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1章 金玉良言
魏征的脸顿时胀得通红,对方的话让他无言以对,并北三郡是刘武周的地盘,并不属于唐朝,北隋占领了刘武周的地盘,唐朝又有什么理由来劝对方把地盘让出来?
魏征咬了一下嘴唇道:“我家太子殿下从去年开始坐镇太原,和刘武周打了十几仗,基本上歼灭了刘武周的主力,唐军也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这就像种一棵桃树,我们松土、施肥、捉虫,辛辛苦苦把树木养大,眼看结了桃子,最后桃子成熟之时,你们却轻易地把桃子摘走了,房军师觉得这公平吗?”
房玄龄笑道:“这个桃子比喻比较形象,我们当然理解唐军的辛劳,但正如我刚才所言,我们讲原则,这个原则就是桃树究竟属于谁?属于唐朝,还是属于我们北隋?”
魏征愕然,房玄龄又继续道:“当年李公在太原起兵,大军随即南下,而刘武周的造反比李公起兵还早一个月,他率先占据了马邑郡和雁门郡,李公之军还没有进入关中,刘武周的军队又占领了娄烦郡,直接威胁太原郡的安危,李公急派刘文静赶赴突厥请求突厥调停,刘武周才没有继续攻打太原,所以从一开始并北三郡就不是唐朝的土地。
说得不好听一点,连太原郡也不是,李公坐镇太原因为他是先帝任命地太原留守,他是隋臣,太原是大隋的疆域,当然,这样算下去就是一笔糊涂帐了,所以我们也坚持原则,以李公建国登基的时间为准,他登基之时,刘武周和唐朝的疆域怎么划分,那就是我们的基准。”
“可唐朝从来没有和刘武周划分过什么疆域,又哪里会有原则?”
“魏先生这话就站不住脚了,如果没有原则,那么刘武周军队在前年曾攻打到临汾郡,那我们是不是认为临汾郡也是刘武周的地盘,当然,我们也知道唐军和刘武周经历了不少大战,双方互有伤亡,但唐军是为了保卫太原才和刘武周大战,是出于防御,唐军至始至终就没有踏入过马邑郡一步,凭什么认为马邑郡和雁门郡是唐朝疆域?”
房玄龄的话掷地有声,于情于理都无法反驳,魏征半晌叹了口气道:“看来我们各执理由,彼此很难说服对方,我回去向太子殿下禀报吧!”
房玄龄深深看了他一眼,语重心长道:“齐王殿下有一句忠告要送给建成太子,太子毕竟是太子,太子若做了天子之事,那社稷就要乱了。”
魏征肃然起身,深深行一礼,“请军师替我感谢齐王殿下的金玉良言,魏征先告辞了。”
房玄龄亲自将魏征送出大营,望着魏征的马车走远,这才返回中军大帐,张铉正负手站在沙盘前注视着河套地区,并北三郡他已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他其实并不在意李建成怎么折腾,相对而言,他更关心李靖的远征,现在李靖大军应该进入五原郡的核心地区了。”
这时,房玄龄走了进来笑道:“殿下,魏征已经走了。”
“如何?”张铉微微笑问道。
“正如殿下所料,魏征并不是为什么战利品而来,而是为了并北三郡,我给他说了一番大道理。”
“他能接受军师的大道理吗?”张铉又笑问道。
“我的大道理魏征未必能接受,但殿下的忠告魏征却接受了,他称之为金玉良言,他让我转达他对殿下的感激之情。”
张铉摇摇头,“他并非是接受了我的忠告,应该是我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罢了,不过李建成未必肯接受我的忠告,从种种迹象来看,李氏父子在治国理念上的矛盾很深,迟早有一天他们父子之间的矛盾会爆发。”
“殿下已经决定和唐朝谈判吗?”
张铉笑了笑道:“当然是和他们朝廷谈,这个时候我们也要避避嫌疑,以免李渊以为我们在挑拨他们父子的关系。”
停一下,张铉又笑道:“其实战利品分割并没有什么好谈,我倒想和唐朝谈谈灵武郡或者延安郡,这和李建成没法谈,必须找他们天子。”
“所以殿下是用战利品商议为借口,然后引进这个话题,是吗?”
“正是如此!”
张铉笑了笑,他负手走了几步又道:“军师可拟一份战利品分割草案,就按照出兵人数来划分战利品,每个阵亡唐军士兵家庭我们另外再给三十贯的抚恤钱,草案拟好后,我让凌敬返回中都和紫微阁详谈。”
“不如让我回去中都!”
张铉摇摇头,“我决定率一万骑兵赶赴河套,明天一早就出发,这边善后之事需要军师处理,还是让凌敬回去,相信凌敬会明白我的意思。”
.......
正如张铉所言,魏征的想法确实是和张铉的忠告不谋而合,他也认为太子建成在有些方面做得有点越位了,比如上次擅自同意唐军出兵和隋军联手对抗突厥,这就直接违背了天子的命令,甚至还同意唐军进驻隋军大营,实现隋唐联军一体化,虽然这更有利于和突厥军作战,但政治上的后果却极为严重,会严重触怒天子。
还有这一次,太子让自己去隋营商议并北三郡回归,尽管北隋的强硬态度让魏征白跑一趟,但魏征担心是出使协商这件事本身,这明明是朝廷的事情,应该是由天子做出决策,太子却一定要越俎代庖,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魏征着实不解,为什么太子会一错再错?太子当然不会是一时糊涂,更不是想法幼稚,这便让魏征隐隐感到了太子对当今天子的一种不满,应该是出于这个原因,这便更让魏征担心了,这件事若处理不当,恐怕会引发唐朝高层的皇权之争。
两天后,魏征返回了太原城,他直接来到晋阳宫,找到了李建成,走进书房,却见李建成的亲兵正在收拾书橱,让魏征不由一怔。
李建成淡淡道:“上午接到父皇的圣旨,让我立刻回京述职,恐怕这一去我就不会再回来了,所以把书籍都收拾带走。”
“殿下若回长安,那太原谁来镇守?”魏征急问道。
“我已任命王君廓将军为太原郡主将,王伯当将军为离石郡主将,由他们‘二王’镇守,太原一线应该万无一失。”
李建成看了魏征一眼,又问道:“谈判情况如何?”
魏征苦笑着摇摇头,便将他出使隋军大营之事详细说了一遍,最后道:“张铉不肯见我,原因不言而喻,但他也知道我来的目的,所以才含蓄提醒我们,这个谈判应该是由两边朝廷来进行。”
魏征还以为李建成会勃然大怒,没想李建成却沉默了,半晌,李建成才道:“如果张铉认为这是朝廷之事,我也没有意见,这件事烦请先生写一份详细的报告,到时我来交给父皇吧!”
“那关于战利品分割之事呢?”魏征又问道。
李建成有点不耐烦地挥挥手,“一并交给朝廷来处理。”
魏征没想到李建成竟然这么轻易地放弃了,之前他可是坚决不听自己的苦劝,这里面一定发生了什么事,魏征便低声问道:“殿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李建成冷冷哼了一声道:“李仲文秘密向父皇上书,弹劾我行僭越之事,列举了一堆所谓的‘事实’,父皇的诏书十分强硬,估计也受到他的上书影响了,这个时候我就不再让某些人抓我把柄了。”
魏征十分震惊,李仲文竟然敢弹劾太子,简直闻所未闻,他就不怕太子即位后遭到报复吗?
一转念,魏征忽然意识到,李仲文恐怕是圣上刻意安排在太原监视太子,魏征后背一阵阵发寒,他也意识到问题有点严重了,这已经不是圣上对太子不满那么简单,而是快发酵到皇权之争的地步了。(未完待续。)
第1002章 渡黄之战(上)
中河套也就是今天的乌梁素海以东的河套平原,黄河在从宁夏平原北上转弯时在这里分为两股,一南一北向东流去,两股黄河流淌千里后又合二为一,继续向东奔流,这两股黄河就像一个绳套,河套平原之名也由此而来。
东河套是榆林郡,中河套便是五原郡,西河套则是灵武郡,这是黄河对西北地区的最大贡献,滔滔的黄河水滋养着这片辽阔的土地,肥沃的土地,丰富的灌溉水源和充足的阳光,使这一带在两汉时期便成了著名的灌溉农业区,但随着两晋南北朝的大混乱时期到来,生机勃勃的河套地区从此荒芜,逐渐成了游牧民族的放牧之地。
数十年前,北周和隋文帝杨坚也曾陆续迁移部分关中及关内的民众前往河套地区垦殖,并在这里建立了丰州总管府,驻军两万保护河套地区的民众,经过三十余年的人口繁衍和土地开垦,五原郡的人口已渐渐增至十余万人,其中一半是士兵的家属,他们形成了军户。
张文逊是隋军在河套地区的最后一任丰州总管,统帅着五原和榆林两郡,当天子杨广死在江都的消息传来后,为了保护五原郡和榆林郡十几万民众的生命安全,张长逊投降了突厥,被突厥封为割利特勒。
但就是唐朝建立后不久,张长逊又秘密归降了李渊,被李渊封为五原郡太守,但张长逊唯恐突厥可汗震怒,引大军袭击河套,因此他并没有改旗易帜,城头上依然插着突厥的白狼头大旗。
这次处罗可汗率领大军南征,张长逊也在密切关注着战局的进展,但他怎么想不到,隋军在剿灭了马邑郡的突厥大军后,李靖率五万大军开始西征,一举攻占了定襄郡和榆林郡,张长逊开始恐慌起来,向突厥求援似乎不现实,突厥大军被困在娄烦郡,似乎还指望别人救援他。
向唐朝求援同样也不现实,唐朝军队刚刚被宋金刚击败,况且如果唐军军队能北上河套,为什么不能先灭了梁师都呢?
张长逊发现自己举目无援后,他也只能自救了,他命令儿子张武率五千军死守郡治九原县,他自己则率一万五千军进驻永丰镇。
永丰镇是九原县的东大门,也是渡黄河最便利之处,这一段的黄河水最为平缓,而且河床不宽,用皮筏子就能轻易渡过黄河,所以永丰镇也是著名的黄河渡口,小镇由此而兴旺。
当张长逊得知隋军还在黄河南岸之时,他心中便燃起了一线希望,他已得到情报,隋军并没有携带榆林县的船只,斥候也没有发现隋军携带皮筏子的迹象。
要知道黄河南岸并没有树木,隋军根本无从伐木造船,或许他们真能将隋军拒在黄河以南。
或许刚刚入夏的缘故,黄河南岸也是沙漠边缘,毒日当空,天炎热得仿佛将一切都烤干了,但到了夜里气温又变得很凉,这使得隋军行军速度很缓慢,昼伏夜行,一天只走四五十里,天刚亮,隋军就驻地休息,天黑尽了才拔营行军,足足走了十天才进入五原郡,但距离郡治九原县至少还有三百里。
虽然李靖像旅行一样走得悠悠哉哉,但他手下的将领们却有点着急了,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抵达九原县?但隋军等级森严,下属绝不能质疑主将的决策,无奈之下,众人只得推举曹嗣宁代表他们去和主将谈一谈。
虎贲郎将曹嗣宁是所有将领中资格最老的一个,早在张铉参加第三次东征高句丽战役时,曹嗣宁便是张铉手下的校尉了,他也一步步积功升为虎贲郎将,但因为本身能力限制,使他最终无法像裴行俨那样成为独当一方的将军,但就是这样,他也是虎贲郎将中爵位最高者之一,被封为朱阳县公。
中午时分,骄阳似火,五万隋军士兵驻扎一片山崖之下,陡峭笔直的山崖遮住了火一般的烈日,给岩壁下的隋军士兵带来一点点阴凉,刚刚吃了午饭的士兵们用竹笠遮住脸庞,躺在山崖下睡觉,而山崖上却有百余名骑兵斥候巡哨,警惕地监视着四周的情况,防止被敌军偷袭。
李靖的行军帐也在山崖之下,曹嗣宁快步来到大帐前,对帐外亲兵道:“我有要事和主将商议,请替我禀报!”
亲兵进帐了,片刻出来道:“将军请进吧!”
曹嗣宁走进大帐,只见李靖负手站在地图前沉思,他躬身行礼道:“参见主将!”
“曹将军有什么重要之事?”李靖笑问道。
“卑职有一个渡河的建议,希望将军能采纳。”
“你说说看!”
“我们没有带皮筏子,也没有渡船,又带了无数辎重,渡黄河将是一个大问题,如果当时能把榆林县的船只带上......”
不等他说完,李靖便果断地打断了他的话,“我明白曹将军的意思,但现在说这些话也没有意义了,请曹将军直接说好的建议吧!”
曹嗣宁当然不能说是众将质疑主将的行军策略,特地推举他来反对,那是北隋军绝对不允许之事,他只能委婉劝说,以渡河为借口比较好。
“卑职听说永丰镇是河套一带最大的渡口,那里必然有众多渡船,卑职愿意率一支骑兵疾速赶到渡口,夺取渡船。”
李靖笑了笑道:“曹将军想法很好,不过稍微晚了一点,张长逊几天前已经率大军进驻永丰镇,所有的渡船都在河北岸,黄河岸边没有一艘渡船。”
曹嗣宁愣住了,他心中大急,结结巴巴道:“我们走了数百里,沿途看不见一颗树木,向西走也不会有树木,又没有携带皮筏子,那我们....我们怎么渡过黄河?”
面对曹嗣宁质问的语气,李靖并不生气,笑着解释道:“将军何必着急,要着急也是我这个主将之事,可我并不着急,胸有成竹,这说明了什么,难道曹将军还看不出来了吗?”
李靖的一番话让曹嗣倒有点疑惑起来,想想也对,如果渡不了黄河,作为主将的李靖不急得跳脚才怪,他却十分从容,难道他已经暗中有安排了吗?
“主将莫非另有安排吗?”
李靖捋须微微一笑,“把话说透了就没意思了,就这两天答案就会揭晓,不过曹将军倒提醒我了,我给曹将军三千骑兵,就像刚才曹将军的建议,立刻赶赴永丰镇夺取渡船。”
“可主将说,渡船全部到河北岸了。”
“装装样子也不错嘛!”
曹嗣宁若有所悟,便点了点头道:“卑职遵令!”
当天晚上夜幕初降,曹嗣宁便率领三千骑兵向西疾奔而去,李靖依旧不急,直到天黑尽后才命令士兵起身出发,大军不紧不慢地继续向西进发。
......
天刚亮,张长逊便在数百亲卫的簇拥下来到黄河码头前巡视,张长逊年约五十余岁,关中扶风郡雍县人,世家出身,他长得身材魁梧,脸如紫铜,使一把七十斤重的虎牙刀,武艺十分高强。
他虽然坐镇河套多年,但他野心不大,没有像梁师都、刘武周那样自立为帝的想法,虽然始毕可汗有心封他为河套王,但他坚决不肯接受,只愿做一地都督。
或许是在河套多年的缘故,他对这片十分挚爱,对民众也十分厚待,从不征收一文税赋,军纪严厉,不准士兵扰民,因此他深得河套民众的爱戴,不过他是关中人,又和独孤家族有很深的关系,他出任丰州总管,就是独孤顺的推荐,独孤家族就是他的后台,所以当李渊建立唐朝后,他便理所当然地投降了唐朝。
就在张长逊眺望对岸之时,一名斥候骑兵从远处飞奔而来,奔到张长逊面前抱拳禀报道:“启禀大将军,对岸斥候刚刚发来鹰信,一支三千人左右的隋军骑兵正对这边疾奔而来。”
张长逊捋须冷冷一笑,果然在他的意料之中,大军故意磨磨蹭蹭行军,却派骑兵疾速赶来,不就是想抢夺渡船吗?想法倒是不错,可惜隋军失算了………(未完待续。)
第1003章 渡黄之战(下)
两天后,数万隋军抵达了永丰镇黄河对岸,在黄河对岸扎下了营帐,虽然这里的黄河水势确实很平缓,也是最狭窄之处,但它毕竟是黄河,河面还是宽达一百五十丈,没有船是无法渡过大河。
大军刚刚驻扎下来,李靖便命三千士兵分赴方圆五十里寻找树木,他们显然没有皮筏子,只能靠伐木造船。
很快,张长逊便得到了消息,他来到黄河边注视着对岸的隋军大营,冷笑一声,对身旁的大将高静道:“隋军以为这里到处是森林,可以轻易伐木造船,可他怎么也想不到黄河南岸竟然是沙漠,百里内寸草皆无,看他们去哪里找树?”
高静是唐朝的右武侯骠骑将军,被李渊派到五原郡协助张长逊统领军队,高静曾跟随李叔良进攻过河北,他比较了解隋军的情况。
他便对张长逊道:“隋军作战的特点一向是情报优先,而且这个李靖曾率军远征岭南,一举收复了泉州和岭南,是个十分厉害的名将,他既然已经攻下榆林郡,怎么会不知道这边的情况?如果连渡河的准备都没有,这样人张铉怎么会派他西征,将军说对不对?”
张长逊想了想,确实也有道理,李靖派骑兵赶来渡口夺船,显然很不现实,但李靖还是这样做了,现在回想起来,似乎有点在装样子。
“难道隋军是在故作姿态?”张长逊犹豫一下道。
“我不敢肯定,但至少李靖很清楚,如果没有事先准备,是绝对渡不了河。”
“那他现在是什么意思?”
张长逊心念急转,猛地想起一事,虽然这里没有树木,但如果继续向西走,走出两百里后便是灌溉区了,那边可是有大片树林,绝大部分是汉朝时种下的树木,都是参天大树,造船就不成问题了。
“会不会他们的一支军队已经向去了,从西面灌溉区渡河?”
高静笑了笑,“将军在对岸部署了那么多斥候,如果有军队向西去,将军怎么会不知道?”
张长逊想想也对,黄河以南是一望无际沙漠,隋军如果有先遣军不可能从沙漠中走,只能沿着黄河西进,正如高静所言,自己一定会知道。
张长逊更加困惑了,那么隋军到底是什么企图?
.........
第二天,一个惊人的消息从九原县传来,一支万余人的隋军已经杀到了县城之下,这个消息惊得张长逊目瞪口呆,隋军是从哪里杀来?是怎么过的黄河?
但他已经来不及寻找答案了,他不由惊慌失措,急问高静道:“我们该怎么办?”
高静此时已经醒悟过来,隋军一定有渡河船只或者皮筏子,只是他们放在后面,一万人从后面渡了河,从北面绕到九原县,前面主力为诱饵,将他们吸引在永丰镇,一万隋军就从后面杀到了九原县。
尽管高静也感到大势已去,但他还是安慰张长逊,“将军不要着急,我们军队人数多于隋军,可以前后夹击,击败这支偷袭隋军,我们就还有机会。”
话音刚落,一名士兵仓皇跑来禀报:“将军,有船!河面上来了一支船队!”
张长逊和高静急忙赶到黄河边,眼前一幕让两人都惊呆了,只见河面上出现了上百艘体型狭长的船只,浩浩荡荡颇为壮观,在为首一艘大船上,高高飘扬着一面青龙赤旗,这是北隋军的战旗。
对岸隋军一片欢呼,大将们都惊讶万分,隋军蚰蜒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时,李靖走上前笑着对众人道:“这是从娄烦郡过来的战船,因为过来需要时间,还要运送我们后军渡河,所以我们只能尽量缓慢行军,将敌军拖在永丰镇,我们的一万后军已经变成前军杀到了九原县,攻下县城就在眼前。”
众人心悦诚服,一起躬身道:“李将军之谋,我们远不及也!”
李靖笑着摆摆手,“大家收拾一下,今晚大军开始渡河!”
当天晚上,就在对岸敌军刚刚撤走,数万隋军便开始加快速度横渡黄河,由于九原县形势危急,张长逊已经率军赶回去救援县城,一夜之间,数万隋军毫无阻碍地渡过了黄河,天刚亮,数万隋军便浩浩荡荡向九原县杀去........
永丰镇距离距离九原县约八十里,大军急行军的话,一夜之间便可以杀到。
张长逊率领一万五千士兵星夜赶赴九原县,九原县不仅是他的老巢,所有粮食物资都囤积在九原县,更重要是大部分士兵的家眷都住在县城内,每天在县城外耕田种地,早出晚归,县城外辽阔而肥沃的土地足够他们耕种,就算一年一熟,所出产的粮食也能使他们衣食无忧。
正因为有足够的粮食来源,张长逊也是各地军队中粮食最充足的一支军队,仓库里常年保持着三十万石的存粮。
但一夜之间,三十万石存粮似乎已经换了主人。
五更时分,张长逊军队在距离县城还有二十里时,迎面来了一支军队,有士兵前来禀报:“将军,是公子的军队!”
张长逊心中猛地一沉,他儿子可是驻守九原县,儿子的军队出现在这里,是不是意味着县城已经.......
这时,张武被士兵领了上来,见到父亲便跪下痛哭道:“孩儿无能,未能保住县城,辜负了父亲的期望,愿受父亲严惩!”
张长逊无法责怪儿子,是他自己判断失误,中了隋军的调虎离山之计,和儿子无关。
他忍住心痛问道:“隋军是怎么攻下县城?”
“回禀父亲,隋军是在夜里攻城,我们士兵没有受过夜战训练,十分混乱,最后被隋军攻上西城,孩儿只能从东城撤退。”
“还剩多少军队?”张长逊又追问道。
“还剩约两千人,阵亡数百人,也有不少人投降,但大部分人都在城破时逃回家了。”
张长逊心中沮丧之极,回城之路断了,后面隋军也应该渡过了黄河,他该何去何从?
这时,高静在旁边道:“将军可撤去永丰县,等待唐军前来救援,我已派人去向朝廷求救,相信圣上不会坐视不管。”
高静唯恐张长逊生出投降之心,连忙劝他去永丰县等待援军,尽管他也知道援军并不靠谱,但至少给了张长逊一线希望。
张长逊已经无路可走,隋军有一万军队,以他们目前的兵力不仅无法攻下九原县,而且还会陷入腹背受敌的严重局面,除了另觅他途外别无选择,好在永丰县也有点粮食,驻兵一两个月没有问题,他便点了点头,“好吧!我们先去永丰县。”
两支军队合兵一处,立刻向永丰县赶去........
中午时分,李靖率领的大军抵达了九原县。
九原县是一座大县,它是在两汉时期修建,是河套移民最先聚居之处,经过数百年的发展,屡经重建,九原县已经成为河套地区仅次于灵武郡郡治回乐县的第二大城,城池周长二十余里,人口十余万人,城墙高大坚固,四面有护城河,正是这样一座可以坚守的城池,却因为守军不擅夜战而被隋军一举攻下。
数万大军开进了九原县,县城内已经戒严,家家关门闭户,由于县城内一半是军户,大部分人家的子弟都跟随张长逊逃去了永丰县,所以军户人家尤其紧张,不知他们将遭遇什么样的命运,整个县城内笼罩着一种不安的气氛。
李靖首先去视察仓库,对他而言,五万隋军的粮食补给比什么都重要,如果要以河套为根基向南发展,那么首先就要保证军粮供应。
仓库已经被隋军接管,九原县的仓库是一座仓城,四周有高墙护卫,相当于一座城中之城,占地数百亩,三千隋军护卫着仓城内的数十座大仓库,防御极其严密。
李靖刚走到仓库后,后面便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李靖回头,只见一名送信兵疾奔而至,送信兵翻身下马,单膝跪下禀报,“启禀将军,大帅紧急手令!”
士兵将一卷手令呈上,李靖打开看了一遍,顿时大喜,大帅率领一万骑兵已经抵达了榆林郡,正沿着黄河北岸向九原县疾速赶来。(未完待续。)
第1004章 争取民心
张铉率领一万骑兵在两天后抵达九原县,这是他第一次踏上河套平原,河套平原的战略意义对他而言是如此重要,以至于他要亲自来这里巡视。
拿下河套平原,将是他关陇战略的第一步,经过几年的努力,将这里建成南下的战略基地,一步步向南向西挺进,最终完成他的天下霸业。
两天后,张铉率领一万骑兵抵达了九原县,李靖率领众将和一群文官出城迎接主帅的到来。
众人行了礼,李靖拉过一名三十余岁的官员介绍道:“这位是五原郡郡丞崔行枢,有他在,九原城保持了稳定。”
崔行枢连忙行礼,“下官崔行枢,参见齐王殿下!”
张铉听他口音是博陵郡一带,便笑问道:“听口音,崔使君似乎是博陵郡人?”
“下官确实是博陵崔氏子弟,大业二年进士,不过博陵崔氏不太知道我这个族人。”
“为什么?”
“下官是偏房庶子,从祖父一代就在家族中就没有什么地位。”
张铉微微一笑,“那就勤勉做官,积极有为,一步步做到相国,让崔家天天吃后悔药去。”
崔行枢心中感动,又深深施一礼,“殿下之言,下官铭记于心。”
张铉又和其他人打了招呼,这才在众人的簇拥下进了九原县城。
县城内的戒严已经取消,隋军军纪严明,并不扰民,县城便渐渐恢复了从前热闹繁华,而且士兵带来大量购买力,店铺纷纷开业,卯足了劲做隋军士兵的生意,城中各家酒肆、青楼的生意十分火爆。
齐王张铉的到来,使得城中家家户户都在门口摆上香案,伏身叩首迎接北隋君主的到来,张铉没有逛城,随即进了郡衙,这里也是李靖的临时军衙。
二十余名虎牙郎将以上将领以及十几名参军从事一起参与了会见,李靖向张铉简单介绍了九原县的情况,尤其告诉主公,仓库中还有三十万石粮食,这是大军能够在河套长期驻扎的关键。
张铉点点头问道:“张长逊的情况如何?”
“启禀大帅,张长逊还有一万七千军队,目前驻守在永丰县,我们军队在攻城战中和他们交过手,战斗力并不强,当然,或许和他们不擅夜战有关,至于装备,都是隋军制式兵甲,和我们披挂完全一样,只是头盔上刷一块白色,据说这是突厥的标志。”
“骑兵有多少?”张铉沉吟一下又问道。
“骑兵不多,只有不到三千人。”
“这是为什么?”
张铉有点奇怪,在河套地区居然只有三千骑兵,这让人有点想不通。
旁边崔行枢道:“回禀殿下,这个问题下官可以回答,最初是没有必要建立骑兵,我们没有敌人,刘武周不会西征,我们和梁师都又隔着沙漠,后来突厥人愿意赠送两万匹战马给我们,但张将军拒绝了,他的借口是士兵不擅骑马,所以后来不想让突厥人多心,便一直没有全部设为骑兵,只装备了三千骑兵。”
“原来如此!”
张铉点点头,又对众人笑道:“大家先回去吧!今天暂时到这里,明后天我们在大帐内再商议如何出兵。”
众人纷纷起身走了,张铉对李靖和崔行枢使了个眼色,两人会意,便留了下来。
这时,大堂内只剩下他们三人,张铉便道:“我想知道怎么歼灭张长逊,想必你们都有方案了,说说看吧!”
李靖笑道:“启禀大帅,其实歼灭张长逊并不难,永丰县城池薄弱,无法抵御大军攻城,一击可破,我们军队三倍于张长逊的军队,全歼他们易如反掌,我们之所以没有立刻出兵,是因为大帅到来,我觉得有必要再和大帅商议一下。”
“商议什么?”张铉问道。
李靖看了一眼崔行枢,崔行枢忧心忡忡道:“启禀殿下,张长逊手下一万七千人都是军户子弟,他们家人就生活在九原县,亲戚朋友,一大半五原郡人都和他们有关,这一万七千士兵就是河套长治久安的基础,如果北隋大军将他们都杀死,隋军就会在河套彻底失去人心了,请殿下三思。”
张铉沉吟一下又问道:“崔郡丞在河套呆了八年,应该很了解张长逊其人,郡丞觉得他会投降北隋吗?”
崔行枢叹了口气,“如果他愿意投降北隋,他就不会去永丰县了,我觉得他投降的可能性很小。”
“为什么他不肯投降?”张铉不解。
“殿下,他是关中人雍县人,他投降李渊后,便将父母妻儿送回了雍县老家,只有长子在他身边,这是其一,其次便是他的后台是独孤家族,他实际上独孤家族培养出来,没有独孤家族的同意,他不敢投降唐朝的敌人,还有第三个原因,他身边的副将叫做高静,是唐朝将领,名义上李渊派他来协助张长逊,但实际上是监视他,不准他再生异心,所以我说他不会投降北隋。”
李靖也苦笑道:“这就是矛盾之处,一方面,我们想劝降张长逊,保住一万七千士兵的性命,而另一面他又坚决不降,确实有点难办。”
张铉笑了笑道:“我在榆林郡听了汇报,我认为你拿下榆林郡的手段非常高明,完全可以在五原郡故技重施,说不定我还能助逆一臂之力。”
“殿下的意思说......”
张铉笑着对崔行枢道:“烦请崔使君召集城内的名望大户,我要和他们谈一谈!”
崔行枢欣喜万分,连忙起身道:“下官这就去安排!”
..........
下午,一百多名九原县的望族、大户以及长者齐聚郡衙,众人又是期待又是紧张,齐王殿下亲自和他们共商九原未来,令他们无比期待。
这时,崔行枢快步跑了走进来,双手向众人示意起立,众人纷纷站起身,只见李靖陪同着一名年轻英武大将走了进来,他头戴黄金盔,身穿紫金铠甲,腰束九龙玉带,肩披一件镶有金边的黑缎大氅,这是天子的装束,不用说大家都知道是谁来了。
“臣民拜见齐王殿下!”一百多人纷纷跪下磕头行礼。
张铉笑着摆摆手,“各位父老乡亲免礼,请快快起身,我们随意一点。”
众人纷纷起身,崔行枢又向张铉介绍了几名五原郡名望人士,张铉和几人一一寒暄见礼,这才请大家坐下。
“今天崔郡丞安排我和大家见面,我感到十分荣幸,可以说正是诸位在河套坚持垦荒,数十年农耕不缀,河套才没有变成突厥人的马场,从这个意义上说,诸位是大汉民族的有功之臣,请大家接受我的敬意!”
张铉跪下向众人深深行一个大礼,众人吓得纷纷跪下回礼,齐王的大礼谁敢接受,但众人也很感动,齐王把他们的地位抬得很高,充分肯定了他们数十年三代人戍边垦荒的艰辛,每个人心中都生出一个共同的念头,这才是真正的君主,胸怀天下,深明大义。
这时,张铉又高声道:“我首先要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突厥处罗可汗率三十万大军南侵,经过北隋将士数月的浴血奋战,已经将三十万突厥军全歼在并州,处罗可汗也战死在娄烦郡,我们获得了抗击突厥的大胜!”
现场顿时一片欢呼,很多人激动得拥抱起来,没有人比他们更在意这个消息,也没有人比他们更明白这个消息的含义,三十万大军全军覆灭,处罗可汗身死中原,这就意味至少二十年内,也就是一代人的时间里,突厥大军都不会再大规模南侵,河套将迎来长久的和平时期。
众人再次跪下,含泪给张铉磕头,一名长者激动道:“河套苦突厥久矣!突厥骑兵年年南下骚扰,抢夺财物人口,朝廷也拿他们无奈,但殿下的铁和血终让他们有了剜心之痛,相信他们不敢再来河套侵袭,殿下是我们的大恩人,我们无以为报,请再受我们一礼。”
“请殿下受我们一礼!”
众人再次感激地给张铉行了大礼。(未完待续。)
第1005章 诛心之战(上)
见面会的效果非常好,所有人都一致支持张铉的方案,不管张长逊肯不肯投降,但将士们不能再做无谓的牺牲,必须放下兵器回家,大家纷纷表示愿意写信给军队里的孩子。
军户们纷纷动员起来,在军队的协助下,三天时间写了近两万封信,劝说自己的孩子放下武器投降。
数万北隋大军随即拔营西征,浩浩荡荡向永丰县进发。
永丰县是五原郡仅有的两个县之一,位于九原县以西三百里,是一座中县,人口约三万余人,由于它在五原郡处于从属地位,长年不受重视,城墙已经近七十年没有修缮,非常老旧单薄,甚至还有五六处坍塌。
张长逊率军抵达永丰县后,第一件事就是组织兵力修补坍塌的城墙,也就是将已经坍塌腐朽的部分城墙清理掉,重新用沙袋堆砌,建立一个简单的防御体系,与此同时,张长逊又命令儿子张武对士兵进行夜战守城训练,防止九原县的悲剧再一次重演。
尽管张长逊心里也清楚,他们远不是五万隋军的对手,但他没有选择,只能硬着头皮对抗到底。
这天清晨,张长逊和往常一样在城墙上视察防御准备,张长逊负手望着远方的原野,茫茫的田野里,小麦已经长成了绿油油一片,河套地区虽然水源充足,灌溉便利,阳光也很好,但冬季漫长,这里的小麦只能生长一季,不过这里还大量出产瓜果,甜瓜、葡萄、李子、石榴等等,张长逊不由低低叹了口气,他无比热爱这片土地,可惜他即将守不住了。
这时,儿子张武出现在他的身后,“父亲!”张武低声道。
“训练怎么样?”张长逊问道。
“回禀父亲,训练已经小有成效,孩儿模拟夜间攻防战,士兵们已经渐渐适应夜间作战了。”
“这只是模拟,一旦真的作战,心里感受就完全不同,我们士兵没有经历过实战,你要告诉士兵战争残酷,要让他们有心里准备。”
“孩儿明白了。”
停一下,张长逊见儿子没有走,不由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还有什么事?”
张武咬一下嘴唇,鼓足勇气道:“父亲,孩儿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如果是劝我投降,你就不用说了。”张长逊冷冷道,他很清楚儿子的心思。
张武顿时急了,“可是父亲,对方可是有五万大军啊!三倍于我们,无论战力、经验,还是武器装备,我们统统都不如,我们拿什么抵挡他们?”
“我知道,此战我们必败无疑。”
“既然父亲知道,为什么还.......”
“那你让我怎么办?”
张长逊蓦地回头怒视儿子,“你的祖母、母亲和两个弟弟都在唐朝手中为人质,高静又在一旁监视我们,我若投降,家人怎么办?你以为没有想过吗?”
“可这些无辜的将士怎么办?”
“你不要再说了!”张长逊一阵心烦意乱。
这时,他忽然看见高静走了过来,连忙对儿子使个眼色,训斥他道:“还不快去训练!”
张武也看见了高静,他只得将满腔郁闷憋回心中,行一礼,向另一个方向匆匆去了。
高静慢慢走了过来,望着张武远去的背影,笑问道:“公子做错事情了?”
“他向我诉苦,说夜战不好训练,我就训了他几句。”张长逊淡淡道。
“夜战训练我也看了,还不错嘛!我看是张公对公子的要求太高了。”
张长逊笑了笑,没有说话,高静又笑道:“我在考虑,隋军如果占领五原郡,他们下一个目标必然是梁师都,我觉得我们可以和梁师都联手,共同抵御北隋入侵。”
“高将军想法虽好,但不太现实。”
“为什么?”高静不解地问道。
“灵武郡和我们相隔一片茫茫沙漠,虽然黄河沿岸可以行军,但沿途没有补养,需要跋涉千里,除非梁师都造大船沿着黄河北上,但他们又没有造大船的能力,甚至连大型皮筏子也没有,如果真是那么容易北上,梁师都早就出兵灭了我们了。”
高静知道张长逊这话言不由衷,梁师都都是骑兵,可以轻易沿着黄河北上,而且梁师都不少大型皮筏子,他亲眼见过,至少有上百艘之多,之所以梁师都没有入侵五原郡,绝不是因为行军不便,而是因为突厥施压,突厥不允许梁师都一家坐大。
高静没有戳破张长逊的不实之言,又笑道:“我是说,如果我们撤军到灵武郡,和梁师都合兵一处反攻五原郡,然后由突厥出面,责令梁师都退回灵武郡,张公觉得这个方案如何?”
张长逊笑了起来,“梁师都被秦王殿下屡屡击败,损失惨重,兵力不足两万,正惶惶不可终日,如果我们大军南下,将军觉得梁师都会不会把我们当做上门大餐,美美大吃一顿,高将军,你我恐怕都死无葬身之地了。”
高静默然,就在这时,远处一名斥候骑兵疾奔而来,在城下大声喊道:“隋军杀来了!隋军杀来了!”
众人大吃一惊,远处忽然传来低沉的鹿角声,‘呜——’
连续不断的鹿角声在田野里回荡,一支长达数里的黑线出现在远方的旷野里。
城头上顿时一阵大乱,士兵们惊慌失措,很多士兵吓得歇斯底里大喊起来,“隋军杀来了,我们要完蛋了!”
张长逊大怒,快步走上前,几个耳光将乱喊的士兵抽倒在地,他怒喝道:“所有人不准惊慌,给我安静下来!”
城头上士兵渐渐安静下来,但眼睛里的害怕之色去无法消退,张长逊跳上城垛大喊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我们众志成城,就一定能击败隋军,夺回我们的家园!”
士兵们大多默默低下头,虽然张长逊这番话并没有什么说服力,但张长逊在士兵心中的威望很高,尽管没有能说服士兵,但士兵们也没有人反对他的观点。
张长逊又大喊道:“进入各自的位子,准备战斗。”
城头上的士兵惊惧之心消退,开始忙碌起来,这时,张长逊对高静道:“大战将至,我先去安排防御了,暂时不陪高将军了。”
高静默默点头,隋军已经杀到,除了一战他们也没有选择了。
.........
除了留一万军队守卫九原县外,这次张铉亲率一万骑兵和李靖的四万军队合兵一处,杀到了永丰县,不过主将依旧是李靖,张铉只是过来巡视,并不抢夺李靖的指挥权。
数万隋军在距离东城三里处的旷野里扎下了大营,整齐的大帐如方块一样平铺在旷野里,南北和东西各长十里。
中午时分,隋军扎营完毕,三架巨型投石也开始在大营内安装了。
这时,两名骑兵护卫着一名年轻的文官来到城下,文官正是参军从事褚遂良,他主动请命进城和张长逊谈判,因为他父亲褚亮是秦王府重要官员,在唐朝颇有名气,即使谈判不成,张长逊和高静也不敢轻易加害他。
“请禀报张太守,褚遂良奉命前来送信。”
张长逊就在城头上,他看了片刻,便令道:“开城让他进来!”
城门开启,褚遂良催马进了城,刚进城门,数十根长矛一起顶住了他,褚遂良面无惧色,笑道:“我只是一介书生,身上连一把匕首都没有,需要这样来欢迎我吗?”
这时,张长逊沿着上城甬道走了下来,他打量一下褚遂良问道:“你就是褚希明之子?”
“正是!”
褚遂良是去年北隋科举状元,名满天下,唐朝人人皆知,连地处偏僻的张长逊也知道褚亮的儿子考中了北隋状元。
张长逊点点头,“既然是褚公的儿子,我就不为难你了,把信给我,你去吧!”
士兵们撤去了长矛,褚遂良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给张长逊,笑道:“张太守先看看信,然后我还有口信。”
张长逊看了一眼信皮,只见上面写着:‘大隋摄政王张铉敬告五原郡张长逊太守阁下’。
张长逊一下子愣住了,竟然是张铉给他的亲笔信,他倒吸一口冷气,问道:“齐王殿下也来了吗?”
“齐王殿下就在城外!”
张长逊心乱如麻,半晌挥了挥手,“你们都退下!”
围在周围的士兵纷纷退了下去,张长逊一摆手,“既然有齐王殿下的口信,我不能失礼,我们去城楼中谈。”
褚遂良微微一笑,“客随主便,太守请吧!”(未完待续。)
第1006章 诛心之战(下)
城楼内,张长逊请褚遂良坐下,令手下上了茶,他先不急着看信,而是问道:“齐王殿下是几时来的河套?”
“刚到,娄烦郡战役一结束,他便赶来了。”
张长逊心中猛地一跳,又小心翼翼问道:“娄烦郡的战局最后如何?”
“突厥已经全军覆灭,处罗可汗也战死在楼烦关,三十万突厥大军南侵,除了东线突厥军北撤外,其他二十五万大军都被歼灭在了并州,我大获全胜。”
张长逊拍了拍额头,长长松口气道:“天佑华夏,突厥此次大败,至少二十年内不敢再南侵了,河套的和平也到来了。”
这时,褚遂良又取出一封信递给张长逊道:“这是九原县长者梁颂给太守的一封信,托我送来。”
梁颂是五原郡第一望族梁家的家主,也是张长逊的亲家,他的长子张武之妻便是梁颂的长女,生了两个儿子,张武撤退时没有能带出来,孩子跟随母亲留在了娘家。
张长逊极为关心两个孙子的情况,他先打开信,匆匆看了一遍,信中说儿媳和两个孙子都安然无恙,令张长逊松了口气,至于大量篇幅是劝他投降,五原郡各大家族都愿意回归北隋,这些话张长逊能想得到,他现在也不关心。
收起信,张长逊又问道:“齐王殿下有口信给我,不知怎么说?”
褚遂良缓缓道:”齐王殿下说,他不希望再死一兵一卒,如果张太守愿意投降北隋,可继续出任五原郡太守,至于张太守在关中的老母妻儿,我们可以和唐朝交换回来,这是齐王殿下的承诺,信中或许也有提及,太守可以细看。”
张长逊叹了口气,“让我想想吧!”
“齐王殿下会给太守两天时间考虑,两天内我们不会攻城,两天后没有动静,一万铁骑将踏平丰安县,五原郡居民全部撤回河北,这也是齐王殿下的原话。”
张长逊眼皮一跳,褚遂良最后一句话里透着强大的杀机,张长逊知道这是王者之怒,要么完璧归赵,要么玉石俱焚,一旦攻城出现重大伤亡,那么这些阵亡将士的家属也不可能留在五原郡成为隐患了。
张长逊没有表态,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外面有士兵高声禀报:“高将军到!”
张长逊眼中立刻闪过一丝警惕,刚刚要说的话又吞回了肚子里,只见高静快步走了进来,呵呵笑道:“听说有使者到来,能否让我也旁听?”
“高将军这是什么话,我正要派人去请将军。”
高静干笑一声,又回头看了一眼褚遂良,笑道:“想必这位就是去年的状元郎褚公子了,果然一表人才啊!”
高静虽然是李神通派系,但他也知道褚遂良的父亲褚亮深受秦王器重,虽然他有心杀了隋军使者,绝了张长逊的投降念头,但对方派来的是褚遂良,他杀人之心也只能收了起来,得罪了褚亮也就是得罪了秦王,以后自己别想在唐朝混了。
这时,褚遂良起身告辞,张长逊没有挽留,令亲兵送他出城,城头上,张长逊目睹褚遂良离去,心中久久难以平静,高静慢慢走上前笑问道:“李靖怎么说?”
张长逊淡淡道:“褚遂良送来我亲家的信,我两个孙子平安无事,至于李靖,他给我两天时间考虑,如果不投降就踏平永丰县。”
“那张将军准备投降吗?”高静目光凌厉地盯着张长逊。
张长逊却冷笑一声,“你说呢?”
说完,他转身下城去了,高静的拳头慢慢捏紧,他感觉张长逊已经动摇了。
.........
百名工匠经过一夜的忙碌,十架巨型投石机终于安装完成,中午刚过,隋营中鼓声大作,李靖亲率两万士兵护卫着十架巨型投石机缓缓向城头开来。
城头再一次混乱起来,‘当!当!当!’警钟声大作,士兵们纷纷奔上城头,紧握兵器,紧张地望着城下浩浩荡荡杀来的隋军,而巨大的投石机更让他们双股战栗。
张长逊也闻讯赶来,他望着十架巨人般的巨型投石机,眼中极为震惊,张铉不是给自己两天时间考虑吗?现在才刚刚过去一天,怎么就要开始进攻了?
他已经无暇细想,大喊道:“所有人进入战斗状态,弓弩准备!”
十架重型投石机在隋军士兵的推动下轰隆隆前行,行到两百步时便停止了前进,巨型投石机有三丈高,身躯庞大,比只有两丈高的城墙还要高出一截,长长的臂杆足五丈长,可以将百斤大石抛出三百步外。
可以说,用这样的巨型投石机只需几轮便能将并不牢靠的城墙摧毁坍塌,怎么能不让城上守军心惊胆战。
十架巨型投石机已经准备就绪,长臂吱嘎嘎拉足了力量,巨大的黑弹也放入了铁兜中。
“射击!”
一阵梆子声响,十架投石机同时发射,十颗巨大黑弹腾空而去,向城中飞去,黑弹掠过了城墙,飞到了县城上空,令城头所有士兵一片欢呼,巨石全部击空了,只有张长逊感到一丝不妙,这种情报不应该出现,难道隋军另有所图?
果然,十颗黑弹在县城上空先后裂开了,从里面纷纷扬扬飞出来大量纸片,瞬间弥漫在县城上空,县城上空到处是飘舞的纸片。
“是信!”一名士兵拾起纸片大喊。
士兵们纷纷喊了起来,“是我们的家信!有我父亲的信。”
得益于张长逊在五原郡推广识字,大部分士兵都能认识自己的名字,已经有士兵找到了自己的家信,激动得大喊大叫起来,城头上顿时混乱起来,没有上城的士兵也到处捡信,都想找到自己的家信,九原县失陷,每个人都对自己家人安危担忧万分。
这时,一名亲兵飞奔上来,将一封信递给张武,“将军,也有你的信。”
张武一怔,连忙接过信,只见信皮上写着‘父亲大人武勇郎将张武启’,下面是两个儿子的名字:张大明,张大亮,张武心中一热,正是他两个儿子的笔迹,他的两个儿子是一对罕见的孪生兄弟,今年七岁,已经读了两年书,可以提笔写信了。
张武趁人不注意,连忙将信揣入怀中。
一连投出三轮,将两万余封信全部投进城内,隋军十架巨型投石机缓缓后撤了,两万大军也调头退兵回营,城外恢复了安宁,隋军并没有违背承诺进攻,而是给城内送信。
这时,高静气急败坏奔来,对一直无动于衷的张长逊喊道:“为什么不制止他们,把所有信收上来烧毁!”
张长逊冷冷道:“如果我敢这样做,全军会立刻哗变,如果高将军不信就试试看吧!”
说完,张长逊转身向城下走去,高静目瞪口呆站在城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心中一阵悲鸣,这不是攻心战,这是诛心啊!
.........
夜晚,张武匆匆来到父亲房内,躬身行礼道:“参见父亲!”
“士兵情况如何?”张长逊问道。
张武摇摇头,“情况非常不好,士兵厌战的情绪高涨,很多有亲戚关系的士兵聚在一起,商量怎么回家,父亲,没有一个士兵愿意打仗了。”
张长逊并不奇怪,这个结果在他的意料之中,张铉这一招极为毒辣,禁止看信,士兵会立刻造反,允许看信,后果就是军队厌战思家,无论如何他的军队已经瓦解,就像高静所言,这是诛心之战。
“听说你也收到一封信?”张长逊望着儿子问道。
张武从怀中取出信,“父亲,是大明和大亮写给我的信。”
“连我的儿子都不放过,张铉手段真是毒辣啊!”
张武忽然跪了下来,垂泪道:“父亲,孩儿不能丢下他们,孩儿办不到!”
张长逊点点头,他也从怀中取出一封信,“这是齐王殿下写给我的亲笔信,他劝我把眼光放长远,给自己留条后路,如果将来北隋战胜唐,我的子孙在新朝也能有立锥之地。”
张长逊叹息一声,“齐王殿下这几句话,字字诛我心啊!”
“那父亲打算怎么办?”
张长逊负手走到窗前,久久望着窗外,他声音有点嘶哑,缓缓道:“我自诩热爱这片土地,可如果我让一万七千将士命丧永丰县,那我还谈什么热爱,我不会再战了,但独孤家族对我恩重如山,我已是唐臣,再弃唐降隋,我张长逊岂不成了三姓家奴?”
见儿子要说话,张长逊一摆手止住他,“你不用说了,今天晚上你就带着军队去投降张铉,我想,既然张铉不在意褚遂良的父亲在唐朝为臣,那他也不在意你的父亲在唐朝为将,我今晚就和高静去长安。”
“父亲,孩儿不孝!”张武放声大哭。
张长逊笑道:“这有什么,难道我们父子再也不能相见了吗?张铉说得对,我必须要给自己子孙留条后路,你去吧!我们以后书信往来,我想早则三年,晚则五年,就是我们一家人重新团聚之时。”
张武万般无奈,磕了三个头,拜别父亲而去。
当天晚上,永丰县军营内发生了哗变,无数士兵冲出县城,奔去隋营投降,投降的士兵越来越多,形势已经失控,张长逊带着二十几名亲兵和高静开了南城门,向南疾奔而去,逃出了永丰县城,张长逊的儿子张武在父亲走后,率领最精锐的三千骑兵出城向隋军投降。
自此,隋军收复了河套三郡中的榆林郡和五原郡,只差最后的灵武郡还没有收复,与此同时,三路唐军对江陵城的围攻也渐渐到了破城的一刻。(未完待续。)
第1007章 江陵陷落(上)
按照隋唐两国在长安达成的协议,北隋将默许唐军攻打萧铣之军,事实上,唐朝已经为此准备一年,从夷陵郡、竟陵郡和沔阳郡三个方向包围了南郡。
在二月初,当北隋水军撤出南郡后,唐军便在主帅李孝恭的率领下,从三个方向同时向南郡发动了猛攻。
江夏总管屈突通率先攻下了巴陵郡,晋王董景珍献巴陵城投降屈突通,屈突通随即沿长江西进南郡,连败梁军大帐雷长颍和周法明的军队,雷长颍死在乱军之中,周法明向唐军投降。
而西路军由李孝恭亲自率领,和梁军大将文士弘战于清江口,李孝恭大败其军,缴获大小战船数百艘,攻取宜昌、当阳、枝江、松滋等县,萧铣的江州总管盖彦在枝江县举城投降。
而竟陵郡一路由唐军大将王仁寿率领,先后攻克了紫林、安兴两县,二月下旬,三路十万唐军会师江陵城下,将江陵城团团包围。
此时,萧铣只剩下军队不足一万,他强逼江陵青壮从军,又得精兵三万人,死守江陵城,同时派使者前往洛阳和中都求救。
时间渐渐到了四月下旬,唐军围城已有两月,城内粮食渐渐断绝,萧铣将粮食全部集中,实行配给制,每日每人只得一合米活命,饥民哀嚎,士气瓦解,不断有士兵逃亡,仅被萧铣抓住斩首示众的士兵便达三千人之众。
但斩杀警告也挽救不了溃败的军心,到了四月底,招募的三万精兵已全部逃亡殆尽,忠于萧铣的军队只剩下八千人。
虽然城池已经完全可以攻破了,但唐军还是按兵不动,是因为主帅李孝恭接到圣旨,命李孝恭去收复其他各郡,而攻打江陵城的任务转交给秦王李世民。
五月初,李世民带着兄弟李元霸从长安赶到了江陵城,和李孝恭办了交接,李世民正式成为攻打南郡的主帅。
关于临阵换帅,唐军大将们都保持了沉默,连普通士兵都看得出这是天子要把破江陵的功劳给秦王,眼看江陵破城在即,这个功劳转手交给了秦王,不过三路围攻江陵的大军中,屈突通和王仁寿都是李世民的派系,李孝恭率军去清剿各郡萧铣的残余势力,留下这两路军攻打江陵,由李世民统帅也是理所当然,所以也不觉得太令人奇怪。
黄昏时分,李世民在屈突通的陪同下来到了北城下,北城是由雷世猛镇守,也是唐军攻打的重要地段,北城外的护城河已被唐军用泥土填平,大军可以直接冲到吊桥之下。
李世民看了片刻,发现似乎有重要将领在城头观察自己,他便回头对两名亲兵道:“去告之城头,就说最后决战在即,我李世民亲自主战,让城头守将投降,我保举他为八卫将军,封爵县公,否则他活不到明天晚上!”
两名亲兵催马而去,绕过了一片土堆,片刻奔至城下,数十步外,一名士兵大喊:“城上主将听着,秦王殿下亲自领兵而至,命你放下武器投降,秦王保举你为八卫将军,封爵县公,若执迷不悟,你活不到明天晚上!”
城上守军一片哗然,竟然是秦王李世民亲自领兵到了,很多人眼中露出惧意,城头大军正是雷世猛,他对萧铣忠心耿耿,没有半点投降的念头,他冷笑一声,回头厉声喝令:“放箭!射死他们。”
城下乱箭齐下,两名亲兵慌忙举盾相迎,迅速后退,两匹战马皆不幸被射中,惨嘶倒地,将两名亲兵先后掀翻在地,两名士兵转身便逃,其中一人忽然腿一软,跪倒在地上,被十几支箭射中,当即阵亡,另一人也中了招,他瘸着腿逃回了阵地,“殿下,守军无礼!”
李世民勃然大怒,一个小小的守将竟敢欺他,他咬牙切齿道:“此人必然是雷世猛,攻破城池,我非将他千刀万剐不可。”
屈突通查看了士兵的脚底,对李世民道:“殿下,他们在城外洒了铁蒺藜!”
“小小的铁蒺藜何足挂齿,明天看我怎么破它!”
李世民拔出战刀高声令道:“速传我的命令,明天天亮攻城,夺下城池,双倍赏赐,先斩下守将人头者,官升两级,赏金五百两!”
........
次日天刚亮,唐军大营内鼓声大作,六万大军分别在南、北城以及东城外列阵,在北城外有三万大军,这里是唐军进攻的重点。
三千唐军士兵已经在三百步外静静等待,在他们身后是三根长达五丈的攻城槌,每根重达万斤,今天这三根攻城槌将成为攻城主角。
李世民立马在一座土丘上,打量着这座南方大城,萧铣的都城,只见江陵城高约三丈,巨大的城门威然挺立,一丈宽的护城河已经被泥土填平,只有一座高高的吊桥像盾牌一样保护着城门,绚丽的朝霞洒在城头,将城门和吊桥染成了一片金黄之色。
城头上站满了密密的士兵,足有五六千人之多,看得出对方也是重点防范北城。
李世民回头看了一眼四周茂密的森林,他战刀一挥喝令道:“砍松林铺路,!”
对付铁蒺藜最好的办法就是铺一条新路,比如用袋子装土铺路、比如用木板铺路,如果周围树木多,用树木铺路也是一种简易有效的办法,尤其是松树,若树冠高大茂密,几十棵大树便可以铺出一条新路。
千余士兵一起动手,片刻便砍下了百余棵松树,士兵们拖着松树飞奔而至,这时城头上乱箭齐发,唐军举巨盾防御,不断有士兵中箭倒地,但前面士兵倒下,后面士兵立刻接应上去,在死伤了数百士兵后,唐军终于在密集的箭雨下铺设了一条松路,松树五根一排,很快便铺出一条宽阔的松树路,满地的铁蒺藜失去了作用。
铺设了松路的士兵并没有离去,他们结成了三面盾牌阵,给后面的士兵创造机会。
数百士兵扛着油桶飞奔而至,他们单手执盾,冒着箭雨,沿着松树路向城门奔去,油桶里装的也是高奴油,这是李世民受隋军大战突厥的启发,从官仓中找到了数百桶高奴油,携带前来江陵城。
一桶桶高奴油泼在护城桥上,黑油顺着桥板流满了一地,士兵们飞奔而回,这时,一支火箭腾空而起,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射在黑油中,大火顿时熊熊燃烧而起,火焰迅速吞没了护城桥。
要用攻城槌攻破城池,关键就在于毁掉外面的护城桥,用火烧是一个很好的办法。
护城桥上浓烟滚滚,大火在熊熊燃烧,城上守军乱作一团,他们已经意识到唐军的企图,将一盆盆热水从城头泼下,却丝毫起不了作用。
李世民立马在土丘上,冷冷注视着城上守军手忙脚乱地灭火,这时他看见城头上有士兵抬来一袋袋沙土,李世民当即下令,“用重弩压制!”
“咚!咚!咚!”急促的鼓声敲响,两千唐军从队列中奔出,他们手执体型硕大的蹶张重弩,这是一种七石大黄弩。
大黄弩并非北隋军发明,是自汉朝以来的传统重弩,有五石弩、七石弩和十石弩三种。
和北隋军的大黄弩一样,唐军的大黄弩也须合两名强壮士兵之力才能上弩,射程可达三百步,矢长两尺四寸,两百五十步内可伤敌,一百五十步内可洞穿敌军盾牌。
两千名士兵手执一千张重弩,两人面对而站,双足踩住弩弓,四臂奋力拉弦,弓弦慢慢张开,卡住了弦扣,一名士兵用肩扛起重弩,另一名士兵装上弩矢。
两千士兵都是李世民的亲卫,训练有素,他们动作熟练,只片刻,一千支重箭便对准了城头,一名都尉郎将大喝一声,“射!”
只听一片咔嚓声,一千支长矢脱弦而出,呼啸着射向城头,有的箭射中城垛,火星四溅,碎石乱飞,有的箭则射进了城头的士兵群,城头士兵措不及防,被强劲的长矢洞穿头颅和身体,爆发出一片惨叫射声,紧接着第二轮箭又呼啸而至,又有近百人被射倒,唐军强大的弩箭令城头守军胆颤心惊,守军们吓得纷纷蹲下,不敢再露头。
护城桥足足烧了半个时辰,已经被烧成碳的护城桥再也承受不住自身重量,轰然断裂,一部分被铁链挂在城墙上,而另一部分则重重砸在泥土上,摔裂成五六块。
“重弩掩护,擂鼓攻城!”李世民下达正式攻击的命令。(未完待续。)
第1008章 江陵陷落(下)
在惊天动地的战鼓声中,攻城槌出阵了,这是三根由千年巨木制成的攻城槌,锤头上装有生铁,槌身装有密密麻麻把手,重达万斤,由两百名士兵抬动,两边各站百人提槌,又各有三百人举盾掩护。
巨大的攻城槌就像一只黑色的蜈蚣,沿着松树路,向城门缓缓走去,在他们身后,李世民亲率两万骑兵已经列队就绪,等待城门撞开便杀进城内。
这时唐军重弩已经压制住了敌军,一轮轮长弩矢射向城头,叮当之声此起彼伏,城垛上碎石四溅。
主将雷世猛心急如焚,他从城垛缝隙里看到了攻城槌慢慢靠近城门,但他的士兵却被唐军强大的弩箭压得抬不起头,他急得大喊:“准备滚木礌石!”
数百名士兵猫着腰,将一根根三尺长的滚木和一块块数十斤重的石头堆砌在城头,他们不敢抬头,只能用抛的方式将滚木礌石砸下城去。
大半截吊桥裂成五六块倒卧在泥土上,大火已经熄灭,可被烧成碳的吊桥上依旧火星点点,暗红色的火光时隐时灭,几十名唐军冲上去抡起大斧一阵猛劈,将吊桥完全砸烂。
就在这时,城头的滚木礌石如雨点般落下,几十名唐军士兵措不及防,被石块和木头砸中,惨叫着倒地。
指挥撞城的都尉大怒,大吼一声,“撞木!”
两百名士兵猛然加速,抬着攻城槌向城门撞击而去,‘轰!’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万斤力道撞上城门,城门剧烈晃动,城头沙石扑簌簌落下,城头上的很多士兵痛苦地倒地蜷缩,撞城时那种巨大的冲击力使他们心脏都几乎破裂了。
一种绝望的情绪在城内蔓延,很多士兵都意识到城将守不住了,没有重型守城武器,城门迟早会被撞破,而且这是李世民亲自率军攻城,军心开始崩溃,很多士兵趁着城头混乱之机,脱去盔甲撒腿便向城下跑去。
逃跑的士兵越来越多,士兵们疯狂向城下涌去,大声叫喊道:“城池要破了,城池要破了!”
雷世猛已经无法阻止士兵们逃亡,原本四千人的城头只剩下三百余人,雷世猛绝望地大喊道:“用石块砸下去!”
他身边几十名士兵搬着石块不顾一切向下砸去,这时,又是一轮千支大弩矢射来,数十余名士兵纷纷被射翻在地,雷世猛也被一支箭射中左肩,巨大的箭力将他掀翻在地,箭尖从后背透出,钻心的疼痛使他几乎晕厥过去。
在齐声大吼中,攻城槌再一次撞上城门,城门再次支撑不住,被轰然撞开,数百唐军跟着攻城槌冲进城内。
李世民见城门已开,他战刀挥动,厉声令道:“杀进去,顽抗者格杀无论!”
两万骑兵骤然发动,战马奔腾,喊杀声震天,挥舞战刀向城中杀去,骑兵如铁流一般冲进城内。
雷世猛长叹一声,调转长剑自刎而死。
.......
皇宫内,萧铣身着孝服,在太庙内磕头向先祖谢罪,这时,中书侍郎岑文本飞奔赶来,惊惶喊道:“主公快走,城池马上要被攻破了!”
萧铣十分平静,给先祖上了三炷香,这才走出大殿,对岑文本道“天虽不佑梁朝,但同样也不会保佑唐朝,虽然张铉负我,但得天下者非他莫属,你可趁城破速去中都投奔,明公有宰相之才,相信张铉一定会重用。”
岑文本泣道:“请主公与微臣一同出城!”
萧铣摇摇头,“天下有逃亡的大臣,绝没有逃亡的君主,明公快走吧!”
岑文本见主公坚决不走,不由大哭着跪下磕了三个头,转身离开皇宫,他躲进了亲戚家中,十天后,岑文本扮作一名书生离开了江陵,用十两黄金雇了一条客船,坐船前往江都。
城内已是一片混乱,百姓哭爹叫娘,四散奔逃,大街上铁骑滚滚,很多民众躲藏不及,被唐军骑兵劈死在道边,百姓被杀者极多。
李世民率领三千骑兵杀到了皇宫前,这时,皇宫大门开启,萧铣披头散发,独自一人走了出来,他对李世民高喊道:“应死者仅萧铣一人,百姓无罪,请秦王安民,不要杀掠他们!”
有认识萧铣之人告诉李世民,此人正是逆贼萧铣,李世民倒也佩服他的胆识,回头喝令道:“传令全军停止剿杀,军纪兵入城,骑兵撤到城外集结。”
李世民一挥手,一辆囚笼马车缓缓驶上前,李世民厉声道:“我以礼待之,请吧!”
萧铣最后看了一眼皇宫太庙,泪水从他眼中流出,他一咬牙,快步走进了马车,铁门锁死,五百骑兵护卫着马车向城外大营而去。
抓住了萧铣,李世民一颗心终于落下,随即下令全城戒严,军队接管江陵城,又任命周法明为南郡太守,下令将雷世猛遗体以厚礼安葬,留五千军暂守江陵城,他自己率大军北上,押送萧铣及女儿萧月仙返回长安城。
......
五月初五,由北隋紫微阁派出的使者温彦博和副使凌敬也抵达了关中,准备和唐朝协商战争善后事宜。
百名隋军骑兵护卫着使者的马车过了蒲津关,进入了关中境内,虽然这是温博彦第二次出使长安,但和第一次出使谈判不同,他这次出使没有底,心中着实不安。
其实不仅他没有底,就连紫微阁的相国们也不知该怎么和唐朝的协商,他们只有凌敬带回来的一封主公的信,信中也有一些细节没有交代,让相国们着实为难,最后他们一致决定,让稍微了解情况的凌敬为副使,陪同温彦博前往长安。
温彦博在幽州时和凌敬打过交道,那时凌敬还是窦建德的谋主,不过同归北隋后两人便没有交集,凌敬是在军方,而温彦博是礼部侍郎,两人没有了打交道的机会。
这次一同前往长安,他们一路交谈,两人都是博学之士,竟谈得十分投机,关系变得十分融洽了。
温彦博望着车窗外的风景,叹口气道:“离长安还有两天路程,说老实话,我真不知道殿下需要我们去谈什么,直接把战利品划给他们就是了,他们不要就拉倒,这种事情还需要协商吗?”
凌敬微微笑道:“其实我刚开始没有想通,中午过黄河时,我才有点醒悟了。”
温彦博大喜,连忙道:“凌兄快说,莫要打哑谜了。”
“我离开静乐县时,齐王殿下也率军出发去了河套,河套虽然不是唐朝地盘,我们夺取并不违反双方的协议,但我听玄龄说,张长逊已经秘密投降了唐朝,五原郡和榆林郡实际上已经属于唐朝,想必李渊也知道这件事,正在大发雷霆。
而且夺取河套,其战略是剑指关陇,李渊焉能不知,还有雕阴郡的铁矿,延安郡的宋金刚,唐朝烦恼的事情太多,也需要和我们协商,恳请我们不要继续南下。
那么问题就来了,我们要灭梁师都,要灭宋金刚,这是正大光明之事,你要我们不要插手显然也说不通,所以需要双方协商,谁灭梁师都,谁灭宋金刚?如果灭不了又该怎么办?我觉得殿下让我们出使长安,是和唐朝谈这件事,绝不是分割战利品那么简单。”
温彦博如醍醐灌顶,顿时明白了,他立刻想到了上一次谈判,笑道:“我明白了,应该还和上一次谈判有关,上次谈判已经讲好怎么瓜分萧铣的地盘,如果唐军不守信怎么办?所以河套战局就逼得唐军不得不信守承诺,把属于我们的郡县交出来,否则隋军直接杀进雕阴郡和延安郡,灭了宋金刚,北隋的兵锋就抵达上郡了,这也需要我们和李渊当面锣对面鼓地说清楚,凌兄说对不对?”
凌敬笑道:“我觉得我们二人在妄猜上意。”
两人一起大笑,可不是这样吗?两人出使连个方向都没有,一头雾水,就坐在马车里胡思乱想,自以为是。
温彦博也有点担心他们真是妄猜上意,万一齐王殿下根本没有这个意思该怎么办?
这时,凌敬若有所悟,笑道:“这次我真的明白了,我要兵分两路,我先下马车单独走,贤弟一人去长安,到时我们在长安会合。”
温彦博心念一转,顿时也明白了,“凌兄的意思是说,齐王殿下会有具体指令给长安情报署?”
凌敬点点头,“因为当时还没有拿下五原郡,所以有些话殿下不好早说,我相信现在已经拿下了,那么殿下一定会发鹰信通知长安情报署,让他们转告这次谈判的内容。”
“凌兄说得对,这就解释得通了。”(未完待续。)
第1009章 武德议事
和上一次温彦博出使略有不同的是,这次北隋使者前来长安的消息并没有引来太多关注,朝野上下依然沉浸在攻取江陵,灭掉梁国的喜悦之中。
这是唐朝建国以来最大的一次胜利,秦王李世民也成了长安市井人人赞颂的英雄,酒楼茶馆到处有人在眉飞色舞描述攻下江陵城的大战,就仿佛他们亲眼所见。
“秦王殿下左手提蟠龙枪,右手拿混天盾,率先一跃跳上城墙,所向披靡,杀得敌军人仰马翻,血流成河,鬼神皆为之胆寒!”
“为什么赵王玄霸这次没有大展神威,因为秦王在,秦王率先冲进城,被萧梁十八杰围攻,他单枪匹马,连挑十三将,吓得其他将领望风而逃.......”
“告诉大家一个秘密,秦王殿下是武魁星下凡,真正的天下第一猛将,赵王玄霸就是他亲手调教出来。”
........
种种说法在长安街头流传,越说越玄,将李世民夸赞得天下绝无仅有,无形之中,坚守太原,并派出唐军和北隋联合作战,全歼突厥数十万大军的太子李建成已经被秦王李世民的光环取代,长安军民已将他遗忘。
而这时,天子李渊也发布了嘉奖令,所有参与江陵战役的大将升官一级,士兵赏钱二十贯,土地十亩,秦王李世民封为天策上将,开天策府议政。
这个册封一般民众不会明白它的含义,但朝廷重臣却明白,开府议政就意味着的大唐将有两个权力中心了,这明显是圣上对太子不满而采取了制衡之策。
太子李建成早已回朝,他简单述职后,便投入到繁重的政务之中,李渊也并没有指责他擅自出兵和北隋联合,但李渊却免去了他兼任的太原留守之职,他和并州的事务就没有关系了,李渊随即任命襄邑郡王李神符为太原留守,并州总管,主导并州军政事务,李仲文继续出任并州行台尚书。
这天清晨,李建成和平常一样在东宫处理政务,这时,魏征快步走了进来,躬身行礼道:“殿下可听到并州的消息?”
李建成停住笔问道:“并州有什么消息?”
“王君廓将军被撤职了。”
李建成一惊,“这是哪里的消息?”
“从兵部听到的消息,我今天上午遇到赵侍郎。”
兵部侍郎赵慈景是李建成的妹夫,两人关系极好,赵慈景显然是通过魏征把消息传给李建成。
李建成顿时有点急了,并州可是他的地盘,王君廓战功赫赫,忠心于大唐,更是自己的左膀右臂,怎么能将他撤职,他连忙问道:“什么理由?”
是李仲文上书天子,说王君廓放纵士兵**民女,败坏天子名声,天子震怒,便责令兵部将王君廓撤职,改由原代州总管王孝基接任。
“又是李仲文!”
李建成怒不可遏,将笔重重往桌上一拍,起身道:“我去找圣上,简直岂有此理!”
魏征连忙拦住他,“殿下息怒,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
“我知道不简单,但要撤职就撤职,非要给王君廓安这么一个卑劣的罪行,我不能接受!”
“殿下,这不就是圣上的意思吗?”
魏征这句话俨如迎头一棒,顿时将李建成打醒了,他也终于明白过来,这是父皇在剪除自己的军权,这一次是王君廓,下一个就是王伯当了。
李建成踌躇半晌道:“不管父皇是什么目的,我还是要去争取,这对王将军太不公平了,这样唐朝会渐渐丧失人心的。”
“我劝殿下还是在等一等吧!圣上很快就会来宣召殿下。”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李建成不解地问道。
“赵侍郎还告诉我,隋军已经攻占了榆林郡和五原郡,兵指灵武郡,殿下,这件事意义非同小可啊!”
榆林郡被隋军攻占一事李建成也听说了,但他没想到会发展得这么快,五原郡也被攻占,河套地区已被占领大半,那么隋军下一步是进攻灵武郡,还是延安郡,这就值得商榷了,李建成确实意识到问题严重了,河套被攻占,形象的说,这就像长安头顶上悬了一把刀,随时可能会落下。
就在这时,有侍卫在门口禀报:“启禀殿下,圣上派人前来宣召,请殿下立刻去武德殿商议要事。”
李建成点点头,对魏征道:“果然被先生说中了。”
“会不会协商河套之事?”
李建成摇摇头,“河套之事还处于绝密,而且有人提醒我,河套之事是圣上的痛处,千万不能在公开场合提及,我想应该不会谈此事。”
“那殿下准备怎么办?”
李建成沉吟一下道:“我先去看看情况,不过王将军之事我也绝不会就这么接受,一定要把事情查清楚。”
“殿下看准时机再说吧!”
“我知道,我会视情况而定。”
李建成换了一件衣服便匆匆赶去武德殿了。
武德殿内已经坐了十几名重要大臣,包括相国裴寂、刘文静、陈叔达、窦琎和豆卢宽,另外还有赵慈景等各部尚书,以及李神通、柴绍等军方重要人物。
李建成和众人一一打了招呼,回到自己位子坐下,李建成的座位原在丹陛中部,但李建成坚持以臣礼相待,座位要回归大臣行列,众人说服不了他,只得同意,现在李建成的座位在右首第一个,他对面的左首第一个则是兄弟秦王李世民的座位,因为李世民南征未归,所以座位空着。
李建成身边是中书令裴寂,下面是陈叔达,再下面是窦琎,侍中刘文静则坐在对面李世民的身边。
这种座位排序非常讲究,两大功臣裴寂和刘文静分坐群臣之首,但裴寂坐在太子身边,说明裴寂的地位要略高于刘文静。
李建成坐下便低声问裴寂道:“今天商议什么要事?”
裴寂笑得有点勉强,半晌含糊道:“微臣也不太清楚!”
李建成心中不由冷笑一声,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裴寂了,当初父皇为南襄道一事打压二弟军权时,裴寂拼命讨好自己,一天要跑东宫三次,现在二弟被封为天策上将,开府议政了,裴寂便不再来东宫,其人趋炎附势,令人不齿。
这时,陈叔达微微欠身笑道:“启禀殿下,可能是和中都使者有关!”
“中都又派使者来了?”李建成有点惊讶地问道。
陈叔达点点头,“中都派温彦博为使者,前来长安商议战后战利品分割事宜,听说已经过蒲津关了。”
李建成眼皮一跳,当初自己派魏征去和张铉谈,这本是一件小事,双方很容易就达成共识,偏偏张铉还要兴师动众,让中都派使者来长安谈判,他真是为了战利品之事吗?
这时,有侍卫高喝:“皇帝陛下驾到!”
偏殿内顿时安静下来,只见李渊在八名宫女手执长柄罗扇的簇拥下,从旁边小门走进了偏殿,众臣连忙起身行礼,“参见陛下!”
李渊在御案前坐下,摆摆手道:“众卿免礼,请坐吧!”
众人纷纷坐下,李渊这才缓缓道:“今天上午朕接到中都送来的官牒,由紫微阁签署,任命温彦博为使者,来长安商议并州战后的善后事宜,按理应该是朕批复同意后,对方再派出使者,但朕又接到消息,温彦博已经过了蒲津关,明天就能抵达长安,这有点不合仪礼,不过朕也不想计较了,所以召集各位来商议,我们该如何应对中都使者到来。”
众人面面相觑,这个消息来得很突然,大家都没有准备,大殿内一片寂静,没有人起身表态,李渊看了众人一圈,目光最后落在太子李建成身上,李渊淡淡道:“这件事说起来应该是皇儿之事,在太原就应该解决,朕不理解怎么会牵扯到朝廷,皇儿,你来说说吧!”(未完待续。)
第1010章 青云酒肆
李建成当然明白父皇言不由衷,若真的在太原解决了,事情就大了,他微微点头,从容道:“父皇,各位大臣,在并州全歼突厥大军,唐军将士也流血出力,付出了一万人的代价,尤其王君廓将军功高卓著,连张铉也不敢否认,他亲口承认了唐军的功绩,战争既然结束,下一步就是善后处理,怎么分割战利品,怎么抚恤阵亡将士,对唐朝而言,还涉及到一个并北三郡的归属问题,事情不是那么简单,所以应该由双方朝廷协商此事,我想,这就是中都派使者前来的原因。”
李渊锐利地目光注视着李建成,又问道:“皇儿在并州已经和张铉接触过了?”
“回禀父皇,既然共同抗击突厥,当然会有接触。”
“那张铉是什么态度?愿意归还并北三郡吗?”
李建成已经察觉到父皇语气中的不满在加剧,他沉吟一下道:“张铉回避了此事,只谈战利品分割。”
这时,陈叔达起身笑道:“陛下,微臣对此事倒有点想法。”
陈叔达挺身而出,使大殿内的紧张气氛为之一缓,李渊也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便点点头,“陈相国请说!”
陈叔达又向李建成微微欠身,这才不慌不忙道:“正如刚才陛下所言,分割战利品只是一件小事,唐军抗击突厥是为大义,绝非贪图一点点战利品,张铉既为上位者,这个道理他应该也懂,那么他为什么非要把小事闹大?考虑到对方使者又是温彦博,微臣认为张铉是借谈判战利品这件事来提醒我们须遵守上次谈判的成果,萧铣已灭,那么郡县划分就要按照已达成的协议来办。”
李渊笑道:“不愧是相国,果然考虑得远,确实有几分道理。”
这时,李渊见刘文静欲言又止,便笑道:“刘相国有什么见解?”
刘文静起身行礼道:“微臣觉得应该和河套之事有关?”
他这句话一说出来,对面的裴寂立刻露出了一种幸灾乐祸的表情,陈叔达则大惊失色,这件事是圣上的痛处,怎么能在公开场合说出来?
李渊的脸色当时就沉了下来,冷冷道:“今天只谈北隋使者之事,刘相国不要偏了话题。”
李建成暗暗叹息,其实刘文静见识高明,总能看到问题的实质,可他就是不懂揣摩圣意,在人情世故上还是一个白面书生。
李建成不忍,便出面打圆场道:“既然使者明天就要到达长安,不如父皇先任命我们这边的对应大臣,听一听对方的表述,我们再应对也不迟!”
李渊已经被刘文静扫了兴,便不想再谈下去了,“既然是来商议善后之事,那就由皇儿负责应对吧!”
陈叔达连忙道:“对方只是来了一个礼部侍郎,让太子出面应对有点不妥,不如太子殿下在幕后坐镇,我们也出一名级别对应的官员,以免被对方小瞧了,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李渊点点头,“准奏,由礼部侍郎宇文士及为对应谈判。”
停一下,李渊又对陈叔达道:“就烦请陈相国也参与协同此事!”
“微臣遵旨!”
李渊在众臣的恭送之下起身走了,众人也三三两两离开偏殿,这时,李建成走到陈叔达身边笑道:“陈相国若有时间不妨来东宫,我们一起商量一下对应之事。”
“太子有召,老臣怎敢不从,老臣上午还有两件重要之事要处理,不如我下午过来。”
“没问题,就看相国方便,要不我来吏部,顺便将宇文侍郎也一并请来。”
“这.....这怎么行,还是微臣去东宫吧!”
汉语的博大精深就在于此,很多事情不用说透,语气稍微迟疑,对方就能心情神会,陈叔达当然知道现在去东宫并不是好主意,和太子稍微保持一点距离才是明智之举,但碍于太子相召,他又不好不答应,所以在太子给了一个台阶之时,他立刻表现出了犹豫,这其实就是暗示李建成,为避免一些不必要的猜忌,最好不要在东宫谈。
李建成心领神会,便笑道:“那就一言为定,我下午来吏部和相国协商。”
两人又说了几句,便各自离开了,
........
位于务本坊的青云酒肆在长安颇为有名,它是距离皇城最近的一座酒肆,地方宽敞,环境优雅,而且酒醇菜鲜,酒肆名字也起得好,暗喻平步青云,因此深受朝官们喜爱,每天这里酒客盈门,生意十分火爆。
一些资深酒客都知道,这座酒肆是窦家的产业,不过就在上个月,窦家用这座酒肆和于氏家族换了他们渴盼已久的一座庄园,使得窦家的两座庄园能连为一体,得到了终南山一处极好的风水位置。
至于两家的交易谁占了便宜已经不重要了,至少是各取所需。
换了东家,掌柜和伙计也要一并换掉,青云酒肆的新掌柜是个极为精明能干,而且能说会道,伙计们的服务也十分周到,很快便赢得了老酒客们的认可,使青云酒肆丝毫没有受到换东主的影响,生意继续火爆。
由于生意太好,酒肆也配了一个账房,账房姓高,是个二十余岁的读书人,据说是于家的远房亲戚。
高账房自然便是高瑾了,酒肆产权虽然归于家所有,但经营者却是北隋设在长安的情报署。
房玄龄对这座酒肆极为重视,他决定由高瑾来坐镇这座酒肆,利用这座酒肆来获取唐朝的重要情报。
所以高瑾名义上是账房,实际他才是这座酒肆的真正主管。
清晨,长安城门开了不久,酒肆也开始忙碌起来,进行开业前的准备,打扫卫生,准备食材,布置单间雅室,一般要忙碌一个时辰,才正式开门营业。
这时,一辆马车停在了店门口,车夫回头笑道:“先生,这里就是青云酒肆了。”
从马车里走出一名三十余岁的文士,他抬头打量一下巨大的酒幡,上面用篆体写着‘青云酒肆’四个大字。
文士点点头,取出一片半两重的金叶子递给车夫,笑道:“一路辛苦你了。”
车夫双手捧着金叶子连声道谢,这才兴高采烈地赶着马车离开了酒肆。
文士整理一下衣帽,上了台阶向酒肆内走去,酒肆大门没有关,门口正好有个扫地的酒保,他见文士要进来,连忙上前陪笑道:“这位先生,小店还有半个时辰才开始营业,先生可去旁边看看风景,回头再来,小人一定盛情招待先生。”
文士正是半路下了马车的凌敬,他没有带随从,而是租了一辆马车一路来到长安。
凌敬笑了笑道:“我是从中都过来,来找你们高账房,他可在?”
酒保听说是从中都过来,立刻肃然起敬,连忙道:“账房在,我去叫他!”
酒保飞奔而去,片刻,高瑾匆匆赶来,见是录事参军凌敬,他急忙上前见礼,“原来是凌先生,好久不见了。”
凌敬微微一笑,“贤弟知道我要来?”
高瑾点点头,这里不是说话之地,请随我去后院。
凌敬来到后院账房,高瑾关上门,这才行下属之礼,凌敬摆摆手笑道:“这里不是中都,我们就随意了,你知道我的来意吗?”
“卑职前天收到了军师从娄烦郡送来的一封紫筒鹰信,上写转交中都使者,这是我们收到了第一封紫筒信,我们正在疑惑,没想到参军到了。”
鹰信以信筒颜色区分重要性,最高级别是紫色,其次是红色,再其次是黄筒,而普通鹰信则没有任何颜色,而杨重澜的级别只能拆开红筒信,对于紫筒信一般是齐王手令,只有军师级别才有权开启。
凌敬的到来,让高瑾立刻明白了紫筒信的意义。
凌敬大喜,果然殿下有手令来了,他连忙道:“我就是副使,我特地来这里就是为了取殿下的手令。”
“参军请坐下休息,再吃点东西,卑职这就去东市取信,即刻便回。”
凌敬着实有点饿了,便笑道:“随便来几样小吃,你速去速回!”
高瑾行一礼转身出去了,他先交代酒保给凌敬上菜,自己则骑了一匹马向东市疾奔而去。(未完待续。)
第1011章 齐王密诏
温彦博比凌敬晚了两个时辰到达长安,凌敬是独身进入长安,温彦博则是被唐朝礼部侍郎宇文士及迎入长安。
宇文士及年约三十五六岁,他是宇文述的三子,宇文化及的亲弟,但他性格温文尔雅,学识渊博,容貌俊美,和不学无术的大哥宇文化及相差甚远,所以天子杨广看中了他,在他十八岁时便将自己十六岁的女儿南阳公主嫁给了他,宇文士及便成了大隋天子杨广唯一的驸马。
宇文士及在隋朝曾经风光无限,但江都事变改变了他的命运,他毅然割裂了妻子和儿子,又投入了大唐的怀抱,成了李渊的座上嘉宾,再一次利用妹妹是李渊宠妃的裙带关系当上了唐朝的礼部侍郎,又重新娶李渊的侄女寿光县主为妻,可谓官运亨通,平步青云。
温彦博听说前来迎接自己之人便是宇文士及,心中不由充满了鄙视,但公事为重,温彦博克制住了内心的鄙夷,一路有说有笑,跟随宇文士及住进了贵宾馆。
大堂上,温彦博和宇文士及分宾主落座,两名侍女给他们上了茶,宇文士及笑道:“这次温使君前来大唐,我们非常欢迎,中都的官牒上说,温使君是来商谈善后事宜,但官牒上诸多细节不祥,能不能请温侍郎再进一步介绍一下。”
温彦博微微一笑,“我们两国精诚团结,共同抗击胡虏南下,保卫了中原大好河山,同时我们也建立了良好的互信,摄政王殿下希望这种互信能扩大并加深,所以我奉命前和唐朝沟通就很有必要了。”
温彦博说得很圆滑,也说得很光面堂皇,但实质内容却丝毫不碰,使宇文士及就像喝了杯白开水一样的感觉。
宇文士及要回去汇报,没有收获怎么行,他不甘心地又继续问道:“不知摄政王殿下所说的互信扩大加深是指什么?”
温彦博也知道,不给宇文士及一点东西,他就会像秋天蚊子一样缠着自己不放,他笑了笑便道:“当然涉及的内容很多,比如双方可以互相建立一个联络官署,互派官员长驻,再比如可以扩大贸易,鼓励民间贸易,互通有无,再比如互相承认对方的科举,诸如此类等等,总之就是一句话,加深沟通,促进了解。”
宇文士及笑着点点头,“有使君这番话,我回去就好交差了,太子殿下希望使君不要担心安全,这次我们将严密防范。”
这时,一名守卫快步来到堂下,犹豫一下禀报道:“启禀宇文侍郎、温侍郎,外面有一个文士,他说自己是副使者。”
温彦博笑了起来,“没错的,是我的副使凌参军,请他进来吧!”
宇文士及有点疑惑,“温使君,我不太明白。”
“是齐王府参军凌敬,他作为军方代表参与这次出使,比如战利品分割之类都由他负责参与协商,他之前在新丰县有点私事,所以比我晚一步,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赶来了。”
宇文士及恍然,“原来是凌参军!”
他立刻对守卫道:“还不快请凌参军进来。”
守卫答应一声快步去了,宇文士及起身道:“那我就不打扰使君休息了,先告辞!”
温彦博将宇文士及送出内院,正好在路上遇到了匆匆走来的凌敬,温彦博笑着给他介绍宇文士及,两人见了礼,宇文士及便告辞而去。
回到内室,温彦博冷笑道:“不愧是宇文述的儿子,至始至终不问自己的发妻和儿子情况,天性薄凉。”
“他应该知道儿子被刺杀,发妻出家为尼之事吧!”
“他知道是一回事,但关心是另一回事,我知道他又娶了宗室之女为妻,这种人自以为抱紧了唐朝大腿,可一旦唐朝不继,他是不是又想休妻求荣?”
“他如果真这样做,殿下也不会容他,算了,不要被这种人坏了心情,我拿到殿下的信了。”
温彦博大喜,殿下真有信留给他们,他急问道:“信在哪里?”
凌敬取出紫筒鹰信,递给了温彦博,温彦博连忙将信筒拆开,取出了里面一张薄绢,只见上面写了几行字,正是齐王手谕。
两人看了一遍鹰信,不由暗暗庆幸他们猜对了,一共有四条指示,第一条就是要求他们和唐朝谈灵武郡和延安郡一事,第二条要求他们督促唐朝履行萧铣地盘分割协议,第三条是按出兵人数分割战利品,并仅限于楼烦关以南的战利品,第四条是用娄烦郡换萧铣父女。
两人面面相觑,第四条却让他们没有想到,凌敬心里却明白,这是殿下的一点私心,弥补他对萧铣的失信。
两人又继续商议种种细节,一直到华灯初上,才各自回屋休息了。
........
宇文士及匆匆来到吏部,见吏部尚书陈叔达,如果在朝廷按派系分,他是秦王李世民一派,他当然不想去见太子李建成,而且他只是侍郎,应该是向尚书汇报,而不是越过尚书直接去找太子汇报,这是官场大忌,宇文士及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直接来了吏部,见到吏部尚书陈叔达,将他和温彦博见面的详细经过汇报给陈叔达。
陈叔达对温彦博的见面不感兴趣,他更关心凌敬,凌敬是齐王府录事参军,属于军方高官,这次北隋派军政大员同来,恐怕会涉及到军政两边的谈判。
“宇文侍郎,你觉得凌敬为什么会晚来?”陈叔达沉吟良久问道。
“卑职觉得,或许凌敬另有任务,所以晚来长安一步。”
陈叔达摇了摇头,“你弄错了,这个凌敬实际上是早来了长安一步,他应该是去长安情报署了。”
“相国看得透彻,应该是这个原因。”
陈叔达负手来回踱步,心中充满了疑惑,他自言自语道:“凌敬去长安情报署做什么?难道他们需要接受进一步的指令?难道真是为了河套前来谈判?”
陈叔达想不通原因,便问道:“具体谈判时间定了吗?”
“回禀相国,初步定在明天一早开始,由我们派兵去贵宾馆接人,具体时间地点由我们决定,然后今晚通知他们。”
陈叔达点点头,“我回头再去和太子殿下商议一下,明天一早你去接他们来皇城,军队我来安排。”
“属下明白,相国还有什么交代?若没有别的事,属下就先告辞了。”
陈叔达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笑道:“宇文侍郎当然要和我一起去东宫,明天可是由侍郎主谈,具体怎么谈,怎么决定,不先明确下来,明天岂不是乱成一团?”
宇文士及呆了一下,连忙歉然道:“属下考虑不周,.....属下这就和相国去东宫。”
........
次日一早,五百铁甲骑兵严密护卫着北隋使者的马车穿过了朱雀大街,从朱雀门进了皇城,一直来到政事堂大门前,这也是上次谈判之地,双方极为重视,由于北隋又多了一个谈判副使,所以天子李渊便临时指派兵部侍郎赵慈景为唐朝的谈判副使,负责军方事宜。
双方在大堂正中坐下,一张宽大的桌子将双方隔开,在唐方后面,太子李建成和相国陈叔达作为旁听就坐,北隋正副使者连同主簿和参军从事等等一同有六人参加谈判,唐方也出了六人。
这时,陈叔达起身笑道:“今天的实质并非谈判,而是友好协商,大唐天子让我转告双方,他希望气氛平和友好,双方互谅互让,达成一个皆大满意的结果。”
温彦博欠身笑道:“这也是北隋摄政王殿下的意愿,双方的互相加深扩宽,友好协商自然就是前提,既然双方协商的提议是我们提出,就由我们开始吧!”
宇文士及笑着点点头,“温使君请说,我们洗耳恭听!”
温彦博取出两只卷轴,将其中一只交给宇文士及,“这是娄烦郡之战所获战利品的详细清单,另外还有双方出兵的人数,先请贵方过目并确认。”(未完待续。)
第1012章 虚伪友好
有从事将清单转交给了宇文士及,宇文士及接过清单铺开细看,只见上面写着长长的一溜清单,战马五万三千五百五十五匹(伤马不计),骆驼八百五十头,兵甲三万七千套,战俘两万六千四百人,黄金九千四百两,旗帜、战鼓、器皿........
旁边副使凌敬解释道:“贵方也清楚,战马的皮肉之伤可以忽略,这里只是指骨折或者眼伤,这种伤势很难治愈,能痊愈活下来的战马最多也只有一半,而且不能再当战马,只能用作畜力,所以我们没有把伤马计算在内。”
宇文士及昨天和太子建成、相国陈叔达仔细商量到深夜,基本上也知道该怎么应答,他让从事将清单转给陈叔达,眉头一皱对温彦博和凌敬道:“一般而言,应该是双方一起清点,制成清单后双方清点人签字确认,现在贵方就给我们一份已经清点好的清单,实物却不见,似乎有点.......”
凌敬脸一沉,冷冷道:“这上面有齐王殿下的印章确认,堂堂北隋摄政王、统领四十万大军的齐王殿下,难道在宇文侍郎眼中就如街头卖菜小贩,还要故意缺斤短两不成?”
宇文士及十分尴尬,连忙解释道:“我没有此意,只是说有点........”
后面陈叔达重重咳嗽一声,制止住宇文士及的解释,陈叔达温和笑了笑道:“凌参军误会了,齐王殿下信誉卓著,天下何人不知,这份清单没有问题,我们完全接受,分割方式按照出兵人数我们也能接受,总之一句话,我们完全接受贵方的战利品分割方案。”
宇文士及虽然十分尴尬,但他心中却有点着急,陈叔达的表态和昨天晚上他们商议的结果完全不同,不是说还要继续讨论马邑郡的战利品吗?而对方的清单上明显只是娄烦郡的战利品,陈相国怎么又改变了主意,就这么接受对方的方案,这是为什么?
他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太子李建成,只见太子殿下在一旁平静地喝茶,丝毫没有半点奇怪的神情,宇文士及立刻明白了,他们二人一定在自己走后又继续商议,但商议的结果却没有告诉自己。
宇文士及顿时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他心中异常恼火,太子不待见自己也就罢了,这个陈叔达也跟着欺瞒自己,他把自己当做什么了,木偶还是泥塑?
这时,温彦博看出宇文士及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旁边副使赵慈景也是满脸惊讶,显然他们内部有分歧,便微微笑道:“陈相国也不用这么急着表态,不如把这份清单再呈给贵朝天子御览,这样或许比较稳妥。”
不等陈叔达表态,赵慈景便接口道:“温侍郎说得对,确实需要慎重一点。”
这时,李建成也意识到他们内部有分歧,他也知道内部分歧的原因,这主要是他们前天上午才决定和北隋谈判,时间太仓促,而赵景慈更是昨天下午才由父皇指定,想必赵景慈得到了父皇什么指示。
李建成终于开口道:“大家先休息一下吧!回头我们再继续谈。”
.......
后堂内,赵慈景低声对李建成和陈叔达道:“昨天圣上明确告诉我,战利品是巨大的战争资源,如果不能被我们所用,就会被北隋所用,最终是用来对付我们,我们要尽力争取到最大的收获,绝不能任由对方开价,更不能被他们左右,这是圣上的原话。”
李建成和陈叔达对望一眼,两人眼中都露出了惊诧之色,这和之前圣上的表态完全不同,圣上可是将此事全权交给太子建成处置,陈叔达就站在一旁,怎么到了赵景慈这里就变成了另一种说法,赵景慈当然不会假传圣意,这必然是天子的原话,只是为什么天子前后说法不一。
当然,对于宇文士及也是同样的困惑,他接到的信息也是前后说法不一,不过那是李建成的策略,必须要有人做恶人来试探对方,所以李建成和陈叔达才故意对宇文士及隐瞒了真实态度。
当这两者的性质完全不同,宇文士及只是一个中层官员,他说错什么话也无碍大局,并不能代表朝廷的意志,对方也不会相信,最多只是宇文士及自己感到难堪罢了。
可陈叔达是相国,李建成是太子,以他们的身份说出口的话基本上就代表朝廷的意志了,圣上既然全权交给他们处理,怎么能又有新的指示给赵慈景,这会产生不必要的混乱。
陈叔达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根源还是出自圣上对太子的不信任,他当即对李建成道:“我们还是多请示圣上吧!”
陈叔达言外之意就是说,圣上并没有真的全权交给他们处理。
李建成心中十分郁闷,他当然明白陈叔达的意思,尽管他心中十分不满,但也无可奈何,父皇已经将二弟册封为天策上将,还准他开府议政,这就是在警告自己了,如果自己再和父皇继续争斗下去,恐怕自己这个太子之位也将不久。
李建成沉吟良久,点点头道:“我们立刻进宫!”
........
武德殿御书房内,李建成和陈叔达垂手站在一旁,李渊坐在御案前仔细审阅北隋所给的战利品清单,片刻,他问李建成道:“这份战利品清单里为何没有营帐?还有受伤的战马如果治好后怎么分割他们也没有提及,另外,突厥出兵三十万南侵,几乎全军覆灭,怎么可能只俘获了五万多匹战马,两万多战俘,你觉得可能吗?”
李建成躬身道:“启禀父皇,营帐和伤马,我可以再去和对方确认,不过有一点父皇可能没有理解,这份清单只是娄烦郡之战的战利品清单,没有包括马邑郡的战利品。”
“为什么?”
李渊不悦问道:“为什么只算一部分?”
“父皇,对方认为我们两军合作只限于娄烦郡,马邑郡的大战是他们独立完成,与我们无关!”
“这是他们告诉你的?”
“是!”
“是谁说的?”李渊紧追不舍地逼问道。
李建成犹豫一下道:“是张铉军师房玄龄对儿臣派去的人所言。”
李渊的脸色再次阴沉下来,“原来你们之前已经接触过了,为什么不告诉朕?”
李建成心中暗暗叹口气,有些事情他无法躲开了,他只得硬着头皮道:“大战结束,两军士兵要各自返回,所以儿臣派人去询问隋军什么时候撤离并北三郡,唐军好取接收,其中便说到了战利品之事,因为这需要朝廷来决定,我们的接触没有任何意义,儿臣便没有告诉父皇。”
李渊冷冷道:“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朕,一并说吧!以免等会儿朕再逼问你。”
李建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儿臣没有别的事情再瞒着父皇了。”
李渊瞅了他半晌问道:“那并北三郡怎么说,他们几时退兵还给我们?”
“他们说并北三郡是刘武周的地盘,和我们无关,除非刘武周的儿子才有权向他们索取。”
“混蛋!”
李渊骤然暴怒,狠狠一拳砸在桌案上,他怒气冲冲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似乎快要按耐不住滔天的怒火。
李建成深深低下头,他知道父皇至少一大半的怒火是冲着自己来的,其实父皇什么都明白,根源还是自己违背圣意,擅自出兵和北隋联手,父皇的怒火压到今天才暴发出来,
李渊瞪着李建成怒斥道:“什么叫做和我们无关,我们耗费了两年时间,耗费了多少钱粮,阵亡了多少将士,就是为了从刘武周手中夺回并北三郡,眼看要将刘武周歼灭殆尽,他们却出来摘果子了,惹出突厥人,让两家一起承担,最后的名声归他张铉,好处归他张铉,那我们是什么?擦脚布吗?用完了一脚踢开,是不是!”
说到最后李渊的情绪失控了,竟指着李建成嘶声怒吼起来,他对儿子的满腔不满这一刻统统发泄出来了。
李建成和陈叔达跪下,李建成噙着泪水道:“儿臣无能,不能替父皇分忧,造成并州今日的局面,所有责任都在儿臣一身,儿臣愿接受一切处罚,绝无怨言。”(未完待续。)
第1013章 撕开天窗
陈叔达在一旁苦劝道:“请陛下息怒,陛下气坏了身体也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对方更加得意。”
李渊也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了,他缓缓坐了下来,沉思片刻,便对李建成道:“你政务繁忙,这件事你就不要过问了,就让陈相国处理吧!”
李渊压根就不想让长子处理此事,只是他对长子不满,才想借这件事再继续敲打长子,所以他才一方面说他们可以全权处置,另一方面又对赵景慈表达了截然不同的态度。
但李渊毕竟是君主,当他发泄了一通怒火后,也终于冷静下来,这件事牵涉很深,事关大唐的根本利益,他不能再含糊下去。
李渊又挥挥手,“你先退下吧!”
“是!”
李建成默默点了点头,低头退了下去,走出御书房,他心中才长长松一口气,在父皇身边,太让他感到压抑了,也好,这件事自己不管也罢,只是王君廓被撤职又该怎么办?李建成心中愁绪难平,只得郁郁不乐地离去了。
御书房内只剩下李渊和陈叔达两人,李渊没有说话,而是负手站在窗前久久沉思不语,陈叔达也没有说什么,他知道天子心如明镜,而且从天子的视角看问题,有时候自己也不能理解,很多时候沉默才是上策。
好一会儿,李渊才缓缓说道:“马邑郡的战利品我们可以放弃,朕也可以接受他们的方案,但我们要有底线,我们底线就是太原的安全,娄烦郡作为太原的战略缓冲,一定要拿回来,娄烦关是娄烦郡的咽喉,也要让隋军归还,毕竟是我们先占领娄烦关,另外,张长逊早已经投降了大唐,河套是我们的疆域,隋军必须退出河套。”
“可是陛下,隋军已经攻占了河套,张长逊逃离,手下士兵全部投降,再让隋军撤离恐怕不太可能了。”陈叔达低声道。
李渊冷笑一声,“这世上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情,如果张铉不退出河套,那萧铣的地盘他也休想拿走一县一郡。”
陈叔达无言以对,他意识到圣上是想撕毁之前和北隋达成的分割萧铣疆域的协议了。
.........
双方关于战利品分割的方案很快便达成一致,唐朝完全同意了北隋的方案,双方共出动大军十三万人,其中唐军三万,所有战利品以两成三的比例分给唐朝。
不过唐方婉拒了张铉提出给每个阵亡士兵三十贯钱的追加抚恤,原因是隋军坚持要把钱亲自交到每一个阵亡士兵家属手中,唐方不能接受,而是要求由唐方朝廷来统一发放,但隋方坚持要自己发放,最后双方无法达成共识而不了了之。
另外,唐朝也同意了北隋紫微阁提出的几个建议,在长安和中都互设官署,派驻各自的代表,双方承认对方科举有效,双方一致同意放开民间贸易。
可以说,前两天的谈判双方都在一种友好、愉快的气氛中度过,虽然抚恤金没有达成一致,但并没有影响祥和的气氛。
但到了第三天,唐方提出重新界定并北三郡的新建议,双方的友好气氛就像秋后的暑气一样,开始迅速消退了。
政事堂议事厅内,双方唇枪舌剑,争得面红耳赤,双方争论的焦点是娄烦关的归属,对于唐朝而言,一旦确认娄烦关归唐朝,那么南面的娄烦郡也自然属于唐朝,而对于北隋,娄烦关是马邑郡和雁门郡的南大门,一旦归属于唐朝,就等于两郡的大门开启了,娄烦关绝没有让步的余地。
虽然张铉在指示中同意把娄烦郡还给唐朝,换取萧铣父女,但作为谈判技巧,温彦博也绝不会轻易答应,必须要到最后不得不让出,方显出让步的弥贵。
“我觉得我们还需要再重申一遍!”
宇文士及按着桌子,像斗鸡一样地伸长脖子,面红耳赤对温彦博高声道:“我们曾击败刘武周占领了娄烦关,这是铁的事实,你们不能否认,也无法否认,娄烦关是我们的领土,已经不属于刘武周,既然双方要谈论友好,要和解,那至少你们应该把强占的唐朝领土还回来,把娄烦关还回来,这才是你们的诚意,否则我们双方没有什么可谈下去。”
“宇文侍郎请冷静,先听我一言。”
温彦博语气虽然温和,但言语内容却十分犀利,“宇文侍郎认为唐军占领过的土地就是唐朝的领土,假如这个论断成立,那么我们也可以提同样的要求,我们曾占领过蒲津关,那么蒲津关就应该是北隋的领土,我们可以把娄烦关还给唐朝,那唐朝也应该把蒲津关还给我们北隋,宇文侍郎觉得这个方案可行吗?”
“你.....你简直是在胡搅蛮缠!”
宇文士及气得七窍生烟,英俊的脸庞都变得扭曲了,他用拳头捶桌子大喊道:“蒲津关本来就是我们大唐的领土,与你们何干?娄烦关是我们阵亡三万将士才夺下来,又与你们何干?被你们用武力强占,既然要和解,那就应该把属于我们娄烦关还回来!”
这时,陈叔达站起身摆摆手道:“两位都请冷静下来吧!听我说两句。”
既然陈叔达要出面表态,宇文士及只得克制住满腔怒火,扭头望着屋顶,前胸剧烈起伏,温彦博要比他好得多,欠身笑道:“陈相国请说!”
陈叔达语重心长道:“像你们这样谈判,就算嗓门压过了对方又有什么用呢?就算道理上占了优势,难道对方就会让步?谈判不是买菜,不是三姜两蒜地争论就可以使对方让步,谈判是妥协,是双方都要拿出诚意,让我来和温侍郎谈几句吧!”
陈叔达将宇文士及赶到一边,坐上正使的位子,他微微笑道:“温侍郎,娄烦郡和娄烦关是太原的战略缓冲,对我们至关重要,不知我们需要拿出什么条件,贵朝才肯答应把娄烦关和娄烦郡还给我们?”
温彦博也点点头,“陈相国的务实态度值得赞赏,不过娄烦关是马邑郡和雁门郡的南大门,就算你们把我和凌参军关进大牢,我家殿下也不会让步,但娄烦郡或许有商量的余地。”
温彦博这一次很坦率地告诉对方,娄烦关就别想了,如果想要娄烦郡,那么倒是可以谈一谈。
陈叔达何等老辣,立刻听懂了温彦博话中深意,这时,一旁的宇文士及刚要反驳,却被陈叔达一摆手止住了,他对温彦博笑道:“那我们就先谈谈娄烦郡吧!”
这就是陈叔达的务实,与其水中捞月,不如窗前摘花,把能实现的目标先拿到手,然后再谈娄烦关,
这时,副使凌敬道:“我们数十万将士在娄烦郡和突厥骑兵大战,最终将突厥大军歼灭,数万将士的忠魂埋葬在娄烦郡,隋军将士极为珍视这片土地,但齐王殿下出于对唐朝出兵抗击突厥的尊重,也出于对一万唐军将士阵亡的缅怀,所以才授权我们可以讨论娄烦郡的归属,以表示他的诚意,不过我们也有条件。”
光面堂皇的话谁都会说,陈叔达出于礼貌地含笑点头,但他更关注凌敬的最后一句话,他捋须笑道:“齐王胸怀仁义,令人敬佩,我们也愿意以诚意来换取贵方的诚意,不知条件是指什么?”
“条件很简单,希望贵国将萧铣父女交给我们。”
“这........”
陈叔达一下子愣住了,他没想到对方竟提出这样一个条件,这个条件他可不好答复啊!
沉思良久,陈叔达缓缓道:“这个条件我确实无权决定,这样吧!我回去请示圣上,如果圣上同意,那么我们双方便可达成一致,我还想知道,除此之外,贵方还有什么别的条件?”
凌敬摇了摇头,“换取娄烦郡就这一个条件,没有其他条件了,不过我需要提醒陈相国,这是一个没有替代余地的条件,如果贵方不肯接受,那么娄烦郡无法再商量了。”
陈叔达淡淡道:“我明白,此事明天我再答复你们,时间不早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隋使纷纷起身,众人互相行一礼,他们便告辞离去了。(未完待续。)
第1014章 谈判破裂
“张铉居然想用娄烦郡换萧铣父女,真是令人难以理解的怪诞想法!”
李渊的眼睛里充满了嘲讽,“难道他觉得握住萧铣,有利于他重新夺回南郡吗?”
李渊看了一眼正好也在御书房的刘文静,问道:“刘相国怎么看?”
刘文静恭恭敬敬道:“微臣认为张铉或许是感到出卖萧铣有损名声,所以才想用这种办法来挽回名声。”
陈叔达也点点头,“微臣也这样认为。”
李渊不屑地冷哼了一声,又问道:“那娄烦关怎么说?”
“启禀陛下,微臣是想一步步来,先拿回娄烦郡,再和对方谈娄烦关,如果两者混在一起,或许一样也拿不回来。”
李渊负手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其实他心里也清楚,以娄烦关重要的战略地位,张铉绝不会让出娄烦关,可拿不到娄烦关,他们也守不住娄烦郡,仅仅拿回娄烦一郡意义并不,可在谈判桌上是实现不了,只有他们的大军才能把娄烦关攻下来。
李渊又想到了河套,他心中顿时一阵心烦意乱,他真正关心的是河套,隋军夺取河套,意味着隋军的兵锋已指向关陇,无论如何他不能让隋军攻占河套,隋军必须退兵回去。
想到这,李渊咬牙道:“可以答应用萧铣父女换取娄烦郡,娄烦关就不要再纠缠了,直接和对方谈河套问题,就明着告诉他们,他们侵占河套,就等于撕毁了之前签订的协议,朕无法保证把长沙、沅陵等五郡交给他们。”
这时,刘文静又犯下了他口无遮拦的毛病,他忍不住低声道:“咽下肚子的肥肉,张铉还怎么能吐出来?”
李渊怒视他一眼,重重哼了一声,“那到了长安的人,也休想再回中都!”
.......
次日的谈判几乎进入了胶着状态,温彦博和凌敬一口咬定他们对河套发生之事一无所知,也无法回应唐朝的呼吁。
不过对于唐朝准备毁约,不再交付长沙等五郡,还是令温彦博和凌敬十分震惊,虽然他们在路上也想到了这个可能,但没想到唐朝真要撕毁之前的协议。
作为抗议,温彦博和凌敬当即退出了谈判,乘马车返回贵宾馆。
马车在朱雀大道上缓缓而行,两边都是严密护卫他们安全地唐军铁甲骑兵,手执长槊,将马车包围得水泄不通。
就在这时,一只纸团忽然从车窗角滚了进来,温彦博一怔,他打开纸团,只见上面写着一句话,“天子已决定软禁使团,贵宾馆骑兵已被抓捕扣押,有什么消息请立刻传出。”
温彦博大吃一惊,把纸条递给凌敬,凌敬脸色一变,冷笑道:“看来之前所有的谈判都是过场,关键还是河套,李渊要的是河套。”
温彦博沉吟一下,低声道:“会不会是对方使计,让我们把长安情报署暴露出来?”
凌敬想了想道:“感觉不太像,关键是谁在提醒我们?”
这句话说到关键了,是谁在帮助他们?
温彦博将车窗推开一条缝,紧靠车窗的一名唐军校尉低声道:“我是于公的人,请相信我。”
温彦博是朝廷官员,他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但凌敬却知道内情,一定是于筠在暗助他们。
他便点点头对温彦博道:“可以相信!”
凌敬当即写了一张纸条,递给这位骑兵校尉道:“把这张纸条交给青云酒肆高帐房!”
唐军校尉迅速接过纸条塞进袖子里,双脚轻轻一催战马,向前面奔去了........
唐军校尉果然没有欺骗他们,贵宾馆已经被三千唐军甲士团团包围,当北隋使者一行进入大门后,大门随即封闭,贴上了封条,将温彦博等人软禁在了贵宾馆内。
李渊已经铁了心,如果张铉不退出河套他就绝不放人,之前已经达成的种种共识,也被李渊一脚踢开,他不在意什么战利品,拿不回娄烦郡也不重要,但隋军绝不能过染指关陇。
.......
中午时分,年轻公子于唯铭来到了青云酒肆,他是这里的常客,虽然青云酒肆是于家的产业,但他的父亲已经将青云酒肆交给长安情报署经营,于家便不再过问酒肆,不过长安情报署是于筠和北隋之间的一座桥梁,他当然会让儿子常来走走。
于唯铭进了二楼一间雅室,等了不多时,高瑾也快步走了进来,笑道:“我还准备下午去找贤弟,真巧,没想到贤弟自己上门了。”
“兄长有事找我?”于唯铭听出高瑾话中有话。
高瑾点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给他,“这是齐王殿下给令尊的回信,昨天晚上才送到。”
于唯铭大喜过望,连忙接过信,看了看便小心翼翼收了起来,他又道:“我也有很重要事情来找兄长。”
“有什么事?”
“兄长还不知道吧!贵宾馆已经被三千军队封锁,北隋使者都已被软禁在馆舍中。”
高瑾吃了一惊,急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刚刚发生,就在半个时辰前。”
于唯铭又取出一张纸条递给高瑾,“这是凌参军在回馆舍半路写的纸条,让我们转交给兄长。”
高瑾急忙接过纸条打开,只见上面写着一句话,‘河套谈判破裂,长沙等五郡撕约’,正是凌敬的笔迹。
高瑾沉吟一下问道:“贤弟是怎么得到这张纸条?”
“护卫使者的羽林军校尉是于家的家将,我父亲得知天子下旨软禁使者的消息后,立刻通知这名校尉传递消息,凌敬便在路上写了这张纸条,如果兄长再想和他们联系,我们恐怕也办不到了。”
于唯铭明白高瑾的意思,高瑾是想借用他们的力量和温、凌二人联系上,但他们确实也无能为力。
高瑾无奈,只得点点头,“我明白了,我会立刻把凌参军的纸条送走。”
于唯铭急于将张铉的亲笔信送给父亲,他也顾不得吃饭,起身告辞了,高瑾随即前往东市,安排鹰信发往娄烦郡,他们无法直接和河套联系,只能先发鹰信到娄烦郡静乐县,再由房玄龄转发去河套。
..........
于家就在务本坊旁边的开明坊,于唯铭离开青云酒肆,很快便回到家中,他的父亲,出任匠作监令的于筠正好午休在家,于唯铭匆匆走进书房,跪下给父亲行礼。
“那张纸条给高瑾了吗?”
“回禀父亲,已经给了,他说马上就送走。”
于筠点点头,今天确实有点异常,圣上竟然下旨软禁北隋使者,这是唐朝建立起来的第一次,天子竟然如此震怒失态。
当然,于筠并不奇怪,他也知道河套被北隋攻占一事,这件事确实很严重,一旦北隋向西再灭了梁师都,陇右与河西的大门就向隋军敞开了,反之,如果隋军向东灭掉宋金刚,那兵锋将直抵上郡,距离关中也就近在咫尺,这就是丢掉并北三郡带来的一连串严重后果,并北三郡就像一条走廊,占领这条走廊,向西的大路便呈现在隋军面前,难怪圣上会急得暴跳如雷,连最基本礼节也不要了。
这时,于唯铭取出怀中信,呈给父亲,“这是齐王殿下给父亲的回信,昨晚刚送到,刚才高瑾给了我。”
于筠大喜,急忙接过信,打开信匆匆看了一遍,张铉在信中的措辞很委婉,赞赏他为天下统一作出的努力,同时对于家的未来寄予希望,看到这,于筠感到十分振奋,信中已经明确了将保障于家的未来,同时他也佩服张铉会说话,把背叛唐朝说成了为天下统一作出的努力,这便使于筠在道义上站住脚了。
于筠又继续看下去,在信的后面,张铉又提出了几点要求,比如让他继续支持长安情报署,让他继续保持低调隐蔽。
最后还有一条,张铉说得极为含蓄委婉,但于筠还是看懂了,张铉是要求他团结诸如独孤家族、元氏家族,共同开创关陇世家的新局面。(未完待续。)
第1015章 揭露真相
于筠一时沉默不语,于唯铭低声道:“父亲,孩儿还有一事要提醒父亲。”
“什么?”于筠暂时放下心事问道。
“请父亲一定要约束于氏族人,让他们不要去青云酒肆,孩儿担心会节外生枝,引起朝官怀疑。”
于筠一惊,连忙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昨天晚上大伯家的三郎和五郎去了青云酒肆,质问掌柜和父亲什么关系,还动手打了一名酒保。”
于筠眉头皱成一团,不满地问道:“他们怎么会知道青云酒肆是于家的产业?”
这件事极为隐秘,于家也只有他和两个儿子知道,消息怎么会传出去?
于唯铭道:“孩儿估计应该是窦家告诉他们。”
“不可能,窦威答应过我,此事绝不外传。”
“孩儿是绝不会说,难道是大哥说出去?”
“也不会,你大哥这段时间一直在巴蜀,他哪有机会说出去,再说我反复叮嘱过他,他应该明白。”
说到这,于筠也迟疑了,似乎除了窦家之外,再没有别人会泄密了。
“难道真是窦家?”
于筠意识到这里面有漏洞,酝酿着巨大的风险,如果被朝廷查出,不仅长安情报署要被端掉,他们于家也会遭遇灭顶之灾。
于家绝不能和情报署有直接联系,最好的办法就是把青云酒肆卖给情报署,彻底和于家脱钩,想到这,于筠交代儿子几句,于唯铭点点头,“孩儿明白了,这就去找高瑾!”
于唯铭匆匆走了,于筠则负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他还在考虑张铉告诉他的那番话,‘团结独孤家族、元氏家族,共同开创关陇世家的新局面。’
这无疑就是要分裂关陇贵族了,事实上,这是关陇贵族的老问题,几十年来便一直存在,窦家和独孤家是关陇贵族的两大领袖,两大家族关系时好时分,在独孤罗时代,两家关系十分紧密,共同创立了武川会。
但随着独孤罗去世,其弟独孤顺接手独孤家族,独孤家族和窦氏家族的关系渐渐走向分裂,尤其在支持李家和元家的选择上,两大家族彻底决裂,而随着李渊建立唐朝,窦威压倒了独孤顺,而在相国的推荐上,独孤顺被激怒转而暗中支持宋金刚,而最终不幸死于非命。
前因后果于筠非常清楚,但作为局外人的齐王张铉却目光毒辣,发现了关陇贵族中暗藏的裂痕,也极为精准地把握住了时机,这不得不让于筠感到后颈一阵阵发凉。
但问题是他要不要去做,作为关陇贵族一员,于筠很清楚这样做的后果。
于筠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心中矛盾之极,他也忘记了下午要去上朝,足足过了近两个时辰后,于筠的书房门开了,于筠从房间里走出来,吩咐管家道:“给我准备马车,去独孤家!”
........
不多时,于筠的马车在独孤府前缓缓停下,新任家主独孤篡亲自到大门前迎接于筠到来,独孤篡是独孤家族的嫡长孙,前任家主独孤顺是他的五叔,他父亲便是独孤顺大哥独孤罗。
从辈分上来说,独孤篡和于筠是同一辈分,只是年纪上略小几岁,另外于筠官任鸿胪寺卿,而独孤篡没有官职,他父亲在隋朝官封蜀国公,但到了唐朝他只得了一个武城县公之爵,也就是说唐朝不承认隋朝的爵位。
但这只是一个借口,李渊也照样册封窦威为国公,这里面的原因独孤篡心中比谁都清楚。
独孤篡在隋朝出任过河阳郡尉,但在唐朝却没有官职,目前赋闲在家,他将于筠请到内堂,两人分宾主落座,侍女给他们上了茶。
独孤篡因为前任家主独孤顺暗中支持宋金刚一事而变得十分低调,他不仅耗费了巨大的钱粮支持唐军,以平息天子对独孤家族的震怒,同时他也遭到了其他其他关陇贵族的孤立,尤其遭到窦威的孤立,已经连续三次武川会议事都没有通知他参加。
所以于筠的到来就显得弥足珍贵,独孤篡格外热情地招待这位自叔父死后第一次上门的关陇贵族家主。
两人寒暄了几句,于筠缓缓道:“今天我来找贤弟是想说一件事,这件事我本不应该说,但如果不说我良心难安,从这件事发生到现在,我没有一天能睡好,此事和独孤家族关系重大,我不得不说。”
独孤篡肃然道:“兄长请说!”
“你一定要向我保证,此事只有你我二人知晓。”
“我保证!”独孤篡郑重地点了点头。
于筠沉吟一下说:“贤弟觉得令叔说被何人所害?”
“朝廷说是被宋金刚所害,虽然我也觉得有些疑点,但我已经无法追究了。”
“贤弟觉得疑点在哪里?”
“在杀人动机上,刑部说宋金刚是为了掩盖他们之间的交易而杀人灭口,但细想起来这里面有点荒谬,宋金刚需要掩盖什么?他可是造反的乱匪,又不是隐藏极深的某个朝廷重臣,他根本不需要掩盖交易,倒是我叔父需要掩盖交易,用杀人灭口这个理由根本站不住脚。”
“你说对了,刑部的报告之所以漏洞百出,还被朝廷承认,是因为上面不准他们真正去查,只要他们找个借口草草结案。”
独孤篡愕然,“兄长这话是什么意思?”
于筠一字一句道:“因为杀令叔之人,不是别人,就是当今天子。”
“啊!”
独孤篡呆住了,半晌他结结巴巴道:“这....这怎么可能?”
“这么重大之事我会胡说八道吗?等贤弟冷静下来我再继续说。”
独孤篡心中乱成一团,自己叔父可是李渊的舅舅,哪有外甥杀舅舅的道理?
但独孤篡也知道,这种事于筠当然不会胡说八道,这必然是真的,只是自己难以接受罢了。
过了好一会儿,独孤篡才渐渐冷静下来,低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保证过,此事只有你我知道。”
独孤篡点点头,“我明白,这件事传出去不仅你活不了,我也必死无疑,我更不会乱说。”
于筠这才继续道:“秦王李世民秘密成立了一个秘密组织,也叫玄武火凤,由长孙无忌统帅,直接受天子的密旨行事,专门铲除内部不安分的大臣,这个组织极为隐秘,知道它存在的人极少,我也是从一个不能说的渠道得知,令叔就是被一名玄武射手所杀。”
独孤篡猛地想起一事,难怪长孙无忌在拜祭自己叔父时十分失态,连磕了九个头,还放声痛哭,自己叔父和他并没有什么交集,当时他还觉得奇怪,想不通,现在独孤篡猛地明白了,因为长孙无忌心中有愧啊!
一种前所未有的仇恨从独孤篡心中升起,他咬牙切齿道:“就因为我叔父暗助了宋金刚一点钱粮,他就要把叔父往死里整吗?”
于筠摇了摇头,“事情哪有这么简单。”
“那是为什么?”
“我反复考虑过,应该是两个原因,一个是唐朝财政窘迫,李渊想从关陇贵族中榨取更多钱粮,因为窦威得了两个相国,所以窦威积极为李渊筹集钱粮,但令叔却是最大的反对者,有令叔在,窦威也无法贯彻李渊的要求,每次筹集钱粮的数量都不大,已经对唐军产生了重大影响,所以李渊必须要将令叔铲除。”
独孤篡恨得咬牙切齿道:“所以叔父一死,窦威就为李渊筹集到一百万石粮食和五十万贯钱,是从前的三倍,我现在明白了为什么窦威为什么要孤立独孤家族了,就是怕我成为第二个独孤顺。”
独孤篡忍住心中仇恨又问道:“第二个原因是什么?”
于筠缓缓道:“第二个原因恐怕贤弟更不敢相信,我觉得这才是令叔被害的真正原因,是令叔和北隋暗中有联系。”
独孤篡腾地站起身,吃惊地看着于筠,但他又慢慢坐了下来,“兄长为什么会这样说?”
“这是令叔亲口告诉我,我举一个例子,延安郡的高奴油都被独孤价家族控制,其实宋金刚并没有夺走它们,对不对?”
独孤篡点点头,“我之前也以为数十口油井都被宋金刚夺走了,后来我才发现它们还在独孤家族手中,管事还正常向我写了报告,宋金刚看在独孤家族支持他钱粮的份上,没有碰它们。”
“既然高奴油还在独孤家族手中,那隋军的几千桶高奴油又是从哪里得来?”
独孤篡无言以对,高奴油是从地下深处一点点渗透上来,产量很小,一年才能有五千桶的产量,大部分都是供给朝廷,隋军手中忽然冒出几千桶高奴油,不用想,这必然是叔父给他们,自己调看一下记录便知道了。
独孤篡终于相信了,这才是叔父被李渊所杀的真正原因。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