怒,对苗华、吕察彪、张晶晶之外的第四个组长怒道:“高策!你怎么搞的?今天轮到你的人打扫外面卫生区吧?你们清扫干净了吗?这只猫肯定是出来觅食,看到门口残存的海带残渣,所以不肯走了!”
高策虽然跟高晃一样都姓高,但智商明显差距不小,虽然看上去是有把力气的人,多半是因为能领着干体力活才被提为组长,可嘴皮子显然不够利落,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了,当然,也是因为他自知理亏,没什么好辩驳的。
范韵琳叹了口气:“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大家准备战斗!”
虽然不是第一次听到这句话,可众人听了,那脸色和眼神里蕴含的意思,与其说是受到了冲锋号的鼓舞,倒不如说更像是听到了来自地狱的召唤。
果然,外面距离这边最近的一个瘦瘦的家伙往这边看了一眼,于果已经能看到这双不满周围的眼眶中那双完全没有生命气息的眼珠闪过的腥红色,大概是因为这种奇特的感染,血液都朝这边聚集了,使得本来就苍老的脸上血管如同皱纹一般清晰,显得格外可怖。
这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工人,穿着机电部的工作服,应该是好几天没洗了,但被瓢泼大雨所洗刷干净了,估计他的一生都在很紧张地生活,不知不觉,就老了,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以另一种方式获得了年轻人才有的牙口和食欲。
即便不具备于果的视力,可他只是远远地朝这边望了一眼,就足够像一只看不见的手,急速伸过来一把攥住所有人的心脏,并且不断地转动捏紧。大家都吓了一大跳,尽管明白这是绝对躲不过去的残酷事实,却也还是吓得浑身一哆嗦。
那些年轻的女同事,都脸色惨白,有的甚至眼角泛出泪花。
而从小经过狂风暴雨吹打的穷苦人家子女范韵琳,却异常坚定,她不单单是因为各类苦难的经历而沉着,也是因为自己必须能拢住场面,安抚人心,做个负责任的领导,便调侃似的冷笑一声:“有什么可怕的?都给我振作点儿!月月还房贷,没钱填衣服,买东西全买优惠、处理、过季的,生不起二胎生不起病,哪一条不比这僵尸厉害?”
到底都是年轻人,听到后忍不住稍微哄笑了一下,气氛缓和了不少。但是,随着雨滴中那些朝这边过来的身影越来越多,越来越近,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在大家所处的旧实验楼门外大约十米左右,有一道用削尖的木杆形成的防护带,远远地看上去,这个工厂是个正在冒泡的大火锅,而这道防护带就像是一串连成片的巨大开花肠一般。
虽然制造得很简陋,而且因为缺少武器,这防护带的用料也十分吝啬,可那群僵尸只是凭着本能往这边踉踉跄跄地挪动,还不具备绕过去的智商,再说,要从这里绕过去,可就需要走一大圈距离,走这么远,早就忘了要干什么了。
僵尸如同冲到超市抢盐的民众,有极其强烈的从众心理,见那边同类堆砌,想必是有不错的食物来源,便也都纷纷朝这边侧目,同时一晃一晃地赶过来。
于是,这些家伙一个接一个,就像面对麻辣烫的签子,主动串上的豆腐皮、毛肚和鹌鹑蛋似的,井然有序。就这样,噗嗤噗嗤,一个排一个,不插队,不起哄,只不过靠得太近,没什么私人空间。
这一道防护带,在雨水不断冲刷血液的同时,如同正在从红变白,再继续从白变红,周而复始的庞大海星群。
一个中招之后,另一个还不肯绕行,继续用肚皮撞击前者,直到前者被彻底贯穿,然后自己的腹部也迎上去,被毫无悬念地开膛破肚,早就腐烂了的腔内器官哗啦啦流了一地,连血都是黑色的。
于果回过头看,看到众人手里的铁锨边缘那道黑色的凝色,现在再无疑问了,肯定是僵尸的血。可不知为什么,他强大的第六感总觉得吕察彪手里的那把弓弩,在不断地瞄向自己的后背。
虽然这种程度的箭头对自己而言就是一张纸飞机,连子弹都不怕的自己难道还怕这个?只是于果觉得,此人必须除掉,并不是因为单纯地看不顺眼,而是此人的低劣道德,迟早会在危急时刻起到邪恶而巨大的反作用,对整个团队造成致命伤害,到时候悔之无及。
于果突然说:“范主任,可以让那只猫离开,把这些僵尸引走。”
大家都惊诧地望向他。
吕察彪讥讽道:“你真恶心,装这么沉着冷静,最后就出了这么个骚主意?操!来来来,你自己出门去,把那猫引开,不然就别说这样的风凉话!”
苗华忍不住说:“这可能是个没有办法的办法,许梦也只是提议一下,是出于好意。他刚被从小冷藏室放出来,需要恢复。要不我来吧,我比较灵活一些。”
吕察彪倒不是心疼苗华,他心疼的只有他自己,只是他十分看不惯于果,充满刻毒地说:“谁出主意谁去!他妈的,姓许的出主意,让咱们送命完成任务?他以为他是多么大的官儿啊?”
范韵琳也有些尴尬,便说:“许梦,你不懂,对这些东西而言,一个人可比一只猫的吸引力大多了,咱们谁也不可能冒着生命危险外出把猫赶走。猫赶走了还会回来,抓也抓不住,闹腾太久了,会吸引更多的僵尸。
“尽管这些尸体动作慢,可是在雨中他们的嗅觉还是比较敏锐,我们的动作反而变得迟缓,万一有看不到的角落突然冲出来一个僵尸,猝不及防,咬中了,那就真的追悔莫及了。只要感染了,最多是因为体力原因变异时间长短有别,但绝对是再也变不成人了。
“老百姓人微言轻,到了末世更是如此,当官的自顾不暇,哪有功夫管咱们?当官儿的不把咱们当人,咱们自己得把自己当人,人命最重要!许梦,苗华,各位,我不会允许你们任何人去冒险!”
于果不由得对她越来越肃然起敬了,可于果却仍然不疾不徐地说:“还是我来吧。”
范韵琳见他竟然不听指挥,公然挑衅自己的威严,也有些火了:“你还有没有组织性纪律性?我是为你好!谁都不许去!”
吕察彪看在眼里,幸灾乐祸地怂恿道:“嘿嘿,明知道领导肯定不让去,马上在安全地带装成一心要精忠报国的忠臣良将,这谁不会演?”
于果懒得理他,反正他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苗华问:“你是不是要把他们引向另一个方向,直到雨停太阳出来?不要冒这样大的险啊!谁也不知道雨什么时候停!”
于果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问:“按照你们的经验,僵尸有记忆吗?”
苗华一怔,这才隐约琢磨到他的想法,说:“短暂的记忆不好说,长时间肯定不至于有。只要太阳再次出来,他们就会躲起来,等他们再次看见你的时候,也只当你是食物,绝对不会记得你的面孔。
“连面孔也记不得,自然也就更不会记得你是从旧实验楼里出来的,你大可放心,不会因此而牵连咱们的基地。再说,要是太阳突然出现,而不是循序渐进地在云层里过渡,这帮家伙连提前躲起来的智力都没有。
“他们记吃不记打,好了疮疤忘了痛,按照那么缓慢的速度,肯定会被太阳晒到。要是你对你自己的速度有自信,那么还是可以一试的。但是许梦,我记得运动你可并不在行,平时打篮球什么的活动,你从来不参加。莫非你只是孤僻,其实身手不凡?”
范韵琳坚决制止:“甭管什么身手,被僵尸群追上,不被咬死吃掉也会被感染!许梦,我坚决不允许你出去!”
于果听明白了,简单地说:“不必要出去,也能把猫赶走。”
吕察彪见他开始胡说八道了,正好可以趁机使劲打击他,便讥笑道:“啥?不必要出去?你不出去就能命令它?你是猫王?”
于果的脸只朝向了范韵琳和苗华这边,只是深深地瞥了一眼,便向前走了几步。
0716 食物链顶端的眼睛
吕察彪嚷道:“吹牛逼瞎闹下不来台了吧?还要闹到什么时候?警告你别开门啊!这是危害公共安全罪,毛科长要是在这儿,可把你就地正法了啊!”
范韵琳听到这句,怒火一下子就腾起来了,瞪着吕察彪斥道:“你给我闭嘴!”
于果当然也注意到“毛科长”了,但此刻他也没空去搭理这个毛科长到底是谁,而是走到窗玻璃旁,就停住了。外面的雨是中雨的规模,并不能算大,那猫还在一口一口地进食,连地面上的泡在水里的细碎海带残渣也不放过。
但那些麻辣烫和冒菜的“签子”都已经串满了。
随着僵尸的数量越来越多,已经将这道狭长的防护带向前推移了,然后再爬着、踩着前面的尸体,滑动过来,尽管看着笨拙不堪,而且头一批肠穿肚烂,重新站起来时有不少都不断有“下水”落地,每走一步就减轻不少重量,却很有效地熬过这一障碍。
那猫还没有走的意思,继续来回寻觅。它当然能嗅到危险,知道哪些摇摇晃晃动作缓慢的家伙有多可怕,但按照它的速度,也自信能轻易逃开。
正用力舔着舔着,黑猫骤然感到有点不对劲儿,一股就在身旁的危险突然如同无中生有一般,接着急速扩大,充满了死亡和血腥的威胁。
它轻轻低吼了一嗓子,像一只正在迅速长大的小黑虎一般咆哮,转过脸来弓起腰身,想要给对方一个下马威。
可它陡然看到一双简直不能算是眼睛的眼睛正在窗玻璃内,朝自己直勾勾地望过来!
这是一双见过死亡,见过地狱,见过历史,见过任何黑暗的眼睛,拥有它的生物,只需要用这目光,就足够宣示其万分之一强大的武力和威慑。湛然若神,丰神冲夷,眼球里的煞气如同在地球表面云层汹涌翻滚的雷霆,夹带着阵阵凌厉燃烧的电光。
黑猫如果是人类的话,此刻就得吞下一口冰冷的哈喇子,十分艰难地回头看了看正在缓慢接近的危险僵尸群。其中最靠近自己的僵尸,只需要再走五六步,影子就能笼罩住自己了。
这群怪人都疯了,当年是他们驱赶厂内厂外的恶犬,不让它们靠近自己,每次从食堂的剩饭泔水桶里给自己留上一点。可也就是最近两个星期,他们早徒手将那些狗都撕裂吞噬了,吃得血肉模糊,进而对自己的同类也采取生吞活剥的方式。
即便如此可怕,可是黑猫依然能够凭借敏捷的身手快速逃离凶险,但它很清楚,看了一眼僵尸群后,自己再也没办法产生勇气,敢于再次回头去对视那玻璃窗内的眼睛了。
很明显,这栋陈旧的二层小实验楼的一楼大厅内,存在着更加可怕的生物,其强大程度,远远胜过这外面饥不择食的二十多个僵尸的总和,甚至仍犹有过之。
这眼神标明,眼神的拥有者,是这颗星球上食物链金字塔的顶端,是自己无法想象的存在。
高下立判,它宁可放弃这顿来之不易的食物马上离开,甚至宁可再近一些面对这些发了疯敢于同类相残的铲屎官们,也不愿意再继续承受这阴寒彻骨的可怖目光一秒钟了。
接着它再次弓起身,喵一声大叫,飞也似地冲上房檐,迅速朝另一边逃去。
雨水中,最靠近旧实验楼的僵尸突然发现了,猛地一个转身,再次向黑猫所站立的房檐所属的养鱼车间缓缓移动过去。他的这一觅食本能的决定带动了周边两个僵尸,于是越来越多的僵尸盲从性地转身,只留下了十米之外那道狭长防护带上一根根的死尸串烧。
一场危机,就这么慢慢化解了,而就像是对此迎合一般,雨水也渐渐变小,从猛烈撞击窗户逐步温柔起来,到最后竟然成了轻轻地触摸和抚慰。
果然,苗华虽然没估计到能下雨,可总算也是阵雨,很快就能天晴了。
于是,以范韵琳为首的所有同事,都长长地松了一大口气。
这时候他们才发现自己刚才绷得有多么紧,甚至是在不知不觉地做提肛运动,此刻松懈之后,顿时感觉头晕目眩,似乎幸福感爆棚后充盈了空气,让大家都有点醉氧,浑身乏力,以至于很多人都忍不住脚步踉跄地退后几步,这才重新站定。
正如他们的经验那样准确,雨后的第一缕阳光射了下来,云层就像被千万根针刺投的五花肉一般,溢出了清亮的油。
于果也第一次感到阳光是如此地有力,正如这帮同事第一次感受到原本是工作设备的紫外灯手电在这个末世里的杀伤力一般。
但出乎于果预料的是,这些僵尸骤然疯狂大叫起来,他们发出的声音,就像是得了口蹄疫五号病的猪在被活埋之前发出的绝望惨叫,甚至更加凄厉惨痛,尖锐得让人类的耳朵难以承受。
于果本以为这些僵尸没有痛感,被太阳光喷洒时最多就像蚊虫遇到杀虫剂一样快速逃开就是了,直到现在出乎意料的尖嚎,于果也仍然认为是某种病毒控制了他们的声带,使得他们尽力发泄出声音以便能多支撑一会儿,而绝不是其本身的情感。
直到于果看到那本来温润和睦的太阳光,落到僵尸身上时,突然倘若刚刚锻造的通红兵器放入冷水中一般,冒出了大量的白气,嗤嗤作响。
随后那阳光仿佛是火山爆发的岩浆烤炙这大地这块巨大的铁板,而僵尸群就像铁板上的五花肉,迅速被灼烧得焦黑。
紧接着就像融化了的积木,先是坍塌,再在坍塌的过程中融化成另一种不相干的物质。
最令于果震撼的是,这些僵尸并不仅仅是被烤熟了,而是被灼烧得十分彻底,就像点着火的冥币一样,由外而内,渐渐地散成大片大片的灰烬,尽数飞散在空中,扬起了一团团恶心的骨灰风暴,然后灰飞烟灭,什么也留不下。
甚至比试验用的海带残渣样本,更加细小,肉眼肯定是看不清楚,哪怕是用于果的眼睛。
可于果知道,这不单单是看不清楚的问题,也不是这些僵尸被太阳变成了简单的只是肉眼看不到的碎片,而是它们彻底被太阳分解了,就像量子状态一般,从宏观世界向微观世界坍缩了。
天空逐步放晴,在外面的二三十个僵尸,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噩梦一般,完全消失无踪了。
要不是在太阳刺破乌云层前的最后一刻,依然有僵尸从车间的门窗里伸出满是尸斑的手脚,但被阳光晒了一下便立即皮焦肉烂,立即本能地缩了回去的话,大家还真会觉得,眼前就是一片祥和安宁的工厂日常状态,没有任何的异样。
稍微修整过来的人们在重新恢复了勇气和力量后,都忍不住从心底涌上来一股放肆,转化为任意的大笑声,于果知道,这些笑声都没关系了,即便等到再过几个钟头斜阳西下,天黑了,僵尸重新出来活动,因为没有较长的记忆,也一样不会记得这些笑声的来源。
有不少人都看向于果,对于果,或者说是对许梦刮目相看,另眼相待。尽管骨子里该鄙视还是要鄙视,但这次还真是多亏了他,不过这跟大家以往的认知也并不冲突,别忘了,再废的柴也偶尔能做一件好事嘛。
于果当然不在乎这些俗人的看法,他看到范韵琳会心的笑容,突然觉得这个坚强的年轻女领导其实也很可爱。
范韵琳在跟众人微笑时冷不丁和于果动人心魄的目光相遇,心中竟然剧烈震动,忍不住立即偏过头去,假装并没有刚才眼神的交流,心里却七上八下,莫名其妙:“怎么回事?我竟然不敢和他对视……我肯定不喜欢他,更谈不上害怕他,可……怎么回事?他的眼神,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
吕察彪其实曾经也喜欢过范韵琳,并且自认为风流倜傥,觉得迟早拿下,可没想到末世之前就被拒绝,末世之后,范韵琳因缘际会当了领导,就更加难以望其项背了,本来就心存怨毒和不甘,此刻已经偷偷瞄到范韵琳和于果目光对撞后的反应,更是妒火中烧。
想到这里,吕察彪暗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给我等着,等毛科长回来,非参你一本,看他怎么收拾你!”
范韵琳本想问问于果到底怎么做到只看了看猫就让猫离开的,尤其是刚刚开始看猫时,猫之前一直没有转头,不知怎么着就突然转头了。
但这时候她突然觉得,不宜跟于果太亲近,毕竟自己是个领导,而且男女有别,她对谁都居高临下,一直高不可攀,必须对任何人都一碗水端平。
但好在好奇心颇重,性情也比较活泼明快的小杨忍不住问:“许大哥,你好厉害啊!那猫怎么那么听你的话啊?”
范韵琳莫名其妙地停下脚步,竖起耳朵。
于果朝她轻轻一笑:“我以前大学传达室的老大爷是个善心人,养了很多流浪猫狗,我经常和他下棋,所以对猫狗很熟悉。这次是侥幸,不厉害。”
小杨甜腻一笑:“太谦虚了,我看你就是真人不露相!我看人很准的!”
范韵琳听在耳朵里,心里莫名其妙涌上一股醋意,尽管她时刻纠正自己“清醒点儿,你疯啦?你吃个毛醋?”却抑制不住这种心理的渐渐发酵。
她虽然不至于认为自己是本厂第一美女,但最起码也是最漂亮的一档之一,可男人到底喜欢哪一种,就很难说了。
再说,就算真是第一,那也是综合实力,单说小杨这种甜腻型清纯白皙丰满美少女实习的大学生,是很多男人的菜。与此同时,这种类型的女孩也特别容易崇拜成熟的男人,被这类男人的风范给折服。
0717 居安思危,未雨绸缪
想到这里,范韵琳真想给自己一铁锤,暗想:“范韵琳啊范韵琳,你是不是因为末世的压力太大,要发疯了?这个许梦被关在小冷藏室足足两个周,你想过他一次吗?你大概早就忘了有这么个人了吧?
“今天才遇到他也就一个来钟头,怎么就突然这么重视他了?再说人家许梦有女朋友,而且他是个废柴,就算是个善良听话的废柴吧,那也跟我的择偶要求天差地远,我刚才究竟在担心什么?我真他妈的有病!”
甚至她从心底涌上来一股深深的耻辱感,脸烧红了,不是害羞,而是觉得可耻。
就在她即将相信这种感觉才是自己的真情实感时,她却忍不住对小杨大吼一声:“杨璐璐!还在那里愣着干什么?是不是轮到你站岗了?居安思危,未雨绸缪,我平时都说什么了?人无远虑必有近忧,都忘了?马上回到你的工作岗位上去,一时一刻也绝不容许有丝毫懈怠!”
杨璐璐被她的河东狮吼吓了一大跳,她虽然和小林都是白嫩姑娘,性子却相对柔和,即便不满,也不会像小林那么泼辣,便只是咬咬下唇,用谁也听不到,只不过是安慰自己的阿q精神胜利法轻哼了一声,转身气嘟嘟地走了。
直到走远,杨璐璐也不明白,虽然冷傲,但一向对待自己还算不错的范主任今天吃什么枪药了,明明今天获得了巨大的胜利,消除了这么多僵尸,她怎么还一肚子邪火?一肚子邪火也就罢了,不冲别人发,怎么专冲自己发?
当然,她这种程度的发声,凭着于果的耳力,也一样能听得清楚。
范韵琳没好气地再次瞪了杨璐璐一眼,但她自己也不知为什么,很心虚地故意将原本趾高气扬的目光轻描淡写地绕过于果,转身走了。她身高腿长,热裤下那健美浑实的匀称腿肉美好地轻轻震颤着,显得十分健康有力,也充满魅惑。
不过好在,大多数人没有看出异常,他们都对范韵琳有些发憷,没有谁敢于直接对视范韵琳的目光,因此也没观察到这简直堪称罕见的一幕。
苗华、张晶晶、吕察彪和高策都开始招手喊道:“行了行了,居安思危,马上各就各位!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再有几个钟头天就黑了,加强岗哨!能不能都长点儿心?”
于果被分配去大厅做工具,他的聪明程度令他一学就会,甚至当场就能比其他任何人做得好,只是他在这里必须低调,便只是按部就班地做着。
也就是十五六分钟左右,苗华把他叫了出去,走到拐角处,神神秘秘地从身上掏出一小袋子干瘪的花生豆,估计有四五十颗。
于果一怔:“苗组长,这是?”
苗华轻声说:“你是下午才被找到了,早过了饭点儿了,也没吃上饭,按说是应该等到晚饭的。但考虑到你并不是新人,不一定非要遵循这个规律,再说你退敌有功,范主任让我给你带点儿加餐。你放心,这代表午饭,不会替代你的晚饭。
“别告诉别人,虽然这是你应得的,但现在这个大环境不好,大家的心理都不可能完全处在平和的状态,咱们人力单薄,又不可能每次退敌之后都做心理疏导,对不对?所以别让人看见,以免有人妒忌。”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似乎打算从于果的眼睛里看到感激。但可惜让他失望了,于果还是那种云淡风轻的态度,仿佛并不买范主任的好。
于是,苗华叹了口气,说:“行了,兄弟,你去干活儿吧。对了,这花生豆可要省着点儿吃,别一下子吃完了啊,偶尔偷偷拿出来啃一啃,补充一下体力。”
于果古井不波地问:“苗组长,食物现在已经缺到这种地步了么?”
他不相信会这样,按照他对人性的了解,他觉得如果真要到了吃花生豆都需要数着吃的地步,那么,这个实验楼里人和人之间的关系肯定不会这么和睦,而是很有可能达到剑拔弩张的程度,这无关道德,这是最原始的人性使然。
谁料苗华愣了好一阵,仿若以前从来不会有人问这个问题似的,半晌,他才深深叹了一口气说:“这是末世,不是和平年代,不该问的别问,又不是搞科研……”说罢,摇摇头,像个七八十岁的人一样离开了。
直到苗华走到走廊尽头的拐角时,也仍然在摇摆着脑袋,唉声叹气:“和平年代,都不见得需要严谨的科学求知态度,这个乱世,就更别说了,枪杆子里出政权……”
于果看在眼里,心里涌上了一股不小的疑云:“虽然对我来说,他们这些人全加起来也没有任何威胁,可是,我来这里的任务是第一位的,我得智取。苗华的意思到底是现在是怎样一种状况?目前看来,范韵琳和大家相处得挺好,应该没有这么尖锐吧?”
他毕竟智商极高,当即灵光一闪:“难道……?”
也许是为了迎合他的话似的,外面传来了车辆的喇叭声。如果是在常见的僵尸电影中,僵尸都是不怕阳光的,白天也同样可以出来行走觅食,那么,喇叭无意会引来僵尸群。
但是,也幸亏老天爷为这个支线世界残存的人们提供了太阳这个免费而且规律的便利,这些车辆趁着天黑之前赶回来,依然在某种程度上能无所顾忌。
只是,于果突然想:“阳光真的是为人类提供便利吗?人类一旦被感染,就无可救药,随后会被太阳晒得灰飞烟灭,而且地球上的非生命体却依然可以保留。这种感觉,简直就像是毒气战一般。不,更像人们在入住一间积尘已久满是蛛网的二手房,先用杀虫剂全部喷洒一遍,房子没事,但虫子就有事了……”
想到这里,他心里一紧,之前无比自信的态度稍稍收敛了。看来,这个世界还有着更高层次的未知凶险,比眼前能看到的这些行动缓慢,对自己而言毫无威胁的尸群要可怕得多。
厂内二三十号人都欢欣雀跃,纷纷簇拥着走出破旧的老实验楼,于果也随大流走出来,同时看了看墙壁上的大挂钟。这东西笨重无比,却在关键时刻比先进轻盈的手机报时功能更加可靠,时间是五点多一点,是一般工厂的下班时间。
现在正值盛夏,太阳很眷恋天空,没那么容易落下去,但这三辆车组成的车队却这么快回来了,看得出他们确实比较谨慎,说不定其中也有智商较高,见识较为广博的人,不然也不可能统领这个外出搜索队。
车队这三辆车,只有两辆原本属于本厂,一是用来拉货的“拖鞋”大头车,二是一辆单位专门接送会计去周边银行办业务的高配大众途观。
高策介绍说,工厂内原本还有一辆原厂厂领导刚刚添置的一辆崭新的奥迪a8l,谁看了不羡慕?那高配途观就是原本厂一把手用奥迪a8l淘汰下来的旧座驾,用来替代一辆已经快报废的桑塔纳,为会计办业务使用。
但是偏偏车队领头人毛科长没有使用a8l的意思,而是到外面的邻近工厂寻找车辆,终于找到一辆遗弃在道路上的陆地巡洋舰,将绑在安全带上张牙舞爪的僵尸车主割了脑袋,再小心翼翼地扔到地上,以免脏血污染了这辆车。
于果听到这句,突然对这个毛科长重视起来。此人不贪图豪华的奥迪大轿车,而是更看重在这乱世里足以保命的全尺寸越野车,这就足够说明毛科长是个务实的人,没有因为在末世中突然获得的领导地位而迅速腐化,头昏脑涨,而是一直保持着清醒的头脑。
大家欢呼雀跃,倒不是希望外出搜索队能找到什么新人。说真的,要不是于果原本就是老员工,而且今天一出场就立功,大家对他也是颇有微词的,毕竟多一个人就多一分消耗,却不见得多出了什么力。尤其在非战斗状态,人多的优势也不是很明显。
所有人盼着搜索队回来,更希望他们同时作为狩猎队,能从外面得到一些粮食。猎捕活的动物就别想了,于果听高策说,附近有个养猪场,两个禽类养殖场,一夜之间出现了很多僵尸猪和僵尸鸡鸭,比老虎还凶,专吃肉食,它们尚且如此,流浪的猫狗就更不用说了。
大家盼望的是,搜索队能找到超市,甚至小型百货批发店也行。毕竟没有了网络导航,大家可没办法凭借记忆去寻找周边的超市。
在工厂打过工的人都很清楚,工厂的规定十分严格,采购都需要统一上报,专人外出采购。工人除了真正的休班允许外出外,大部分时候是在工厂里日复一日地干活,因为工厂的规定是十分严厉的,决不允许工作日外出。
而好不容易到了休班日,一般都是要去市里干点私事,同样很忙,谁还有功夫在周边到处游荡熟悉地形呢?现如今没有了导航,除了本地土生土长的人,外人很难掌握这个工业区的地图。
所以,正因为如此,据说这个搜索队的队长,也就是原工厂车队司机科科长毛国兴,就因为是本地的老江湖,才在关键时刻被委以重任的。他手底下这七个壮汉,也都是车队、机电维修、消防与保安部仅剩的男人,成为这个工厂的中坚力量。
于果看到了陆地巡洋舰驾驶舱里跳下来的男人,又高又壮,大约三十出头,虽然头发、衣着都并没有任何黑道的感觉,可那双并没有刻意凌厉的眼睛,却在于果这种非人类的洞察力之下暴露出浓郁的江湖气息。
看来,此人在这西开区最西头工业区的江湖里,真的算个人物。而且他自己开车,没有坐在副驾驶,也不见得就是不愿意使用特权,而是作为老司机出身的经验告诉他,副驾驶是最危险的。一个男人必须掌控车,掌控全局。
0718 小工厂有大政治
与毛国兴相反,他的七个手下则都是一脸痞气,有四以上要么留着卡尺,要么留着圆寸,一色的青皮脑袋,还有三个虽然是正常的平头,却也都带着乱世似乎不需要的大金链子,同时也有纹身。
不但如此,他们的武器也更加先进,比如吕察彪那把金贵得不得了的弓弩,这帮家伙最少有四个身上背着,而且是一色的长刀甚至长杆朴刀,十分锋利,狼牙棒也不是一根木棍倒着钉上几个钉子。这些东西应该不是自己做的,而是正儿八经的专业物件。
于果从这其中,隐隐嗅到了一丝不安的气息,感觉这个看似宁静和谐的小工厂,如同一个平滑如镜的大湖,可湖水内,却隐藏着一座即将到爆发期的休眠火山。
然而毛国兴也的确没有让大家失望,只见他很随意也很深沉地挥了挥手,身后的手下便很长眼色地趁机恰到好处地猛然一掀大头车后车厢的陈旧铺盖,下面竟然是一堆堆鱼、肉和水果的罐头、一袋袋面粉!另外,还有大捆大捆的瓶装水。
虽然总数不多,但却真的大大改善了大家的生活,足够支撑相当一阵子了!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仿佛水面被石子的投入而震动出的涟漪,越扩越大,平推出去。
几个壮汉就像是能够煽动现场气氛的主持人一般,立即鼓掌起来,大家也都跟着鼓掌,叫好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看上去像是老二的一个“对勾眼”的家伙一跃跳上车子,大喊一声:“安静,安静!请咱们的英雄毛科长讲两句!”看来,这几个壮汉的体格都不错,说不定还练过。
但更重要的是,这一切都是计划好的,虽然现场总共也就不到四十个人,却也有某种浓厚的政治意味了。
范韵琳缓步走出,她虽然走得慢,却很有力量,真算不得“款款而出”,随后目光也落落大方地落在车前的毛国兴脸上,毛国兴也毫不避讳,跟她对视。人群中“哦哦”几嗓子,有人开始起哄了。
当然,范韵琳的忠诚手下们并没有如此,起哄的是吕察彪和小林,这不得不令于果警觉,这也许可以说明,吕察彪和小林,虽然干着后勤工作,却只是暂时归属范韵琳管辖罢了,骨子里,却并不是范韵琳的人。
范韵琳正色说:“不必说那么多,天快黑了,咱们必须务实,把东西都搬下来是正事。”她说的是大实话,但她也自己感觉到这么说很扫兴,便加了一句:“大家只要记得,这一切都是毛科长冒着生命危险带给大家的活命食物,毛科长是咱们的英雄,吃水不忘挖井人,这就足够了!”
显然,范韵琳的威信并不能压服这群野性难驯的汉子,毛国兴的副手“对勾眼”不乐意了,扯着嗓子说:“范主任,你这话好像有点儿不对了啊!我大哥不为别的,就是为了你……”
话还没说完,毛国兴冷冷地斥道:“给我闭嘴!”对勾眼装作不敢作声了,以此来在公众面前维护老大的面子,但显然眼神里也并没有多少诚惶诚恐,因为他深知毛国兴视自己为心腹,斥责自己只是做做样子,更何况,自己说得还真没错。
毛国兴淡淡地说:“没什么,对勾在瞎说,你不用听他放屁。行了,大家往下搬吧!”
对勾眼大喊道:“老大放话了,往下搬啊!”说罢,人们一拥而上,来搬东西。
尽管这些都是食物和水都是活命的好东西,可是终究得人人分配,并不是谁抢到就是谁的,可大家还是搬得不亦乐乎。
看上去一切那么顺畅,风平浪静,可是于果注意到,搜索队的壮汉们却并不参加这种劳动。这也可以理解,他们辛苦一天了,而且这些物资应该归属后勤管理。
可是,仔细想想,却好像不是这么回事。以前无论是在工厂还是在学校,男人和男生都要多出力,给女人和女生减轻一些负担,不求回报,更不会将分工分得那么仔细。而现在,这种等级差别,似乎产生了,而且在悄悄酝酿着更为细腻的大纲。
关于毛国兴管对勾眼的称呼,于果心里一乐:“还真叫对勾?可惜,只是长得像,学生时代,肯定成绩全是叉,不然也不至于去做混混。当然,前提是此人还有学生时代。”
系统却很罕见地开口了:“您不要以为您对一些陌生人一时兴起取的外号是恰好是此人真的外号,是多次的巧合。这个世界上,无论是主世界,还是支线世界,哪有这么多巧合?巧合多了,那就不叫巧合了。
“其实,那不是您的一时兴起,而是您的异人体能使您拥有强大的洞察力,能在第一时间一下子看出某个人最明显的特征,因而您给此人即兴取的外号自然有可能就是他被叫了多年的外号了。”
于果心道:“你突然来这么一段科普演讲,还真让我不适应。不过,我发现每次在有可能出现危险时,你就会及时开口。这么看来,眼下虽然看似风平浪静,其实却暗流涌动,这工厂里的幸存者们表面上的一团和气,恐怕维持不了多久。”
系统说:“您的眼睛可真毒,那就祝您好运了,也祝那些不长眼得罪了您的家伙们好运。”
范韵琳看上去对毛国兴有些防范,但又不得不夸奖,这种矛盾的心理体现在语言上,会显得很奇怪,又不亲密,又不疏远:“我替大家谢谢你,你真的是个了不起的领导。”
毛国兴只是简单笑了笑,但其中不乏得意的成分,悠悠地说:“这没什么。另外,你这话说得不对,咱俩都是领导,一文一武,分工不同,不存在谁是谁的领导这一说。”
于果这下有些明白了:“毛国兴喜欢范韵琳,但好在还知道廉耻,没有点破,在乱世中也只是依然保持谦恭的追求状态。而范韵琳想要当领导,甚至想要不屈辱地生存,也得仰仗毛国兴的喜欢带来的威慑力。什么‘一文一武分工不同’?真正的老大就是毛国兴。”
范韵琳觉得自己应该多问几句,不然就好像在敷衍似的,于是,想了想,又问:“找了这么多食物和淡水,很不容易吧?你们跑了很多地方吧?”
毛国兴这次的笑容里,得意的成分就十分明显了,但还是装得很深沉,若无其事地说:“这附近的确找不到超市,像样的批发店都被其他势力抢光了。但我又一想,何必非要去找超市呢?可以找生产食物的工厂啊!咱们这一带,最不缺工厂了。
“而那些养猪和养鸡养鸭的工厂,肯定也不能去,活物很容易被传染,而牲畜可肯定不懂得如何规避传染,多半传染得很快。我们在路上遇到一只变异了的猪,竟然在吃狗的尸体!
“所以我就尝试着去找生产罐头和包装食品的工厂,经过面粉厂也去看了一下,大多数面粉都坏了,我把好的都带回来了。水也是,最东头不是有纯净水生产厂么?我就一起取来了。
“当然,也得给别人留一些,我就没全拿。这附近明白事儿的人,这两个星期都想明白了,互相都知道对方存在,做人留一线,日后好想见。要是把水都搬走了,咱们会被人围攻的。”
于果心想:“这人深思熟虑,在普通人类里算是正儿八经的强者了。他还有不少优点,这么个人能看上范韵琳,一点儿也没辱没她。在乱世中,这人算很靠谱了。”
可是,于果洞悉人心,也能猜得出范韵琳为什么不同意。
她有她的骄傲,前二十年努力学习努力干活儿,丝毫也不敢懈怠,最终绝不是为了嫁给一个私企车队一个月拿五千块钱的司机科科长的。最起码,于果可以想象,在和平年代,范韵琳恐怕连给毛国兴一个正眼都不会。
于果并不认识毛国兴,实际上,他虽然在工厂里很久,但一直过着不跟人交流的日子,他本性如此,加上这养殖水产品的工作也正好对应了他的性格喜好,他对这种不需要打麻烦交道的工作孤独反而挺享受。
因此,别说毛国兴了,就算毛国兴手下那些人,于果也最多只觉得有一两个眼熟,其他人压根不记得。当然,对于他们而言,许梦这个身份就更加渺小了,谁也不会记得于果的前世许梦。
当然,毛国兴还真是后来才调到于果所在的水产养殖工厂的,说起来,真比于果来得晚。但于果的确在食堂里听人议论过此人。
据说,毛国兴以前是胶东黑道上赫赫有名的大哥邓长发的司机,当然,在那个年代,对还是许梦身份的于果而言,邓长发已经算遥不可及的黑老大了。
只不过后来于果获得重生后大杀四方,邓长发对他来说也是蝼蚁般的存在,此刻见到毛国兴,于果的回忆一下清晰了,就好比学习成绩突飞猛进后,突然回忆起当年的某个难题,却恍然大悟迎刃而解,一个道理。
当然,在这个支线世界里,邓长发就算没被于果轻而易举地杀死,也只有两条路了,要么在贩毒的道路上被僵尸撕碎吃掉,要么自己也被感染,变成了僵尸,随后再在突然出现的阳光下灰飞烟灭。
当时,海边养殖行业竞争激烈,互相倾轧,时不时爆发斗殴。本厂领导的座驾高配途观都被莫名其妙地砸过一次,即便修好了,也长期没敢开。
也不知道是谁出的主意,本厂领导横下心来,决定从江湖中招聘能人,便请来了刚刚放出来的毛国兴。起初谁都不看好他,觉得那么多武功高强驾驶技术高超的退伍兵不用,找了个几进宫的劳改犯当司机。
0719 乱世里的男女
可是,毛国兴就像现在当搜索队队长不负众望一样,当年也没有让厂领导失望,立马招揽了一大批臭味相投的狐朋狗友,在此工厂迅速形成了一股势力。
毛国兴虽然不能跟邓长发平起平坐,甚至不如还没有跟随于果之前的杜阳的水准,可在外地人扎堆的西开区工业区,那也算是数的着的人物了。
从此以后,厂领导安枕无忧,当然,也没有亏待毛国兴,每月五千块不算多,这是为了照顾厂内很多“老资历”的情绪,稳定人心,尤其是苦学多年的高学历人才,他们无法容忍自己的努力和聪慧到头来还没有打架斗殴好勇斗狠管用。
但厂领导私底下的油水相当不少,据传言,毛国兴在厂内有一丁点股份,到了年底,能分十多万块钱呢。这在三线城市的基层地痞里,算是收入颇丰了。
毛国兴出狱后,邓长发也没有再管这个兄弟,毛国兴也就自力更生了,而且名气越来越大,厂领导虽然是老板,可毛国兴在普通员工的威慑力甚至要高于厂领导。他一瞪眼,谁就保不齐得挨一顿揍,而且厂领导护着他,挨了打也白挨。
于果正一边搬东西一边琢磨着,却突然感受到一股狐疑的目光,他缓缓抬起头,看到了毛国兴,心里不由得赞许:“虽然是个普通人类,可观察力还是很强的。”
毛国兴上下打量了于果一阵,问:“来新人了?”
范韵琳说:“也不算是新人,以前的同事。”
对勾一脸的怀疑,不怀好意地绕着于果转了一圈,说:“不是新人,是以前的厂员工,怎么会突然出现?你不会是外面的哪帮人派来的吧?”
范韵琳不便给于果做辩护,便忙给苗华使了个眼色。苗华忙不迭说:“真不是,他一直就在工厂里,是不小心被锁在存放海带样本的小冷藏室里了,一连关了两个星期,今天因为冷气机爆了发出巨响,这才被发现……”
对勾早就对范韵琳对自己大哥的冷漠态度不满了,他当然不敢斥责范韵琳,但见苗华张嘴,立马火了:“操,我他妈问你了吗?你是哪一个?”
范韵琳这就抓住机会了,正色说:“对勾哥,你是组长,苗华也是组长,大家都是合作关系,你何必骂人?”
这话已经算很客气了,范韵琳自己训斥手下的时候可没这么温柔,但对勾还是阵阵愠怒,心想:“妈了个逼的,你个边远山区的农村**,念书念得多了点儿,就这么装逼?毛哥现在一直喜欢你,以后可不一定,等这里人越来越多,总会有更好的美女,到时候毛哥不再看中你了,等着,老子操不死你!”
但嘴上却极其忍辱负重地说:“不好意思,范主任,我刚才失礼了……”
毛国兴显然更护着对勾,淡淡地说:“不是新人,也要守规矩。小子,你接受检查了吗?现在天黑了,也看不出来。”
范韵琳说:“他是下午被找到的,我们按规矩让他在太阳底下站了好一阵,确实没事。”
谁料毛国兴却不知为什么,对于果产生了敌意,竟然没有给范韵琳面子,而是问:“小子,你自己不会说话吗?哑巴?”按理说,除非出现一个跟毛国兴一样很有号召力的强者,不然,毛国兴不会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学生员工如此看不惯。
于果这个人有个特点,如果他一定要被逼迫的话,那他宁可立即显出原形,把整个现场都控制在自己手里,但这样似乎没有必要,尤其有可能造成无辜伤亡,这要是算在自己头上,原本辛辛苦苦攒起来的积分反而会因此减少的。
因此,于果算是给毛国兴,也给自己一个机会,只简单地说道:“我没事。”
毛国兴心里相当地不舒服,这小子居然敢在自己控制的地盘儿这么摆谱?还分不清形势?可不知为什么,总感觉于果的眼睛里有个很深的空间,再往下看下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在乱世中,心理暗示很重要,加上混社会,毛国兴相当看重吉利和顺畅,这不能算是迷信,而是给自己心理安慰。因此,毛国兴便就此打住,说:“既然还活着,就和大家团结一致,好好工作!要是有什么偷懒耍滑,吃里扒外的举动,我第一个不放过你!这里也没有人会放过你!”
于果对毛国兴的说话艺术还是很肯定的,觉得毛国兴用捆绑大家的态度来表达自身的态度,虽然不能算是真正玩弄权术的高手,可在工厂里,这种人就相当稀有了。这也不奇怪,混黑道的,天天都在担惊受怕,谁都不能相信,驾驭手底下的小弟也需要相当地斗智。
因此,算是对毛国兴精明的一种回馈,于果便说:“谢谢毛科长提醒,我会好好工作的。”
毛国兴见他还算识相,心想:“看来刚才是我的错觉,这小孩没什么了不起的。估计态度这么冷硬,倒不是自身实力多强,而应该是知识分子总爱端着的原因。虽然对我没什么威胁,但不知为什么,就是看他不顺眼,等以后找机会,让他喂了僵尸,范韵琳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范韵琳说:“许梦以前养过猫狗,今天这本领派上用场了,为我们立了大功,兵不血刃地就除掉了三十多个僵尸。”
然而,由于人性使然,大多数人并不打算趁机迎合范韵琳,因为他们没必要讨好许梦,更不必为许梦说好话。眼前掌握权力的是毛国兴,而毛国兴不喜欢许梦,是大家的肉眼都能看得出的事儿,谁还会顶着风头上,去做百害而无一利的傻逼事呢?
更何况,这个许梦很呆板很木讷,完全是个人生的失败者,在这个乱世,死掉是迟早的事儿,成不了大事,看那三脚踹不出一个响屁的闷骚劲儿,简直更像是僵尸那边的同类,为他说话,他领情吗?领情又能怎样?带不来任何实际利益。
因此,大多数人都神色淡漠,没有谁附上一句:“范主任说得对!”
毛国兴冷冷地歪嘴笑了一下:“是么?”这就足够了,转身离开。
对勾因为恨屋及乌,对于果也没什么好印象,走到于果身旁,森然道:“这叫立下大功?那我们在外面出生入死,还被你给比下去咯?你还不如一开始死了呢,还觉得自己挺幸运吧?活在这乱世里,对于你这样什么都不是的货,那就是折磨。”
说罢,大摇大摆地走了,还跟其他几个兄弟大发牢骚:“操!怎么救了这么个货!我听说过他,是个怪逼!”
其他人也义愤填膺:“就是,就是,每次回来,就想看看有没有新来的养眼的美女,今天就多了这么一个货色,浪费时间!浪费粮食……”
杨璐璐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在于果身旁,咳嗽一声,有些不自然地说:“别听他们的,都是一帮粗鲁汉子。许大哥,我觉得你挺好的,文质彬彬的……男人有很多种,何必都要一身肌肉满嘴脏话呢?还以此为荣……”
于果点点头:“谢谢你。”
杨璐璐对他只说了这平淡无奇的三个字略微惊讶一下,稍感失望,可很快甜甜地笑了一下,小碎步匆匆离开了,大概也是怕别人说闲话。
于果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此刻也隐隐观察到一个特别的现象——毛国兴手下这几个壮汉,最年轻的也是二十五以上了,而且多半没有学历,但他们把车一停,就什么活儿都不用干了。
而女性比例很高的实验室里,陆续走出来几个相貌和身材都不赖的年轻女孩,纷纷热情洋溢地张开臂膀,搂住这几个身上散发着汗臭味甚至浓郁血腥气味的壮汉,热吻在一起,动作火辣大胆,更有甚者,两人在墙壁旁拥吻到一定程度,浑身冒火,男人就一把抱住女人,前往某个房间去了。
这其中当然包括那个白嫩嫩的小林,她的对象正是身材威猛性情凶猛的搜索队二把手对勾,小林甚至在激吻时挑衅一般狠狠地瞪了范韵琳一眼,范韵琳装作没看见。
小林白嫩肥腻,本来正好是对勾喜欢的类型,在过去是想都不敢想的,而现在,为了生存,这些刚刚毕业的美女高材生们就不得不投怀送抱。
于果乍一看会觉得有些诧异,但仔细一想便也释然,要知道,很多走出学校,甚至还没走出学校的年轻女性受到社会上各种各样的物质诱惑,很容易就把自己献给了金钱和权力,而现在,她们同样是献身,无非是把身体献给了武力罢了。
再说,总还是有不少洁身自好的好女孩的,比如范韵琳,杨璐璐、张晶晶等。当然,也许她们只是仍然看不上这些暂时靠蛮力取得权力的男人,也许她们志不在此,希望把自己卖个更高的价钱,也未可知。
但不知为什么,于果总觉得,张晶晶他不了解,可对范韵琳和杨璐璐,他相信,她俩绝对是坚守原则的好女孩。
起初,小林对对勾嗤之以鼻,甚至几次三番地警告对勾不要对自己吹口哨,不然就要向厂领导告状,甚至去报警。而末世还不到第五天,小林就敲响了对勾的宿舍门,然后很坦然地脱光了,说要吃方便面,不再喝稀饭了。
对勾狂喜不已,说老子先喂你吃根大香肠!阵阵**过后,小林就是对勾的人了,后来几个女孩,也都是对小林的一种效仿罢了,也都很快能吃饱吃好了,成了特权阶级。这也是范韵琳很看不惯小林的根本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