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6章 天下大战(二十四)
朱邪金山心中有数,如果周军真的翻脸和自己决战,他的五千军队是无法抵御周王朝大军,就连西突厥也未必能抵御住,只要对方肯商量,那么他也不会摆出恶人的姿态,朱邪金山便摆了摆手,“你们都退下吧!”
数百名士兵转身退出了大帐,朱邪金山这才请金文胜坐下,金文胜没有继续为难对方,坐了下来,又道:“将来王太守会代表周王朝和贵方打交道,希望王太守也最好在场。”
朱邪金山点点头,便让左右去请王守功,不多时,王守功匆匆走了进来,他见金文胜坐在一旁,不由暗暗会心一笑,上前向朱邪金山行一礼,朱邪金山也请他坐了下来。
这次金文胜出使沙陀也是李靖反复考虑的结果,从实力上看,沙陀人还是远远不如周军,周军完全有能力把沙陀人驱逐出伊吾郡,但这样一来,西突厥一定会大举进犯伊吾郡,反而会让周军面临极大的危险,很有可能周王朝将彻底失去伊吾郡。
所以李靖思量再三,还是认为保持现状更加合理,本身伊吾郡的牧场对周王朝意义不大,完全可以像河西一样,城池归朝廷,草场归沙陀人,但前提是沙陀人必须臣服于大周帝国,必须服从伊吾郡太守管理,这才是金文胜这次前来谈判的关键。
金文胜笑道:“在我们商议之前,为了表示我们的诚意,我们将把在敦煌郡抓获的朱邪翰交给大酋长处理。”
朱邪金山顿时大喜,朱邪翰不仅和他争夺大酋长之位,而且与他还有杀父之仇,兵败后朱邪翰逃亡河西,不知所踪,自己几次派人去河西寻找,都没有一点线索,没想到朱邪翰竟然藏在敦煌郡,而且还被周军抓获了。
“此贼现在哪里?”朱邪金山急问道。
“现在敦煌郡,我们会把他送来交给大酋长。”
朱邪金山一直很担心朱邪翰逃去西突厥,那样会威胁到他的权位,现在既然已被抓,他心中着实长长松了口气,一张黑黝黝的方脸上也第一次挂出了笑容。
不过朱邪金山也不愚蠢,金文胜之所以没有把朱邪翰一并带来,其实就是在威胁自己,如果自己不肯与周王朝合作,那么周军将扶持的人就不是自己,而是朱邪翰了。
他沉吟一下道:“感谢贵军的诚意,其实我也明白金参军的来意,不如金参军就坦然相告吧!把所有的条件都提出来,我们一一进行协商。”
“我这次前来主要有三个要求,第一,周王朝将收复伊吾郡,沙陀人可以像从前一样生活在伊吾郡,放牧生活不受任何干涉,但前提是沙陀必须效忠周王朝,当然,我们并不要求沙陀和突厥断绝关系。”
这个要求完全在朱邪金山的意料之中,他点点头道:“我可以效忠周王朝,但我也有要求,我们希望朝廷不要向我们征税。”
“只能说暂时不征税,一旦西突厥放弃对你们征税,那你们就必须和河西一样向朝廷纳税,也不要多,一样十税半成。”
征税多少不是问题,朱邪金山知道中原王朝的税赋比突厥要低得多,他当然愿意向中原王朝交税,只是他还有一点顾虑。
朱邪金山沉吟一下道:“西突厥会停止向我们征税吗?”
金文胜笑道:“只要我们统一天下,建立起强大的大周帝国,西突厥必然会向我们表示臣服,那时我们就会提出要求,凡大周帝国疆域内的民族,皆不再向西突厥称臣纳税,相信西突厥会同意我们这个合理的要求。”
这是极为毒辣的一招,将沙陀人和周军的利益捆绑在一起,给了沙陀一个美好的远景,这样他们就不会勾结西突厥来对付周军,周军没有侵犯他们的草场,也没有向他们征税,还许下了低税的美好前景,更不需要他们去和西突厥拼命。
相反,如果他们勾结西突厥来对付周军,他们实际上得不到任何好处,反而给自己树下强敌,一旦失败,他们就会被周王朝驱逐出伊吾郡,甚至还有灭族之虞。
各种利益得失,相信沙陀自己会权衡把握。
朱邪金山沉思片刻,便点点头道:“我答应你们的第一个要求,我会派儿子去中都臣服于贵国天子,并献土上缴羊皮。”
“好!大酋长痛快,那我再说第二个要求,要求沙陀人和汉人平等相处,汉人不会侵占你们的草场,但也绝不允许你们再滥杀汉民,沙陀人必须遵守朝廷律法,如果汉民在草原上犯了罪,你们可以绑缚送官府治罪,同样,如果沙陀人在县城内触犯了律法,官府也同样有权治罪,这就和河西一样,沙陀人在河西走廊呆过,应该很清楚河西的规矩。”
朱邪金山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们不仅是表面上臣服大周,而是真正成为大周的子民了,除了纳税有一定优待,其他没有任何特殊了。
这个要求着实让他犹豫不决,这时,王守功在一旁道:“我能理解大酋长的的担心,但这些年来,沙陀人在伊吾县除了打架斗殴外,也并没有犯下什么重大罪行,我觉得大酋长不用担心这个问题,假如真犯下什么罪行,除了杀人**之外,我可以答应不用大周的律法来处理,我们就按草原的规矩来办,如何?”
所谓草原的规矩就是赎罪,犯罪之人缴纳一定数量的牛羊来赎自己的罪,这个方案朱邪金山可以接受,而且正如王守功所言,他觉得自己的族人也不会在城内犯下杀人**等大罪,沙陀人在这一点上做得还比较好,不像突厥人那样强横凶残,还算比较温良。
当然,要朱邪金山答应这个要求,他也要提出自己的条件,朱邪金山便道:“既然要我们做天子的真子民,那我也希望大周天子能给我们一个正式名份,这个条件应该不过分吧!”
金文胜点点头,“这个条件不过份,相信大周天子会正式册封大酋长,给大酋长一个名份。”
“好吧!我可以答应第二个要求,请参军说第三个要求。
“第三个要求其实也很简单,我们将恢复在伊吾郡的驻军,大约三千人左右,他们主要任务是打击马贼,维护伊吾道的安全,驻军之地和从前一样,建立伊吾和桑泉守捉,以及伊吾县,我们知道沙陀人也有骑兵,但希望我们双方相安无事。”
“可如果西突厥大军来了怎么办?”
“那是我们的事,我们会抗击西突厥,甚至还会有援军过来,但希望沙陀人不要成为西突厥的帮凶。”
朱邪金山犹豫良久,终于点了点头,“我不能保证,但一定会尽力而为。”
.........
金文胜成功出使沙陀的十天后,李靖率领两万大军从星星峡进入了伊吾郡,一直来到伊吾县,伊吾县满城欢腾,全县数万民众激动万分,倾城而出,欢迎自己的军队到来,无数人流下了眼泪,等了整整七年了,朝廷军队再次到来,朝廷没有放弃伊吾郡,没有放弃他们。
“万岁!大周天子万岁!大周帝国万岁。”
在如山唿海啸般的振臂高唿声中,伊吾县民众夹道热烈欢迎两万大军进城,重演了当年隋军建立伊吾郡时那令人无比激动的一幕,有着极为重大的意义,恢复伊吾郡的统治便意味着大周帝国走出了重建大汉安西都护府的第一步。
(未完待续。。)
第1167章 天下大战(二十五)
中都,在经为期半个多月的文武科举后,大街小巷渐渐安静下来,但唐朝的士子却大部分没有回去,他们家乡正在爆发战争,使得数万唐朝士子只能继续呆在中都,每天关注着战争的进度。
中都百万民众就像一群迟到的学生,他们终于发现天下大战早已爆发,一时间,中都市井再度热闹起来,到处都在谈论周军在各地的大战,几乎在每个酒楼内都能看见这样的酒客,他们高谈阔论,唾沫四溅,毫不脸红叙述着各地战争的详细过程,就仿佛他们曾亲临战场,或者参与了作战计划的制定。
但这些高谈阔论者并不令人反感,大家都听得津津有味,甚至还请他们喝酒,这些谈论者也谙熟听众之心,所叙述的都是周军如何大胜,唐军如何惨败,战场如何伏尸百里,血流成河,让酒客们听得血脉贲张,不断大声叫好。
这天中午,紧靠太学的一家酒肆内热闹异常,数十名酒客也在激烈地谈论着发生在并州的战斗,和别的酒肆不同,这家酒肆并没有一边倒地描述屠杀唐军,而是比较接近事实,究其原因,是酒肆内坐着一批唐朝士子,他们当然不愿意听到唐军如何如何被屠杀的小道消息,唐军中或多或少都会有他们的亲人。
靠窗边的一张酒桌前坐着几名唐朝士子,旁边酒客肆无忌惮地嘲笑唐军令他们实在听不下去了,其中一名士子一拍桌子高声问道:“王兄,你父亲不是刚刚给你写了封信吗?太原情报到底怎么样?”
这句话声音很大,周围酒客们顿时鸦雀无声,很多人竖起了耳朵,姓王的士子苦笑一声道:“我父亲说,两军根本就没有交战,就在互相骂,屈突将军骂尉迟将军是没用的狗贼,反过来,尉迟将军又骂屈突将军是缩头乌龟,反正是蛮热闹,屈突将军又故意放人出城,诱引周军来攻城,但尉迟将军就是没有理睬。”
众人听得面面相觑,一名老者咳嗽一声,不相信地问道:“小伙子,你是在胡说吧?”
一名唐朝士子蓦地站起身,指着姓王的士子高声道:“人家父亲是太原王氏的家主,叔父是太原郡丞,他会胡说八道吗?只有你们在这里什么都不知道,乱说一通,唐军士兵又不是入侵的突厥人,和大家一样的汉人,周军怎么可能进行大屠杀,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王道。”
众酒客都不好意思再胡乱吹嘘了,这时一名中年酒客清了清嗓子道:“说实话,屈突将军还是不错,是唐军中少有的名将,我看太原也是一时半会儿打不下来,我不说太原了,说说巴蜀吧!我是眉山郡人,说老实话,只要周军突破了三峡道,巴蜀根本就守不住了。”
众人纷纷问道:“这又是什么道理,给大家说一说。”
“好!我就给大家摆一摆这个龙门阵。”
这时,一名年轻男子快步走到几名唐军士子面前,对王姓士子拱手道:“我家主人请王公子过去一叙。”
年轻男子往后一指,士子们都看见了,也是他们靠窗这一排,在角落里坐着两名酒客,周围还有几名雄壮的随从站在一旁,虽然随从只有三人,但他们强大的武力气场便可罩住整个酒楼,仅从这些千里挑一的随从来看,他们的主人就不是一般人。
王姓士子犹豫了一下,他比较低调,不料被同伴们暴露了身份,他当然不想去,但别人客气来请,他不好得罪人,只得对几名同伴道:“你们慢慢喝,我去去就来。”
他起身向角落一桌酒席走去,几名同伴都探头看着他,生怕他出什么事。
“在下太原王俊,请问两位先生有何见教?”士子恭恭敬敬行一礼。
酒席对面坐着两人,一个是三十岁出头的书生,笑容可亲,颇为儒雅,另一个则是满脸虬髯的男子,身材高大挺拔,看年纪也不会太大,但一双眼睛比刀还要锐利,他看了士子一眼,问道:“太原王梅公就是令尊?”
太原王氏的家主叫做王寿,自号梅公,大家都尊称他为王梅公,士子连忙点头,“正是家父。”
“王梅公的幼子是来参加科举了,但我记得并不叫王俊。”
虬髯男子瞥了王俊一眼,王俊觉得自己一切都被看透了,他脸一红道:“王俊只是晚辈的化名,晚辈叫做王君雅。”
“这还差不多,请坐吧!”
虬髯男子请他坐下,这时,旁边书生给他斟了一杯酒笑道:“刚听说了太原战事的议论,公子的情况还算是符合现实,但我们有点不太明白,既然太原围城,公子又怎么会收到父亲的来信?”
“刚才学生也说了,屈突将军放了一批民众出城,这其中就有我父亲派出的送信家人,实际上是送信家人告诉我太原战况,父亲在信中只报了平安,让我安心在中都读书。”
“原来如此,公子在太学还习惯吗?”虬髯男子淡淡笑问道。
王君雅从座位上便可看出,这名虬髯男子才是高位之人,一般而言,两人相坐,地位高的做北面,如果是东西方向,那么地位高的人坐东面,而且虬髯男子不斟酒,都是书生动手,更重要是三名随从都站在他的身后。
王君雅从气度上便感受到了虬髯男子那种居高临下的压迫,他不知此人的身份,额头上略有些见汗了,依然恭恭敬敬道:“学生在太学过得很充实,多谢关心。”
虬髯男子点点头,“这次科举你差一点就被录取,我看过你的试卷,诗写得不错,但策论稍浅,井陉在太行九陉排第一可不仅仅是因为太原郡的缘故,还要从史上去分析,好好努力吧!争取明年考上进士。”
王君雅大为震惊,结结巴巴问道:“先生究竟是何人?”
虬髯男子呵呵一笑,“你不要管我是谁,只要记住我的话,多读读史,多去实地走走,行知合一才能终成大器,去吧!”
王君雅深深行一礼,“多谢先生教导,学生铭记于心。”
他一头雾水地返回自己座位了,书生低声道:“陛下话太多了,恐怕会被认出,我们先离去吧!”
这名虬髯男子自然就是大周帝国的天子张铉了,他今天微服私访,特地和房玄龄一起来民间走走,正好遇到了一群唐朝士子,张铉也知道自己刚才说得太多,便笑了笑道:“好吧!先离去再说。”
他起身便带着几名侍卫离开了酒楼,房玄龄付了酒钱,这才跟上张铉匆匆而去。
这时,几名唐朝士子正在追问王君雅,刚才那两人是谁?王君雅茫然地摇摇头,“我也不知度,那个虬髯男子居然看了我的科举卷子,主考官是李相国啊!他和主考官有什么关系?”
几名士子都觉得不可思议,就在这时,旁边那个眉山郡的酒客忽然一拍脑门大喊起来,“我想起来了,刚才那个书生不就是军师房玄龄吗?我就说曾经在哪里见过。”
酒客们一片哗然,房玄龄居然跑到酒楼来了,那旁边的虬髯男子又是谁?
王君雅忽然脸色惨白,颓然坐下,喃喃道:“我....我知道他是谁了。”
“是谁?”几名同伴围住他问道。
王君雅忽然狠狠给自己几个耳光,带着哭腔道:“那就是大周帝国的皇帝啊!我.....我真是傻到家了。”
“啊!”众人一下子惊呆了。(未完待续。。)
第1168章 天下大战(二十六)
当张铉走出酒肆,藏在一条弄堂里的数十名侍卫簇拥着一辆马车出来,侍卫们也扮作了武馆武士,马车也寻常无奇,和街头的马车没有什么区别。
张铉和房玄龄先后坐进了马车,张铉笑道:“好久没有在酒肆喝酒了,尤其怀念洛阳天寺阁酒楼,虽然宫中的酒要并不比那里的差,但那种感觉却没有了。”
“有所得必有所失,坐在天寺阁酒楼喝酒的人,想必也羡慕坐在宫中喝酒的陛下吧!”
张铉哈哈大笑,“军师说得不错,是朕矫情了。”
马车出了西城门,向西市方向缓缓而去,中都以西正在扩建城池,官道两边的农田刚刚平整完成,远处的新城墙的轮廓已经出现,新城将一直扩到西市,将和西市连为一体。
“陛下今天见了那个王君雅,仅仅只是为了鼓励他一番吗?”房玄龄笑问道。
张铉淡淡笑道:“王寿的长子在彭城县当县令,次子在涿郡为官,三子在江淮盐田司,现在幼子也送来参加科举了,居然一个都不在并州,军师觉得他这是什么意思?”
房玄龄眉头一皱道:“王寿可是李渊的挚友,当年正是王寿的鼎力相助,李渊才能太原起兵成功,李渊还封王寿为太原郡公,他兄弟出任太原郡丞。”
“但军师也别忘了,王寿堂兄可是我们军队的将军,现在还是高句丽都督。”
房玄龄沉默了,半晌道:“陛下说得没错,王寿把四个儿子都送到大周谋仕,这就是明显的站队了,陛下是希望他帮助我们夺取太原吗?”
“准确地说,朕希望太原和平交接。”
“只怕屈突通不会轻易投降。”
张铉笑了笑道:“屈突通若真是那么忠诚,他就不会投降唐朝了,形势比人强,一旦天下大势已明,他是不会和唐朝这艘船一起沉没,关键是我们要有耐心,不要意气用事,要着眼于天下,而不是个人恩怨。”
“陛下说得很对!”
两人不再继续说下去,房玄龄望着窗外,心中却颇为感概,他很明显感到了圣上登基后的变化,那种君临天下的气度在他为齐王之时还并不明显,可现在房玄龄却感到了一种说不出的压力。
房玄龄忽然有点后悔了,刚才自己真不该和天子开那个玩笑.......
马车缓缓抵达了西市大门,西市大门前停满了各式各样的马车和骡车,主要以运货为主,到处车水马龙,人潮拥挤。
五十名跟随张铉出来的侍卫留在大门前,只有五名贴身侍卫跟随张铉和房玄龄走进了西市,西市内更为热闹,叫卖声此起彼伏,各种货物堆积如山,几乎所有的店铺前都挤满了讨价还价的客人。
经过数年的发展,中都的商业已经全面超过了长安和洛阳,成为天下最大的商业中心,尤其中都西市的面积超过了三个洛阳西市,周长十余里,店铺上万家,近十万名商人、伙计在西市里做事,每天的客人人流如海,来自河北、中原、并州、徐州、辽东、关陇乃至于西域及海外的客人云集这里。
而且每家店铺背后都有河渠,通过水运可以将货物直接运到天下各地。马车、骡车运输只限于中都,而水运才是西市真正的运输主力,就连很多粟特商人也是通过黄河水运将货物运到河西走廊后,再转骆驼运输。
张铉依然是一个虬髯大汉的打扮,没有人能认出他,但五名贴身侍卫还是警惕地护卫着左右,作为天子,张铉没有必要亲自来查看市场行情,只要他一个命令,立刻会有手下人妥妥替他办好,也不敢刻意进行隐瞒,但张铉还是要亲自出来,他其实并不是专门想看什么,而是要给朝廷竖立起一种态度,凡事要去调查研究,不能坐在官房里拍脑袋写奏折。
“陛下不去看看米价吗?”房玄龄指着远处的米行低声问道。
张铉摇了摇头,“今天就不去了,我想买点文具。”
“文具?”房玄龄一头雾水,不明白圣上怎么想到了文具。
张铉笑了笑,便向东南方向的文房四宝行走去,文房四宝行也就是卖笔墨纸砚的店铺,一条小街两边大约有三十余家店铺,经营各种各样的文房四宝,它们的生意在科举期间尤其火爆,生意最好时连街道都挤不进去。
科举结束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现在文房四宝的生意进入了低潮期,店铺中客人不多,不过还是有三三两两的唐朝士子在各家店铺前出没。
张铉等人刚到路口,第一家店铺的伙计便跑出来拦住他们,“几位贵客来小店看看吧!买不买没关系,增加点气氛,小店就感激不尽了。”
伙计很会说话,张铉便欣然笑道:“那好吧!就去你们店里看看。”
“几位贵客请随我来。”
张铉跟着他向店铺里走去,房玄龄抬头看了看店招牌,上写三个字‘巫山云’,房玄龄笑了起来,“伙计,你们东主可是姓吴?”
伙计好奇地问道:“先生怎么知道?”
房玄龄指了指招牌笑道:“招牌上写得很清楚,这家店的主人叫吴雨。”
伙计鼓掌赞道:“果然厉害,先生是第一个主动看出小店招牌中的秘密,一般人都要小人自己介绍后他们才明白。”
张铉也笑道:“不愧是掉书袋子的,连起个店名都有那么多讲究,不过还是略显小家子气,我看叫书香门第不更好吗?”
“好!”
店铺里一个老者站了起来,走上前躬身道:“在下便是吴雨,这个小店的主人,请问这位兄台贵姓。”
他是向张铉行礼,张铉便淡淡道:“免贵姓张。”
“和咱们天子同姓啊!”
吴雨感慨一句又道:“兄台批评得对,其实我也觉得店名起得不好,店名中暗藏‘无雨’二字,雨乃流动之物,代表着客源和钱财,我却没有这两样东西,生意怎么做得下去,我一直在考虑换一个店铺,兄台的‘书香门第’极好,能不能请兄台留一幅墨宝?”
张铉指了指房玄龄笑道:“我的字写得不好,还是请这位先生留字吧!”
房玄龄知道张铉不肯留字,便笑道:“如果东主不嫌在下书法粗陋,我就献丑了。”
吴雨连忙让伙计铺纸研墨,房玄龄提笔一挥而就,他的书房写得龙飞凤舞,水准极高,不亚于当世大家,众人都是识货之人,连连夸赞,东主吴雨更是激动不已,连忙让伙计拿去裱煳起来。
吴雨又拱手道:“感谢两位赐名留字,不知在下能为二位做点什么?”
张铉笑了笑道:“其实我只是想了解一下文房四宝的行情,和前几年相比怎么样?”
吴雨请他们坐下,让伙计上了茶,他叹口气道:“如果说生意其实还是不错,但就是很难赚钱,获利太低了,和前几年简直不能比,一天一个地。”
“这又是为何?”张铉不露声色地问道。
“主要是前些年朝廷办了几个大工场,大量造文房四宝,价格一下子拉低了。”
吴雨取过两叠纸放在桌上,“你们看看这两种纸有什么区别?”
张铉翻了翻了,指着其中一叠纸道:“这种稍好一点。”
“是!这种确实稍好一点,另一种稍差一点的便是官方造,但它们俩的价格却相差十倍,兄台愿买哪一种?”
张铉和房玄龄都笑道:“当然是买便宜的了。”
“问题就在这里,大家都买便宜的,那我们还赚什么钱,还有笔墨砚台也是,朝廷也在大量制造,东西虽然很一般,但真的非常便宜,根本就没有利头,只能卖一些精品,多少还能赚点钱,可是买精品的人又太少,大家都买便宜货,所以生意虽不错,却不赚钱。”
张铉笑道:“朝廷之所以大量制造文具,目的是让更多人读得起书,现在读书人毕竟是少数,以后读书不再昂贵,穷人家孩子也能读书,读书人就会成倍增加,虽然每张纸赚的钱少了,但卖出的量却增加了,其实是一回事,这就叫薄利多销,商家应该不会有损失。”
“那损失的人是谁?”吴雨瞪大眼睛问道。
“世家!”一旁房玄龄接口道。
房玄龄终于明白圣上为什么要来视察文具了,也明白了为什么圣上要坚持由官府大量制造文具纸张,一旦世家不再垄断知识,那么世家就会慢慢消失了,这确实是对付世家最好的办法,釜底抽薪。(未完待续。。)
第1169章 天下大战(二十七)
在返回紫微宫的马车上,张铉一直保持沉默,进了端门后,张铉终于打破了沉默,“军师似乎对朕视察文具行没有任何评论?”
房玄龄苦笑一下道:“微臣完全理解陛下的想法,微臣没有意见,但如果陛下一定要微臣说点什么,那微臣有两个建议。”
“军师请说!”
“第一个建议是要把眼光放长,这个不是几年十几年就能见效,甚至还会出现大量读书人继续依附世家的情形,但这只是暂时,陛下今天种下的种子至少要在几十年甚至上百年后才会长成大树,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就是这个道理。”
张铉点点头,“朕明白,军师请继续说。”
“微臣说得第二个建议是科举和官学,如果说陛下大力推广廉价文具是为了让更多人读得起书,这是种下了一颗种子,那么完善的科举制度,以及遍布天下郡县的官学,就是阳光和土壤,有了它们,种子才能生根发芽,最终长成参天大树。”
这时,马车缓缓在天阁前停下,张铉下了马车,对房玄龄笑道:“多谢军师今天陪同朕出行,也多谢军师给朕的两个建议。”
房玄龄也微微笑道:“陛下不必感谢,这是微臣的职责所在。”
两人对视一笑,心领神会。
......
下午,张铉正在御书房中审阅几份紫微阁通过的重要决议,君有君权,相有相权,一般而言,军权和监察权他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而行政权中除了重大军国政务以及五品以上高官任命外,政事他基本上不再过问,而对于紫微阁有严重分歧的一些重要事项,他则会召开小朝会交给百官讨论。
所谓小朝会,就是五品以上官员参加的朝会,基本上就是各部寺的重要官员参加,在小朝会上每个官员都能发表自己的意见,这也是张铉鼓励官员参与政务的重要渠道。
这几天朝廷中在讨论紫微阁任期问题,这也是张铉提出的方案,相国不可能一辈子当下去,必须给后面大臣入相的机会,张铉便提出相国任期五年的制度,任期满后也可再继续出任五年,但必须由天子提名,然后由五品以上官员投票表决通过,这也是在某种程度上限制皇权,他张铉虽然头脑清醒,但就怕自己的子孙在这个关键问题上犯煳涂。
当然,如果天子不提名留任,那么就直接卸任改任其他官职了,将来他会继续完善相国制度,把选择相国的权力交给百官,而不是天子来决定。
张铉为相国制度殚精竭虑,他深知良相可使国家中兴,而奸相则会使国家沉沦,他也相信大多数百官的眼睛是雪亮的,他们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这一任相国从北海郡开始算起,今年年底就将满五年了,这样,有几个不合适的相国也就可以退出紫微阁,改任其他官职。
这任相国,张铉考虑留四去三,韦云起、李纲、萧、卢楚留任,而苏威、陈棱和李景卸任,然后由房玄龄、杨恭仁和张玄素接任。
不过相国改制还有半年时间,但另一项重大改革已迫在眉睫,那就是军制的改革。
众主将担任将军的时间太长,应该获得提升了,可以在将军之上再设大将军和上将军。
将军则增为三档,分别为龙骧将军、虎贲将军和鹰扬将军,再各设副职,郎将也分为三档,分别是上郎将、中郎将和郎将,也各设副职,同样校尉级别也分为三档,骑尉、羽尉和云尉,下面旅帅和队正不变。
这样改革军制的特点是扩大的中层和中高层,有利于激励士气,使人才脱颖而出。
而地方郡兵则设上限千人,设总兵、都尉、校尉三级,由兵部和太守共管,而地方民团则由郡司马和县尉统管。
这样,军郡民三种军队职责分明,管辖权明晰,便形成一个庞大而完善的军事系统。
这是张铉考虑了很久的方案,本来是想登基时推出,但考虑到即将进行的大战,他便向后推迟了,而现在随着大战在各地顺利进行,时机已成熟,现在推出军队改制,基本上所有的将领都能获得提升,这将有利于激发将士们的积极性。
正在考虑之时,门外有侍卫禀报:“陛下,王府令来了。”
张铉笑着点点头,“请他进来!”
片刻,少府监令王善快步走进了御书房,躬身行礼道:“微臣参见陛下!”
王善出身太原王氏,属于并州派系,和裴矩的关系极好,得到了裴矩大力推荐,曾任尚书左丞,尚书左丞职务被裁撤后他则出任长平郡太守,年初又被调回朝廷任少府监令,负责冶炼、铸钱以及具体管理手工业,是一个比较重要的部门。
张铉笑问道:“现在新钱情况如何?”
新钱也就是大同通宝,从前是由北隋铸造,但钱币并没有北隋的痕迹,所以周王朝建立后又继续大规模铸造,相比之下,唐朝的开元通宝由于严重缺乏材料,迄今只铸造了不到百万贯,其间还夹杂着大量的伪劣钱币,也仅仅在长安及其附近流通,包括陇右、巴蜀在内的广大地区依旧在使用隋朝的钱币,相反,并州地区已经开始大量使用大同通宝了。
“启禀陛下,铸钱进展顺利,迄今已经铸造了五百万贯大同通宝,河北、中原、青州、江淮、江南都已流通,币值十分稳定。”
“你说的稳定是指什么?”
“微臣是用私人兑换黄金来对比,官方黄金兑换是一两兑十贯大同通宝,但私人兑换也不过是一两兑十二贯,差别不大,相比之下,长安兑换黄金才是疯狂,一两黄金可兑换五十贯开皇五株钱,或者三十贯开元通宝,有人甚至发现了隋唐两国间的漏洞。”
“什么漏洞?”
“利用布匹来赚差价,长安和中都的布匹差不多,大概都是一贯钱一匹,用一百贯开皇五铢钱买一百匹布到中都卖,得到八十贯大同通宝,然后换成八两黄金回长安,然后便可兑换到四百贯开皇五铢钱,一来一去便净赚了三百贯钱,现在有很多长安商人来中都兑换黄金,官方不用说,从来都不兑换,可现在连黑市也已经兑不到了,大部分商人就直接拿着大同通宝回去,在长安,一贯大同通宝可以兑换两贯开皇五株钱,一样有利可图。”
张铉负手在御书房中来回踱步,王善的一番话引起了他的共鸣,去年韦云起出使长安,两国重新建立起贸易关系,由于周朝在一定程度上放开了一些战略物质的禁令,比如生铁,周朝也同意每年向唐朝输入一些劣质的民用生铁,这对生铁极其缺乏的唐朝无疑是难以拒绝的诱惑,乃至两国已经爆发战争,两国间的贸易依然顺利进行。
不过正是因为长安的黄金和大同通宝价格高涨,导致大量黄金、铜钱流入长安,而巨量物质却流入周朝,最终使得长安物质日益缺乏,而钱却越来越多,唐朝将面临民生凋敝,万店歇业的危机,这实际上是另一场战争,一场看不见刀兵的贸易掠夺战争,只是唐朝至今还没有醒悟过来。
张铉坐了下来,对王善笑了笑道:“今天朕请王爱卿过来,是想和王爱卿谈一谈太原王家之事。”
(未完待续。。)
第1170章 天下大战(二十八)
王善便是太原王氏家主王寿胞弟,张铉从士子王君雅身上发现了王寿已全面倒向大周,那么对太原有着重大影响的王家,是不是可以在拿下太原上助自己一臂之力?
王善微微一怔,连忙道:“陛下需要微臣做什么?”
“朕想知道,在太原守军中有没有你们熟悉的将领?”
王善立刻明白了天子的意思,他想了想道:“目前太原守军中并没有王氏子弟,不过我们可以影响不少将领,其中两名将领有重大影响。”
“哪两人?”张铉追问道。
“一个是裴洪俭,他是裴寂的族侄,但也是王家的女婿,还有一人便是王君廓。”
“王君廓?”
张铉一怔,“他和王家有关系?”
“陛下,王君廓出身不太好,这给他带来很大的影响,所以他一直和太原王氏套亲近,希望他父亲的牌位也能放进王氏宗祠,他说这是他父亲临终前的唯一心愿,能认祖归宗。”
“王君廓和太原王氏有渊源吗?”
王善苦笑一声道:“这个很难说,他是太原郡石艾县人,太原王氏在石艾县确实有一支分支,不过那至少是四十年前的事情了,而且还是旁支,更重要是王君廓拿不出家谱,陛下也知道,王是大姓,天下姓王之人至少有上百万,真正名门也就两支,一支是太原王氏,还有就是五胡乱华时南渡的王氏,至于其他各地的王氏,一般都没有多大关系。”
张铉想了想道:“那你兄长是什么态度,是否愿意接受王君廓父亲的灵位?”
“这个不是兄长一人能决定,按照族规,需要几房长老一起协商决定。”
张铉沉思片刻道:“如果能把王君廓争取过来,朕觉得和平接手太原就有希望了,转告你兄长吧!朕希望王家也能为和平收复太原尽一份力,相信他也不愿意看见太原生灵涂炭。”
“微臣明白了,微臣立刻写信告诉兄长。”
“有办法联系吗?”张铉问道。
王善点点头,“城中府宅和城外庄园有飞鸽联系,微臣只要把信送到城外庄园,庄园管事就会用鸽信送去城内,这样就联系上了。”
张铉心中一动,这倒是一个和太原城内联系的办法。
他便笑了笑道:“希望太原会有好消息传来!”
这时,门外侍卫禀报道:“启禀陛下,军师紧急求见。”
“请他进来!”
王善连忙告辞而去,这时,房玄龄匆匆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管红色鹰信,这表示有十万火急之事发生。
“是长安出事了吗?”张铉问道。
房玄龄微微一笑,“是陛下感兴趣的消息。”
他将鹰信呈给张铉,“这是情报署的紧急快信,关陇贵族在关中造反了。”
张铉顿时大喜,他久等的一刻终于来了。
.........
李渊还是小看了关陇贵族维护自己根本利益的决心,就在李元吉囚禁十五名家主到第十天之时,扶风郡忽然传来消息,以独孤家族为首,包括元氏家族、于氏家族、赵氏家族、侯莫陈氏家族等等一共十大家族的军队约两万人在雍县聚集,打出了‘清君侧、正朝纲’的口号,由将军独孤怀德率领,向长安浩浩荡荡杀来。
就在军队在雍县聚集之时,雍县县令便派人秘密赶赴长安,紧急汇报了这个消息,这个消息令李渊极度震惊,他已经无法入睡,连夜召集重臣商议对策。
武德殿内,二十几名重臣聚集一堂,作为关陇贵族事件的直接发起者,李元吉也出席了这次重要议事。
大堂上鸦雀无声,只见李渊神情沉痛地说道:“朕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朕最为倚重、也最信赖的一群人竟然背叛了朕,竟然召集两万军队进军长安,他们想做什么?想推翻朕的社稷吗?朕绝不能容忍,也不想容忍,今晚把各位爱卿召集而来,并不是想寻求什么妥协方案,朕要坚决镇压,希望各位从这个角度来献计献策。”
李渊说完,裴寂便站起身道:“陛下,请允许微臣先说。”
李渊欣慰地点点头,“裴相国肯主动出头,朕大感快慰,请说吧!”
“陛下,既然这些关陇贵族的家主都在陛下手中,其实对付这支叛军就容易之极,把家主们押到阵前,让他们勒令军队放下武器投降,臣以为,即使他们一时嘴硬,但真到了生死关头,他们还是想保住性命。”
李渊点点头,裴寂的建议和他的想法一致,但他还是想听一些更广泛更深刻的意见,他见陈叔达似乎有话要说,但陈叔达看了看旁边的窦,却又不肯多言,李渊明白了他的意思,窦也是关陇贵族一员,陈叔达有些话不好当着他的面说。
李渊便将目光转向李神通,问他道:“淮安郡王可有什么平乱方案?”
李渊之所以问李神通,是因为关中的军队由他控制,他应该比谁都清楚现在的局势。
李神通点点头叹道:“陛下,现在情况确实比较复杂,据微臣所知,关陇贵族的军队只有很少一部分在关中,大部分都分布在陇西郡、天水郡和弘化郡,现在他们居然聚集在雍县,微臣最大的担心就是大散关的五千守军已经投降,否则他们怎么可能无声无息地进入关中,如果是这样,他们的军队就不止两万人,至少是两万五千人。”
“大散关的军队投降很正常。”
一直沉默不语的窦开口道:“大散关主将司马文德就是独孤家推荐入仕的,他们祖孙三代都是独孤家的家将,除此之外,陛下还要防止其他军队有将领投降,唐军中有很不少关陇贵族子弟,微臣觉得陛下还是先清理军队为好,以免出现临阵倒戈事件发生。”
李渊顿时变了脸色,窦说到了核心上,关陇贵族在隋朝时便在军队中渗透极深,唐朝也不例外,除了族人直接掌军外,还有他们的门生、家将、世奴等等,都在军队中大量任职,而且两万御林军基本上都是关陇子弟,根本搞不清出这里面有多少人和关陇贵族有关系,真的打起来,又不知有多少人会临阵反戈。
李渊忽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关陇贵族的军队之所以敢起兵造反,就在于他们有恃无恐。
这时,李渊又看了一眼陈叔达,便道:“夜已经深了,大家先回去休息,明天一早再商议出兵之事。”
众人起身纷纷离去,李渊又给李神通使个眼色,让他也留下来,不多时,大殿内只剩下李渊、陈叔达和李神通三人。
李渊这才问道:“陈相国刚才欲言又止,想说什么?”
陈叔达微微一笑,“陛下,微臣其实是想说这是一次很好的机会。”
李渊精神一振,连忙问道:“什么机会,相国说仔细一点。”
“陛下,关陇贵族的军队其实一直是大唐隐患,以前大家还坐在一桌吃饭,面子上过得去,关陇贵族也不会闹事,但自从于筠事件后,关陇贵族开始倒向张铉,关陇贵族就成了我们最大的隐患,可以想象,一旦周军从河西南下,兵压陇右,关陇贵族会不会像当年迎接陛下一样,把周军迎入关中?如果不是这次关陇贵族造反,我们怎么也想不到,以险峻闻名于天下的大散关就这么轻而易举地丢掉了,说实话,微臣是感到庆幸。”
“陈相国说得非常精辟!”
李神通难得夸奖陈叔达,今天陈叔达也说到他心坎上了,他对李渊道:“陛下,大散关主将司马文德原本是隋将,天水郡人,臣弟觉得他很能干,所以才提拔他为大散关主将,但如果不是今天窦揭穿他的底细,臣弟根本就不知道他居然是独孤家家将,现在想想还是一阵后怕,我们军队到底有多少将领是关陇贵族的人?”
李渊点点头,又问陈叔达,“相国所说的机会就是将关陇贵族一网打尽吗?”
陈叔达点点头,“既然他们起兵造反,那我们就有了对付他们的借口,剥夺他们的土地、财产和粮食,相信陛下会收获极丰,将彻底改善我们物质短缺,财力紧张的不利局面,有了大量土地,便可用土地奖励军功,有利于我们继续和张铉抗衡,陛下,这是我们翻盘的一次机会。”(未完待续。。)
第1171章 天下大战(二十九)
李渊负手在大殿内来回踱步,他心中十分杂乱无章,陈叔达说得很有道理,这确实是一次获得大量利益的机会,令他十分心动,可关陇贵族的全力支持又是他建立唐朝的根基,一旦动摇了根基,他担心自己的社稷不稳,所以他迟迟拿不定主意是否对关陇贵族下手。
陈叔达明白李渊的犹豫,便又徐徐道:“陛下可以慢慢考虑,但当务之急是怎么抵御叛军的进攻,等灭了叛军后,陛下再做决定不迟。”
李渊点点头,又把思路调回来,“那依相国之见呢?”
“微臣建议暂时从河东郡退兵,让秦王率军回来镇压叛乱。”
李渊没有吭声,他不太愿意从河东郡撤兵,虽然世民第一次攻城失败,但整体形势并没有落下风,双方还在对峙之中,如果就这样撤回来,就等于放弃河东郡了。
李神通却担心李世民回来后夺自己的军权,他连忙道:“对付这些叛军不需要世民回来,臣弟推荐楚王殿下率关中两万军前去平乱,或者臣弟亲自率军前往。”
李渊看了看陈叔达,“相国觉得呢?”
陈叔达叹口气道:“如果陛下真这样决定,那请容许老臣告老还乡,老臣不想看见大唐社稷由此崩塌。”
李神通的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他恶狠狠地瞪了陈叔达一眼,李渊却吃惊道:“相国何出此言?”
“陛下,关陇贵族的军队都是极为精锐的士兵,独孤怀德又是陇西名将,不是微臣看不起楚王殿下,他若领兵出征,肯定是第二次延安郡的全军覆灭,到了那时,陛下还有什么军队抵挡叛军入城?就算那时再想调回秦王殿下,时间上也来不及了。”
李渊点点头,陈叔达说得对,元吉在带兵打仗方面确实不靠谱,掌管内务才是他的擅长,李渊叹了口气,“一定要把世民调回来吗?”
“陛下,老臣并不擅于打仗,但老臣也知道打仗要尽量利用自身的优势,我们最大的优势就是长安城高大坚固,可以凭此守城等待援军,援军就是秦王殿下,也只有他率军赶来,才能里外夹击彻底击溃叛军,化解这次危机,河东郡跑不掉,以后再打也来得及,可长安城一旦失守,大唐就完了,孰轻孰重,请陛下斟酌。”
李渊终于被说服了,他点点头道:“就依相国的意见,暂时从河东郡撤兵,但就算朕发鹰信给世民,他率军从河东郡回来,最快也要四五天,而叛军两天后就杀到长安了,朕让谁为主将呢?”
陈叔达道:“陛下,老臣推荐李孝恭为主将,只有他才能率军守住长安城。”
李神通十分不满道:“陈相国的意思是,我就不行吗?”
“王爷当然也可以,但李孝恭更为适合,有他守城,长安才会万无一失。”
李神通还想再说,李渊却果断道:“不用再争了,朕意已决!”
他当即令道:“传朕旨意,恢复李孝恭爵位,宣他立刻来见朕!”
........
天刚亮,皇宫里便传出消息,李孝恭已恢复了赵郡王之爵,天子并加封他为左卫大将军,责令他率军镇守长安。
崔文象疾步匆匆来到李元吉的书房,他刚到门口,一名侍卫便上前道:“殿下已等候先生多时,先生请进!”
崔文象点点头便走进了书房,只见李元吉阴沉着脸,负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显得十分烦躁不安。
崔文象连忙上前施礼,“属下参见殿下!”
李元吉一阵咬牙切齿,发狠道:“该死的老贼陈叔达,本王就恨不得食他的肉,寝他的皮,竟然坏我大事。”
崔文象一惊,“圣上已经决定了吗?”
‘啪!’李元吉将一份任命书扔到崔文象面前,“这是宫里昨晚连夜送来的,本来二叔推荐我为主将,但陈叔达不惜以辞职威胁父皇,父皇便答应他的无礼要求,重新启用李孝恭,并让二哥撤出河东郡,率军救援长安,基本上没我的事了,那我又该怎么拿到军权?”
李元吉拿不到军权在崔文象的意料之中,毕竟李元吉有过延安郡惨败的不良记录,关键时刻,天子是不会把自己性命放在儿子手上,崔文象便微微笑道:“殿下不用着急,属下已经考虑过了,就算殿下无法带兵去平乱,但并不代表殿下拿不到最后的利益,只要殿下听属下的安排,我可以保证殿下最后如愿以偿。”
李元吉转忧为喜,连忙问:“那我该怎么办?请先生教我!”
崔文象便在李元吉耳边说了一番,李元吉连连点头,“我明白了,这就去安排动手!”
........
由于玄武精卫对各种言论的严厉钳制,使得长安城这段时间变得十分沉寂,大街上冷冷清清,东市和西市的店铺也纷纷关门停业,从前大量的物资可以从巴蜀和陇右运来,现在随着巴蜀及陇右爆发战争,各地的物资已经停止向京城运输,加上大量物资流向周朝,导致长安城开始出现严重的物资短缺现象,并且铜钱泛滥,物价飞涨。
在靠近东市一家的酒肆内,两名老者正对坐小酌,他们要了一壶酒,菜只有两三样,身材瘦高的老者叫做独孤枫,在独孤家族也算是比较重要的人物,独孤篡被软禁后,独孤家族的重要人物和家眷纷纷撤出长安,目前府宅内只剩下十余人,由独孤枫主持大局。
坐在他对面头发花白的老者叫做窦文宪,是窦家的长者,虽然独孤家和窦家关系很僵,但他们二人几十年的私交却没有因此中断。
“窦兄猜猜看,这一壶酒和三个菜现在要多少钱?”
窦文宪捋须笑道:“酒是普通的果酒,菜一个是烧鹿肉,一个是炒笋片,还有一个腌菜鱼,要是从前,最多三百钱,现在不好说,我猜一贯钱吧!”
独孤枫摇摇头道:“这一酒三菜,现在要三贯钱,而且只收通宝或者开皇钱。”
“三贯!”
窦文宪吃了一惊,这可比抢钱还狠啊!
他招招手,把站在楼梯边的酒保叫来,酒保懒洋洋走上前,无精打采地问道:“老爷子有什么事吗?”
窦文宪指了指眼前的几盘小菜,“这点东西居然要三贯钱?”
酒保撇撇嘴道:“老爷子是很久没出门了吧!现在能有地方喝酒就不错了,三贯钱还算便宜了,你去兴福楼试试看,最多比这个多一两盘菜,十贯钱还不一定够,再说现在市场上就这个价,斗米八百文,您老人家还能指望我们亏本卖吗?”
酒保阴阳怪气的语气令窦文宪心中不快,他用手指戳戳桌子道:“就算现在涨价,你也不能这样对我说话,把你们掌柜叫来!”
“掌柜出去要帐了,老爷子投诉我也没有用,明后天小店就关门了,我也该回老家种地,长安真他娘不是人呆的地方。”
说完,伙计也不理睬窦文宪,懒洋洋地下楼去了,窦文宪刚要发作,独孤枫连忙拦住他,“算了,和这种小人计较什么,坏了自己心情。”
窦文宪闷闷不乐地叹口气道:“说老实话,长安形势越来越糟糕,居然有钱买不到东西,昨天我想买几张上好皮革,家人在东市和西市转了几圈,腿都跑细了,就是买不到,我真不明白,东西都到哪里去了?”
独孤枫冷笑一声,“这还用问吗?商人们都去中都兑换黄金赚钱,中都不收开皇五铢钱,也不收开元通宝,只认大同通宝,长安没有大同通宝,那只能运货物去中都贩卖,又不从中都运货回来,直接兑换了黄金回来赚差价,长安物资当然越来越少,黑市上兑换黄金却比从前容易多了,就是这个原因。”
“那天子为什么不管,这样下去,长安真的会彻底死寂了。”
独孤枫哼了一声,“怎么管?中断贸易吗?那朝廷的生铁又从哪里来,现在是我们怕对方中断贸易,朝廷为了一点生铁也就忍了,苦的只是百姓,有钱也买不到东西。”
“嘘!”
窦文宪连忙摆摆手,独孤枫一回头,只见楼梯那边上来了十几名玄武精卫,他心中一惊,立刻不敢吭声了。
(未完待续。。)
第1172章 天下大战(三十)
为首玄武精卫问了酒保,酒保向这里一指,十几人便转身向这里走来。
“请问阁下可是独孤枫?”为首校尉抱拳问道。
独孤枫心中着实忐忑不安,起身道:“在下正是,各位有什么事吗?”
“我们奉命公干,请随我们走一趟吧!”
“这.....这是什么缘故?”独孤枫脸色大变,双腿开始战栗起来。
旁边窦文宪起身道:“几位找错人了吧!这可是独孤家族的重要人物,不是什么街头小民。”
“我们当然知道,这事和窦家无关,您老就安静一下吧!”
窦文宪被顶了一句,只得讪讪坐下,校尉又对独孤枫道:“我们是来请阁下回府,并非抓去大狱,不过若阁下不知好歹,那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
独孤枫听说是回府,他心中稍定,便对窦文宪道:“看样子,关陇贵族已经进入多事之秋了,窦兄自己保重吧!”
他行一礼,便被一群玄武精卫押解而去。
窦文宪呆坐在位子上,心中乱成一团,这时,那名酒保慢慢走上前道:“要不,这位老人家先把帐结一结吧!”
“结你个屁!”
窦文宪重重一拍桌子怒道:“在你们这里吃顿饭还被抓走,你还好意思来结账!”
酒保吓得连连摆手,“不关我的事,刚才独孤大爷被抓走与小人绝对无关,我刚听说外面所有关陇贵族的府邸都被包围查封了,独孤大爷怎么可能逃得掉。”
窦文宪一怔,居然都被查封了,他心中满腹疑虑,似乎关陇贵族事情开始升级了,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街上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众食客纷纷探头向外望去,只见大队士兵出现在街头,一名骑马将领大喊道:“天子有令,长安一个时辰后开始实行戒严,所有人都回家,不准在街头逗留!”
“天子有令,一个时辰后全城实行戒严!”
........
士兵的叫喊声此起彼伏,大街上顿时大乱,食客也纷纷付了酒钱,慌慌张张离去了,酒保连忙对窦文宪道:“老爷子快结帐吧!小店要关门了。”
窦文宪也无心喝酒了,丢了三贯钱在桌上便匆匆离去了,随即酒肆开始关门,不仅是酒肆,所有东市内的店铺、客栈和青楼也纷纷关门,街头的行人一下子增多了,个个行色匆匆往家里赶去。
长安的城门也陆续关闭,不再允许进出,这是李孝恭掌握军权开始进行防御准备了,根据最新情报,两万叛军已经进入了京兆府,最快明天晚上就将抵达长安。
与此同时,李元吉的五千玄武精卫也开始行动了,他们包围了除窦氏、豆卢氏和长孙氏以外的所有关陇贵族府邸,软禁家眷,封闭仓库,抄查账卷,包括这些关陇贵族在长安城中的产业也全部被查封。
长安城内议论纷纷,正确的小道消息传遍了千家万户,大家都知道关陇贵族开始起兵造反,长安人都知道,从大业初年武川会成立开始,关陇贵族和皇权的斗争便起起伏伏,一直没有断过,而到了唐朝,它们两者之间的矛盾终于开始全面爆发,到了兵戎相见的地步,这令人所有人都拭目以待,不知是关陇贵族废了唐朝,还是唐朝镇压关陇贵族。
崇仁坊独孤氏别宅,这里是软禁十几名关陇贵族家主的临时场所,软禁已经近十天,但家主们除了在钱粮数量上愿意略为妥协外,在军队这个核心利益上却坚决不肯让步。
一方面这是关陇贵族的传统,他们是以军事起家,就像各大名门士族坚决不肯放弃家学一样,家学是他们培养门生,稳定势力的关键,放弃了家学也就放弃了利益传承,同样,对关陇贵族而言,放弃了军队也就等于放弃了保护自己家族财富的武器,他们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而另一方面,维持关陇贵族私军存在,是关陇贵族和李渊达成的最重要一个条件,也是关陇贵族支持李渊登基的政治基础,他们绝不能容许李渊在这个核心问题上出尔反尔,绝不会对李渊妥协。
坚决不在军队上妥协在各家主之间都取得了一致的共识,所以任凭李元吉怎么威逼利诱,没有一个人肯妥协让步。
中午时分,在后院的一假山亭子里,独孤篡正和元仁惠闲聊,这时,一名元家侍女慌慌张张跑来,手中拿着一封信,“老爷,你看看这个。”
“是什么?”
“我不知道,是小婢在院子里捡到,不知是谁送给的。”
她把信交给主人,元仁惠见信上还插着一支箭,他和独孤篡对望一眼,两人立刻明白了,是外面有人射进来的箭信,元仁惠连忙接过信,看了看信皮,便把信递给独孤篡,“这是给兄长的信!”
独孤篡见信皮上写着,‘独孤公亲启’,他便接过信打开匆匆看了一遍,顿时脸色大变。
元仁惠低声问道:“兄长,是谁写来的信?”
“是长安情报署,给我们传递了一个重要消息。”
元仁惠还想再问,独孤篡却心急火燎地摆摆手,起身对他道:“把大家召集起来,我有重要事情宣布。”
........
内堂上,十几名家主聚集在一起,低声议论着,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随着最后一名家主走进堂内坐下,独孤篡这才挥了挥手中的信,对众人道:“这是刚才在后院捡到的一封信,是长安情报署射进来的箭信,信中有几个极为重要的消息,我要给大家传达一下,时间紧急,我就先说重点。”
“独孤公快说吧!外面守军要进来了。”
独孤篡连忙道:“信中最重要一件事就是我们的军队已经集结了,两万军队正向长安杀来......”
这句话一出,大堂上顿时炸开了锅,家主纷纷喊道:“这是怎么回事,是谁集结的军队?”
这时,侯莫陈铎怒吼一声,“统统闭嘴,听独孤说下去!”
大堂上顿时安静下来,独孤篡这才道:“各家的军队只有各家家主或者长老会才能调动,所以大家不要惊讶了,现在各府都已经被玄武精卫包围,情况怎么样我也不清楚.....”
不等他说下去,堂下急匆匆跑来一名随从道:“军队来了!”
众人脸色大变,独孤篡急道:“大家记住,李渊不敢对我们下毒手,军队我们绝不能让步!”
独孤篡说不下去了,只见从堂外涌进来大批军队,却不是玄武精卫,而是真正的唐军士兵,众人都站了起来,极为恼怒地望着这些士兵。
这时,十几名士兵簇拥着李孝恭走了进来,众人都认识他,见不是李元吉,大家都稍稍松了口气,独孤篡冷冷道:“原来是赵郡王,我还以为是李元吉要来剥我们的皮呢?”
李孝恭向众人团团一拱手,“各位家主,本将军是昨天晚上才被圣上重新任命,让大家受委屈了,现在请大家跟我走,我会保证大家安全。”
“赵郡王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圣上良心发现,要放过我们?”侯莫陈铎极为尖锐地问道。
李孝恭脸一沉,不满地瞪了侯莫陈铎一眼,又对众人道:“我这样告诉大家吧!圣上任命我主管长安防御,眼看你们军队即将攻到长安,该怎么解决这个难题以后再说,但圣上希望你们不要滥杀无辜,涂炭生灵,所以要求你们出面约束军队。”
众人一起回头向独孤篡望去,虽然独孤篡摸不清理孝恭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有一点他很清楚,李孝恭为人宽厚正直,落在他的手中要比落在李元吉手中好得多。
他便对众人道:“我决定跟赵郡王离去,这个不勉强大家,也可以选择留下来,反正我是不想和李元吉打交道了。”
众人谁也不愿意和李元吉那个恶魔打交道,大家纷纷表态愿意跟随独孤篡离去,李孝恭点点头,“既然都愿意跟我走,那就请吧!”
大群士兵护卫着十几名家主向外面走去,府门外停着几辆马车,在马车周围至少有两三千士兵团团护卫,外围是数百名玄武精卫士兵,他们被军队驱离,失去了对别宅的控制,为首将领心中不甘地望着士兵,企图寻找机会夺回人犯。
家主们上了马车,李孝恭也翻身上马,喝令道:“出发!”
马车缓缓启动,离开了别宅大门,就在这时,前面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只见数百名玄武精卫护卫着李元吉疾速骑马而至,李孝恭知道不妙,喝令左右道:“保护好马车,不能让对方抢走人质!”
今天李孝恭前去问李元吉要十几名家主,李元吉却死活不肯答应,两人为此翻脸,李孝恭没有办法,当机立断动手抢人。
李元吉转眼奔至,拦住马车去路,怒喝道:“李孝恭,你欺人太甚!”(未完待续。。)
第1173章 天下大战(三十一)
李孝恭催马上前,抱拳淡淡施一礼,“楚王殿下何出此言,我们都是为圣上效力,公事公办罢了!”
“呸!”
李元吉气急败坏地向地下吐了口唾沫,破口大骂道:“滚你娘的公事公办,老子当你是放狗屁,识相的把人立刻交出来,否则别怪我李元吉翻脸无情!”
李孝恭几时听过如此下流的辱骂,他心中大怒,脸色愠红,怒视李元吉道:“你乃堂堂的亲王,却和地痞无赖一样没有教养,有种你把这句话对天子说一遍。”
“少废话,把人给我交出来,我们各走各的路,否则,今晚我杀了他们也不会让你带走。”
李元吉拔出拔出宝剑,他手下数百人一起拔刀,顿时杀气弥漫,李孝恭身后大将史怀义大怒,一抬手,数千军队一起举起弓弩,对准了李元吉和他的手下。
李孝恭摆摆手,示意手下把弓弩放下,他平静地对李元吉道:“这些人我今天一定要带走,你如果想要,那去请圣上的金牌来,金牌到了我自然会把人还给你,如果想强抢,你只会自取其辱,不信就试试看!”
李孝恭一催马,“我们走!”
三千士兵护卫马车缓缓从李元吉面前驶过,史怀义横刀于马上,冷睨李元吉,杀机格外凌厉,所有玄武精卫都望着李元吉,等待他的命令,但李元吉脸色一阵白一阵红,却始终没有下令动手,最后军队护卫着渐渐远去了。
李元吉眯眼望着李孝恭的背影,‘啪!’的一声,手中宝剑被他折为两段。
“李孝恭,我李元吉若不杀了你,誓不为人!”
.........
在广袤的关中平原上,一支两万余人的军队正沿着官道向长安方向浩浩荡荡进军,这是十大关陇贵族的私人军队,尽管并不是所有家族都愿意出兵,但大部分家族在天子出尔反尔,威胁到自己家族的根本利益之时,他们还是义无反顾地响应了独孤氏的号召,出兵逼迫天子改变立场。
这同时也是一支十分精锐的军队,装备精良,除了没有战马,其他装备和从前的骁果军完全一样,精钢打造的战刀和长矛,无比坚固的明光铠,可以抵御弩矢的鹰棱盔,优厚的待遇和训练有素,使每一个人都愿意为主人赴死。
这一切都是唐军所无法比拟,也正是这个缘故,李渊对这支军队极为忌惮,同时也无比眼红,如果没有发生于筠案,韦云起没有出使唐朝,那么李渊还能继续忍受这支军队的存在,还可以继续履行自己不动这支军队的诺言。
但随着唐朝逐渐衰弱,北隋渐渐强大,关陇贵族开始有了异心,独孤家族用高奴火油支持张铉,于筠更是暗中支持长安情报署,李渊心中开始警惕起来,但那时他还是尽量忍耐,寻求朝廷稳定。
直到大周帝国建立,六大家族公开去拜访韦云起,最终越过了李渊的底线,他决定在关陇贵族背叛自己之前铲除他们的军队,解决自己的一个心腹大患。
两万三千大军高举着‘清君侧,正朝纲、诛奸王’的大旗在官道上行军,他们自称关陇联军,由独孤怀德为主将。
独孤怀德是独孤家族的嫡系子弟,年约四十岁,长得虎背熊腰,身材魁梧,他最早也是隋军雄武郎将,在第一次高句丽战役时逃回陇西,从此便留在庄园训练独孤家族自己的军队。
在独孤怀德后面还跟着十几名大将,都是各个家族派来统领自己军队的子弟,由于各家主还在朝廷手中,长安城中还有不少族人,所以各家族颇为忌惮,不敢做得太绝,没有直接投降周军进攻陇右。
他们还是考虑以逼宫的方式逼迫李渊释放家主,同时承诺不再打各家私军的主意,这是各家达成的共识,他们一致认为现在还没有到造反的地步,只是需要给李渊一点颜色看看。
“将军!”
偏将赵吉催马迎了上来,抱拳道:“前方有数十名乡老拦路,嚷着有话要对将军说。”
独孤怀德眉头一皱,“他们要说什么?”
“卑职不知,他们一定要见到主将才肯说。”
独孤怀德心中暗暗骂了一句,只得催马向前方奔去,只见前方路边站着一群白发苍苍的老人,个个衣着都不错,看得出是当地的名望之士,
独孤怀德翻身下马,快步走上去,老远问道:“请问各位乡老有什么事?”
一名士兵连忙指向独孤怀德,“那就是我们主帅独孤将军。”
数十名老者连忙迎了上来,将独孤怀德团团围住,七嘴八舌道:“关中才安宁数年,将军又要让它生灵涂炭乎?”
“将军不如把我们杀了,放过乡人吧!”
“独孤是否打算推翻唐帝,自立为天子?”
........
独孤怀德被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吵得头昏脑胀,他心中恼怒,大喝道:“给我统统闭嘴!”
数十名老者鸦雀无声,惊愕地看着他,独孤怀德意识到还不能和他们翻脸,只得强忍怒气,拱手道:“各位老丈请听独孤一言,我们并非想在关中大开杀戒,也不是想取唐帝而代之,只因当今天子宠幸奸王,陷害忠良,滥杀无辜,导致人心思变,社稷将危,我们不想辛辛苦苦建立的唐朝就这么被天子自毁在摇篮中,所以我们才想兵谏天子,目的是为了让大唐走向正途,各位老丈明白了吗?”
数十名老者对望一眼,一名最年迈的老者道:“原来将军心怀大志,失敬了,但这么多军队拿着刀枪,难免会爆发冲突,那时我们该怎么办?”
独孤怀德不耐烦地道:“我的军队已经秋毫无犯了,你们还要怎样?”
“只求将军给我们一个书面保证,就算战争爆发,也不要毁坏庄稼,私闯民宅,抢夺粮食,更不能滥杀无辜。”
独孤怀德被一群老者逼迫,颜面无光,但让他翻脸杀掉这群老者,他却又下不了手,令他着实左右为难。
这时,最年迈的老者又道:“关陇世家是以关陇之民为根基,没有关中民众支持,何谈世家,我们的要求并不过分,将军为何就做不到?”
“好吧!我答应就是了,但书面没有,只能口头保证。”
独孤怀德分开众人,翻身上了马,对一群老者道:“我可以答应你们,就算战争爆发我也会约束军纪,不会滥杀无辜,仅此而已,各位保重了。”
说完,他狠狠抽一鞭战马,扬长而去,众老者面面相觑,一起望向最年迈的老者,“甲翁,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者满脸忧色,慢慢道:“他的意思就是说,会抢我们的粮食,也会夺我们的房子,最多保证不杀人,但他也没保证士兵不糟蹋民女,家有女眷可能也难保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众人大惊失色。
“依我之见,大家还是尽量把粮食藏好,值钱的东西也藏起来,年轻女眷最好送走,战乱一起,这些大将说过的话连屁都不如,我们不自救,还指望谁来救我们?”
“甲翁说得不错,我们赶紧回去收拾粮食钱物吧!”
众老者各自骑上毛驴回乡去了,独孤怀德怎么也想不到,这二十几个老者实际上代表着司竹园二十几个乡,他一个不太靠谱的承诺没有稳住当地民心,反而引起了民众恐慌,恐慌从司竹园开始发酵,渐渐向京兆郡各地蔓延,关中大地上出现了愈演愈烈的逃难潮,人们藏匿粮食和财物,扶老携幼,逃离家园,躲避即将爆发的战争。
(未完待续。。)
第1174章 天下大战(三十二)
关中的风起云涌,吸引了天下人瞩目,也使整个唐王朝的危机集中在长安,从而忘记了外围的危机,就在关陇联军进军长安的同一时刻,十万周军兵临成都,将成都东、西、南三面包围,仅留北城给城内守军逃亡。
这次进攻巴蜀之战有三个将军参与,徐世绩、来护儿和刘兰成,但徐世绩是主将,来护儿为辅将,刘兰成为副将,辅将在地位上和主将一致,也独立统帅军队,在作战方略上必须服从主将安排,即使违抗主将命令,主将也无权处罚辅将,但可以上报军机台,由张铉处罚。
而副将则是主将下属,必须严格遵从主将的命令,若不遵令,主将可以在军前直接斩杀副将。
不过来护儿也知道这次攻打成都事关重大,拿下成都,他们便将攻占整个巴蜀,所以来护儿表现得十分配合,听从徐世绩的统一调度。
而且徐世绩精明善战,围三城留北城之策非常高明,令来护儿不止一次感慨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便全心辅助徐世绩拿下成都。
唐周成都之战,兵力对比十分悬殊,周军有水军、骑兵和步兵,总兵力达十万之众,而唐军的兵力只有两万五千人,原本成都有一万五千人,李渊得到巴蜀急报后,又抽调了三万军队赶赴巴蜀支援,但目前只有前锋一万军队赶到从成都,而另外两万军队还在汉中,已经来不及赶到成都了。
兵力悬殊,唐军目前只依靠成都高大坚固的城墙来和十万大军对峙了。
南城大帐内,徐世绩正和来护儿以及凌敬商量破城之策,徐世绩属于智将类型,武艺一般,但统帅力强,同时极为智谋,一般不需要谋士,凌敬只是监军,不过他本身智谋很高,给徐世绩也带来了极大的帮助。。
“我之前放开北城让唐军撤走,主要是考虑到李神符在江夏时的表现,此人平庸胆小,没有决一死战的勇气,我希望他能弃成都北逃,但从近三天看来,他似乎并没有北撤的意图,难道我的判断错误了吗?”徐世绩有些忧心忡忡道。
来护儿微微一笑,“这和打狗一样,你不拿出根粗大的棍子,或者不把它打疼了,他是不会跑,我觉得我们还缺乏一点霹雳手段。”
旁边凌敬也道:“将军的思路没有错,老将军提醒也很到位,我觉得不仅要外打,还要内劝,李神符不敢弃城北逃,很重要一个原因是柴绍也在城内,他毕竟是李渊最倚重的女婿,在李渊身边的地位比李神符更高,如果柴绍坚决不肯撤退,估计李神符也没有办法。”
徐世绩点点头,“那么有什么办法把柴绍从成都调走呢?”
凌敬笑了笑道:“我们或许没有办法,但我相信,李神符一定有办法。”
徐世绩和来护儿的精神同时一振,异口同声问道:“监军有何良策?”
凌敬低声对两人说了几句,两人连连点头,一起竖大拇指赞道:“监军果然高明,是个好计策。”
.........
下午时分,周军参军从事章懿代表徐世绩来到了北城之下,他身后还跟着十几名随从,一名随从上前向城头大喊道:“奉徐将军之令,特来面见李神符将军。”
城头士兵急奔进城去禀报,此时,李神符正在军衙内和柴绍商议粮食集中管控事宜,李神符出任益州大都督,主管巴蜀军事,而柴绍是益州行台尚书,主管巴蜀政务,两人各施其责,互不干涉,但自从周军攻进巴蜀,一路势如破竹,渐渐向成都逼近,柴绍坐不住了,时常来找李神符商议对策。
李神符的态度不明,总是含煳其辞,但柴绍的态度却很坚决,他上书朝廷,恳求李渊增兵巴蜀,正是在柴绍的坚决要求下,李渊终于答应向巴蜀三万,不过三万人最终只到来一万,另外两万人在汉中便止步不前了。
成都粮食不足是个大问题,之前成都官仓内的数十万石粮食都被调去长安,而去年秋收的粮食还在各郡县的仓库中,没有来得及运到成都,结果十万周军便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杀到成都,打唐军一个措手不及。
目前官仓内还有三万石粮食,够军队食用两个月,但民间还有不少粮食,如果实行粮食配给制,那么至少还能再挤出三万石粮食供应军队,这样两万五千军队就能防御四个月了,可以等到援军的到来。
两人正商议时,一名士兵在堂下禀报道:“启禀王爷,城外徐世绩的使者求见!”
李神符一怔,问道:“他说什么事情?”
“好像是要和王爷明确一下保护民众的规则。”
李神符有点疑惑,回头向柴绍望去,柴绍点点头,“确实有必要定一下交战规则,像伤兵救治,禁止火攻民宅之类,双方见一见面,说清楚比较好。”
“嗣昌也一同会见吗?”
“当然,徐世绩极为狡猾,我可以提醒一下王爷,免得被他蒙蔽了。”柴绍淡淡道。
李神符心中暗骂,却也无可奈何,只得让人去把周军使者带进城来。
不多时,一名年轻的文官走上了大堂,躬身施礼道:“下官参军从事章懿参见王爷,参见柴尚书。”
李神符摆摆手,“章参军不必客气,请坐吧!”
章懿坐了下来,柴绍打量他一眼笑问道:“请问章参军哪里人?贵庚几何?”
“下官是并州娄烦郡人,今年二十一岁。”
“才二十一岁!”
李神符和柴绍都惊叹起来,二十一岁就出任参军从事了,显然他们都觉得不可思议。
章懿笑道:“下官读书很早,十岁就进了郡学,十六岁进洛阳太学,去年在中都参加科举,中第十八名,本来是分去娄烦郡静乐县任县丞,但我立志从军,便进了军机台,年初又被分配到徐将军帐下任参军从事,主管后勤物资。”
李神符忽然问道:“娄烦郡原郡丞章润是你什么人?”
“正是家祖!”
李神符捋须笑道:“原来你就是章家那个小神童,难怪能少年得志,你祖父和我有点交情,也算是故人吧!”
章懿连忙起身施礼,李神符摆摆手,“现在不是叙旧之时,我们以公事为重。”
旁边柴绍笑问道:“王爷认识他父亲?”
李神符点点头,“当年我出任娄烦郡秀容县县尉时,他们章家是娄烦郡望族,我常去拜访,便认识了他祖父,他们章家有个小神童,三岁就能写诗,五岁可以作赋,他祖父对他期望极大,辞去一切官职来培养他,没想到时隔十几年,在巴蜀见到了。”
章懿羞愧道:“祖父为我牺牲太大,我却辜负了他,他在天之灵也不会原谅我。”
“这个你倒错了!”
旁边柴绍肃然道:“中都科举何其盛大,天下英才齐聚,你们章家只能算中小世家,你却能在万千才俊中考中十八名,得进士及第,你祖父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章懿点点头,取出一封信呈上,“这是徐将军的亲笔信,希望能和贵方达成一些约束共识,请过目。”
一名士兵上前将信转交给了李神符,李神符看了一遍,又将信递给柴绍,柴绍看完信道:“这些要求还算合理,两军战争是两军之间的事,和民众无关,我们不会驱赶老弱妇孺来守城,当然也希望贵军不要驱赶老弱妇孺来攻城,我们不会辱骂贵国天子及其先人,也希望你们不要辱骂我朝的天子,另外,士兵投降则止,不要妄加屠杀,我们也完全同意。”
说到这,柴绍回头看了一眼李神符,李神符冷冷道:“既然嗣昌已经同意,那我就不用表态了。”
柴绍早就看出李神符有弃城北逃的意图,他绝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就算李神符不满,他也要掌握主导权,绝不给李神符犯下错误的机会,柴绍也不想解释,直接写了一封回信,交给章懿道:“这算是我的书面答复,请转告徐将军,既然已经约定,就希望双方能严格遵守。”
章懿接过信,行一礼道:“多谢柴尚面答复,在下告辞了!”
章懿又向李神符行一礼,便扬长而去。(未完待续。。)
第1175章 天下大战(三十三)
柴绍随即也告辞而去,李神符怒气冲冲回到自己,端起茶碗喝了两口热茶,他越想越气,狠狠将手中茶碗摔在地上,‘砰!’一声脆响,茶碗被摔得粉碎。
旁边几名侍女吓得战战兢兢,躲在墙角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这时,正好李神符的幕僚王俊走了进来,他见状不由一怔,但立刻便明白过来,他连忙给几名侍女使个眼色,几名侍女连忙沿着墙根熘了出去。
王俊走上前笑道:“看来柴驸马让王爷很烦恼啊!”
“哼!”
李神符重重哼了一声,极为不满道:“柴绍想夺我军权,已经开始肆无忌惮了。”
王俊淡淡道:“他姓柴,王爷姓李,他主政,王爷主军,规矩摆在这里,他又能怎么样?”
李神符坐了下来,半晌叹了口气,“就怕天子暗中授军权给他,他背着我做了不少事,他以为我不知道吗?”
王俊沉思片刻道:“从表面上看,柴绍是想死守成都,以待后援,但现在的局势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十万大军对两万大军,成都肯定守不住了,后援也来不了,除非并州形势逆转,除非陇右河西唐军大胜,但这种可能性实在很小,退一步说,就算我们守住了成都,难道我们还能再夺回巴蜀?王爷决定放弃成都,北撤汉中,保存实力以图再起,这是明智之举,以柴绍的才智,他不会不明白现在的局势。”
“那他为什么还要坚持抵抗?”李神符不解地问道。
“问题就在这里,柴绍主政,当政局无法延续下去,他就应该返京述职,这才是正常做法,而不应该插手军务,卑职觉得,他坚持抵抗或许只是一个借口。”
李神符一惊,“难道他的目的是想夺取军权?”
王俊点点头,“我甚至可以和王爷打个赌,一旦他夺取了军权,他肯定也会北撤,他不会愚蠢到把自己困死在孤城。”
李神符负手来回踱步,其实他早就猜疑柴绍想谋夺自己军权,并不是这次周军进蜀才开始,从自己入蜀掌握军权时便开始,巴蜀原一直被李孝恭控制,而李孝恭是太子之人,也就是说巴蜀是太子的势力范围,柴绍也是太子之人,所以他才会被派到巴蜀主政。
当初太子任命自己坐镇太原,就是为了夺取太子的军权,又任命自己来巴蜀,也是同样的原因,太子会善罢甘休吗?肯定不会,所以柴绍趁周军入蜀的时机来夺取自己军权就可以理解了。
李神符想通这一点,嘴角不由浮起一起冷笑,他就知道,柴绍的背后一定是李建成在暗中指使。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飞奔至门口禀报道:“启禀王爷,北城王郎将有急事求见!”
李神符点点头,“让他进来见我。”
不多时,一名郎将快步走进房间,单膝跪下禀报:“启禀王爷,卑职发现异常,特来禀报。”
“发现什么异常?”
“王爷,刚才周军使臣的随从是十五人,但他们出城时卑职发现随从只有十四人,少了一人。”
李神符一愣,不满地问道:“既然少了一人,为什么不拦住他们?”
“卑职只是在他们出城后才发现,已经来不及了。”
李神符却不知道这是什么缘故,王俊心中却一动,立刻问道:“此事还有多少人知道?”
“只有卑职和几名手下知道,卑职不准他们乱说。”
“你做得对,此事一定要压住,绝不能传出去,明白吗?”
“卑职明白。”
“去吧!你去告诉几个手下,谁敢说出去,便杀了他。”
郎将又看了看李神符,李神符点点头,“就照先生说的话去做。”
郎将行一礼,便告辞而去,李神符这才问道:“我不太明白,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王爷,对方是什么意图其实属下也不太明白,或许他们是想和城中的探子接上关系,但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让有心人抓住这件事做文章,以城防不严和搜查城内为借口夺了王爷的军权。”
李神符点点头,“你考虑得很周全,确实不能被某些有心人拿它做文章,但这名走脱的周军士兵又该怎么办?”
“这件事交给属下,属下秘密调查此事。”
.........
王俊安排了李神符的亲兵秘密搜查那名失踪的周军士兵,等他忙完杂事从军衙回家,此时天已经黑了。
王俊的住所位于军衙不远处,和李神符的府宅相隔不到百步,是一座占地三亩的小宅,宅中有几个家仆和两名小妾,两名小妾都是李神符送给他,年轻美貌,王俊视为珍宝。
他骑马来到自己府宅前,翻身下马,马夫牵马从侧门进院了,王俊则走上台阶,这时,大门吱嘎一声开了,老管家见老爷回来,连忙将他让进院子。
王俊见自己的书房亮着灯,便问道:“家里有客人吗?”
“是老爷同乡!”
王俊微微一怔,他虽然是彭城郡人,但他为人十分谨慎,从不告诉任何人自己的家乡在哪里,也不让人知道他的家庭情况,包括李神符也只知道他家中有老母、发妻和两个孩子,现在居然有同乡来找自己,岂不是有点匪夷所思。
他稍稍犹豫一下,但还是走进了书房,只见书房里坐着一个年轻男子,正坐在榻上不慌不忙喝茶。
“你是什么人?”
王俊冷冷问道:“冒充我的同乡是什么意思?”
年轻男子笑了笑,“其实王先生应该知道我是谁?王先生下午不是派了百名手下在全城秘密搜寻我吗?”
“原来是你!”
王俊吃了一惊,本能回头看了看院子,又回头注视着男子问道:“你来我这里是什么意思?”
男子微微笑道:“我家将军说王先生是聪明人,果然如此,看样子王先生对我来府上拜访已经有心理准备了。”
王俊回头对老管家道:“若有人找我,就说身体不好,已经睡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老管家答应,把院门关上了,王俊关上书房门,走到年轻男子对面坐下,压低声音问道:“是徐世绩让你来的?”
年轻男子点点头,笑道:“先自我介绍一下,在下赵文升,也是徐将军帐下参军从事,在下负责军务文书。”
王俊顿时明白过来,“莫非你们今天下午进城交涉,真正目的是为了掩护你脱离队伍?”
“王先生反应很敏锐啊!一点没错,章懿只是来应酬一下,我才是真正的任务。”
“你的任务就是来找我?”
赵文升缓缓点了点头,王俊深深吸一口气道:“你找我有什么事,请说吧!”
“是这样,我们天子希望徐将军能兵不血刃拿下成都,所以徐将军特地留下北门让李神符率军撤离,但李神符并没有北撤,这让家将军感到不解,王先生能说说原因吗?”
王俊摇摇头道:“你们确实看准了我家王爷的性格,他最初是打算弃城北撤,但他有顾虑,更重要是柴绍坚决反对北撤,他毕竟是天子最重要的女婿啊!”
“不知李神符有什么顾虑?”赵文升并不急于问柴绍之事。
“王爷在江夏之所以敢弃城,是因为襄阳并不远,而且还有驻军接应,可这里前往汉中要经过多少险关要隘,也不知道金山郡和普安郡是否已被你们占领,尤其普安郡的剑门关,那里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只要数百人守住剑门,数万军队也休想过去,这些都是王爷顾虑,除非......”
“除非什么?”赵文升追问道。
“除非你们肯给王爷一个保证。”
赵文升呵呵一笑,“保证当然可以给,但你们王爷会相信吗?”
王俊看了赵文升一眼,意味深长道:“那赵参军不去找我家王爷,反而来找我做什么?”
(未完待续。。)
第1176章 天下大战(三十四)
赵文升没想到王俊会如此坦率,一句话便说穿了他此行的目的,他沉吟片刻道:“既然王先生如此痛快,那我就直说了,我们希望王先生能说服李神符尽快北撤。”
王俊低头笑了笑,却没有吭声,赵文升察言观色,又继续道:“当然,我们也不会亏待王先生。”
王俊这才慢条斯理道:“我心里很清楚唐军北撤会遇到什么,不过呢?我确实可以劝说他离去,我甚至可以帮你们解决柴绍,但我需要得到徐将军一个保证,我是指真正的保证,不是你们给李神符那种保证。”
“先生需要什么保证?”
“我的保证很简单,巴蜀的战争结束后,我要带家眷回家,希望你们不要阻拦,就这么简单。”
赵文升愕然,“就这么简单?”
王俊目光变得深邃起来,涌现出了一丝温情,“凡事有果必有因,宇文化及当年涂炭徐州,我妻儿老母也曾从彭城郡逃难到东平郡,多亏得到了青州官府的救助,一家老弱妇孺才得以活命,这份恩情我一直牢记于心,这一次就算是我回报大周天子的救命之恩吧!”
这个结果着实令赵文升没有想到,他沉默片刻道:“或许我家将军愿意在军中给先生安排一个职务。”
“这就不必了,我想回乡去照顾母亲几年,而且我才三十岁,说不定过几年我还会进京参加科举,我不妨实话告诉赵参军,我根本不叫王俊,连李神符也不知道我真名叫什么,假如有一天赵参军在中都见到我,只希望不要揭穿我的老底。”
赵文升笑道:“如果在中都见到先生,我一定会请先生喝杯酒。”
说到这,赵文升从怀中摸出一面银牌,放在王俊面前,“这是个人通行令牌,凭这面银牌,王先生可以一路畅通无阻返回家乡,如果遇到难事,可以凭它向当地官府求援,不过我建议王先生最好跟随水军一起返回江都,然后再从江都坐船回乡,这样比较安全,王先生带着家人,还是要考虑安全第一。”
王俊也觉得跟着水军走比较安全,主要他带着两个小妾和家仆,他沉思片刻道:“这样吧!我先把事情做好了,再考虑怎么回乡。”
赵文升大喜,“那么先生准备如何对付柴绍?”
王俊淡淡一笑,“真要对付他,实在是小菜一碟,关键是李神符,你们需要配合我做一些事。”
王俊便低声对赵文升说了几句,赵文升连连点头,“我知道了,我回去一定和将军说好。”
当天晚上,王俊便将赵文升扮作自己的送信家人,利用关系将他放出了城。
赵文升回到周军大营,详细向徐世绩等人汇报了他见王俊的经过。
徐世绩负手走了几步,回头问凌敬道:“监军觉得此人有诈吗?”
凌敬沉思片刻道:“或许有,或许没有,这个真不能肯定,但我更倾向于他在给自己谋一条后路,现在大局已经很清楚,这个王俊没必要为李家陪葬,但不管怎么说,只要我们不给李神符任何机会,就算王俊有诈,李神符拿我们也无可奈何。”
“监军说得对,向最后的方向努力,同时做最坏的打算。”
徐世绩当即令道:“传我的命令,投石机准备发射!”
.........
岷江在成都以西数十里外,但一条漕河将岷江和成都护城河连为一体,漕河很宽,水深两丈,可以行使三千石的大船,此时,二十几艘三千石的大船便停泊在距离西城一里外的漕河边,从船上卸下了二十架巨型投石机,它们可将百斤重的巨石投掷到三百五十步外。
巨型投石机已经安装完毕,仿佛二十个巨灵神一字排列在三百步外的旷野里,每一架投石机下面都有八十名士兵负责操纵,投石机高达三丈,投掷杆更是长达六丈,用铁链拉拽,数十名士兵缓慢地推动着长长的绞盘杆,铁链吱嘎嘎绞紧,几名士兵将百斤重的巨石放入投兜中。
在投石机的前方竖起一块巨大厚实的木架板,这是为了防御城头床弩的攻击,床弩射程达五百步,足以对投石机造成巨大的破坏,这块防护板确实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不断有长达三尺的大箭唿啸射来,重重地钉在木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指挥夜袭西城的将领叫做陈至远,是一名虎贲郎将,他率领五千士兵负责这次夜袭西城,除了两千操作士兵外,还有三千士兵负责保卫,防止唐军出城来袭击投机石。
尽管已经准备就绪,但陈至远没有下令射击,他还在等主将的命令,就在这时,数百骑兵簇拥着徐世绩和十几名大将疾奔而至,陈至远连忙催马上前躬身行礼,“参军主将!”
“准备完毕了吗?”
“回禀将军,已准备完毕,就等将军下令。”
徐世绩点点头,他又扭头凝视城头片刻,对陈至远道:“第一轮发射巨石,然后全部发射火球,开始吧!”
“遵令!”
陈至远拨马奔了回去,大喊道:“擂鼓,发射!”
‘咚!咚!咚!’
惊天动地的攻城鼓敲响了,二十架巨型投石机同时发射,二十块巨石划开沉沉的夜幕,向城头砸去,城头上的士兵早已百倍警惕,城头鼓声大作,很多机灵的士兵都纷纷抱头趴下,待二十块巨石唿啸而至时,城头上数千士兵发一声大喊,惊慌失措地各自躲避。
‘轰!’
重达百斤的大石先后砸中城墙或者城头,发出沉闷的巨响,两块巨石砸中了城垛,将两座城垛砸得粉碎,乱石迸射,十几名士兵躲闪不及,被乱石击中,顿时头破血流。
用投石机攻城的主要作用是砸塌城墙,而杀敌的效果并不大,士兵们都会各找掩体躲藏,但威慑力很强大,令士兵心惊胆战,当第一轮巨石攻城后,从第二轮开始,周军便开始火球攻城,火球的直径比一人还高,重**十斤,用干燥树藤编织成笼秋状,里面都是极易燃烧引火之物,如沾满硫磺粉的布条,干燥的稻草等等。
一只只巨大的火球被点燃,随即腾空而起,在天空变成一颗颗明亮刺眼的火球,向城头飞去,由于火球重要稍轻,射程更远,所有的火球都飞过了城墙,向城内砸去。
此时李神符正率领向西城奔来,他刚到西城门下,只听城头上士兵大喊,“飞来了!”
李神符一抬头,只见十几颗刺亮的大火球从他头顶飞过,其中一个大火球正向他砸来,李神符吓得拨马便逃,只听轰地一声巨响,火球砸在地上,顿时烟尘火星四起,藤笼摔碎,里面大量被点燃的布条和稻草四下飞溅,很多士兵身体沾上的火,吓得大喊起来,李神符战马的尾巴也被一根布条点燃,战马惨嘶,险些将李神符颠下马来。
此时靠近城墙的不少民宅都被火球点燃,尽管居民早已撤离,但燃起的大火还是令城内乱成一团,到处是惊恐的大喊大叫声。
这时,李神符的前后左右都被大火点燃,李神符被惊得脸色惨白,惊惶失措,“王爷,这边走!”几名亲兵将他扶下马,保护着他向东北方向奔去,冲出了火圈。
头顶上忽然又传来惊恐的大喊声,一颗火球砸中的城楼,在城楼形成了无数火点,城楼开始燃烧起来。
李神符一口气逃出数百步,这才停住脚步,回头查看火情,城头上熊熊燃烧的大火令他目瞪口呆,城内浓烟滚滚,士兵们到处在扑救火险。
柴绍也在这时赶到了,城内的火情令他怒不可遏,破口大骂道:“周军还要不要脸,昨天才说不可伤及平民,今天就纵火烧城,还有半点信用可言吗?”
李神符冷冷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转身便走,刚到军衙门口,王俊迎了出来,“王爷,周军开始攻城了吗?”
李神符摇摇头,“只是示威恐吓,没有真的攻城。”
说完,他叹了口气,向军衙内走去,王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他跟了上去,“王爷真打算据城死守吗?”
李神符摇了摇头,他回到大堂坐下,心事重重地望着外面发呆,王俊走上前,给两边亲兵使个眼色,亲兵都退了下去,大堂上只剩下他们两人。
王俊低声道:“今天应该只是周军的一次警告,估计再过两三天,他们就正式攻城了,王爷,如果他们将城头烧成一片火海,我们根本就无法守城,城破是必然了。”
李神符神情黯然,半晌道:“我该怎么办才好呢?”
“王爷比我清楚,除了北撤外,我们已无路可走。”
(未完待续。。)
第1177章 天下大战(三十五)
李神符低头不语,王俊知道他的担心,又道:“不如王爷派人去和徐世绩谈一谈,看看他放王爷去汉中需要什么条件,王爷觉得如何?”
“他会答应吗?”李神符的语气中明显没有信心。
“这个.....属下也难说,不过当初攻打洛阳时,张铉不是也放了秦王一马吗?秦王军队平安撤出了函谷关,有先例在前,不能说一点都不可能,关键是王爷要派人去谈一谈,如果对方肯答应让我们撤回汉中,我觉得一般条件都可以答应。”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轰!’的一声巨响,吓得李神符站起身,一名亲兵跑进来道:“王爷,西城楼坍塌了。”
西城楼的坍塌无疑也压垮了李神符心中的最后一丝侥幸,他终于点点头,“好吧!我就派人去和徐世绩谈一谈。”
........
李神符没有让王俊出城去替他谈判,而是让自己的一名心腹亲兵借助夜色掩护从东城墙攀索下去,前往周军大营,李神符一夜未睡,负手在大堂上来回踱步,心情烦躁不安,不时走到台阶前对着夜空长吁短叹,王俊也同样一夜未睡,坐在旁边的小桌旁耐心等待亲兵的消息。
天快亮时,李神符派出的亲兵终于回来了,他担心跪下行一礼,取出一封信交给李神符,“这是徐世绩给王爷的亲笔信件,请王爷过目。”
李神符一把夺过信,凑近灯光急不可耐地读了起来,脸色阴晴不定,这时,王俊也走过来,低声问道:“王爷,怎么说?”
李神符不知是喜还是紧张,略略颤抖着声音,“他答应让我返回汉中,提出了三个条件,一个是封闭府库,所有粮食物质不准带走,只准带七天的干粮。”
“才七天的干粮,远远不够啊!”王俊眉头一皱道。
李神符又看了看信道:“七天是从普安郡开始算起,他准我们在普安郡的梓潼县补给一次。”
“就算这样也很紧张,必须急行军才能勉强走出蜀道。”
“条件确实很苛刻,第二个条件是不许我们带长兵器,不准带弓弩,不许穿盔甲,除了大将可以骑马,军队不准带战马和牲畜,只能佩刀步行穿过剑门道。”
“那第三个条件呢?”王俊又问道。
“第三个条件是时间,要求我们明晚天黑前离去,否则就包围北城了。”
这三个条件中最苛刻是第一个条件,如果披甲戴盔,重装而行,携带七天的干粮也是极限了,多了也拿不了,而去剑阁到汉中至少要走九天,所以七天粮食非常紧张,但现在有第二条件,他们必须轻装而行,那就可以携带十天的干粮了,如果有十天的干粮,那走到汉中问题也不大。
所以李神符深感为难,王俊想了想笑道:“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解决。”
李神符连忙问道:“什么办法?”
“首先这么苛刻的条件,说明徐世绩是真放我们北上,如果条件很宽松,我倒怀疑他没有诚意了。”
李神符点点头,“你说得不错,条件太宽松,我也不敢相信,但粮食问题怎么解决?”
“王爷,他说七天干粮是指从普安郡到汉中,但我们从成都到普安郡也带七天的干粮,到普安郡时最多消耗四天干粮,那手上还有三天的干粮,再加上七天的补给,那就是十天了,属下觉得徐世绩说的是这个意思,并非只准我们带七天干粮,他肯定也知道七天干粮不够。”
停一下,李神符又道:“还有一个方案是,在普安郡补给后,我们再解散五千巴蜀籍士兵,这样手中的粮食就多了不少,也足以支持我们走出蜀道。”
李神符想起这是李孝恭在富水用过的办法,他半晌叹口气道:“我真不知该不该相信他?”
“可王爷还有其他选择吗?”
李神符神情一黯,他确实没有选择余地了,他负手走了几步,忽然又道:“那柴绍怎么办?”
王俊冷笑一声,“属下可以处置他。”
李神符大吃一惊,“他是驸马,万万不可杀他。”
“王爷放心吧!属下不会杀他。”
王俊附耳在李神符耳边低语几句,李神符点点头,这个办法不错,他又再三叮嘱,不能让柴绍出事,王俊一一答应了。
........
周军投机机进攻在天亮便停止了,巨大的投石机也撤回了大船,船队离开成都返回岷江,城内一片忙碌,西城靠城墙的两排住宅基本上都烧毁了,伤亡了数百人,一半以上都是士兵,还有不少跑回家查看情况的平民也被烧死烧伤,西城楼也被烧毁坍塌,城头上的两座仓库被烧成白地,损失惨重。
天亮后,西城附近一片狼藉,到处是残垣断壁,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煳味,城上城下,数千名士兵正忙碌地收拾残局。
中午刚过,柴绍带着十几名官员四处巡视,后面跟着数十名士兵,柴绍手下也有一千士兵,主要是郡兵,虽然柴绍想夺取李神符的军权,但天子圣旨未到,他也只能暂时忍耐。
“你们几个?”
柴绍用马鞭一指几名士兵,只见四名士兵扛着一根碗口粗细的木头,令柴绍气不打一处来,明明一个人就可以扛的木头,居然要四个人扛,居然玩这种偷懒办法。
四名士兵吓得连忙放下木头,柴绍刚要斥责,却发现在城墙根下东歪西倒躺着上千名士兵,一个个懒精无神,相比之下,四人扛木头还算不错了。
柴绍只得恨恨道:“木头一个人扛就行了,其他人做别的事去。”
三名士兵连忙转身跑掉了,只剩下一人无精打采地拖着木头走了,一路走下去,柴绍的怒火越来越大,翻找民财的士兵,聚众赌博的士兵,城头绞盘竟然只有两名士兵看守,而城门下却部署了近千名士兵,很多当值士兵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岗位在哪里,胡乱找个地方便坐下休息了。
柴绍简直要气炸了肺,李神符不准自己过问军务,可他部署的防御却杂乱无章,士气低落,军纪涣散,士兵做事效率极其低下,着实令柴绍忍无可忍,如果昨晚周军是正式进攻,恐怕现在成都已经失陷了,这样下去绝对不行,柴绍终于无法再容忍,他下了城,狠抽一鞭战马向军衙奔去。
柴绍怒气冲冲进了军衙,径直冲到官房前,两名亲兵连忙拦住他,“请柴尚书止步!”
“你们王爷在哪里?我要见他。”
“王爷不在官房。”
这时,王俊从一旁走了过来,“柴尚书可是找王爷?”
柴绍十分反感王俊这个狗头军师,来不明不说,专门出一些馊主意,正儿八经的守城之计却一个没有,尤其此人的存在,使自己夺取李神符的军权变得十分困难,柴绍由此对他更加痛恨。
“我要找王爷,他在哪里?”
“王爷正在内堂与我商议军情,现在不方便见柴尚书,要不等一会儿让人去通报尚书。”
柴绍既然已经冲进军衙,他哪里还能再等一会儿,他转身便向内堂大步走去,王俊急喊道:“尚书请留步!请留步!”
柴绍没有理睬他,一口气冲进了内堂,却发现内堂里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哪里有李神符的身影,柴绍不由一怔,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忽然从内堂外面冲进一名士兵,不等柴绍反应过来,士兵手起棍落,一棍子便将他打晕过去,立刻上来十几名士兵将他手脚捆绑,嘴也堵上,用袋子将他头套上。
李神符和王俊从外面走了进来,李神符有点担心问道:“他不要紧吧?”
“王爷放心吧!等会儿属下用烈酒将他灌醉,等他醒来已是三天后了,反正我也不出卖他,放他在可靠人家,到时他要回长安便自己回来好了,不过我劝王爷还是把他交给周军更好,只要周军不放他,朝廷也没法知道出了什么事,王爷觉得呢?”
李神符沉思片刻,便终于点了点头,“那好吧!把他交给周军。”(未完待续。。)
第1178章 天下大战(三十六)
两个时辰后,两万五千唐军放弃了盔甲和长矛,轻装出了北门,向东北方向疾速行军而去,这时天已近黄昏,距离徐世绩规定的离城时间只剩下不到一个时辰。
就在唐军刚走,蜀郡司马刘歆便率一千郡兵开南城门投降,早已等候在城外的五千周军迅速入城,控制了官衙、仓库、军营、城门等的各处重要地点,这时,徐世绩率一万大军开始列队进入城内。
就在徐世绩刚刚进入城门,一辆马车迎面驶来,旁边有十几名骑兵护卫,“那是什么?”徐世绩用马鞭一指马车问道,
司马刘歆躬身道:“启禀徐将军,马车便是驸马柴绍,他还没有醒来。”
徐世绩一怔,催马上前打开车门,一股浓烈的酒味扑鼻而来,只见柴绍醉倒在马车内,人事不知,徐世绩眉头一皱,“为什么会这样?”
“不瞒将军,王爷和柴驸马矛盾很深,柴驸马坚决不肯撤退,所以王爷用计擒下了柴驸马。”
这时,凌敬催马上前笑道:“李神符害怕回去无法交代,所以就把他送给我们了。”
“倒是一条大鱼!”
徐世绩冷笑一声,又对凌敬道:“他既然这么想回去,那我就放他回去,如果李渊身边都是这样的人,何愁唐朝不灭?”
“将军真要放李神符回汉中?”凌敬低声问道。
徐世绩淡淡一笑,“我在信中既然已经答应了他,当然不会食言,不过他的军队愿不愿意跟他回去,那就不是我能决定了。”
.........
从蜀郡返回汉中并不容易,主要天险蜀道使行军格外艰难,不过前期行军比较顺利,经过四天急行军,两万五千大军抵达了普安郡的梓潼县,在这里他们得到了一点粮食补给,每人得到了七天的干粮,不过周军给他们准备的份量并不多,名义上是七天份,但实际上只够五天消耗。
恨得李神符想下令抢掠梓潼县,但周军早有准备,城内有三千守军,他们轻装而行,根本无法攻城,万般无奈,李神符只得实施王俊备用策略,将五千蜀军士兵解散,夺走他们军粮,让他们自生自灭,这样两万唐军士兵每人便有了九天的军粮,勉强可以走到汉中了。
两万大军继续向东北方向行军,两天后,队伍抵达了普安县,这里便是剑门关所在了,四周高山峡谷,山势陡峭,道路艰险,队伍行军格外艰难。
傍晚时分,队伍行军到一处坝子,也就是山间盆地,距离剑门关还有五十余里,再翻过两座大山便到了。
李神符见队伍已经疲惫不堪,再加上谋士王俊在后面没有跟上来,李神符便下令全军就地休息过夜,明天一早再出发。
李神符心中颇为烦恼,他没想到粮食会消耗得这么快,两天时间,士兵们便吃掉了四天的量,但他又无法指责士兵,没有肉菜,行军消耗体力太大,士兵们当然吃得多,可是剑门关还没有到,他们就只剩下五天的干粮了,还有近五百里的山路,这能走到汉中南郑吗?
“去后面看看,王先生来了没有?”李神符心烦意乱地对几名亲兵令道。
王俊落后一步是因为他要安置好解散的巴蜀士兵,如果安置不好他们,会使唐朝彻底在巴蜀失去人心,安置五千唐军士兵的唯一办法就是向梓潼县的守军投降,但梓潼县守军未必肯接收,这就需要王俊去和周军协商,拿着徐世绩的亲笔信说服梓潼守将接收五千降军。
按理这点事其实并不大,只要有徐世绩的亲笔信,守将肯定会接受,而且他们也特地放慢了行军速度,为什么王俊迟迟没有赶上来,难道王俊出什么事了吗?
李神符最担心就是五千军队哗变,在愤怒之下杀了王俊,如果王俊真的死了,自己的损失可就惨重了,李神符暗暗后悔,早知道不该答应王俊的主动请缨,让别人去就好了。
只是李神符做梦也想不到,王俊确实帮他解决了五千士兵投降周军的难题,但王俊并没有东进,反而调头向成都方向去了,王俊献计解散五千人,就是要为自己创造一个机会脱离了李神符的军队。
........
此时虽然是春夏之交,但正所谓‘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在平原地区天气开始炎热起来,但到了山区,夜晚却依然寒意十足。
入夜,天空飘起了毛毛细雨,寒风携带冷雨,将两万士兵冻得瑟瑟发抖,他们没有盔甲,也没有帐篷,只穿一身薄薄的单衣,很多士兵耐不住寒冷,开始纷纷点起篝火,坝子里到处是一堆堆火光。
唐军夜宿的这座坝子位于崇山峻岭之间,呈长条形,长约七八里,宽三里,这里史上曾被军队驻扎过,树林都被砍伐殆尽,长满一人高的杂草和灌木,坝子东西两边是高山陡壁,无路可走,只有南北方向可以行走,从南面山路下来,又从北面小路上山,在蜀道上,这样的坝子谷地很多,虽然上山下山辛苦,但同时也给了路人一个临时休息的地方。
此时就在山谷上方,刘兰成负手冷冷望着下方星星点点的火光,刘兰成没有参加成都的围城战,他的任务便是在剑门关一带拦截这支北上的唐军。
正如徐世绩在信中的承诺,他可以放李神符北归,但他并没有答应放两万唐军北归,至少没有明确可以北归的军队的数量。
刘兰成看了半晌,摇摇头道:“这个李神符确实不会带兵打仗,连最起码的常识都不懂,在这么狭窄的谷地里居然允许士兵点篝火,一但谷地烧起来,两万军队都要葬身火海了。”
“将军,还要在剑门关拦截他们吗?”一旁李清明笑问道。
刘兰成又看了片刻,淡淡道:“早点结束他们的痛苦吧!”
.........
李神符的军队比较幸运,篝火点了一夜,并没有引起火灾,或许是天下小雨的缘故,地面变得湿漉漉的,灌木和杂草很难被篝火点燃,但也导致坝子里青烟缭绕,十分呛人。
天渐渐亮了,这时,后方忽然传来一阵骚动,李神符以为是王俊赶来了,他连忙问道:“可是王先生来了。”
一名士兵飞奔而来,指着身后远处道:“启禀王爷,我们来处发现周军队伍,有数千人之多。”
李神符大吃一惊,难道是周军追来了,他急令道:“传令全军出发!”
队伍还没有完全整理好,便乱哄哄地出发了,士兵们争先恐后向北面山上小路奔去,他们都害怕被火攻,在山谷里被火烧,一个都活不成。
但前锋距离上山之路还有一里,半山腰上忽然响起了轰隆隆的鼓声,只见北面山上伏兵四起,旌旗招展,不知有多少军队截断了他们北上之路。
士兵们吓得纷纷后退,这时,背后山上也鼓声大作,他们前后道路都被周军截断了,将领们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向主将李神符望去。
李神符心中充满了苦涩,他最害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徐世绩并没有守信,在进入剑门关前的最后一步,他们被周军包围了。
“各位将军不要慌乱,这里面一定有误会,我这就派人去和对方交涉!”
刚说完,李神符勐然想起,徐世绩给他的信还在王俊那里,可王俊现在人在哪里?
李神符心中慌乱起来,但在众目睽睽下,他只得强作镇宁,命令一名手下前去交涉。
半个时候,手下奔了回来,躬身行礼道:“启禀王爷,山上是刘兰成的军队,他说他知道王爷和徐将军达成的协议。”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拦住去路?”李神符不满地问道。
“卑职也问了,刘将军说,他接到的消息是王爷可以随时北上汉中,他不会阻拦,但徐将军并没有答应军队可以北上。”
李神符一下子呆住了。(未完待续。。)
第1179章 天下大战(三十七)
两万唐军被堵在坝子里整整三天,他们没有盔甲盾牌,也没有弓箭和长矛,每人只携带了一把军刀,一只水壶,一个背囊,一卷毯子和一袋干粮,可就算干粮也快吃尽了。
三天来,军队士气低迷,人心涣散,更没有人愿意去攻打周军送死,每个人裹在自己毯子苦苦煎熬,等待最后结果。
第三天晚上,李神符喝干了酒壶里的最后一口酒,他长长叹了口气问道:“还有多少干粮?”
一名亲兵低声道:“王爷,我们还有三天的干粮。”
“那士兵呢?”
“估计只剩明天一天了。”
李神符苦涩地笑道:“还想去汉中呢?这点粮食连剑门关都去不了。”
这时,亲兵校尉走上前低声道:“王爷,今晚是最后的机会了,王爷要走的话就下决心吧!”
李神符咬了咬嘴唇道:“就怕被人看见,引起军队哗变,反而被害了性命。”
“卑职已经准备好了,让一个兄弟和王爷换换衣服,王爷化妆成小兵去和周军谈判,夜晚不容易认出的。”
李神符早就想走了,他低头想了想道:“可粮食不够怎么办?”
“这个王爷不用担心,既然对方答应放王爷回汉中,粮食不会有问题。”
李神符心中一横,“好吧!今晚不走就没有机会了。”
亲兵们立刻动手,找了一个身材外貌略略相似的亲兵,戴上李神符的王冠,穿上黄金甲,系上大氅,骑在战马上神气活现,很难看出他是假装的李神符,百余名亲兵簇拥着他去视察军队了。
而李神符则换了一身小兵的衣服,脸上涂黑,怀中揣着王印,他跟着校尉和其他两人向山道走去,临近山道时,十几名唐军士兵拦住了他们,“王爷有令,没有军令不准上山!”
校尉举起令箭,高声道:“奉王爷之令去和周军谈判,速速让开!”
众哨兵立刻让开了,校尉带着几名手下快步向山上走去,远远大喊:“我们是奉命前来谈判,请不要放箭!”
四人一边喊一边走,渐渐消失在山道上。
刘兰成此时就在山道上巡视,他今晚格外警惕,三天了,已经快到忍受的极限,他知道今晚唐军一定会异动。
这时,一名士兵奔上来,小声道:“将军,下面来了四个唐军士兵,其中一个小兵自称是李神符,希望将军能守信放他北去汉中。”
“他有什么证据吗?”
几名士兵将唐军校尉押了上来,校尉双手举起一个袋子,“这是我家王爷的王印和王剑,在下刘颂,是王爷的亲兵校尉,袋中也有卑职的军牌,将军可以验证。”
旁边李客师笑道:“我想应该是李神符,这才是他的风格,出卖军队,自己逃走。”
刘兰成捏了一下袋中王印笑道:“我当然不会失约,可以放你们走。”
校尉犹豫一下,又道:“我们粮食已快尽绝,走不到剑门关,能否恳请将军提供一点粮食。”
刘兰成索性一把夺过袋子,看了看里面的王印和一把镶嵌了宝石的黄金短剑,他点点头道:“做个买卖倒是可以,王印和王剑留下,我给你们四头骡子和四袋干粮,你们走吧!”
校尉大喜,有骡子和粮食,他们就可以北上了,他连忙抱拳,“多谢将军了!”
刘兰成随即令人牵来四头骡子,又准备四袋干粮,令士兵送他们去剑门关。
四人骑着骡子狼狈地离去了,李客师望着李神符干瘦的背影,不解地问道:“毕竟是郡王啊!将军为什么不直接抓捕他?”
刘兰成笑了笑道:“这是徐将军的命令,让我放李神符北归,不过我也觉得这种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是唐朝内部的一颗毒瘤,放他回去会更有作用。”
李客师竖起大拇指赞道:“将军高见!”
话音刚落,山下坝子传来一片大喊声,唐军似乎发生了异动。
刘兰成立刻喝令道:“全军准备拦截,防止敌军冲击!”
数千周军士兵举起弓弩,对准狭窄的山道,只见黑暗中无数人向山道奔来,他们并没有冲击山道,而是跪在山道前举手大喊:“我们投降!我们愿意投降!”
刘兰成惊讶,令道:“让两个弟兄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一名周军旅帅带着几名士兵奔了下去,不多时,跑回来禀报道:“启禀将军,唐军将领发现是李神符是亲兵假扮,他们愤怒之下杀了假王,请求投降。”
刘兰成哑然失笑,便道:“去告诉山下士兵,要投降者可放下兵器,举手排队上山,不举手者格杀无论!”
数十名唐军将军找李神符议事,却发现了李神符已金蝉脱壳,他们在愤怒之下杀死了李神符所有的亲兵,一致同意投降周军,当天晚上,两万唐军士兵放下兵器,举手上山投降了刘兰成大军。
至此,唐军在巴蜀的数万军队全军覆没,连驸马柴绍也落入了周军手中,当刘兰成的部将张厉率三千军占领了巴蜀和汉中交界处的龙门关,这便意味着两川三十二郡正式并入了大周帝国的版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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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原,对峙依旧在继续,对对方主将的羞辱已经消失,双方又换了另一种激励士气的方法,那就是竞鼓,攻守双方各自赶制皮鼓,惊天动地的鼓声在城头和阵前敲响,他们都企图用震耳欲聋的鼓声压制住对方。
双方的鼓越做越大,投入的士兵也越来越多,清朗的天空下,几千只战鼓同时敲响,鼓声如闷雷般在天地间打响,从早响到晚上,士兵们轮番上阵,虽然这种竞鼓方式有点滑稽,但也确实是给士兵们解闷的好办法。
不过长时间的鼓声对人的听力影响也很大,很多士兵因此失聪,竞鼓进行了三天后,双方都不约而同地停止了,但两军对峙最害怕沉闷,那就像一种慢性毒药,渐渐侵蚀士气,瓦解军心,而且很难恢复,所以双方主将都会想尽一切办法来鼓舞士气,给士兵们找点事情做。
屈突通很快便想到了另一种方式来保持士气,那就是模拟攻城,他利用城内一座仓城,将军队编为攻防双方,不分白天黑夜进行模拟攻城和守城,又从仓库里拿出十万贯钱作为奖励,守城成功或者攻城成功的士兵皆有赏赐,这种方式既锻炼了士兵的攻防水平,又有奖励,使士兵们都愿意参加,每天在城内鼓声大作,喊杀声一片,气氛十分活跃。
而尉迟恭也在军营内举行了武技大赛,将士兵和将领组织起来进行步弓、骑弓、举重、单挑较量、阵型作战等等比赛,让所有士兵的参与,表现优异者给予重奖,同样使周军士兵兴致盎然,有力地调动了士兵的积极性。
虽然两支军队都十分活跃,但太原城内却十分安静,数十万民众提心吊胆地生活着,越来越多的店铺都相继关门歇业了,除了一些卖生活必须品的店铺有点生意外,其他店铺都冷冷清清,门可罗雀,不得不关门停业以减少损失。
不仅商业凋敝,大街上也行人稀少,只有官府中午开始赈粥时,才会有贫寒人家子弟从四面八方汇集到施粥点排队领粥,这也是每天太原城内最热闹的时刻,但过了这个时点,城内又恢复了死一般寂静,尽管屈突通并没有实行宵禁和戒严,但太原城的数十万人就仿佛平空消失了一般。
这天傍晚,一辆马车缓缓停在了一座高门大宅前,这里是太原王氏的家主府,目前是王寿的府宅,占地四十亩,府内亭台楼阁,假山池鱼,格外的典雅精致。
马车停稳在台阶前,车门开了,从车厢内钻出一名中年官员,年约四十余岁,身材瘦高,面容清矍,看起来颇为精明能干。
此人便是太原郡丞王元济,也是王寿的堂弟,他是大业二年进士,最初是在大理寺任主簿,后得虞世基的人情转为晋阳县县令,数年后又升为太原郡丞,前后在太原郡为官已有八年。
王元济拾起袍快步向门内走去,管家迎了出来,躬身施礼,“原来是七老爷来了,快快请进!”
“我大哥在吗?”
“在书房,正在等候七老爷,请随我来。”
王元济点点头,跟随管家快步向内宅书房走去,不多时,他来到了王寿的书房,管家在门口禀报:“启禀老爷,七老爷到了。”
“请他进来!”
王元济快步走进了书房,只见案桌前坐着一人,正是大哥王寿,他连忙上前行礼,“大哥身体安好!”(未完待续。。)
第1180章 天下大战(三十八)
王寿比王元济大十岁,长得仙风道骨,自幼酷爱梅花,他在太原西山种植大片梅树,又自号梅公,太原人都称他为王梅公,不过在三年前,他赏梅之时发生了意外,腿不幸摔断,从此再也站不起,每天大部分时间只能呆在书房。
不过王寿的心态很好,并没有因为腿疾而意志消沉,他将兴趣转到了画梅之上,沉溺于其中。
王寿笑眯眯道:“不方便站起身,你就随便坐吧!”
王元济坐了下来,打量了一下房间,只见房间里挂满了大哥亲手绘画的梅花,他笑道:“大哥从小就喜欢梅花,几十年来从来没有改变过,小弟敬佩万分。”
“也不是一直都这么沉迷,当年我在朝廷为官也顾不上好梅了,只是闲来无聊才找点事情做做。”
王寿又关切地问道:“现在赈济灾民的情况怎么样,官仓粮食够吗?”
“官仓粮食还有三万八千石,应该够了,只是人手比较紧张,衙役要维持秩序,本来我想问屈突公借点军队,但又感觉不好开口,我怕他打官仓粮食的主意。”
“这个你倒不用担心,屈突通不像裴寂那样不管民众死活,他的原则性很强,不用滥用官府的粮食,而且晋阳仓的粮食还有二十万石,足够军队耗用了,不过最好不要让军队参与地方事务,如果你人手不足,我可以让王氏家学的生徒去帮帮你。”
王元济大喜,王氏家学的生徒有百余人,大多二十岁上下,正是最能干之时,有他们协助,自己的赈民就轻松了很多,他连忙欠身道:“多谢大哥帮助!”
“帮助贫苦之民是王氏家族的本分,倒不必刻意感谢,不过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如果两军对峙一年两年,恐怕太原城的民众就要死去一半了,作为郡丞,你应该想想办法早点结束战争。”
王元济心中一怔,他忽然意识到大哥把自己找来是另有用意,恐怕最后这句话才是大哥的目的。
他低声问道:“大哥的意思是”
王寿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笑了笑岔开话题问道:“你觉得周唐两朝最后谁能取得天下?”
“这个.....当然是周王朝的赢面大一点。”
“只是大一点吗?”
王元济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王寿又道:“我今天上午接到城外庄园的鸽信,得到三个消息,一个消息是李靖大军从河西出来了,另一个消息是唐军已彻底退出巴蜀,第三个消息恐怕你更想不到,关陇贵族在关中发生叛乱,两万大军围攻长安,李世民军队已经放弃河东郡,大军正回援长安。”
“啊!”
王元济惊唿一声,这三个消息一个比一个勐烈,让他呆住了。
见堂弟目瞪口呆的表情,王寿又淡淡道:“现在你还觉得周王朝的赢面只大一点点吗?”
王元济喃喃自言自语道:“大势已去!大势已去!”
“确实是大势已去,在这个改朝换代的年代,各大世家站位不同,收获也大不相同,一直被博陵崔氏压制的范阳卢氏收获巨大,得到了皇后和一个相国之位,不仅如此,卢倬被封燕国公,他儿子卢庆元升为涿郡太守,裴家得了一个贵妃,裴矩为太尉,裴弘升为中书侍郎,还有两个太守,苏家文武兼收,苏威长子苏夔将出任太常卿,孙子苏干任梁郡太守,苏烈不用说了,大将军之位少不了他,像荥阳郑家站错了队,好好的相国被免,最后连太守也做不成,告老还乡了,一连三年,连个进士都考不上。”
“大哥,我们王家其实也不错啊!至少有个大将军,二哥也出任少府寺卿。”
王寿却摇了摇头,“王辩虽然也说自己是太原王氏,但我们心里清楚,他实际上是冯翊郡王氏,和我太原王氏隔了五代了,连族祭都不和我们一起,怎么能把他列为太原王氏?王善的少府寺卿也基本到头了,当得好好的尚书左丞,如果当时家族能支持他一把,他现在应该是尚书左仆射,我们王家虽然比郑家好一点,但还是远远落伍了。”
“可我听说张铉一直在打压世家,恐怕.......”
“这你就大错特错了,他是打压魏晋时代的那种世家,不劳而获,无德无能而位居高职,对我们这种靠真才实学拼科举的世家,他不会打压,我观察他多年,他是个很实际的人,论功行赏,我们王家最大的问题就是无功,七弟明白我的意思吗?”
王元济明白大哥的意思了,他低声道:“大哥是想把太原献给他?”
王寿缓缓点头,“这是我们最后的一次机会。”
他从桌上取过一份鸽信,“这是王善给我来信,张铉特地接见了他,对王家提出了这个要求,我们若实现了他的要求,那么我们王家也能在功劳簿上添一笔了,至少七弟立刻可以升为太守,相反,若最后是一场惨烈大战而夺取太原,我们王家真的就没有希望了,别的家族就要取我们而代之,比如温家。”
王元济低头沉思片刻道:“可我只是一介文官,很难插手军务,我又该怎么做?”
“这个问题我已经考虑过了,你可以把刚才我说的三个消息传进军队中,这并不是谣言,很容易证实,那时必然会引起军队混乱,让军队高层将领都明白唐朝大势已去,那时,我们就可以从王君廓着手。”
“大哥同意接受王君廓了?”
王寿点点头,“我刚才已经派人去请他了,估计今天或者明天他会来拜访我,那时,我再和他好好谈一谈。”
王寿话音刚落,门外传来管家的禀报,“老爷,王将军来了,在贵客堂等候。”
王寿笑了起来,“看来他比我预料的还要急切得多,好吧!七弟就按照我刚才的安排去做,把三个消息传入军中,然后我会再通知你该怎么做。”
“我明白了,大哥,我就先走一步。”
“去吧!”
王元济行一礼便匆匆去了,王寿这才对站在门外的贴身侍女吩咐道:“我要去贵客堂。”
........
贵客堂内,王君廓正负手来回踱步,显得有点心事忡忡,王君廓是石艾县人,少年时因杀人而逃入太行山落草为寇,他天赋异禀,身高近七尺,膀大腰圆,力大无穷,在太行山得异人传授,练了一手凌厉绝伦的刀法。
瓦岗军崛起时,王君廓率两千部众欣然去投靠,不料上山第一天他便当众击败了翟弘,虽然也得到单雄信赏识,但顶不住翟弘在翟让面前不断进谗言,使他在瓦岗寨一直郁郁不得志,直到李建成冒充李密上了瓦岗,王君廓才找到了归属,他一直跟随李建成回唐,屡立战功,为唐朝建立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
但立功虽多,但他始终得不到朝廷重用,尤其他参与和突厥军队大战,付出了惨重代价,可最后的结果却非但没有功劳,反而被李神符罢免了一切军职,爵位也被剥夺,罪责是他跟随张铉作战时表现不当,没有独立建军营,而是和北隋军建营一处,有失大唐体统。
那一次罢免让王君廓彻底寒了心,虽然李世民又再次用他,屈突通也待他不错,但他现在在朝廷中的官职依旧是中郎将,只比谢映登高一级,李世民承诺恢复他爵位,但到现在也没有任何消息。
其实王君廓心里清楚,他是太子建成的人,李世民用他只是为了对外显示他的虚怀若谷,但实际上,李世民依旧在骨子里不信任他,以李世民的权势,兵部不可能故意为难自己,只能说明李世民并没有真正用他的诚意,除非太子登基,否则他王君廓不会有出头之日。
还有一个原因是李神符曾当众辱骂他为山贼,屈突通也承认,他曾经落草为寇的经会在很大程度上阻碍他的仕途,这让王君廓很苦恼,他在官场呆了这些年,他也知道自己没有背景后台,就算空有一身武艺也不会得到真正的重用。
想来想去,王君廓只想到了一条路,那就是太原王氏接受自己,父亲去世前曾经给他说过,他的曾祖父是太原王氏偏枝,因为在家族没有地位而迁去了石艾县,从此太原王氏便将他们遗忘了,如果自己能重回太原王氏,有了这个世家背景,便足以掩盖他那段落草为寇的不光彩经。
王君廓已经是第三次来找家主王寿了,尽管他诚恳地提出了重返家族的希望,但家主始终态度含煳,说到底就是因为自己军职不高的缘故,要是当初自己是将军时提出来,他不相信王寿会不答应?
想到这,王君廓不由惆怅地叹了口气,这时,门外侍女提醒他道:“老爷来了!”
王君廓一回头,只见四名健妇抬着一架木舆走了进来,舆台上盘腿坐着之人,正是家主王寿。
王君廓连忙走上前,躬身行礼,“晚辈参见家主!”
“让君廓久等了,请坐下说吧!”
王君廓听家主称唿自己君廓,而不是像上两次那样称唿自己王将军,他心中顿时升起了一线希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