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1章 另类斥候
隐龙山脚下,辅公佑带着几名亲兵快步走上了山腰,山上到处是刚刚搭建好的草屋,到处可见士兵正在砍树搭建房屋,数万士兵在山上居住需要大量的屋子,很多士兵还住在帐篷内。
不仅搭建房屋,数千名士兵还在构筑一条长长的防御墙,就像一条腰带束在大山腰间。
辅公佑摇了摇头,怎么越混越不济了,好歹也是皇泰帝封的淮王、大将军,现在却成了一个山大王,传出去不让天下人耻笑吗?
辅公佑也很理解杜伏威的心态,杜伏威几年前险些被张铉赶尽杀绝,尤其害怕张铉的骑兵和水军,所以他才选择上山,但上山就能躲开张铉的绞杀吗?只能说杜伏威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
走过一处山梁,前面山谷内出现一片小小的山庄,这里就是杜伏威的临时王宫了,山庄大门前站满了士兵,众士兵见辅公佑到来,一齐挺直了腰板,辅公佑径直走进了大门,在大门内等了片刻,一名侍卫跑来行礼道:“殿下请大将军进去。”
辅公佑一言不发,快步走进了内堂,只见杜伏威独自一人在堂上来回踱步,显得忧虑忡忡。
“殿下,发生了什么事?”辅公佑走进堂内问道。
杜伏威回头看了看他,苦笑一声道:“大哥先坐下吧!”
辅公佑长途奔波而来,着实有点疲惫了,他在桌前坐下,有亲兵进来上了茶,这时,杜伏威也在对面坐了下来,他沉默片刻道:“刚刚接到历阳传来的消息,我们藏在鱼钩湾的粮食被物资被隋军水师发现了,船只和粮食全部被隋军夺走。”
辅公佑半天才道:“当初我劝你不要上山,把粮食集中在城中,守城和隋军对战,但你怎么也不听.......”
杜伏威一阵心烦意乱,摆手打断辅公佑的话,“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大哥既然来了,就说有点有用的话,而不要总是抱怨从前,像个怨妇一样。”
“好吧!”
辅公佑无奈道:“我不说以前的事了,光埋怨确实没有什么意思,说说我们该怎么办吧!今天我过来是想告诉贤弟,半阳山的粮食储备只有三万石,而山上有四万军队,最多一个半月就耗光了,还有我存在襄安县附近的三座粮仓也全部被端,损失了两万石粮食,我们据山而守,粮食也运不上山,贤弟觉得我们能坚持多久?”
杜伏威沉默不语,最初决定上山时手下大将纷纷反对,但他一意孤行,强令军队上山,以为这样就能避开隋军强大的骑兵和水军,但没想到隋军却在清剿外围,使他损失惨重,如果再这样下去,他这两年辛辛苦苦储存的粮食军器都会被隋军扫荡干净。
“那以大哥之见呢?”
辅公佑感觉杜伏威口气有点松动了,连忙劝道:“亡羊补牢,未为晚矣,据山而战既不符合贤弟的身份,也不能长久,更重要是我们被困在山上,一旦兵败,我们往哪里逃,在平原就不一样了,就算失败,我们也有退路。”
或许是最后一句话打动了杜伏威,他叹了口气,“让我再考虑一下吧!”
辅公佑暂时退下,杜伏威负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权衡着各种利弊,事实上他心里已经意识到,自己决定上山是一个严重错误,他是皇泰帝册封的淮王,政治上已经合法,就是这个缘故,地方官府和士族开始逐渐接受他,可当他决定上山,使得他之前的种种努力都付之东流,严重损害了他在政治上合法性,变成了一个山匪流寇,令杜伏威心中懊悔不已。
下午,杜伏威终于下达了命令,全军放弃隐龙山和半阳山,全军下山前往合肥一带集结,之所以选择合肥,因为他在合肥周围还有六座仓库,七万石粮食和大量兵甲,他决定以合肥为老巢和隋军决战。
......
根据仓库守卫招供的情报,杜伏威的主力藏身在半阳山和隐龙山内,这是位于庐江郡襄安县境内的两座大山,相距约一百五十里,都是方圆数十里,可隐藏百万大军的苍莽之山。
这天下午,几名从江都过来的行脚商人出现在隐龙山山脚下的一座小镇内,小镇叫龙东镇,顾名思义,就是隐龙山以东的小镇。
小镇不大,约百余户人家,一条石板路贯穿整座小镇,两边不满了大大小小数十家小店,酒馆、客栈、妓院、铁匠铺,杂货店等等,由于这里是去合肥的必经之路,小镇还算热闹,各家店铺的生意都不错,两家酒馆里坐满了客人,都是来自各地口音。
三名行脚商坐在最里面的窗边,为首商人长一脸大胡子,皮肤黝黑,说话声音如破锣一样,格外刺耳。
“你们两个怎么这样烦,喝杯酒有什么关系,难道喝杯酒就会误了大事,不!误了合肥的买卖。”
他的声音很大,整个酒馆里都能听见,不少人回头向他们望去。
这三名行脚商便是隋军派来的斥候,为首商人正是大将程咬金,程咬金归隋后,张铉封他为虎牙郎将,又将他派给了斥候军,张铉觉得他有当斥候的天赋,尽管斥候军主将沈光再三拒绝,不愿接收这个出了名的三无将军,但张铉还是把程咬金强行压给斥候军。
好在程咬金这个人没有官架子,虽然是虎牙郎将,但依然和普通士卒打得火热,被军官们暗暗鄙视,但士兵们却很喜欢他,很快,他的名声传遍了整个隋军,成为隋军中的一大另类。
今天,程咬金的任务是打探隐龙山杜伏威军队的情况,本来这种事情轮不到程咬金这样的虎牙郎将出马,但程咬金主动请缨,带着两名精锐斥候前来隐龙镇打探消息。
两名斥候头大如斗,他们感觉这位程将军其实就是找借口来隐龙镇喝酒,已经喝了两壶酒,还意犹未尽,这不,又开始要第三壶酒了。
“掌柜,这样不行,真的会误事的。”
“你们知道个屁,老子喝酒什么时候误过事?再说三壶酒算什么,半坛子都没有,以前老子都是喝一坛子。”
话虽这样说,程咬金的舌头已经有点打卷了,好酒无量的底细开始泄露出来。
这时,酒保托着酒菜快步走来,“酒来了!”
他酒壶放在桌上,笑道:“客官慢用,需要酒再找我?”
他转身要走,程咬金却一把抓住他,醉熏熏道:“我来问你,这山上可有强盗?”
两名斥候吓了一跳,那有这样直接问别人的,他们连忙使眼色,程咬金只是不理,“告诉我,我请你喝酒!”
酒保挣脱不掉,只得苦笑一声道:“以前有,但现在没有了。”
“胡说!昨天我们上山去游玩,太娘的,什么狗屁隐龙山,老子说就是耗子山,遇到一群贼耗子,他们说是杜伏威的手下,抢了老子的货物和钱,老子心里不痛快,明天老子就是找杜伏威算帐去。”
“不会吧!淮王的军队三天前就离开隐龙山了,山上怎么可能还有他的军队,客官一定是被骗了。”
两名斥候对望一眼,不由暗暗惊喜,没想到居然误打误地问到了情报,原来,杜伏威已经不在山上了。
程咬金却不肯善罢甘休,带着三分酒意怒骂道:“狗屁!他到哪里去了,老子要找他算帐。”
酒保无奈道:“他率军去合肥城了,客官要找他就去合肥吧!”
......
从酒馆里出来,程咬金打了个酒嗝,得意洋洋对两名手下道:“你们看见了吧!老子那么明显地打听杜伏威的消息,却没有什么意外发生,要是杜伏威还在山上,肯定满街都是他的暗探。”
两名手下暗暗摇头,像他这样当斥候,他们早就死定了,只能说他运气不错,正好杜伏威撤军离去了。
不过这位程将军是虎牙郎将,两名士兵得罪不起,不敢当面指责,其中一名手下道:“程将军,虽然这个情报看似可靠,但必须要进一步确认,我们还是要上山一趟。”
“哎呦!最近腰不太好,一爬山就疼得厉害,这样吧!我就在小镇上等你们,找个郎中看看病,再买张膏药什么的。”(未完待续。)
第792章 争夺北岸
隋军这次围剿杜伏威所采用的策略是,步步为营,斩草除根,他们并不急于立刻和杜伏威决战,而是先从外围开始清剿,搜寻杜伏威的仓库,拔掉他的探哨。UU小说,www.uu234.com
同时,作为江淮行台尚书,卢倬肩头压力极大,同时也最为辛苦,江淮六郡,他需要一个郡一个郡的奔波,和太守谈话,安抚县令、县丞等基层地方官员,还要拜访世家等等。
隋军不仅要消灭杜伏威的军队,同时还要消除杜伏威在江淮的影响,当然,杜伏威在江淮的影响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消除,尤其杜伏威在底层民众中颇有威望,北隋朝廷还一时无法取代,只能先从官府和士绅层面入手,获得他们的支持,在这一点上,卢倬的成效很大,这和张铉在江淮的影响有着直接关系。
张铉从各个渠道接到了相似的情报,所有情报都证明了一点,杜伏威已纠正了他之前所犯下的错误,放弃了半阳山和隐龙山,转而以合肥为根基,集中兵力,依靠庐江郡和隋军对抗。
这时已是九月下旬,最多再过两个月冬季就要来临,张铉也有了压力,他必须在冬季休兵前完成清剿杜伏威的任务。
尽管如此,张铉依旧不急不躁推行他步步为营的计划,先彻底清除外围,然后兵力逐渐收缩,半月后,也就是十月初,隋军完成了江都郡、历阳郡、钟离郡、淮南郡等江淮外围郡的清剿。
隋军随即兵分四路,罗士信率四万步兵从北面压下,而来护儿率两万五千水军从南面向北进发,裴行俨率一万骑兵从东路向进入庐江郡,最后一路便是张铉自己,他率领一万步骑军从江都出发,向庐江郡挺进。
隋军一共出动了八万五千人以及五百艘战船,而粮草等后勤运输也从水路出发,水陆并进,浩浩荡荡杀向庐江郡。
庐江的水系十分发达,其中最为重要的便是占地广袤的巢湖,巢湖位于庐江郡中部,最北面距离合肥城也不过五十里,通过淝水和巢湖相连,而巢湖又通过栅水和长江相连,这种四通八达的水系结构,使得江都出发的战船也能一路杀到合肥城下。
也正是这个缘故,率先进入庐江郡的隋军便是来护儿率领的水军,他们需要在合肥城南面的巢湖北岸修建一座水陆大营,作为隋军的后勤重地。
此时,杜伏威的船只几乎已被清剿殆尽,隋军水师已经完全控制了水面,但杜伏威也很清楚隋军一定会在靠近淝水的漕河北岸修筑大营,他派大将陈宝襄率军一万,全力阻挠隋军大营修建。
眼看还有一个多月就要进入冬季,杜伏威便想尽一切办法拖延战争时间,只要将战争拖入冬季,双方就会进入对峙状态。
巢湖水面上,数百艘战船正浩浩荡荡驶向湖北岸,来护儿站在为首的大船上,仔细查看斥候之前绘制的地图,来护儿当然希望将大营修筑在同时靠着淝水和巢湖之处,但巢湖北岸沼泽密布,适合扎营的地方并不多。
尤其是他们准备扎一座占地数千亩的大营,土地更是难寻,实际上,这样的地方只有一处,位于淝水以东两里,紧靠着巢湖,有一片占地数千亩的树林,土质十分坚硬,将这片树林砍倒,木头用来筑营墙,广阔的土地便可以扎下大营,尤其周围都是沼泽地,对大营更是一种天然的防护。
但杜伏威显然早有埋伏,十几艘隋军战船刚刚靠岸,一队队士兵列队下船,忽然,树林内一阵梆子声响,顿时乱箭齐发,密集的箭矢射向正在下船的隋军士兵,数百名隋军士兵措不及防,纷纷中箭摔倒,惨叫声在岸边骤然响起。
树林里随即杀出数千江淮军士兵,向停靠在岸边的十几艘战船扑来,主将周猛大喊:“撤退!立刻撤退!”
撤退的钟声响起,隋军战船顾不上受伤士兵,纷纷调头,向湖内迅速撤退,只离开岸边十几丈,江淮军便杀到了岸边,数十名受伤未死的士兵被乱刃分尸,密集的箭矢射向离岸的船只,岸边响起一片欢呼声。
来护儿远远看见了隋军登陆吃了大亏,顿时大怒,喝令道:“给我擂鼓进攻!”
“且慢!”
右司马赵俨喊住了传令士兵,他上前行一礼,对来护儿道:“老将军,硬攻不如智取,既然这片树林周围都是沼泽地,我们不如去外围截断他们的退路,逼迫他们走投无路,不得不投降。”
来护儿怒气稍平,硬攻确实不如智取,他沉吟一下道:“只怕对方带了几天的粮食,我们等不了那么久。”
赵俨一笑,“他们若不肯出来,就把他们逼出来!”
来护儿顿时醒悟,立刻令士兵找来周亮和朱宽,对两人道:“你们二人可率军入淝水北上,从外围堵住敌军撤退后路,若部署完毕,可用浓烟报信。”
两人躬身行礼,“遵令!”
隋军水师随即兵分两路,来护儿继续在湖面上敌军对峙,而周亮和朱宽则率一支船队沿淝水向北而去,由于淝水河床不够宽阔,无法行驶两千石以上的大船,这便使得隋军无法将营寨安扎在距离合肥更近的地方,只能安扎在巢湖北岸。
来护儿的船队缓缓靠近北岸,一万江淮军士兵迅速在岸边排列出了三排箭阵,陈宝襄目光冷厉地注视着隋军战船,只要隋军士兵敢靠岸,他将的箭阵将给予敌军迎头痛击。
这时,一名士兵飞奔来报:“将军,河边弟兄来报,有两支船队沿着淝水北上了,去向不明。”
陈宝襄心中一惊,难道隋军是想抄自己的后路吗?
这片被沼泽包围的林地一共只有两条出路,一条在东北方向,一条在西北方向,除了这两条路外,其他都是可以淹没头顶的沼泽,他们只五天的干粮,现在已经两天过去,还能支持三天,如果后路被断,三天后他们就将粮食断绝。
陈宝襄当即对一名部将令道:“你立刻率三千弟兄前往东北方向出口,如果遭遇大队隋军,立刻派人来向我禀报!”
部将答应一声,率领三千士兵离开了岸边,向树林的西北方向奔去。
时间一点点过去了,隋军战船始终没有靠岸,也没有进入弓箭的射程,一百多艘战船排成了一字长蛇阵,耐心地等待着机会。
时间已经过去了近一个时辰,一名郎将走到陈宝襄面前低声道:“将军,有点不对劲!”
陈宝襄心中也颇为担心,他总觉得有问题,却又看不出问题出在哪里?令他一直踌躇不决。
他连忙问道:“哪里不对劲!”
“卑职发现船上都有投石机,旁边士兵已经准备就绪,以投石机的射程要远远超过弓箭,完全可以给予我们重击,那他们为什么不动手?”
陈宝襄点点头,这确实是个很大的疑点,为什么隋军不动手?难道他们是等什么吗?
这名郎将又低声道:“我们几个弟兄讨论了一下,我们怀疑隋军是要用火攻。”
陈宝襄心中一惊,回头向树林望去,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隋军一定是火烧这片树林,先前船队北上也是为了拦截自己的退路。
陈宝襄吓出一身冷汗,他当即立断下令,“传我的命令,全军向东北方向撤退!”
七千名江淮士兵撤掉了箭阵,迅速向树林内奔去,来护儿心中大骂,对方一定看破了自己的意图,这个时候再烧树林就是阻挡自己了,他毫不犹豫下令道:“船队靠岸,刀盾兵先行,强行登陆!”
一艘艘大船向北岸停靠,船板搭出,一队队刀盾兵高举盾牌奔下船队,这一次再也没有敌军箭矢的袭击,有士兵跑进树林探查,片刻回来挥动红旗,这表示敌军已经撤退。
来护儿再次下达了登陆命令,“全军登陆上岸!”
(未完待续。)
第793章 兵临城下
沼泽地的东北出口已是喊杀声一片,陈猛率两千军在这里堵住了出口,正和最先冲出来的三千江淮士兵激战在一起,箭矢如雨,刀光疾闪,浓烟滚滚,双方在只有数十丈宽的出口处激战在一起,不断有士兵跌进沼泽被泥潭无情吞没。
这时,从北岸退出的七千江淮士兵杀到了出口处,后面战鼓声如雷,这是隋军主力从后面追杀而来,陈宝襄大急,喝令道:“不想死在这里,就给我冲出去!”
江淮军士兵拼死冲杀,渐渐杀出一条血路,这时,周猛忽然发现远处东面出现了一条黑线,正向这边疾速奔来,他心中大喜,当即令道:“全军撤离,让他们出去!”
他随即带着两千隋军士兵向西迅速撤离,没有了隋军堵拦,被堵在沼泽内的一万江淮军士兵如决堤的潮水一般汹涌而出,向北方的旷野里疾奔,但奔出不到数百步,前面士兵吓得纷纷调头,大喊大叫向西奔逃,只见一支骑兵从西面杀来,万马奔腾,尘土滚滚,大地在颤抖,为首大将银盔铁甲,手执一杆马槊,正是骑兵主将裴行俨。
裴行俨的一万骑兵为先锋,前来接应船只上岸,却正好遇到了江淮军士兵突围,他厉声高喊,“给我杀!”
骑兵如狂风暴雨般奔驰而来,片刻便追上了敌军,战刀挥舞,战槊挺刺,血肉横飞,人头翻滚,不断有敌军被卷入铁蹄之下,惨叫声、哀嚎声.....一场血腥屠杀在巢湖北岸的旷野里上演。
.........
三天后,张铉率领大军抵达了隋军新筑成的大营,隋军依旧选择了东北入口为主要进出地,在泥土两边打下木桩并拉起绳索,形成了一条长约十里的通道,防止士兵误入沼泽,并在通道口筑起了营门。
张铉注视着远处的淝水,用马鞭指着淝水问道:“如果敌军利用淝水发动水攻,我们的大营会不会被淹没?”
来护儿笑道:“请大帅放心,这个问题我们已经考虑到了,这一带地势东高西地,沼泽遍地,尤其巢湖水位远低于大营,如果拦截淝水来淹我们,水就会直接泄入巢湖,不会波及到大营。”
张铉点点头,催马进了通道,不多时,便来到了大营驻地,只见占地数千亩的树林只剩下西北角的一点点,其余树林都被夷为平地,矗立起一顶顶巨大的货物帐篷,帐篷纵成列横成行,整齐而有序,大营四周围有营栅,水寨也紧靠大营,数百艘战船和货船停泊在岸边,形成了协调统一的水陆联动大寨。
这时,张铉发现水寨外没有围栅,眉头不由一皱,来护儿立刻明白了主帅的担心,连忙解释道:“启禀大帅,杜伏威的战船已经被剿灭殆尽,唯一威胁我们便是江南会或者林士渠的水军,但长江通往巢湖的栅水已经被我们严密封锁,入江口还有烽燧,只要有任何敌情出现,我们这里就会接到消息。”
张铉却摇摇头,“我过来时,发现巢湖上还有渔船,如果这些渔船被杜伏威所用,夜间偷袭船队,几艘小船就可以烧掉整支船队,而且巢湖和长江之间并不仅仅只有栅水相连,还有很多不为人知的小河沟,我们不知道,并不表示敌军不知道,老将军,我们不能大意啊!”
来护儿心中惭愧,连忙道:“卑职明白了,立刻搭建水寨围栅,不给敌军任何机会。”
巢湖北岸只是一处后勤重地,主要存放粮草和各种军资物品,由水军负责护卫,这里同时也是水军驻地,大船从江都运来物资粮草,暂时存放在这里,再由小船运往五十里外合肥城隋军大营,张铉参观了后勤重地,随即率军北上隋军大营。
这场对战杜伏威的战争并没有什么悬念,杜伏威虽然兵力众多,足有十二万人,但大多是最近一年从灾民中招募的士卒,装备落后,训练低下,战斗力并不强,而江淮军真正的精锐士卒只有两万人,还是当初杜伏威逃去淮南郡后得以幸存的军队。
由于隋军从三面施压,杜伏威被迫不断收缩防御线,他很清楚自己的军队无法和精锐强大的隋军主力对阵,他只能依靠优势兵力死守合肥城,以拖待变。
此时,杜伏威的军队已全部退入合肥城,城门紧闭,吊桥高挂,城头上站满了防御士兵,合肥城是江淮地区除了江都以外的第二大城,自三国时期起这里便是江淮的军事重镇,南北朝时代,前秦王苻坚率领八十万大军南侵东晋,便是在合肥一带爆发了著名的淝水之战,东晋以八万军击败了十倍于己的敌军,创造了战争史上的奇迹。
合肥城自此战后便屡屡修缮,最终成为一座易守难攻的坚城,也成了南方政权抵御北方军队进攻的桥头堡。
合肥之所以被称为江淮第一坚城,主要有三个原因,一是城墙高大宽厚,全部用花岗石砌成,异常坚固,用投石机攻击也无法动摇城墙,其次便是从城池面积很大,周长近四十里,至少需要八万士兵才能守住每一处的要害,同样,进攻方要攻克合肥城,也至少需要二十万大军,兵力太少,攻城将无济于事。
第三个原因也是最重要的一个原因,那就是合肥的护城河堪称天下第一,宽达百丈,甚至还有逍遥津这种占地数千亩的湖泊水荡,四座城门前各修建了一座石桥,供人进出城池,目前三座石桥都已被拆除,只剩下西城外的一座石桥,那是杜伏威给自己的留下的后路。
护城河是淝水以及巢湖水系的一部分,从巢湖过来的船只可以直接驶入护城河内,由于隋军可以借助战船攻城,这让便给守军施加了巨大的压力。
隋军大营位于南城外,是一座半月型的板墙式大营,紧靠淝水,大营向南延绵十余里,有近八千顶帐篷,可容纳十万大军入驻。
杜伏威站在城头上,目光复杂地望着隋军大营,昨天没有看见这座大营,就仿佛一夜之间长出的菌菇,虽然杜伏威知道会有一天出现,但当这一天真的到来时,还是令他一阵阵双股战栗。
这时,陈宝襄走上前低声道:“殿下,要击败隋军,卑职觉得还是应该从他们后勤大营入手,只要隋军后勤粮草不保,他们就不得不撤退。”
陈宝襄是在两天前率领千余残军败退回了合肥,他是这次第一个和隋军交战的大将,尽管遭遇隋军骑兵而几近全军覆灭,但杜伏威还是比较听从他的建议。
杜伏威低低叹了口气,“张铉就是袭击别人后勤重地的老手,他怎么可能让我们轻易得手,而且隋军有强大的船队,随时可以将后勤补给源源不断送来,我们就算一时得手,也无法斩断他们的后勤补给,除非毁了他们的船队。”
“那殿下为什么不找外援,卑职是说林士渠,去年殿下不是卖了一百万斤生铁给他吗?卑职记得他说过,若殿下若有难,他一定会鼎力相助。”
杜伏威冷笑一声,“说说罢了,这个时候他还会引火烧身吗?”
旁边辅公佑走了过来,笑道:“殿下,陈将军说得对,我们应该向林士渠求救,林士渠也有强大的水军,他们完全可以封锁长江江面,截断隋军的后勤运输。”
“大哥觉得可行吗?”杜伏威问道。
“怎么不可行?”
辅公佑肃然道:“林士渠和隋军有深仇,当初他的结义兄弟操师乞便是死在隋军手中,但更重要是唇亡齿寒,如果我们倒了,林士渠还能坚持多久,这个道理他不会不懂,殿下应该去试一试,其实不光是林士渠,萧铣那边也应该派人去,一旦隋军攻下庐江郡,就直接和萧铣的地盘接壤了,难道他不着急吗?我们应该尽全力去争取外援。”
辅公佑说动了杜伏威,不管成与不成他都应该去试一试,就算失败了也没有什么影响。
杜伏威点了点头,“那就试一试!”
半个时辰后,几匹快马风驰电掣般从西门冲出了合肥城,向西南方向疾奔而去,隋军并没有阻拦,任由他们远方奔驰而去。(未完待续。)
第794章 吕氏兄弟
俗话说狡兔三窟,虽然杜伏威在庐江郡以东及其以北的各处秘密仓库都被隋军清除,但在庐江郡以西的同安郡,还保留着杜伏威的最后一处秘密仓库。UU小说,www.uu234.com
这座仓库位于同安郡最南面的望江县,紧靠长江,存放着一万石粮食,同时还有一千驻军,驻军主将叫做吕飞,鄱阳郡人,原本是江南一带有名的游侠,后来投奔了杜伏威。
杜伏威见他们兄弟武艺高强,便用他们为亲兵,又见他们聪明能干,便又再次提拔他们带兵镇守粮仓,这也是杜伏威的原则,他分布在江淮各郡的十四座秘密仓库都是由他的亲兵掌管,都是他信得过之人。
吕飞已经知道隋军已经开始围剿江淮军,他心中也同样担忧之极,一旦庐江兵败,覆巢之下绝无完卵。
“大哥,我们该做出抉择了。”
说话的是吕飞的孪生兄弟吕平,他们兄弟二人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性格上略有差异,吕飞是兄长,能统帅军队,心狠手辣。
而吕平有头脑,善于出谋划策,这两兄弟合体便是一个厉害角色,只可惜杜伏威没有看出一点,而打发他们兄弟去守仓库。
“你的意见呢?”
吕飞回头望着兄弟,“你觉得我们应该投靠林公吗?”
林士弘和他们兄弟是同村,已经不止一次派人来拉拢他们兄弟,但吕飞不忍背叛主公,一直不肯答应,但形势一天比一天恶化,吕飞也不能考虑自己的前途了,虽然他也知道林士弘是看中了自己的军队和粮食,但毕竟是同村,他应该也不会亏待自己和兄弟。
吕飞见兄弟低头不语,又道:“我估计这几天林公又会派人来了。”
吕平叹了口气,“兄长不觉得林士弘迟早也是张铉的一盘菜吗?”
吕飞一怔,兄弟这句话使他忽然也觉得投靠林士弘似乎并不明智,他迟疑一下,“你的意思是说,我们投降隋军?”
吕平点点头,“能争天下者无非李唐和北隋,但李氏出身贵族,不重视草莽,像我们兄弟这样低微之人几乎没出头之日,而张铉重视寒门庶子,赏罚分明,奖励军功,他手下大将都出身寒门,我们兄弟只能立功,就会有出头之日,我反复考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投奔北隋军。”
吕飞想了想道:“你说得有道理,你我都是有儿子之人,我们必须要为子孙考虑,博一个功名,惠及子孙,只是我们没有引荐之人,张铉也未必会重视我们。”
吕平笑道:“兄长忘记沈光了吗?”
吕飞顿时醒悟,当年沈光和他们同为江南游侠,颇有交情,自己怎么把他给忘记了。
.....
下午,四名送信骑兵一路疾奔,来到了地处偏僻的望江县仓库,几名士兵翻身下马,牵马仓库大门走来,吕飞从大门走了出来,打量四人一眼,“你们是什么人?从哪里过来?”
为首士兵抱拳问道:“请问是吕将军吗?”
“我正是!你们有什么事?”
“我们是从合肥而来,奉殿下之令去鄱阳郡和岳阳郡送信,烦请吕将军为我们准备船只过江。”
吕飞点了点头,“船只正好出去了,要傍晚才回来,你们几个请进来吃点东西,休息一下。”
四名报信兵又饿又累,将马交给吕飞手下,一起进了仓库,吕飞连忙让手下置办酒菜,片刻,四人围坐在桌前大吃大喝起来,但意外却发生了,四人纷纷倒在桌前,口吐白沫,四肢抽搐。
这时,吕飞走了进来,目光复杂地望着四人,吕飞的兄弟吕平快步走上前摸了摸四人的鼻息,向吕飞摇了摇头。
“直接把他们扔进江内!”
几名士兵上前将尸体拖了下去,吕飞这才打开四人的信筒,一封信是给林士弘,一封信是给萧铣,吕飞低低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主公,吕飞抱歉了。”
.........
五更时分,张铉被亲兵叫醒了,“大帅,沈将军有重要情况禀报。”
“我知道了,这就起来。”
张铉披上一件外袍走出寝帐,此时天还没有亮,外帐内灯火通明,沈光正来回踱步,见张铉出来,他连忙上前躬身行礼,“参见大帅!”
“有什么重要情报?”张铉问道。
“是杜伏威的最后一座粮仓,位于同安郡的长江边,守将吕飞愿意向我们投降,卑职带来了他的兄弟,殿下是否愿意见一见?”
张铉眉头一皱,“你觉得这件事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大帅,这兄弟二人当年和卑职同为江南一带游侠,卑职很了解他们,他们兄弟武艺高强,精明能干,颇有见识,是出身草莽的豪杰,而且他们兄弟二人和林士弘是同村,还有点转弯抹角的亲戚关系。”
张铉沉思片刻,便道:“把人带进来吧!”
不多时,一名二十五六岁的男子被亲兵带了进来,男子单膝跪下行礼,“小民吕平拜见齐王殿下!”
“起来说话!”
张铉坐回自己位子,一名士兵呈上两只信筒,吕平解释道:“这是杜伏威派人去给林士弘和萧铣送信,被我们拦截了。”
张铉打开信看了看,是杜伏威向林、萧二人的救援信,写得言辞恳切,尤其是恳求林士弘出兵截断隋军的后勤运输线,张铉对此兴趣不大。
给林士弘和萧铣十个胆子也不敢越线一步,更重要是杜伏威已经没有时间了,张铉便没有拦截送信的士兵,没想到却被吕氏兄弟截下了。
张铉笑问道:“你们为什么不去投降林士弘或者萧铣呢?”
吕平连忙道:“鸟择良木而栖,我们兄弟虽然官职卑微,但也知道天下大势,愿顺势而为,为自己和子孙求一富贵,林士弘和萧铣注定成不了大事,迟早是殿下的盘中之菜,我们在杜伏威手下为贼就已是错误,怎可一错再错?”
张铉点点头,此人倒也坦诚,能说会道,说不定真能替自己做点事,他又笑问道:“你们家里还有什么人?”
“家里还有妻儿和老母,不过不在老家,而在同安郡,我们兄弟在那里买了土地和房宅。”
张铉笑道:“这样吧!你们替我做件事,做成了,将来我封你们兄弟二人县伯之爵,你们若想要富贵功名,惠及子孙,这是你们唯一的机会。”
吕平听说能封县伯,顿时大喜过望,连忙道:“我和兄长愿意竭心尽力为殿下效力!”
张铉点点头,对他缓缓道:“你们二人可带粮食和士兵前去投降林士弘,给我做一个卧底,明白我的意思吗?”
吕平连忙单膝跪下,“卑职明白了,殿下可以我兄弟的妻儿老母为人质,我们若有三心二意,天打雷劈!”
“沈将军夸赞你们兄弟是聪明人,所以我才决定让你们去做这件事,相信你们心里有数,林士弘只能让你们一时富贵,我却能让你们子孙富贵,孰轻孰重,你们心中应该有杆秤。”
“我们心中如明镜一样。”
“很好,我封你们兄弟为鹰扬郎将,赏黄金五百两,事情若成功,我再封你们爵位。”
吕平大喜,跪下磕头,“卑职谢殿下封赏!”
“去吧!到时候会自有人和你们兄弟二人联系。”
吕平心中激动万分,行一礼,跟随亲兵退下去了,这时沈光低声问道:“大帅觉得可行吗?”
张铉微微一笑,“我觉得应该可行。”
他负手来到沙盘前,注视着沙盘上的鄱阳郡,林士弘控制了九江、鄱阳、豫章、宜春、临川等赣水五郡,拥有十万大军,战船数百艘,是除了他们隋军之外的天下第二支水军,绝不能等闲视之,尤其不能被唐朝所得。
只是现在已是深秋,冬天很快将来临,无论风向还是水流都不利于下游的隋军,只能等明年开春再说了。
想到这,张铉回头吩咐沈光道:“派人去把吕氏兄弟的妻儿老母都送去江都,严密保护起来。”
......(未完待续。)
第795章 备战合肥(上)
张铉并不看好杜伏威的军队,尽管江淮军以善战勇猛而出名,比如王世充的两万淮南军,杜伏威也有过一支比较善战的军队,但基本上已被自己打残了,现在军队人数虽多,其实和瓦岗军的杂军没有什么区别,都是近一年才草草拼凑而成,无论训练、装备还是作战经验都远远逊于身经百战的隋军士兵。
如果在平原上,张铉完全有把握一战击溃敌军,似乎杜伏威也知道这一点,他拒守城池,以拖待变,但对于张铉而言,他不愿意自己精锐士兵丧命在合肥城下,所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便是这个道理,以最小的损失战胜敌军,已经成为隋军作战的第一法则。
对于攻城,隋军已有足够的经验,隋军攻打过水环境十分类似于合肥城的黎阳仓,知道怎么才能攻下这座看似高大坚固,却又有着致命漏洞的城池。
不过张铉尽管蔑视这支徒有兵力优势的军队,但他在战术上却十分重视,一面积极备战,张铉下令隋军在巢湖北岸修建一段和合肥城完全一样的城墙,集中两万军队进行夜战登城训练,而另一方面,张铉又派人去给杜伏威送信,督促杜伏威投降北隋。
隋军在积极备战,杜伏威也并没有坐以待毙,这几天开始,江淮一带的风向开始转为西北风,这对隋军的战船航行极为不利,逆风逆水,隋军的后勤运输即将面临中断,这使杜伏威看到了一线希望,杜伏威也开始了全面备战,城中工匠昼夜不停地制作投石机和石砲,一部分破损的城墙也被更换,数万士兵被集中起来训练守城作战。
与此同时,杜伏威又派出了几名送信士兵,分几路前往长安,向长安朝廷求援,如果唐军能发动东征,那或许就是他杜伏威得以生存下去的希望了。
一早,杜伏威带领数十名大将在巡视城防备战,他走到城垛前指着外面的护城河对众人道:“护城河虽然很宽,能阻挡敌军用攻城武器攻城,但也有很大的问题,那就是敌军的战船可以驶入,战船就像一架巢车,反而利于登城,但好在淝水不宽,无法驶入两千石以上大船,两千石以下战船对城池的威胁就小得多,这时我们守住城池的办法只有一个,训练再训练。”
众人纷纷点头,杜伏威又道:“关键还是要对付战船,如果战船有帆,那我们可以用火箭射击,如果战船没有船帆,我觉得最有效的武器就是投石机和石砲,上百架石砲和投石机同时发射,再坚固的船也会打的稀烂,当然也可以使用火箭,万箭齐发,一万支火箭射向战船,也同样会点燃大船,总之办法很多,我希望大家能集思广益,让我们坚守住城池。”
说到这,杜伏威回头对一名文士道:“左长史,说说你的看法。”
左长史叫做左游仙,是一名谋士,杜伏威被皇泰帝封为淮王后,便任命左游仙为淮王府长史,替他处理各种文书杂事,偶然也会替杜伏威出谋划策。
左游仙上前躬身施礼道:“回禀殿下,卑职意见和殿下大同小异,只是卑职更关注粮食问题,目前我们存粮还能维持一个半月,但我们必须要考虑好后续方案,卑职建议先收集合肥市场上的所有粮食,估计能得粮五六万石,又能维持一个月,如果长期和敌军耗下去,那就必须实施粮食配给了。”
杜伏威想了想道:“收集市场上的粮食可以,但不准强夺城中平民的粮食。”
“卑职明白,暂时不会扰民。”
杜伏威点点头,对旁边大将王雄诞道:“你带些士兵协助长史收集粮食。”
“遵令!”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匆匆走上前,躬身施礼道:“启禀殿下,隋营来了一名文士,给殿下送一封信,说是他们主帅给殿下的亲笔信。”
“信在哪里?”
士兵飞奔而去,片刻将一名年轻的送信文官带上来,正是卢涵,卢涵躬身行一礼,将一封信递给杜伏威,“这是我家大帅给淮王殿下的亲笔信。”
杜伏威接过信,只见上面写着,‘隋摄政王张铉致淮王殿下!’
杜伏威便对众人笑道:“这居然是张铉给我的信,大家说里面会是什么内容?”
“殿下,这种信不看也罢!”众人七嘴八舌喊道。
旁边辅公佑低声道:“殿下还是回王府再细看吧!”
“不必!”
杜伏威打开信,简单看了一遍,又冷笑道:“张铉在劝我投降,许我太尉之职,封淮国公,哼!他想得倒很不错,以为我是三岁小孩,给一点甜头就屈服了。”
众人一起大笑,有人忿忿不平道:“皇泰帝尚封殿下为淮王,他张铉却连个郡王都不给,根本就没有半点诚意。”
“不错!他有诚意就应该先退兵,一边积极备战,一边劝我投降,哪里有什么诚意,这种信不看也罢!”
说完,他将信撕得粉碎,一把扔下城去,卢涵霍地挺直腰,狠狠地瞪着杜伏威道:“我家大帅以礼待之,尔却如此无礼,这还是淮王的举动吗?和山匪野贼有什么区别?”
杜伏威勃然大怒,拔剑压在卢涵的脖子上,“你小子活腻了,竟敢辱骂我,看来这颗人头是不想要了,给我跪下!”
卢涵伸长脖子道:“要砍就砍,要我卢涵跪你这个江淮贼头,做梦吧!”
杜伏威心中杀机顿起,狠狠一剑向对方脖子劈去,这时,辅公佑一把抓住他的手臂,高声道:“殿下,两国相争,不斩来使,我们不能被天下人耻笑。”
几名大将原本也拔剑准备共戮这名隋军使者,听到辅公佑的话,众人便悄悄收了剑,要知道辅公佑是江淮军的第二号人物,众人对他又敬又怕,杜伏威也不得不给辅公佑这个面子,他恨恨收了剑,“若不是看在大哥的面上,我今天非宰了这个混蛋!”
杜伏威转身便怒气冲冲而去,望着杜伏威远去的背影,辅公佑不由暗暗叹了口气,其实他们可以隋军讲和保留江淮军,退一万步说,就算谈判破裂,也拖延了时间,可杜伏威竟然把张铉的亲笔信撕了,事情已经做绝,哪里还有什么缓和的余地,还是太年轻气盛了,要面子害死人。
辅公佑心情大坏,也不想多说什么,便吩咐士兵送卢涵出城,他自己也返回官房。
........
淝水靠近巢湖的河床两岸,上万名隋军士兵正在挖泥疏淤,淝水千百年从上游冲来的淤泥最后都堵在入湖口附近,从入湖口上溯五里,河床被厚厚的淤泥覆盖,使河道陡然变窄,这也是淝水无法驶入三千石以上战船的主要原因,可一旦疏通了这段长达五里的河床,三千石的船只便可以驶入淝水,兵临合肥城下。
这些细节只有仔细观察后才能发现,杜伏威只知道淝水无法驶入三千石以上战船,但为什么不能驶入,他却不知道,而决定成败的,偏偏就是这些细节问题。
万名士兵挑着装满稀泥的箩筐在河两岸飞奔,士兵们不断从淤泥中挖出大量人骨,这些人骨都是淝水之战中死在淝水中的前秦士兵,数十万苻坚的士兵葬身河底,两百多年来不断被河水冲刷,有的被冲入巢湖,但也有不少尸骨便堆积在入湖口。
张铉站在岸边注视着士兵们忙碌,挖掘淤泥已进入第三天,已经工程量完工了六成,再忙碌两天便可大功告成。
这时,一名亲兵指着北面道:“大帅,卢参军来了。”
张铉回头,只见十几名骑兵向这边疾速奔来,为首之人正是去给杜伏威送信的参军从事卢涵,只见卢涵满脸愤怒,张铉便知道杜伏威的态度了,不用说,杜伏威不仅严厉拒绝了自己,还羞辱了卢涵一番。
这在张铉的意料之中,如果杜伏威肯投降自己,他早就投降了,也不至于和自己硬顶到今天。
(未完待续。)
第796章 备战合肥(下)
片刻,卢涵飞马奔至张铉面前,翻身下马,上前躬身行礼道:“卑职参见殿下!”
“看来卢参军不太顺利,是吧?”张铉笑问道。
“回禀殿下,岂止是不顺,简直让人肺都要气炸!”
卢涵便将他进城去送信之事详细说了一遍,说到杜伏威将信撕得粉碎之事,张铉迅速闪过一道骇人的杀机,他又不露声色问道:“然后呢?”
卢涵又说了杜伏威要杀他之事,最后道:“辅公佑拉住了杜伏威,才使卑职幸免于难,卑职出使不利,没有完成殿下交给了任务,实在惭愧万分!”
卢涵确实很惭愧,他还有更深一层的任务,假如杜伏威肯和他细谈,他就会好好劝说一番,不料杜伏威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直接撕毁了信件,着实令他沮丧万分。
这时,旁边杜如晦问道:“是辅公佑救了参军吗?”
“应该是,卑职能感觉到,杜伏威是要杀我了,但辅公佑一句话也没有多说,杜伏威一走,他便直接令亲兵把我送出城,卑职摸不透他的真实用意。”
叹了口气,卢涵又道:“卑职辜负了殿下的委托,请殿下责罚!”
张铉却淡淡道:“这在我的意料之中,卢参军就不用自责了,我本来就只是让你去送信,既然信已经送到,那这件事就结束了,卢参军去休息吧!”
卢涵想一想,好像殿下确实没有让自己劝说杜伏威,他心中顿时好受了一点,便躬身行一礼,退下去了。
这时,杜如晦笑道:“殿下是不是感觉到辅公佑的态度有点微妙呢?”
张铉摇了摇头,“辅公佑和杜伏威是刎颈之交,就是他有什么想法也只会尽力劝说杜伏威,而绝不会背叛他,但杜伏威已经把事情做绝,所以辅公佑也觉得没有和解希望了,所以他才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如果克明寄希望于辅公佑引发内讧,那就大错特错了。”
“或许吧!是我想多了。”
杜如晦又笑问道:“那殿下准备几时发动进攻?”
张铉看了看正在忙碌的挖泥士兵,缓缓道:“如果不出意外,最晚五天后发动进攻,只要我们准备得越充分,攻下合肥城的时间也就越短。”
...........
攻打合肥之战,是张铉准备时间最长的一次攻城战,原因却很简单,因为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风向已经改变,无法再从水路运粮食到合肥,八万隋军目前只有一个多月的存粮。
如果一个月之内攻不下合肥,他们只能暂时撤军,等到来年春天再发动新的攻势,但这样一来他们之前步步为营所做的全部努力都白费了。
为了以最快速度拿下合肥城,唯一的办法就是准备充分,方方面面都要考虑清楚,尤其要做到知己知彼,对方会怎么守城,他们又该怎么应对?
夜晚,在水军大营内,数百名船匠正在忙碌地加工三艘大楼船,这三艘大楼船都是三千石战船,船楼高三层,正好与合肥城头平齐,只要船只靠上城墙,直接搭上挂板,士兵便可以从船头冲上城头。
但怎样防备合肥城头的投石机、石砲以及火箭的攻击就是一个关键问题,他们不仅需要合适的攻城战术,也需要技术保护。
船匠们在面对城墙的左侧船身和正面做了一层木架子,架子上又绷上一层皮革,一般选用熟牛皮,这样,三艘大船就仿佛穿上了一件铠甲,足以抵御一阵子投石机和石砲的猛烈攻击。
临时码头上灯火通明,数百名工匠加班加点地忙碌着,而在三里外的岸边,却是另一番情形,这里沿岸的湖水很深,大船可以直接靠岸,隋军便在岸边修建了一段长约百丈的城墙,和合肥城墙完全一样。
张铉派出了千余名最骁勇的士兵站在城墙上进行防御,战船则带着士兵轮番靠岸,轮番攻城,除了钝刀、钝矛、无头箭外,其余一切都和真实战争一样,双方拼命厮杀,七天来,几乎每天晚上的攻城战都会有士兵不幸意外身亡,有的是掉下城墙,有的是被钝刀重伤头部而死。
今晚守城一方是大将苏定方,而攻城一方却是拼命三郎秦用,秦用一直跟随在张铉身边,已经长成了一个十**岁的年轻将领,积功升为鹰扬郎将,目前他是张铉的直属部将。
就在去年和前年,他的身材猛涨一截,身高已达六尺五,相当于后世一米九几的身高,膀大腰圆,双臂力大无穷,使一杆一百二十斤重的长柄大铜锤。
由于得到李靖的悉心教导,秦用锤法十分精湛,已如火纯青,在去年的内部比武中,秦用连败三十余名大将,挤身进了北隋八虎将的行列,排名在裴行俨、罗成、苏定方、罗士信、魏文通之后,排名第六,他后面是尉迟恭和雄阔海,由于他作战极其勇猛,被将士们誉为‘拼命三郎’,其风头甚至超过了当年的霸王枪罗士信。
由于这是训练士兵,不准大将上阵,眼看一炷香时间快要到了,秦用急得大吼大叫,他的士兵已经被连续击败,始终无法登上城头,他就恨不得拎起铜锤冲上去激战。
这时,一名旅帅被两把钝刀击伤了左肩,惨叫一声,从船板上摔了下去,有人连忙向秦用报告,秦用喝道:“不准停下,给我继续攻城!”
他自己脱去盔甲,一头跳进了湖中,不多时,他找到了受伤的旅帅,将他托出水面,早有巡逻救护的小船驶上前来,一名士兵伸手要接伤员,秦用急得大吼,“眼睛瞎了吗?给老子当心点,他的左肩断了!”
旁边几名士兵吓得脸都白了,连忙提醒他,“将军,看清楚一点。”
秦用一抬头,顿时愣住了,原来这名士兵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主帅张铉,秦用吓得一哆嗦,手中旅帅险些再次落下水,张铉将受伤军士抬上小船,随手抽了秦用一记头皮,笑骂道:“臭小子居然敢骂我,胆子不小啊!”
“天地良心,夜里黑,我没有看清楚,若知道是大帅,卑职绝不敢乱放屁!”
张铉又在他后脑勺上狠狠敲了一记,“还在胡说八道,应该让你去跟随程咬金,我发现你倒适合当他的徒弟。”
秦用挠挠头皮,满脸紧张道:“大帅千万别!那位程大爷,我对他只有景仰。”
张铉哑然失笑,他又看了看船头,船头上的香已经熄灭了,便道:“让你的士兵退下来吧!时间已经到了。”
秦用大急,如果撤退,他们就是两万训练军队中第一支没有攻上城头的军队,这个脸他可丟不起。
“大帅,能不能再给卑职半柱香时间,一定会攻上城头。”
张铉淡淡道:“你要我坏规矩吗?”
秦用万般无奈,只得喝令道:“鸣金收兵!”
‘当!当!当!’
钟声敲响,秦用的一千士兵始终无法攻上城头,军队败退下来,这是集训七天来第一支攻城失败的军队,没有能在一炷香内攻上城头。
士兵们都垂头丧气坐在岸上休息,秦用更是沮丧万分,眼睛里含着泪水,他极为要强,把名誉看得比自己性命还重要,偏偏这次不仅失败,还被主帅看见了。
张铉能理解他的心情,便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回去好好总结一下失败的原因,希望在真正的战场上不要让我失望。”
“卑职记住了。”
张铉又道:“回去好好休息,养精蓄锐,后天晚上正式攻城!”
.........
时间一天天过去了,隋军始终没有攻城,但每天都会有船只前来骚扰,擂鼓呐喊,昼夜不断,使得城头上的江淮守军每天都十分紧张,休息也不好,士兵们疲惫万分,防御多多少少有点松懈下来。
这天黄昏,在隋军中军大帐内,数十名虎牙郎将以上聚集一帐,听从主帅的作战部署,每个人都激动万分,他们终于等来了决战时刻。
在大帐中间摆放着一张矮桌子,桌子上便是数十名木匠精心制作而成的合肥模型,城池、护城河以及数十艘大船,做得惟妙惟肖。
这时,张铉轻轻咳嗽一声,大帐内顿时鸦雀无声,张铉拾起木杆,指着其中三艘略有点特殊的大船道:“这三艘大船在夜间看不出来,但各位应该都知道它的特殊之处,今晚攻城,它们就是决定胜败的关键。”
(未完待续。)
第797章 激战到来
夜幕深沉,时间渐渐到了三更时分,从一更时分开始的隋军骚扰进攻终于偃旗息鼓,合肥城外开始变得死一般沉寂,被骚扰得筋疲力尽的城头守军纷纷倒头入睡,一连十天,他们已经养成习惯了,隋军每天的骚扰三更时分结束,然后守军抓紧时间睡觉,天一亮,隋军的白天骚扰又将开始。
但杜伏威却无法入睡,他是一个十分敏感之人,不知为什么,今天晚上有种不祥的感觉总萦绕在他心中,使他寝食不安,难以休息,隋军的骚扰刚刚结束,他便带着一队亲卫来城头巡视。
今晚当值守将王雄诞连忙上前行礼,杜伏威问道:“外面没有动静吗?”
“回禀殿下,隋军骚扰已经停止,外面没有任何动静。”
杜伏威点点头,他走到城墙边凝视着外面的护城河,护城河内波光粼粼,河水宽阔,另一边稀稀疏疏着停泊着数十艘小船,小船距离城墙很远,无论投石机还是弓箭都无法射及。
尽管杜伏威心中不安的感觉依然强烈,但城外的情形和平时并没有什么区别,他心中略略放下,回头看了一眼王雄诞,见他欲言又止,便笑道:“有什么话就直说!”
“殿下,能不能夜里分两批士兵守城。”
“为什么?”
王雄诞看了看熟睡的士兵,苦笑道:“殿下也看见了,隋军三更时分骚扰结束,士兵们都筋疲力尽,纷纷入睡,如果隋军在三更后偷袭,岂不是钻了我们一个漏洞?”
杜伏威却没有放在心上,笑了笑道:“有哨塔在监视,便可以及时发现敌情,他们睡着了也能叫醒。”
“卑职不是担心这个,而是他们太疲惫了,体力下降,守城效果会大大削弱。”
杜伏威想了想,这倒确实是个问题,他点点头,“好吧!明天大家商议一下,就像你说的,夜里分两批或者三批守城。”
就在这时,有士兵忽然指着前方大喊:“殿下,那是什么?”
杜伏威回头顺着士兵手指方向望去,只见远处南面的淝水河口出现了一只身型庞大的巨船,正向城池这边驶来,河边似乎有人在拉纤,杜伏威大吃一惊,就在这时,城头上的警钟‘当!当!当!’敲响了,王雄诞急得大吼:“起来!有敌情,快起来!”
士兵们纷纷从睡梦中醒来,疲惫地站起身,很多士兵还趴在城头上继续打瞌睡。
杜伏威光死死地盯着即将要驶入护城河的大船,虽然夜里只能看见一个轮廓,但从轮廓上他便可以判断出,这竟然是一艘三千石的大船,他心中万分震惊,淝水竟然能驶入三千石的战船,完全颠覆了他之前的断定。
杜伏威忽然意识到了不妙,这是隋军要攻城了,他浑身一激灵,大喝道:“命令全军上城,敌军要攻城了!”
轰隆隆的战鼓声在合肥城头骤然响起,合肥城全城动员,十万江淮军士兵纷纷进入自己的防御阵线,尤其在逍遥津内河沿岸更是部署了三万重兵,由辅公佑统帅,这一带没有城墙,隋军可以直接从这里杀入城内。
城头上一队队士兵在奔跑,几乎一半以上的士兵负责操纵投石机和石砲,上千架投石机和石砲吱嘎嘎拉开,数万弓弩手张弓搭箭,严阵以待。
数百艘战船出现在城外运河之中,战船上开始有士兵向城头放箭,正在隋军的挑动下,城头上的大规模反击开始了,密集的大石腾空而起,飞出城头,砸向护城河中的隋军战船,发出嘭嘭的巨响。
而江淮军弓弩手的火箭更是壮观,铺天盖地的火箭射向对面的大船,火光将整条护城河都照亮了,数艘千石战船不幸被巨石砸得稀烂,缓缓沉入河底,而另外两艘战船被火箭点燃,开始在河面上迅猛燃烧,士兵们纷纷从大船上跳入水中,拼命向岸边游去。
隋军的战鼓声也敲响了,轰隆隆的战鼓声在城东敲响,城东水深宽阔,尤其适合大型战船航行,而且隋军为攻城而修建的训练城墙就是完全模仿东城。
张铉和一众文武将领站在一艘三千的大船之上,远远望着隋军攻城,这时,三百艘大大小小的战争全部到位,仅三千石战船就多达八十艘,罗士信上前禀报道:“大帅,已经准备就绪!”
张铉点了点头,“开始进攻!”
岸边的鼓声骤然变得密集起来,在鼓声中,战船纷纷向城头靠拢,密集的火箭划过江面,巨石铺天盖地砸来,战船被巨石砸中,碎屑乱飞,桅杆断裂,或者被火箭射中,燃起一簇簇火苗,但更多的巨石是落入水中,嘭嘭溅起一片片水花。
终于有战船靠近了城墙,隋军和江淮士兵展开了激烈的战斗,双方激战渐渐进入了白热化。
“大帅,对方也准备充分啊!”
张铉点点头,守城的江淮军远攻近守,作战极有章法,而且城头士兵十分勇猛,这应该是杜伏威的直属亲卫军,胜负就在今晚这一战了。
张铉回头令道:“三艘战船进攻!”
只见三艘身躯庞大的三千石战船从黑暗中缓缓驶出,向东城南侧驶去,所有人都在关注这三艘大船,是因为它们经过特殊改装,浮桥可以直接连进船体,它们才是隋军真正的攻城利器。
在为首的第一艘大船内,秦用手执大锤,他心中已经憋足了劲,目光凶狠地盯着城墙,胸中的屈辱已化作滔天斗志,他一定要洗刷掉自己不擅攻城的耻辱。
这时,已开始有战船上的士兵攻上了城头,在城头和敌军厮杀,但这些只是零星的突破,没有对城池防御形成真正的威胁。
杜伏威站在城楼上高声指挥着士兵战斗,他不断厉声大喝,“投石机不准一齐发射,要轮番发射!”
“速从城内调一千长矛军支援城墙东北,快去!”
杜伏威喊得满头大汗,他已经感觉到隋军士兵的犀利,百余人登上城头便能和自己的数百甚至上千士兵激战,如果城池真的攻破,他的军队无论如何抵挡不住隋军进攻,失败将不可避免。
就在这时,有士兵奔来急报:“殿下,有三艘怪船,不怕石砲和火箭!”
杜伏威吃了一惊,急忙奔跑到城头,只见五十步外出现了三艘蒙蒙的大船,体型和其他战船相比略显得臃肿,这时,一架石砲‘砰!’射出一块巨石,正中五十步外的船身,却隐隐听见发出一声沉闷巨响,战船竟然没有丝毫损伤,火箭纷纷射上大船,却始终无法点燃这三艘大船。
“殿下,好像是蒙了一层牛皮!”一名大将指着船体喊道。
杜伏威倒吸一口冷气,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急令道:“让王将军立刻到这里来!”
石砲和火箭对三艘蒙皮船没有任何效果,第一艘三千石大船轰然靠上城墙,四层船楼竟然比城墙还高,三百名隋军士兵从楼顶城头射箭,箭如雨发,数十名守城军士兵应声而倒,杜伏威也险些中箭,他转身便向城楼奔去,大喊道:“速让王雄诞率军过来!”
隋军士兵的箭雨冲开了一条通道,一块长达两丈铁板轰然从大船上落下,狠狠砸在城垛上,顿时碎石四溅,铁板前端的巨钩牢牢钩住了城砖,这时,又有数十名守城士兵杀了上来,秦用一声怒吼,手执大锤冲了上去,大锤挥舞,一连砸翻了二十几名士兵。
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只听一声冷喝,“隋将休要猖狂,看我王雄诞来会你!”
‘呜——’的一声风响,一把板门大刀迎头向秦用劈来。(未完待续。)
第798章 城池陷落
【老高家里有点事,今天只能更新两章,抱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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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雄诞号称江淮第一猛将,一把九十斤重的板门大刀使得出神入化,当年他也参加了在洛阳举行天下英雄会,一路斩关过将,可惜最后败在伍云召的蟠龙枪下,没有能进入前二十名。
尽管如此他还是取得了极为骄人的战绩,是杜伏威最为倚重的大将,此时王雄诞得到了杜伏威的命令,向东城门以南处疾奔而来,他也看出了形势危急,便大喝一声,不顾一切地向秦用杀去。
刀势极为猛烈,刮起的劲风让人气都喘不过来,如果是别人,一定会先避开这猛烈的一刀,然后再伺机反击。
但王雄诞今天偏偏遇到的是以‘拼命三郎’而闻名隋军的猛将秦用。
秦用双膀较力,憋足了劲猛地将大锤向上一击,大刀变招不及,狠狠一刀劈在锤面上,只听‘当啷!’一声刺耳巨响,秦用连退两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只觉得两膀一阵酸麻。
王雄诞的战马稀溜溜一声暴叫,前蹄高高扬起,随即哒哒后退,王雄诞只觉得膀子要断了,几乎没有了知觉,一只手被弹开,单手拼命抓着刀柄,大刀才没有飞出去。
王雄诞暗暗心惊,他知道自己遇到了劲敌,难道对方是裴行俨,他知道以大锤威震天下之人,除了李玄霸外,就是裴行俨。
这时,秦用已缓过神,大吼一声,挥锤扑了上来,“小子,再吃你秦爷爷一锤!”
王雄诞忽然知道对方是谁了,小将秦用,在隋军中也是以使长柄单锤而出名,但想到对方不是裴行俨,他心中稍定,厉喝一声,挥刀从侧面向秦用劈去,他不再和秦用硬击,而是用变化莫测的刀法和秦用激战,秦用则以拙化巧,两人在城头上激战在一起。
三艘蒙皮大船的一千名秦用手下也纷纷冲上了城头,他们和主将秦用一样,心中都憋足的一口气,千余士兵异常勇猛,和城头上的数千江淮士兵激战在一起,兵对兵,将对将,双方在城头打格外激烈。
就在蒙皮大船靠上城头的同一时刻,隋军的大规模进攻开始了,无数只小船迅速在护城河上搭建浮桥,隋军事先已做了充分准备,这些小船首尾都安装上了铁环,只要用大锁扣住,便可立刻连接在一起,数百名工事兵动作十分迅速,用木板铺在首尾相扣的船只上,仅仅用了一炷香时间,一座长三百丈的简易单浮桥便出现在护城河上,一直连进了蒙皮大船内。
张铉在船头远远注视着秦用和敌将的激战,秦用是部将,而对方骑在马上,秦用略显吃亏,张铉见对方武艺骁勇,刀法精湛,心中动了爱才之念,便用马鞭一指,问左右道:“那名大将是何人?”
有人知道杜伏威军中底细,便道:“回禀大帅,应该是杜伏威手下第一猛将王雄诞!”
张铉赞道:“好一员猛将!”
旁边苏定方笑道:“让卑职去生擒他吧!”
张铉点了点头,苏定方手执弓箭立刻下船去了,这时,一名校尉奔来,单膝跪下禀报:“启禀大帅,浮桥已搭建完成!”
张铉走上船头,注视着刚刚搭成的浮桥,在黑暗的水面上就仿佛一条细长的水蛇,张铉更关注水军的进攻,他们在南北两头的进攻已经有力牵制住了敌军的主力,使得中段兵力空虚,除了三艘蒙皮大船周围在激战外,其他城墙几乎没有什么守军。
时间已经成熟,最后的决战终于来临,张铉缓缓令道:“传我的命令,令罗士信大军开始进攻!”
命令下达,一百零八面军威大鼓敲响了,这种鼓宽达三丈,仅鼓槌就达二十斤,需要三名彪形大汉敲击一面鼓,一百零八面大鼓同时敲响,鼓声沉闷而动人心魄,‘咚——咚——咚——’,数十里外依然清晰可闻。
集结在岸边的五万大军在罗士信的率领下,一个个摩拳擦掌,早已急不可耐,尽管浮桥已经搭好,就在他们脚下,但没有主帅的命令,谁也不敢踏上浮桥一步。
就在这时,惊心动魄的军威大鼓声骤然响起,罗士信激动万分,将大铁枪高高举起,厉声大喊:“弟兄们,跟我杀上城头!”
他率先冲上浮桥,五万士兵一声低吼,跟随着罗士信向城头奔去。
城头上,秦用和王雄诞已激战了三十个回合,论力量,秦用略胜一筹,论武艺,两人却在伯仲之间,但此时王雄诞在马上,而秦用只是步战,劣势明显,三十个回合后,秦用便渐渐处于下风,有一点难以抵挡了,而王雄诞却越战越勇,漫天刀光,虚虚实实劈向秦用。
秦用心中有点焦躁起来,这样打下去,不仅耽误了攻城,而且他自己也要吃大亏,这时,王雄诞一刀猛劈而至,秦用一个滚翻,躲开了这一刀,同时他右手一甩,只见一道黑光从他袖中射出,正是他的绝门暗器流星锤。
这一锤直打王雄诞面门,但王雄诞已有准备,他早就听说隋军小将秦用擅打流星锤,所以一直很提防,当秦用袖子一抖,他便知道危险到来,头一侧,流星锤擦着他的面门打了个空。
王雄诞却抓住这个机会,单刀一挥,向秦用腰部劈去,这一刀来势极为凌厉,秦用因打流星锤而分心,身形便慢了一步,这就是收益和风险对等,如果流星锤打中,王雄诞必会命丧秦用之手,可一旦没有打中,那么秦用的风险同样会立刻倍增。
眼看秦用将被王雄诞一刀劈为两段,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一支狼牙箭嗖地射至,王雄诞大吃一惊,本能地闪身,但这一箭却不是射他,而是一箭射中了战马的眼睛,王雄诞的战马稀溜溜一声暴叫,双蹄高扬,骤然向城外猛冲,战马一跃跳出了城墙,王雄诞脱鞍不及,大叫一声,和战马一起坠入了护城河中,城下,一艘小船中十几名隋军水鬼也跟着跳进了护城河中。
秦用死里逃生,惊魂稍定,一回头,却见苏定方站在一艘大船船头,手执弓箭,向他猛地一挥手,指向士兵,秦用顿时想起自己的任务,他大吼一声,挥锤冲进了江淮士兵群中,如一头猛虎般在敌军中横扫。
一直在远处观战的杜伏威见王雄诞坠河,他也大吃一惊,急向城下望去,只见王雄诞已经被十几名水鬼抓住,他不甘地在水中挣扎,却又被水鬼拖入水中。
就在这时,杜伏威猛地发现了距离王雄诞坠河处约数十步的河面上,有无数的隋军士兵正在疾速奔跑,浩浩荡荡,俨如一条长龙,前锋已经冲进了蒙皮大船之中。
杜伏威惊得肝胆皆裂,大喊道:“隋军上城了,给我堵住!”
话音刚落,只见一名隋军大将如大鹏鸟一样从城头跳了下来,大铁枪一挥,十几名冲上来的士兵被扫下城去,他单膝跪在地上,像头豹子一样,目光锐利地盯着杜伏威,正是猛将罗士信。
杜伏威也认出了罗士信,他大叫一声,调头便逃,大腿却一阵剧痛,扑通摔倒,一支狼牙箭正中他的大腿,却是苏定方在船头抢先出手了。
苏定方笑道:“小罗儿,这只猎物是我的!”
罗士信大怒,向杜伏威狂奔而去,这时,秦用也从敌军中杀出,他才发现原来杜伏威就在距离他不远之处,恨得他狠狠抽了自己一记嘴巴,拎着锤跟在后面猛追,很快便形成了三虎猎狼之势。
杜伏威的数百亲兵见形势危急,有人背起杜伏威就向城下奔去,数百名亲兵堵住甬道,和罗士信等三人拼死激战。
隋军主力通过浮桥开始全面上城,守城士兵见大势已去,纷纷向城下奔逃,这时,两万水军也从逍遥津发起了猛烈的进攻,守卫逍遥津的三万大军抵挡不住,被杀得节节败退,辅公佑急得大喊:“抵住!给我顶住!”
一名传令兵纵马狂奔而来,对辅公佑道:“二将军,城头已经失守,殿下令二将军立刻从从西门撤退!”
辅公佑大惊,急问道:“殿下在哪里?”
“殿下受了箭伤,现已在西门,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辅公佑一回头,他的军队已被截为两段,身边只有千余人,大部分士兵都在拼死和隋军作战,辅公佑咬牙道:“我不能丢下士兵,你告诉殿下,我会死战到底,掩护他撤退!”
传令兵无奈,只得狠狠抽一鞭战马,向西门狂奔而去,此时合肥城内已是一片大乱,隋军主力已全部杀进城内,江淮士兵已无心恋战,要么跪地投降,要么脱掉盔甲混入民居。
此时西门还在江淮军手中,杜伏威带着数千精兵集结在西门,他的箭伤已经包扎好,正焦急地等待辅公佑过来,他和辅公佑誓同生死,他不能丢下辅公佑独自逃生,旁边大将阚陵急道:“殿下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杜伏威回头怒视他,吓得阚陵不敢吭声了,这时,报信兵狂奔而至,大喊道:“二将军请殿下先走,他率军抗击敌军,掩护殿下撤退!”
杜伏威轻轻叹息一声,调转马头便向城外石桥奔去,阚陵率领数千人跟随在后面向城外撤退。(未完待续。)
第799章 一路追杀
张铉之所以放过开西门不打,就是留一条路给杜伏威撤退,这样可以削弱杜伏威的抵抗意志,否则杜伏威无路可走,便会死战到底,和合肥城玉石俱焚,不仅会毁掉一座城池,十几万人的性命,还会让隋军付出惨重的代价。
当然,张铉也并不打算让杜伏威就这么轻易跑掉,这个任务,张铉就交给了裴行俨和他的骑兵。
杜伏威率领五千士兵冲出西城门,向西方疾奔而去,这五千士兵是杜伏威精锐中的精锐,被称为‘上募军’,跟随他多年,装备精良,享受着最特殊最优厚的待遇,战争获得的财富会优先分给他们,甚至士兵阵亡,杜伏威也会让他们的妻妾殉葬,因此这五千上募军对杜伏威忠心耿耿。
杜伏威率领五千军队一路向西奔逃,他们的目标也很明确,穿过荆襄地区,走南襄道前往关中投奔李唐。
杜伏威的军队一口气奔出三十余里,杜伏威需要整理一下思路,他见前方有一片树林,便马鞭一指令道:“去树林内休息半个时辰!”
士兵们奔进了树林,纷纷找干燥之地坐下,喝水吃肉,更多士兵是抓紧时间小寐片刻。
杜伏威在一块大石上坐下,跟随他一起出城的长史左仙游上前建议道:“我们在同安郡还有一处仓库,殿下为何不去那里补充?”
杜伏威摇摇头,“那里离林士弘太近,隋军大举进攻江淮,林士弘岂能不知,我估计他的主力就在附近长江上,我们过去太危险了。”
“殿下不相信林士弘吗?”
杜伏威冷哼了一声,“这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利字当头,一旦我没有了利用价值,若被他抓住,他会立刻把我献给张铉以谋取利益,同富贵可以,共患难我是不指望了。”
杜伏威确实说得有道理,左仙游沉吟一下又问道:“如果殿下直接去投降长安,卑职建议最好先派人去和唐帝联系,看看唐廷的态度,如果唐廷不欢迎殿下,那就需另谋出路了。”
左仙游的这个建议说到了杜伏威心坎上,他也很担心李渊会冷待自己,他想了想便道:“那就烦请长史先走一步,先去长安替我打点,如何?”
左仙游起身行一礼,“卑职愿为殿下奔波!”
杜伏威随即写了一封信,又派一小队亲卫骑兵护卫着左仙游先一步向西而去。
东天空已经翻起了鱼肚白,正是处于昏暗和黎明的交界时分,此时已是十月中旬,地面长了厚厚一层白霜,天气已十分寒冷了。
杜伏威被一名亲兵扶着慢慢走出树林,眺望着合肥城方向,他心中忽然涌起一种难以抑制的伤感,多年的心血付之东流了,泪水竟忍不住涌入了眼眶。
“殿下,稍微休息一下,马上要出发了。”亲兵低声劝道。
杜伏威默默点了点头,转身向树林走去,但只走了几步,他忽然又停住了脚步,他似乎感受到了什么?
这时,树林内的战马开始不安地嘶叫起来,大地在微微抖动,杜伏威趴在地上听了片刻,忽然起身大吼:“全军起来,隋军骑兵杀来了!”
正在树林内休息的士兵吓得纷纷起身,这时大地越来越震动,一条黑线已经出现在旷野尽头,距离他们最多只有三四里,杜伏威改变了主意,他的军队跑不过骑兵,被骑兵追杀一定会全军覆灭,不如就地迎战。
“各军列阵,弓弩准备!”杜伏威在树林内厉声大喊。
五千上募军士兵和隋军一样都配备了角弓,一千士兵还带有射程更远的军弩,他们利用树林为掩护,准备应对隋军骑兵的冲击,骑兵很难在山地和树林内奔跑,这是所有人都掌握的常识,附近没有山地,那只能利用树林的掩护,用弓箭大量杀伤敌军,严重打击隋军的士气后,军队在列阵出击,用长矛应对骑兵,或许他们还有一线胜机。
片刻,裴行俨率领一万骑兵铺天盖地杀来,裴行俨一挥手,军队缓缓停下,像一幅巨毯一样列阵在旷野里。
裴行俨冷冷打量前方的这片树林,树林并不是太大,占地约数百亩,能清晰地看见树林边的江淮军士兵,张弓搭箭,严阵以待。
裴行俨不由冷笑一声,以为有座树林就可以自保了吗?
他随即喝令道:“包围树林,给我放火烧林!”
骑兵开始迅猛奔跑起来,像一张大网一样,向树林两边飞奔,江淮军和骑兵很少打交道,经验不足,士兵们看不到骑兵的战术。
另一名大将陈宝襄对杜伏威低声道:“殿下,好像有点不对劲啊!”
就在这时,有士兵大喊起来,“火!敌军放火了。”
隋军骑兵射出了火箭,迅速点燃了树林中的落叶,一些干燥的枯枝也开始燃烧起来,两边的火势十分迅猛,部署在两侧的士兵纷纷向树林内奔来。
几名大将都急了起来,纷纷对杜伏威道:“殿下,守树林不行,趁敌军还没有完成包围,突围吧!”
杜伏威没有想到隋军竟然使用火攻毒计,他心中也乱成一团,但有一点他很清醒,撤退得越晚,他们就越被动,杜伏威当即立断喝令道:“全军撤退!”
江淮军士兵已被烧得心急火燎,纷纷撤离了战线,穿过树林向西奔跑。
“将军,他们已经撤了!”一名亲兵指着树林中士兵大喊道。
裴行俨点点头,“传令士兵追击,以人头计功!”
一万骑兵发动了,铺天盖地向奔逃的江淮士兵追去,这时,江淮士兵刚刚从树林中冲出来,阚棱见形势危急,便对杜伏威大喊道:“殿下先走,我来阻挡敌军!”
他大吼一声,“跟我来!”
阚棱率领两千士兵向追来的骑兵迎面杀去。
阚棱也是一员猛将,在江淮仅次于王雄诞,同样有万夫不当之勇,他的兵器是一把三尖两刃刀,重八十斤,骁勇无比,他当然不是想以身殉主,他对自己有信心,就算被隋军骑兵包围,也能杀出一条血路逃走。
但阚棱做梦也想不到的是,迎面向他杀来的敌将竟然是罗成。
罗成瞬间杀到眼前,阚棱依稀觉得罗成有点眼熟,却忘记在哪里见过,但此时他无暇多想,大喝一声,迎面一刀劈去,刀势十分猛烈。
罗成冷笑一声,拨马闪开这一刀,银枪一抖,瞬间出现了七个枪头,阚棱大吃一惊,急忙闪身躲避,但罗成的枪法已如火纯青,虚中有实,实中有虚,阚棱躲开了六个枪头,但最后一个枪头却变成了实枪,一枪刺穿了他的胸膛。
阚棱胸膛一阵剧痛,在他临死的一刹那,他终于认出了对手,原来是天下排名第七的罗成,他在洛阳曾经见过。
阚棱心中一阵悔恨,但已经没有意义了,他最后惨叫一声,气绝身亡。
随着猛将阚棱的阵亡,江淮军士兵再也无心恋战,纷纷向西溃逃,一万骑兵如暴风骤雨般向他们追杀而去,隋军骑兵不接受投降,猎头以为军功,杀得敌军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
天渐渐亮了,合肥城内的战役也已进入了尾声,一群群江淮军战俘被押解出城,一队队隋军士兵依然在挨家挨户搜查,寻找藏匿在民居中江淮逃兵。
张铉在数百亲卫的簇拥下,和杜如晦在城中各地巡视,隋军杀进城后和江淮士兵爆发了巷战,尽管战斗不到一个时辰便结束了,但还是有很多平民人家惨遭不幸,有败兵趁火打劫,也有****妇女,在城东一带还有数百户民居被烧,大火刚刚才扑灭。
张铉下了狠令,但凡被抓住有抢劫、放火、****罪行的败兵一概处死,隋军犯法同罪,在杀了上千败兵后,合肥城的治安终于稳定下来。
这时,一队士兵抬过来一具尸体,尸体放在担架上,用白布盖着,为首校尉向张铉行一礼道:“启禀大帅,这就是敌军第二号人物辅公佑的尸体,他在乱军中受了重伤,自刎身亡。”
张铉翻身下马,上前掀开白布看了一下,摇了摇头,他回头对亲兵道:“找副好棺木给他葬了。”
“遵令!”几名亲兵连忙去张罗棺木了。
这时,杜如晦笑道:“这次攻打合肥,战俘却收获不少,抓了八万余人,殿下打算如何处置?”
张铉想了想道:“这得看裴将军能否抓住杜伏威,如果抓住了杜伏威,这些士兵可以像中原降卒一样遣返回家,但如果让杜伏威跑掉了,以杜伏威在江淮底层民众中的威望,他很可能会卷土重来,那么这些降卒就得去铁矿干活,按照规矩,挖矿三年后释放回家。”
杜如晦笑了笑,“其实我是想劝一劝殿下,无论是否抓住杜伏威,这些降卒都应该用来挖矿,也不用虐待他们,和矿工一样待遇便可,我们需要大量生铁,这些降卒不利用起来真可惜了,至于杜伏威卷土重来,这倒有可能,我有两个小小的策略,可令杜伏威劳而无功!”(未完待续。)
第800章 黄氏请罪
“愿闻其详!”张铉笑道。
杜如晦望着不远处走过去的一群战俘,压低声音对张铉道:“殿下可以在战俘矿工中收买一些人做耳目,一旦有人企图煽动矿工闹事,我们就能立刻得知,然后毫不留情镇压领头之人。”
张铉点了点头,这个办法不错,如果杜伏威逃脱,那他回来继续造反的可能性很大,在矿工中安插耳目确实是一条防范良策。
“你刚才说有两条策略,那还有一条是什么?”
“还有一条策略就是让世家监视,杜伏威或许受底层民众欢迎,但未必受世家欢迎,微臣认为,其实世家什么都知道,从前只是因为杜伏威有强大的兵力,世家不得不忍辱沉默,但现在不一样了,如果杜伏威卷土重来,那必然会严重侵害世家的利益,微臣相信江淮各地世家更愿意将杜伏威扼杀在萌芽状态,朝廷治郡县,士绅管乡里,千百年来都是这样,微臣恳请殿下记住这一点。”
张铉没有说话,他并不赞同士绅管乡里这种说法,这样做的后果就是小世家控制乡里,大世家控制郡县,这也是隋朝灭亡的根源之一,要打破这个局面就必要由朝廷来牢牢控制郡县,不过目前张铉也没有想到什么好的方案。
杜伏威见张铉沉默不语,他又立刻补充道:“至少在乱世,殿下应该倚重世家。”
张铉沉吟一下道:“你说得或许有点道理,让我再考虑一下吧!”
这时,一名大将催马奔来,对张铉低声说了两句,张铉笑了起来,对杜如晦道:“说曹操,曹操就到了,黄氏家主来了,我们去见一见!”
.........
城外的隋军大营内,黄氏家主黄祐在外孙赵文竹的陪同下在客帐内等待着张铉的接见,陆文竹官任合肥县丞,大业九年进士,今年约三十岁,父亲是前任淮南太守陆迪,也是江淮一带赫赫有名的世家,他们先祖便是三国时代的陆绩,他们这一房在两百多年前从吴郡迁到了庐江郡,便在此生根落地。
虽然陆文竹陪同着外祖父,其实他心中也很紧张,毕竟在杜伏威占据合肥城后,他们官府也替杜伏威效力,替他组织民夫,修缮城池,如今杜伏威兵败逃亡,隋军会不会秋后算帐呢?
黄祐感觉出外孙有点坐立不安,便笑道:“放心吧!齐王是明事理之人,你们是为了保民才为杜伏威做事,他不会和你们计较,再说,现在正是用人之时,整个江淮官场都不会有什么变化。”
外祖父的话令陆文竹心中稍微稳了一点,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侍卫高声喝喊:“大帅到!”
陆文竹连忙扶住外祖父站起身,这时,帐帘一掀,张铉和杜如晦快步走进大帐,张铉笑道:“老家主怎么从历阳郡过来了?”
“哎!心中惭愧,特来向殿下请罪!”
黄祐颤巍巍要跪下,张铉连忙扶住他,“不必!不必!老家主请坐。”
张铉请黄祐坐下,这时,杜如晦给张铉介绍道:“这位是合肥陆县丞,也是黄老家主的外孙。”
陆文竹连忙躬身施礼,“微臣参见齐王殿下!”
张铉点点头,他也听过一点,这个陆文竹是庐江陆氏家族的嫡次子,江淮士族为了对抗江南士族,各郡望世家十分团结,世代联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陆家之子娶了黄家之女也就很正常了。
“陆县丞免礼,一起坐下吧!”
张铉颇为客气,请陆文竹也坐下,他和杜如晦坐在对面,笑道:“黄老家主是怎么过来的?”
“回禀殿下,我是乘船过来,走白虞水可以直接到巢湖,然后进淝水抵达合肥。”
“历阳郡有河流通巢湖吗?”
“当然!有很多小河都流入巢湖,可不止栅水一条大河,白虞水在地图上找不到,很小的一条河,但可以行使三百石的货船,不是当地人还真不知道。”
张铉心中一转念,杜伏威在江淮多年,肯定也知道这些大大小小的河流,难道他将船只分散藏匿,就是想利用这些河流来偷袭水军大营吗?
黄祐叹了口气,“关于黄家仓库一事,其实我们也知道那座仓库被杜伏威强占了,坦率地说,我不敢直接告诉殿下,就害怕杜伏威报复,但我确实想找一个机会暗示殿下,不料隋军却抢先一步,将那座仓库端掉了,使我们失去了坦白的机会,所以我特来向殿下请罪!”
“谢罪就不必了,没有人会认为黄家把前途压在杜伏威身上,很多年前我就说过,乱匪肆虐,为了自保或者保民,很多世家或者官府都不得不和乱匪配合,这种情况我一律不追究,其实这种情况在河北很普遍,几乎每个世家都不能幸免,每个官府也无法躲过,但我从来就没有追究过任何人。”
黄祐感激道:“多谢殿下理解,黄家再没有出息,也不会把前途命运压在杜伏威身上。”
旁边陆文竹也长长松了口气,齐王殿下这番话又何尝不是对他所言。
张铉又道:“既然杜伏威的军队已经被剿灭,那么历阳郡的铁矿开采也该继续进行,包括官府的矿山和各地世家的矿山都恢复开采吧!这才是当务之急的大事。”
黄祐面露难色,半晌道:“这两年由于杜伏威强行征兵,矿山基本上都停产了,所有生铁库存都被他抢走,恐怕没有那么快恢复,殿下能否给我们一个月时间?”
“官府的矿山现在是什么状况?”张铉关切地问道。
这也是张铉十分关心之事,拿下江淮不仅扩大粮食来源,更重要是他们将得到源源不断的生铁供应,便可以维持三十万军队兵甲消耗,这是极为重要的战略资源。
之前张铉曾考虑在辽东进行开矿,但从矿山建成到投入生产,到最后产出生铁,至少需要三年时间,如果想得到每年百万斤以上的生铁供应,那还要八到十年的时间来慢慢积累,张铉等不到这么长的时间,况且还要大量移民,成本太高,所以张铉和重臣们最终决定,还是充分利用江淮现有的产能,大规模采矿并冶炼生铁。
这时候张铉忽然有点担心起来,如果杜伏威彻底破坏了矿山,后果不堪设想。
黄祐感到张铉的担心,笑道:“殿下不必担心,官府的矿山和我们的矿山一样,只是停产,没有被破坏,只要劳动力充足,立刻就能恢复开采冶炼。”
张铉松了口气,他看了杜如晦一眼,杜如晦会意,笑道:“至于劳动力,老家主也请放心,这次剿灭杜伏威,我们手上有八万战俘,准备全部投入矿山,当然也包括黄家的矿山,具体事务自会有官员和黄家联系。”
黄祐大喜,黄家主要收入就是靠采矿,如果有了充足的劳动力,那采矿就无忧了,他连忙表态道:“多谢殿下关照,我们会全力以赴,尽快恢复采矿。”
张铉沉吟一下又道:“我刚才接到骑兵传来的消息,虽然我们歼灭了大部分杜伏威的残余士兵,但还是被杜伏威逃走了,我有点担心杜伏威会卷土重来。”
黄祐眼中也露出了忧色,“难道殿下不准备在江淮驻兵吗?”
“当然会驻兵,如果杜伏威是率军前来,我们会毫不犹豫歼灭他,可怕的就是杜伏威潜入江淮,秘密在农户中招募士兵,恐怕我的军队就无法知晓了。”
说到这,张铉意味深长地看了黄祐一眼,黄祐立刻明白了张铉的意思,他毫不犹豫道:“维护江淮平安稳定不仅仅是军队之事,也是所有江淮各个世家的职责,我回去就和众世家商议,一定要坚决防止杜伏威在底层活动,相信只要杜伏威出现,我们立刻就会知道,那么隋军也会马上知晓。”
张铉微微一笑,“有老家主这句话,江淮无忧矣!”(未完待续。)
第801章 江南来客
七天后,隋军船队离开了合肥,顺流而下,浩浩荡荡返回江都,张铉留下杜如晦全权负责处理善后之事。⊙UU小说,www.uu234.com
船队在长江上航行了两天,这天经过江宁县,虽然这并不是张铉第一次经过江宁县,但这一次张铉却江宁县格外有兴趣,拿下了江淮,隋军没有了后顾之忧,隋军的下一个目标自然是长江以南,当然,凭借现在隋军的实力,横扫江南没有一点问题,但问题要坐稳江南,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隋朝在统一南北后,江南一直就没有真正被征服,而是不断的造反,尤其大业七年后,江南各地的造反便风起云涌,王世充、鱼俱罗、陈棱轮番征伐都没有将他们降服。
张铉还暂时不想让自己的兵力陷在江南,更何况江南激战正酣,孟海公和江南会的军队正杀得难解难分,就让他们再厮杀几年,等杀得差不多了,自己再去收拾残局不晚。
船队很快便驶过了江宁县城,大约又走了百余里,天色便渐渐黑下来,这是距离江阳县还有八十里,船队不再前行,而是在北岸停泊下来过。
时间已经到了十月下旬,初冬时节已经来临,目前各个战场都处于休战状态,除非有特殊情报,冬天并不是一个适合作战的季节,尤其新年将至,士兵们也没有了战斗意志,新年休战已成了各军默认的潜规则。
船舱内灯光明亮,张铉坐在桌前细细阅读刚送来的粮食收获报告,这是今年秋收后的年报,虽然只是初步报告,但最后修正后也差不了多少。
今年中原和青州的收成一般,比去年略有下降,不过河北秋粮却获得了丰收,而徐州四郡除了东海郡以外,其他三郡基本上没有什么收成,这完成在意料之中,宇文化及对徐州破坏太大,没有三五年时间很难恢复过来。
在报告最后,张铉却看到了一个特别报告,那就是上党郡和高平郡,这是隋军刚刚获得的两个并州大郡,让张铉感到意外的是,这两个郡居然获得粮食丰收,而且粮食产量都能排进前十名。
难怪裴矩再三告诉自己,并州是天下有名的粮仓,一个并州就能养十万大军,张铉欣然提笔在报告画了个圈。
这时,船舱外有士兵禀报:“启禀大帅,李长史有急事求见!”
张铉一怔,李清明居然等不及自己回江都,有什么急事,他连忙令道:“让他进来见我!”
片刻,李清明一阵风似的走进船舱,躬身行礼,“微臣参见殿下!”
“坐下说吧!”
张铉见李清明神情有些焦急,便让坐下,又令亲兵上茶,刻意放慢节奏,好一会儿,张铉看了看他,笑道:“平静点了吗?”
李清明这才醒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多谢殿下教诲,微臣有点失态了。”
“什么事情一急就会乱了分寸,保持定力才能清醒地决断大事,先喝口茶再说!”
李清明喝了口茶,这时,他的心态完全平静下来,他略一沉吟,整理一下思路,对张铉道:“就在昨天,江南会派沈坚来找微臣,向我们求救!”
“求救?”
张铉哑然失笑,“狼向猎人求救,会有好结果吗?”
“他们现在形势十分危急,如果不是危在旦夕,他们不会来求救。”
“他们败给孟海公了?”
李清明点点头,“沈法兴的军队连战连败,现在率残军一万余人被孟海公的十余万大军包围在吴县已有两个月,听说城内粮食已经断绝,城中军民以吃老鼠、剥树皮充饥,形势十分危急,江南会无计可施,便派人来向我们求援。”
“孟海公没有派军队直接北上灭了江南会?”
“孟海公派大将乐伯通率两万军挥师北上,沈法兴的儿子沈纶率领最后三千军在丹阳郡和他对峙。”
“你不觉得这里面有问题吗?”
张铉冷笑道:“三千军居然能阻拦两万军北上,这是诸葛亮再世吗?”
“微臣也觉得奇怪,江南不是太行山有雄关阻挡,正常情况下三千军队绝对挡不住两万大军的北上,微臣怀疑江南会暗中收买了这个乐伯通,听说他就是丹阳郡人,和江南会很熟悉。”
说到这,李清明又忡道:“现在江都有不少从江南逃来的士族,足有数千人之多,微臣也能感觉到他们的惶恐不安。”
张铉点点头问道:“沈坚也跟你一起来了吗?”
“一起来了,他现在就在外等候。”
“让他进来见我。”
李清明起身出去了,不多时,沈坚被领了进来,自从在粮食换战马一事上江南会吃了大亏后,青州军和江南会便断绝了关系,直到北隋建立,双方关系依旧没有改善的迹象,而这一次如果不是江南会遭遇重大危机,沈坚也不会来求隋军。
沈坚走进船舱跪下行礼,“小民沈坚参见齐王殿下!”
“沈东主免礼,请坐!”
张铉笑着请沈坚坐下,沈坚心急如焚,连忙道:“江南即将沦入悍匪之手,危在旦夕,恳请齐王殿下出兵救援。”
张铉淡淡道:“我想沈东主应该明白,在河北我不容渤海会的存在,江南会其实也一样,天无二主,如果不是因为冬季要来临,我就会掉头灭了江南会,我不懂你们为什么会来求我?”
沈坚叹了口气道:“我们心里很清楚,至少殿下不会杀灭士族,会容忍世家大族的存在,但孟海公不是。”
“孟海公不容士族吗?”
沈坚眼中露出愤恨之色,“孟海公不事耕作,哪里有钱粮来养活十几万军队,只能掠夺豪门世家,会稽郡和吴郡的豪门世家几乎都被......
说到这,沈坚恨得咬牙切齿道:“上个月他们攻下吴兴县,留在沈家老宅的一百二十八名族人全部被他屠杀,他又令乐伯通北掠丹阳郡,若不是乐伯通的父母在我们手中,我们又花了五千两黄金来贿赂他,恐怕建安和江宁两县都已成齑粉了,丹阳郡的各大士族一个都活不成。”
张铉沉吟一下又问道:“你们不是和林士弘关系密切吗?为什么不向他求援。”
“我们已经派人去了,但他借口军中疫病流行,不肯出兵来援。”
沈坚心中惶恐,他们之所以心急如焚,是因为孟海公怀疑乐伯通作战不力,改派他从弟孟啖鬼来率军北攻,孟啖鬼在江南被称为孟啖人,为人极为残暴,杀人如麻,尤其喜欢凌虐妇女,很多士族的女眷落在他手中都生不如死,如果他率军北攻,士族能逃去江都已是幸运,若逃不走,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说到这,沈坚忽然‘扑通!’跪了下来,哀求道:“如果殿下能救我们,我们愿解散江南会,臣服于殿下。”
张铉负手走了几步,缓缓道:“首先你们要明白一点,孟海公在中原被我打得如丧家之犬,已走投无路,却被你们接去了江南,孟海公今日之祸,完全是你们自身的责任。”
沈坚悔恨万分道:“是我们引狼入室,犯下了最愚蠢的错误。”
“我可以救你们,正如你所言,我的条件就是解散江南会和军队,从此臣服于北隋,江南士族我不会追究过去之事,但陈朝贵族必须迁去中都,可以为官,也可以在中都当个富家翁,你们能接受吗?”
沈坚点点头,“我们应该能接受。”
“可我信不过你们。”
“那殿下要怎样才能信过我们?”
张铉注视着他,一字一句道:“我要你们写下臣服保证书,四大家族都必须签名画押,并公告江南各地。”
沈坚低头想了片刻道:“我做不了主,必须回去商量一下。”
“那我就在江都等待你们的消息,我就等三天,三天后没有消息,大军就挥师北上。”
“小民明白了,小民现在就赶回江宁县。”(未完待续。)
第802章 侥幸之心
第803章 拒不投降
第804章 江南蒙灾
第805章 危急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