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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高月     江山战图txt下载     江山战图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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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89章 卢府寿宴(一)

    今天是卢氏老家主卢慎七十岁的寿辰,人生七十古来稀,作为河北三大世家之一的老家主过七十大寿,自然是宾客盈门,热闹异常。¥℉UU小说,www.uu234.com

    整个蓟县都在谈论这件事,只是张铉这些天不在蓟县,对这件事竟一无所知。

    张铉和罗成约好是下午去卢府,他一早去冰窖里练习了两个时辰的戟法,回来洗了个澡,吃了午饭,这才换上一件蓝色细麻长衫,头戴平巾,格外精神抖擞。

    小丫鬟阿圆在身后给他系腰带,嘟囔道:“别人都穿锦袍去赴宴,你却穿布袍,是不是有点寒碜?”

    隋人在衣着上等级分明,不仅在颜色区分社会地位,而且布料也十分讲究,锦缎服饰一般是士族的标志,寒门子弟大多穿布衣,所以有‘士锦寒布’的说法。

    很多寒门子弟为了虚荣面子,也不惜穿上锦缎袍服,显示自己所谓‘士族’身份。

    但张铉却很不喜欢穿锦缎长袍,一是他不愿追求那种虚荣,其次天气炎热,身上汗比较多,贴身穿绸缎,感受实在难受,行动也不方便,相比之下,他更喜欢细麻的透气随意。

    张铉拍了拍阿圆的小包子脸笑道:“我早就给你说过了,我不喜欢穿锦袍,再说我又不是士族,干嘛要穿锦袍,穿这一身不也挺好吗?”

    “可你穿这种麻衫,别人会瞧不起你,嘴上虽然不说,但心里会很鄙视。”

    “那你心里是不是很鄙视我啊!”张铉笑着问道。

    阿圆脸一红。嘟着嘴不高兴道:“我哪里有!人家是为你好,你不肯穿就算了,关我什么事?”

    “阿圆。我问你件事,你们家玉郎是不是要娶卢府的哪个姑娘?”张铉若无其事地问道。

    提到这件事,阿圆顿时眉飞色舞起来,笑道:“公子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一点,你能不能给我泄露一点消息。”

    “我们下人怎么能随便说这种事。”

    嘴上虽然说不能,但阿圆哪里忍得住这种花边八卦,她偷偷看一眼外面。见外面没人,这才压低声音道:“我告诉公子,公子别说是我说的啊!”

    张铉心中好笑。便点点头,“我不会说!”

    阿圆笑嘻嘻道:“公子也知道,我家夫人的娘家就是卢氏,她在玉郎公子很小之时。就给他定下了亲事。是卢家很美貌的一个女儿。”

    “叫什么名字?”

    尽管张铉知道卢清必须嫁给崔家,不是罗成,但他还是有点莫名的紧张。

    阿圆诧异地看了张铉一眼,“我听夫人身边的阿离说过,好像叫芸姑娘,比玉郎公子小五岁,长得稍弱一点,她对我家公子十分着迷。但公子却不太喜欢她。”

    “为什么?”

    “公子说她还是孩子,什么都不懂。哎!这些小娘不好好读书学绣,小小年纪就想着终身大事,谁会喜欢她们?”

    张铉忍俊不住,笑问道:“那你想不想自己终身大事?”

    阿圆顿时脸上通红,气得一跺脚,“公子怎么又扯到我身上来了,人家.....人家才十二岁,想什么终身大事?”

    张铉哈哈大笑,转身便离开了房间,和小丫鬟调笑几句,令他心情大好。

    ........

    卢府位于蓟县西北,是一座占地百余亩的大宅,这里是卢氏家主的住处,卢氏家族目前的家主叫做卢倬,也就是卢清的父亲,而卢氏山庄则由卢倬的兄弟卢仪主管。

    由于是盛夏时节,除了卢倬不能离开蓟县外,其余卢氏家人都回了老宅避暑。

    不过今天是卢家老爷子卢慎的七十寿辰,所有卢家嫡子们又都从卢氏山庄返回蓟县,准备为老家主举办这场盛大的寿辰。

    正式寿宴是在傍晚才举行,不过从午后开始,便有宾客陆陆续续抵达了卢氏大门前的广场上停满了马车,十几名卢氏子弟在大门前指挥车辆,迎接宾客。

    这一次卢家为老家主过七十大寿也是煞费苦心,以前过寿都是请本地望族和官员,但这一次却非同寻常,朝廷的大部分文武百官都集中在涿郡,所以卢家在请宾客上也格外讲究。

    不仅本府庶族子弟一律不准进府,而且本地名望也基本上不给请柬,只请河北及山东各地的望族名门,如博陵崔氏、赵郡李氏、渤海高氏、清河崔氏、襄国白氏等等。

    另外还有不少在涿郡的重臣,诸如虞世基、苏威、萧瑀、裴矩、樊子盖,大将军宇文述,皇族杨观等等高官显贵也给卢氏的面子前来拜寿。

    至于卢氏子弟遍布河北官场,数十名太守、长史等等地方高官也纷纷派遣子侄前来贺寿,一时间,高朋满座,使卢家倍感荣耀。

    张铉跟随罗成从西侧门进了卢府,这里是卢氏子弟的专用通道,一些卢氏子弟私下邀请的朋友也从这里进府,两人刚走进西门,迎面便见卢庆元迎了上来,笑道:“真是巧了,我正要去看看你们来了没有,你们就到了,张公子,好久不见,欢迎!欢迎!”

    卢庆元的态度很随意,让张铉心中有些惊讶,要知道卢庆元可是卢清的胞兄,难道连他也不知卢清被掳之事吗?还是他们都不知道是自己救了卢清。

    不过这样最好,张铉也不希望这件事传开,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罗成见卢庆元满头大汗,便笑问道:“今天这么忙吗?”

    “今天我负责在大门前迎客,天气又这么热,忙了一个多时辰了,好不容易才偷个空闲。”

    这时,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是玉郎来了吗?”

    众人一回头,只见一个中年男子负手站在他们身后,大家都吓了一跳。卢庆元连忙躬身行礼,“父亲!”

    罗成也慌忙行礼,“参见舅父!”

    张铉暗忖,原来这个中年男子就是卢氏家主卢倬,卢清的父亲,只见卢倬年约四十余岁,皮肤白皙。身材中等,目光清朗,颌下留一缕黑须。长得异常儒雅,张铉发现卢清的眉眼很像他父亲。

    卢倬目光落在张铉身上,微微笑道:“这位就是张贤侄吧!”

    张铉连忙上前行礼,“晚辈张铉。参见伯父!”

    “不必客气!”

    卢倬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张铉。又对卢庆元道:“你先带玉郎去后宅,他母亲找到他有事,我和张贤侄说两句话。”

    卢庆元和罗成心中都有点奇怪,不过他们什么也没有说,向张铉点点头,先去后宅了,卢倬看了一眼张铉,“你跟我来!”

    张铉心知肚明。跟随着卢倬来到一座无人的亭子里,卢倬负手望着远处的宾客。淡淡道:“你知道我心里是多么感激你!”

    张铉笑了,“一点小事,伯父不必放在心上。”

    卢倬蓦地转身,眼睛里带着激动地望着张铉,“你认为是小事吗?你救了我女儿的性命,保住她的贞洁,也挽救我的名誉,这是何等大恩,我可不认为是小事,我要重谢你!”

    张铉平静地笑了笑道:“我不需要什么感谢,但我希望伯父能好好保护她,别让她再遇到危险,尤其要防备身边人的陷害。”

    “我知道!”

    卢倬明白张铉话中的深意,他点点头,“我不会再让她出事,也罢!大恩不言谢,张公子的恩德我会记在心中,总有一天我会报答。”

    张铉心中一阵烦乱,他不希望卢倬报答自己,只要他肯答应自己和卢清在一起,这比什么报答都重要。

    “这件事除了伯父之外,还有谁知道?”

    “清儿只告诉了我,连她母亲都没有说,我也没有告诉任何人,希望公子也能保住这个秘密。”

    张铉默默点头,“这也是我的希望。”

    卢倬叹了口气,“我并非要刻意隐瞒,只是家族之耻不能外传,我怎么也想不到,最亲近之人竟然会对自己的侄女下手,令我痛彻心扉,好在没有酿成大错,我只希望他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痛改前非。”

    张铉当然明白卢倬说的不是卢明月,而是他兄弟卢仪,而且张铉还知道另一个卢仪的秘密,恐怕连卢倬都不清楚。

    他犹豫了一下,缓缓道:“伯父知道卢明月刺杀郭都督一事吗?”

    “什么?”

    卢倬大吃一惊,“郭都督被刺杀是卢明月所为?”

    张铉点点头,“这件事恐怕还牵扯到令弟,恐怕还有罗副都督,希望伯父心里有个准备。”

    卢倬心如乱麻,这件事太严重了,难怪郭绚推说有病不肯来,原来卢家既然涉及到刺杀案,自己这个家主还不知道。

    他心中对兄弟痛恨之极,这会害死卢家,他强行忍住心中的急切,又急问道:“郭都督知道是卢明月所为吗?”

    “他原本不知,这次打左凰山,他找到了几封信,我想他应该有所领悟了。”

    卢倬心急如焚,他恨不得马上就把这件事告诉父亲,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改天再说这件事,今天是父亲寿辰,自己就不要节外生枝了。

    卢倬叹口气又道:“贤侄还有什么事吗?”

    张铉还想问问卢清的情况,但话到嘴边,他又咽下去了,笑道:“伯父很忙,就不用管晚辈了。”

    卢倬确实还有重要的客人在等着他,那可是崔氏家主崔召,是他得罪不起之人。

    他只是因为听说罗成来了才急急赶来见张铉一面,他歉然地拍了拍张铉的肩膀,“你是我的贵客,等会儿我让庆元陪你,我就先走一步了。”

    “伯父请便!”

    卢倬点点头,离开了亭子,心烦意乱地向贵客堂方向走去。(未完待续。。)

第0090章 卢府寿宴(二)

    张铉独自一人在亭子里坐了片刻,他还在细细品味刚才和卢倬的一番谈话,里面其实有很多意犹未尽的东西,得靠他自己去理解。UU小说,www.uu234.com

    卢清显然不会告诉父亲,她和自己有了感情,这是少女的矜持,也是她藏在心中的秘密。

    但卢倬未必猜不到,一对年轻人在一起呆了两天两夜,患难与共,不可能碰不出情感的火光,卢倬显然也明白这一点,但女儿却保住了清白,所以他才会说大恩铭记于心。

    张铉还猜到了卢倬找自己的另外一层意思,就是希望自己不要把这件事传出去,不仅关系到卢家的名誉,同时他也不想崔家来找麻烦,毕竟卢家在某种程度上还得罪不起崔家。

    张铉忽然觉得没意思起来,卢倬什么都考虑到了,却唯独没有考虑到女儿的感受,他根本没有把女儿的想法放在心上,只要女儿平安无事,清白保住,其余之事他就不在意了,说到底,他还是只考虑自己。

    这时,几名客人正说说笑笑沿着小径向亭子这边走来,张铉不想被吵,转身便离开了亭子,刚走下假山,只见卢庆元匆匆跑来,“张贤弟,我来晚了。”

    “玉郎呢?”张铉不见罗成,好奇地问道。

    “他这回真被绊住了,他每次看见我堂妹就想逃,这次是被姑母强行留下,让他陪堂妹聊天。”

    张铉忍不住笑道:“就是那个芸姑娘吧!”

    “你也知道啊!”

    卢庆元呵呵笑了起来,“那小丫头能说会道,聪明绝顶,不知要缠玉郎多久,他有得头大了。”

    卢庆元带着张铉走过一扇院门,又笑道:“我带去你认识一帮朋友。估计你会感兴趣。”

    卢庆元得到父亲的吩咐,要把张铉视为贵客,虽然不知原因,但卢庆元心里明白贵客的含义,不仅要招待好,而且要把他带入贵客圈里去。

    卢庆元带着张铉来到前面大堂。前面几座大院内都挤满了宾客。

    卢庆元和张铉来到一座小亭,亭子里坐了十几人,都是河北各大名门子弟,他们见卢庆元进来,纷纷起身行礼。

    “这是都是我的朋友,也是卢家的贵客,我来给贤弟介绍一下。”

    卢庆元给张铉一一引荐众人。

    “这位是崔文象,博陵崔氏。”

    卢庆元又低声对张铉道:“他父亲便是博陵崔氏家主崔召,现任工部侍郎。他极可能就是未来的崔氏家主。”

    “久仰了!”张铉眼睛眯了起来,打量这位所谓的崔氏未来家主,莫非就是这个崔文象要娶卢清吗?

    崔文象极有礼貌,似乎欣然接受了未来家主的介绍,起身向张铉笑着回一礼,卢庆元又向张铉介绍另外之人,“这位李明清,赵郡李氏名门。”

    李明清长得儒雅飘逸。举手投足间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之态,张铉想到了李靖。李靖便是赵郡李氏嫡系,说不定还是这位李清明的叔伯堂兄,他也笑着施一礼,李明清含笑点了点头。

    “这位是白信阳,襄国白氏!”一名身材瘦高如竹竿一般的年轻公子起身行礼。

    “这位是裴文逸,闻喜裴氏。御史裴大夫之孙。”张铉在天寺阁一案中见过裴蕴,对裴蕴印象很好,他对裴文逸也格外敬重。

    裴文逸也向张铉回一礼,这些名门子弟都受过十分良好的教育,个个彬彬有礼。绝无半点失礼之处。

    “这位是崔元翰,清河崔氏,也是我的至交好友。”

    十几名子弟都来自河北、河东各郡名门世家,人以群分,卢庆元显然也是他们中间一员,这时,一名卢氏长辈匆匆跑来,对卢庆元喊道:“二郎,大门外无人接待宾客,二家主发怒了,你快去!”

    卢庆元无奈,今天他负责迎接宾客,大门外无人接待宾客是他失职了,他只得歉然对张铉道:“请张公子见谅,我暂时失陪片刻!”

    “无妨,卢兄请自便。”

    卢庆元又向众人告罪,便快步离去了,卢庆元刚走,坐在张铉身边的白信阳便笑问道:“这里在座的都是河北士族,清河张氏是河北有名的望族,张铉可是清河张氏?”

    白信阳虽然问得很客气,但他心里着实有点不舒服,他见张铉穿一身细麻薄衫,头戴平巾,完全是平民打扮,腰间居然还配一把刀,佩刀也就罢了,刀鞘还是半新不旧,简直让人怀疑他是卢氏的护院武师,居然坐在自己身旁。

    张铉也注意到了,这群年轻公子个个锦衣玉袍,头戴金冠,腰佩华丽长剑,自己坐在其中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他心中苦笑一声,看来阿圆确实有先见之明,不过他怎么会知道自己会被拉进名门子弟的圈子里。

    其实张铉也知道上门做客应该穿好一点,以示对主人的尊重,只是他生性不喜欢穿华丽衣服,从小就是一身运动服,参军后更是天天军装,进入陆军学院,同样是一身军服,他长这么大,甚至还没有穿过西装。

    而且他今天并不是真的想来做客,他连正式请柬都没有,何谈做客?也就用不着自作多情地打扮整齐了,他只是想找机会见一见卢清,否则他根本就不会来。

    所以他便穿着自己最喜欢的细麻蓝衫,哪里知道却被卢庆元拉进名门子弟圈,令他也感到一丝尴尬。

    不过尴尬归尴尬,但他并不认为自己低人一等,所以当卢庆元请他就坐时,他也坦然坐下。

    张铉淡淡一笑,“在下和清河张氏无关,听我口音也不是清河郡人,我其实是长安人,出身平民。”

    “哦——”

    白信阳长长哦了一声,脸上有些不自然起来,屁股不由自主地向右边移一移,离张铉远了几寸。

    这时。崔文象向李清明使了个眼色,李清明会意,又笑问道:“听庆元说,张贤弟在洛阳为官,不知在洛阳官任何职?”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张铉身上,张铉刚才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很多人都听得清楚,原来出身平民,这就让他们不解了,出身平民居然能出席卢家老爷子的寿宴,莫非他是官场新贵?

    张铉笑了笑,“在下是燕王府侍卫!”

    众人对望一眼,看来卢庆元又犯了‘寒门出英雄’的老毛病,居然把一个小小的侍卫引荐给他们,他们固然瞧不起张铉。但更生气卢庆元不分尊卑门第,随意破坏等级规则。

    从东汉起,门阀制度便已在中原大地上根深蒂固,在那个时代,谁都想将自己粉饰成名门望族,连出身低微的流寇窦建德都腆着脸自称是汉代名臣窦固的子孙。

    隋朝的门阀之风仍然十分浓郁,大隋的朝政与其说是由皇帝掌控,倒不如说是被这些门阀家族所把持。

    在隋朝年间。人们皆以与世家子弟交往为荣,但寒门子弟却很少能进入门阀的权利圈。

    世家之间彼此通婚。结亲时讲究门当户对,即便某个普通家庭中金玉堆积如山,而某个名门之后家道中落,穷到无处立锥,后者也不屑与前者结亲。

    这就是社会现实,对于名门世家来说。世家的尊严和荣誉必须维护,家族利益永远排在第一位。

    为了家族的利益,信誉、亲情、良知这些东西都可以牺牲,必要时甚至连自己的生命也可以舍弃,而这种对小集团的忠诚意识也恰是各家门阀得以存续的核心凝聚力所在。

    世家子弟们并不在乎大隋朝失尽民心。最终导致改朝换代,世家经历了太多的改朝换代,但他们却始终屹立不倒。

    虽然世家中也有卢庆元这样有点见识之人,但绝对是凤毛麟角,是世家中的异类。

    其实卢庆元也不是不懂,他也想努力改变这种门阀陋习,所以他才把张铉引荐给众名门子弟,可惜他力量单薄,非但没有效果,还导致自己也被世家子弟排斥。

    亭子沉默了,片刻,崔文象咳嗽一声,继续对众人说刚才的话题,“河北虽有内忧,但我觉得外患才是最大的威胁,今上把太多国力用来对付小小的高句丽,但对日益强大的突厥视而不见,殊为不智也,一旦突厥大军南下河北,所过之处皆为齑粉,我们河北世家何以自存?令人担忧啊!”

    李清明接口笑道:“我觉得文象兄多虑了,突厥虽有南侵野心,但威胁更大的却是河东和关陇,河北次之,突厥人爱惜马力,不会舍近求远,况且突厥可汗和大隋互为姻亲,怎么可能说打就打?”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张铉听他们都没有说到点子上,便笑道:“突厥不是不想南侵,而是始毕可汗汗位不稳,外有铁勒各部不满突厥统治,内有兄弟暗中争权,他南下若取胜倒还好,一旦失败,必然会激起内乱,他不得不考虑这一点,所以一两年内突厥不会轻易南下。”

    尽管张铉的分析非常精辟,但亭子里却一片寂静,没有人应和他的话,这时,崔文象话题一转又笑道:“听说赵郡名妓宋玄玉才艺无双,明清兄有没有去一亲芳泽?”

    “我哪里有,估计是文象有这个想法吧!”

    众人抚掌大笑,却把张铉冷落到一边,没有人睬他,这就是文人的冷暴力,他们个个彬彬有礼,自恃身份,绝不会恶言相向,也不会冷嘲热讽,不过他们却用冷落无视的手段将不合群者排斥在外。

    张铉只坐了片刻,便起身离去了,他受够了这帮世家子弟的傲慢,白信阳瞥了张铉背影一眼,不屑道:“不懂礼数的乡巴佬,连最起码打个招呼都不懂!”

    崔文象怒视他,白信阳连忙道:“好!好!我不说他,就当没这个人。”

    .......(未完待续。。)

第0091章 卢府寿宴(三)

    张铉已经不想在卢府呆下去了,他和卢府毫无关系,卢老爷子过寿与他何干?和这些势利之人在一起,只会使他平白受辱,他快步向大门处走去。

    但走了几步,张铉又忽然想到,卢庆元好像就在大门外迎客,被他看见了,估计自己又走不成,他想了想,便又回头向西门而去。

    他是从西门进来,依稀还记得回西门的路径,但张铉还是低估了豪门大宅的复杂结构,就连府中下人也会不小心迷路,更何况他第一次来卢府,几乎所有的门都一样,很多亭台楼阁都依稀眼熟。

    张铉绕了几圈,非但没有找到西门,反而离西门越来越远,他走过一扇别致的菱形院门,前面是一条小河,清澈见底,蜿蜒曲折,小河上有一座小桥。

    张铉走过小桥,进了另一扇院门,前面出现了一座池塘,池塘内莲叶茂盛,一朵朵菡萏含苞欲放,池塘四周种满了假山,另一边是一条长长的走廊。

    张铉挠了挠头,他知道自己迷路了,外面宾客满堂,这里却冷冷清清,没有一个人,连丫鬟都看不见,他感觉有点不妙,恐怕自己误闯进了卢氏内宅。

    其实这也不能怪张铉,豪门府宅布局很有讲究,何处为厅,何处设堂,何处为连廊,何处进内宅,都有规矩可循,一般客人家中大多如此,大家都不会走错,所以尽管没有标示,但没有人会莽撞地闯入人家内宅,这是一种上层社会的潜规则。

    张铉虽来隋朝不足一年,但他那个时代也有类似的规矩,比如去人家做客,不能随便进主人的卧室。用厕所时,不能用卧房的内厕等等,所以张铉也知道不能随意进别人家的后宅。

    可问题是他不懂豪门人家的布局,他不知道刚才经过的菱形院门其实就是后宅的标志,而小河更是内外宅的分隔界线,他虽然住在罗成的府中。但也没有靠近过罗府后宅一步。

    张铉转身刚要走,却见十几步外两名少女正向这边缓缓走来,张铉吓了一跳,连忙向后退一步,迅速躲在路旁一座假山后。

    猛然间,张铉的心怦怦跳了起来,他认出其中一人正是卢清,几天不见,卢清苍白的脸上又恢复了清亮的光泽。她乌黑的秀发上斜插一只碧玉古钗,脖颈光滑如雪,秀美异常,依旧穿一身雪白长裙,肩披红帛,更显得她轻盈苗条,仪态动人。

    不过她眼睛里却隐隐藏着一丝难以言述的忧郁,令人心痛。

    另一个少女头戴双凤金钗。穿着黄裙,身材纤柔偏弱。皮肤白皙,略显身量不足,张铉感觉她应该就是喜欢罗成的卢芸。

    只听卢芸幽幽叹息一声,“清姐,你说表哥怎么就不理我,难道他的心中另有所属?”

    “你想多了。姑母不是说了吗?他这段时间练武着了魔,连吃饭睡觉都忘了,估计他和你说话时,心中还在想着怎么练武。”

    “我就不明白,练武有什么好。读书不好吗?整天练武,变得粗鲁不堪,哪有文质彬彬让人喜欢。”

    “芸妹,男子汉大丈夫不在于学武还是练武,而在于他敢不敢挺身而出保护自己妻儿父母,前堂那些世家子弟,个个手无缚鸡之力,却只会空谈,真的危险来临,只怕他们跑得比谁都快,芸妹,你不明白一个真正能保护你的人,那是什么感觉。”

    “清姊,你有这种感觉吗?”

    卢清微微一笑,却没有回答表妹的话,她指着前面一块大石,“芸妹,这里很安静,我们就在这里坐一坐吧!”

    “好!”

    卢芸挽着堂姊的手在张铉藏身的假山前坐了下来,张铉心中一阵狂跳,他和卢清的距离是如此之近,几乎伸手可及,他心中有一种说不出温馨,刚才卢清不就是在说自己吗?

    “清姊,听说崔氏家主又向伯父求婚了,是真的吗?”

    “别提这件事了,我心里很烦!”卢清心烦意乱道。

    卢芸并不知道堂姊心烦意乱的真正原因,她笑嘻嘻道:“清姊,其实我倒觉得崔文象不错,容貌英俊,才识渊博,大家不都说你们是郎才女貌吗?”

    “别说了!”

    卢清腾地站起身,语气中有明显不悦,“我不认识什么崔文象,他和我有什么关系?”

    卢芸一下子呆住了,她半晌小心翼翼道:“清姊,你怎么了?”

    卢清轻轻叹息一声,“算了,我们回去吧!”

    两人又沿着小径继续前行,渐渐消失在花园深处,张铉心中却沉甸甸的,刚才卢芸说得清楚,崔家家主打算把卢清嫁给崔文象,就是刚才那群世家子弟的首领。

    张铉慢慢捏紧了拳头,很好,他倒想看看崔召能否承受丧子之痛?

    ........

    张铉从后宅出来,心烦意乱地走了几圈,却意外地找到了西门,他站在门前停住了脚步,此时他又有点不想走了,崔文象就在卢府,他张铉却要一走了之,这是示弱还是逃避?

    就在这时,罗成和卢元庆从另一道门出来,罗成一眼看见张铉,大喜喊道:“姐夫,他还在!”

    两人冲上来,一左一右抓住他的胳膊,仿佛他又再次逃掉,卢庆元歉然道:“是我不好,不该把你一人丢下,那帮家伙,哎——”

    “那倒没什么,我不会和他们计较,不过我还有事,不如我改天再来.......”

    不等张铉说完,罗成笑道:“你有没有事我还不知道?不过在这里确实很无聊,你要走我也不拦你,但你先跟我去见一个人。”

    “谁?”

    罗成神秘一笑,“你跟我来就是了。”

    张铉也找到一个不想走的借口,他跟随罗成来到了东院,东院占地约有十余亩,地方虽然不大。但环境却是最美,亭台楼阁典雅精致,绿树成林、碧水如镜,小桥流水潺潺,一步一景,令人美不胜收。

    因为宾客太多的缘故。东院便被辟为贵宾院,朝廷高官显贵都在这里暂时休息。

    在一座不大的厅堂上,卢家第二号人物卢仪正陪同几名地位显赫的大将聊天,除了宇文述外,还有大将军鱼俱罗和来护儿,幽州副都督罗艺作为地主,也在一旁陪同。

    这时,罗成走到父亲身边低语几句,罗艺便对鱼俱罗笑道:“鱼将军。他来了!”

    鱼俱罗年过五旬,身材魁梧高大,头大如斗,头发披散在肩头,仿佛一头雄狮,但他最大的特点是眼有双瞳,传闻双瞳为天子之相,天子杨广也因此不太喜欢他。

    不过鱼俱罗战功赫赫。是大隋柱梁,再加上宇文述替他说情。所以杨广尽管对他不喜,但还是肯重用他,派他去剿灭江南一带的造反。

    鱼俱罗精神一振,连忙道:“快快请他进来!”

    旁边宇文述很奇怪地问道:“鱼将军是要见谁?”

    “一名燕王府的侍卫,我有事求他。”

    宇文述冷笑道:“鱼将军居然要求一名侍卫,还不如求老夫。天下有什么事老夫办不到?”

    “这个.......”

    鱼俱罗不知该怎么说,只得含糊笑道:“他有样东西对我很重要。”

    宇文述心中也奇怪了,鱼俱罗想要什么,居然求一名侍卫,而且是燕王府的侍卫。

    他起身笑道:“你们先坐。我去更衣,马上就回来。”

    一名侍女领着宇文述从后门出去了,不多时,张铉快步走上大堂,他已经听罗成说了情况,他也不慌张,上前深施一礼,“晚辈参见各位大将军。”

    鱼俱罗连忙笑道:“张侍卫请免礼,鱼某有一事相求!”

    张铉心中有点不安,难道是为紫阳戟卷吗?紫阳戟和万岁镗是同宗同源的武艺,都是源于终南山紫阳观。

    而且张铉也一直在怀疑,史万岁当年练的很可能也是青石经,所以他才能在三十岁后开始练武,一举成为天下第一猛将。

    鱼俱罗和史万岁关系密切,得到了万岁镋法,他又是宇文成都的师父,将镋法传给了宇文成都。

    如果自己拥有紫阳戟卷的消息传出去,最感兴趣之人就是鱼俱罗,罗成当然不会说,可就怕罗艺无意中说漏嘴。

    但事已至此,张铉回避也没有用,他硬着头皮道:“不知鱼大将军有何事要卑职帮忙?”

    “听说张侍卫手中有紫虫玉蛹,能不能送给我五条?”

    张铉顿时松了口气,原来是要紫虫玉蛹,而且只要五条,应该问题不大。

    旁边来护儿好奇地笑问道:“鱼将军,什么是紫虫玉蛹?”

    鱼俱罗叹了口气道:“紫虫玉蛹是一种极北之地出产的冰虫,它能调整人的经脉,对于成年人练习聚力之术很有帮助,当年史万岁就是用它练成了万岁镗,我打算让长子也开始练武,唯独就缺这个紫虫玉蛹,找到了一年多也没有,刚才听罗公子说张侍卫有,所以只能厚颜相求。”

    张铉心中猛地一跳,史万岁练的果然是青石经,否则他用紫虫玉蛹做什么?

    这时,鱼俱罗满怀期待地望着张铉,“怎么样,张公子肯帮鱼某这个忙吗?”

    旁边来护儿心中也一动,他的次子来渊虽然从小练武,但只有一次聚力突破,武艺低微,一直是他心中的遗憾,如果这个紫虫玉蛹真有鱼俱罗所说的调整经脉的效果,那他也可以让儿子再尝试一次。

    只是他这时候提出,就有点人云亦云了,显得他十分贪婪,来护儿极为动心,却不知该怎么开口。

    张铉微微笑道:“鱼大将军有令,张铉怎敢不从?”

    “原来是你!”

    宇文述出现在门口,他满脸怒容,原来鱼俱罗要见的燕王侍卫就是张铉。

    宇文述因为献杨玄感假人头一事差点被天子杨广赐死,这件事成为他心中之痛,令他一直耿耿于怀。

    还有天寺阁事件,他的十二太保惨死,虽然是罗士信动手杀人,但宇文述却一直把仇恨放在张铉身上,若不是张铉是杨倓的人,他早就动手杀了他。

    但宇文述却没有想到,他竟然在卢府中遇到了张铉,他再也克制不住内心的怒火,拔刀大吼,“混帐,老夫要杀了你!”(未完待续。。)

第0092章 卢府寿宴(四)

    突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惊呆了,堂堂大将军竟然如此失态,鱼俱罗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宇文述的手腕,“宇文大将军,这里是卢府,不可鲁莽!”

    张铉却平静异常,冷冷看着宇文述,无非是为了杨玄感之事和天寺阁一案而迁怒自己,宇文述还不知道自己在突厥看见了宇文化及,如果他知道自己是知情人,恐怕他更要除自己而后快了。△¢UU小说,www.uu234.com

    不过张铉并没有多说什么,他知道这是卢府,有人会拦住宇文述,不需要他多说什么?

    他向鱼俱罗行一礼,“鱼将军所需卑职自会奉上,先告辞了!”

    他转身便向堂外大步而去,宇文述气得胸脯剧烈起伏,他也知道不能在卢家老爷子的寿辰上杀人,可如果不杀此人,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鱼俱罗又低声道:“大将军,给我这个面子。”

    宇文述狠狠将刀入鞘,“就看在你的面上,今天且放过他!”

    旁边罗艺惊得目瞪口呆,他想不通怎么会有这种事发生,堂堂的大将军竟然为了一个侍卫如此失态,简直有失体统,但也可见仇恨之深,他忽然觉得让张铉住在自己府中,是不是有点不妥。

    罗成似乎想到了什么,立刻追了出去。

    这时,宇文述回头对卢仪道:“此人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我不会和他同堂为客,如果他不走,那我走!”

    “不能这样!”

    鱼俱罗连忙阻止,“伯通,再给我个面子,咱们今天不说这件事,以后再说!”

    “你们自己看着办吧!”宇文述重重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大堂。

    卢仪顿时觉得头大如斗,一边是宇文述,一边是鱼俱罗,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

    罗成一口气追到大门,却没有发现张铉的踪影,他又问了门房。也没有看见有人出去,罗成走了回来,却意外在一座小亭内看见了张铉,只见他正负手观赏池中游鱼,显得颇为悠闲。

    罗成松了口气,快步向亭子走来。

    “元鼎兄,我以为你会一怒离去!”

    张铉回头看了他一眼,满脸笑容,没有一丝怒气。

    “我为什么要走。若仓促离去,别人还以为我的惧怕了宇文述逃走,我会怕他吗?”

    罗成心中暗暗叹息一声,歉然道:“是我不好,不该带你去见鱼俱罗,本来还想着让鱼俱罗能指点一下武艺,没想到却惹出了——”

    不等他说完,张铉摆手止住了他。“此事与你无关,宇文述迟早会找到我。与其被他无声无息干掉,还不如当面撕破脸,让我有点防备。”

    “可是,兄长怎么会得罪他?”

    “此事说来话长,以后有时间我会慢慢告诉你,现在好像有人来找你了。”

    罗成一回头。只见一个小丫鬟怯生生地站在自己身后,他顿时怒道:“有什么事?”

    “公子,夫人让你去内宅,有要紧事找你。”

    “你去告诉我母亲,我现在很忙。等会儿再过去。”罗成不耐烦道。

    “玉郎,你还是去一趟吧!我暂时不会离去。”

    罗成无奈,只得点点头,“好吧!我先去一下,马上就回来。”

    罗成转身便匆匆向内宅而去,张铉望着他背影走远,却慢慢陷入了沉思,他很清楚自己处境并不乐观,不仅是因为杨玄感案和天寺阁一案,而且他还在突厥遇到了宇文化及,一旦宇文述发现自己掌握他私通突厥的内幕,他更不会放过自己,这才是他张铉最大的危机。

    这是一个权势横行,强者为王的丛林时代,弱小者只能任人宰割,如果他要顶住宇文述嚣张跋扈,他就必须有强大的实力,就算一时办不到,也有更高的权势者撑腰,那么比宇文述权势更大者,又是谁?

    .........

    卢府内宅,今天寿宴的主角卢慎正在听次子卢仪的禀报,卢慎今年七十岁,长得高大威猛,满面红光,完全不像个七十岁的老人。

    另一边则站着他的长子,现任卢氏家主卢倬,家族实权依旧掌握在父亲卢慎手中,卢倬只是名义上的家主,他性格温和,身材也略显得文弱,比起性格强势且身高体壮的二弟卢仪,他就显得有一点懦弱。

    卢慎从小就不太喜欢这个文弱的长子,嫌他没有魄力,没有族长的威仪,一点不像自己。

    他更喜爱高大强势的次子卢仪,只是族规摆在这里,必须由嫡长继承家主之位,若修改族规必然会引起家主内部其他嫡枝的非分之念。

    而另一方面,卢倬的懦弱也有利于他继续掌控权力,所以卢慎最终没有修改族规,还是让长子继承了家主之位。

    卢慎却不知道,他承诺过次子为家主却又无法办到,卢仪虽不敢恨他,却对兄长恨之入骨,从而引发了兄弟之间的一场严重争权斗争,险些毁了孙女卢清。

    但卢倬是个极为孝顺的儿子,他不愿父亲知道他们兄弟之间的手足相残,卢清那件事他便没有告诉父亲。

    策划者卢仪当然也同样心知肚明,他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就仿佛卢清之事和他毫无关系,只是他并不知道卢清是被张铉所救。

    “父亲,宇文述说得很清楚,如果张铉不走,那他就走,虽然他是燕王侍卫,但我们不能为一个小小侍卫得罪大将军。”

    卢慎眉头皱成一团,宇文述竟然要当众杀一名燕王的侍卫,一个小小的侍卫竟然让堂堂大将军如此失态,这倒是很少见的事情。

    “这个侍卫是什么家世背景?”卢慎回头问长子卢倬。

    “这个.....孩儿还没有查到。”

    卢倬低声说道,他也刚刚才听说了这件事,他怎么也想不到张铉居然和宇文述有仇,他原本以为张铉只是一个普通侍卫,无意中救了自己女儿,可现在看起来。这个张铉的背景也不同寻常。

    卢慎脸一沉,“你是家主,所有宾客都是你来把关,你竟然不知道?”

    “孩儿的宾客记录中没有此人,好像.....好像是庆元的朋友。”

    “去把庆元叫来!”

    卢仪匆匆去了,片刻他带着卢庆元走进内堂。卢庆元是卢倬的次子,也是卢氏家族的叛逆子弟。

    在前年的族会上,他主张嫡庶子弟应该在教育上平等,从庶子中选拔优秀子弟培养,而不能只考虑嫡子优先,引起家族的轩然大波,为此他被罚在家庙内责打五十棍,并停祭一年。

    所以不光嫡系子弟不喜欢他,连庶族子弟也觉得他太鲁莽。挑起嫡庶之间的矛盾。

    卢庆元走进内堂跪下,“孙儿庆元参见祖父!”

    “我来问你,你是怎么认识这个张铉?”

    卢庆元也听说了东院发生之事,他心中十分紧张,便将几天前在卢氏山庄遇到罗成和张铉,并邀他一起来府中之事说了一遍,最后说道:“张铉绝非鲁莽惹祸之辈,而是一个明事理。知分寸的英雄人物,孙儿觉得他是可交之人。所以才——”

    “混帐!”

    旁边卢仪一声暴喝,打断了卢庆元的话,他指着卢庆元怒不可遏道:“你这个惹祸精,胡乱领人入府,你知道我们卢家可能因为他而得罪宇文述,你简直胆大妄为。去年的教训不吸取,还变本加厉给家族惹祸,该把你逐出家族才对!”

    “二弟!”

    卢倬十分不满兄长这样指责自己的儿子,他冷冷道:“我听得很清楚,张铉是玉郎的朋友。庆元的所作所为才是待客之道,他怎么会知道张铉是宇文述的仇人,你这样指责庆元是不是有点不公平?”

    “你!你就知道护短!”卢仪怒视兄长道。

    “我不是护短,我是在保护自己的孩子,不是吗?二弟!”

    卢倬语带双关地说道,他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抑制的仇恨,卢仪心中有鬼,连忙扭过头去,他心中冷冷哼了一声。

    “好了,你们就别把话题撤远,回到正事上来,说说怎么应对此事?”卢慎有点不高兴道。

    不等兄长开口,卢仪便抢先道:“孩儿觉得这件事必须果断处置,立刻将张铉赶出卢府,要让宇文述知道卢府和张铉没有一点关系,这才不会得罪他,要知道宇文述是个极为记仇之人,卢府态度一定要坚决。”

    “你的看法呢?”卢慎不急着表态,又回头问长子卢倬。

    卢庆元大急,如果张铉被赶走,他就是最大的罪人了,他眼巴巴地望着父亲,心中默默恳求父亲不要做得太绝。

    卢倬怎么可能把自己的恩人赶走,如果实在不行,他就向父亲说清楚卢清那件事,让父亲知道张铉怎么对卢家有恩。

    他沉吟一下说:“刚才庆元也说,张铉是玉郎的朋友,我觉得这件事最起码要先和妹夫商量一下,而且还涉及到鱼俱罗,绝不能草率处置。”

    三人的目光都望向老家主卢慎,他才是最后的决定人,卢慎缓缓道:“其实罗艺和鱼俱罗的问题都不大,但你们没想过吗?一个小小的侍卫怎么会得罪权倾朝野的大将军,我觉得这恐怕和燕王有关。”

    三人都沉默了,姜不愧是老的辣,能一下子看到问题的本质,必然是和燕王有关,宇文述不敢招惹燕王,便拿燕王手下的侍卫来撒气。

    “那父亲觉得怎么处理比较好?”卢仪心中虽然不服,但他也不敢像刚才那样直接要求赶人了。

    “要处理圆滑一点,不能得罪宇文述,但又不能显出我卢家趋炎附势,更不能得罪燕王,这就是我的态度,该怎么办你们兄弟二人商量一下吧!”

    卢氏兄弟对望一眼,父亲着实给他们出了一道难题。

    ..........(未完待续。。)

第0093章 卢府寿宴(五)

    罗成匆匆赶到后宅母亲所住的院子,一进房间,才发现父亲也坐在一旁,满脸阴沉,罗成心中叹息,看来父亲也一定是为了张铉之事。UU小说,www.uu234.com

    他只得硬着头皮跪下行礼,“孩儿参见父亲大人,母亲大人!”

    罗成母亲卢氏看了一眼丈夫,低声提醒道:“子延......”言外之意,希望他不要严责儿子。

    罗艺也是出生将门世家,年轻时也和儿子罗成一样长得英武俊朗,当时他父亲罗荣在渔阳郡为军使,和卢慎关系极好,两家便结下了儿女姻亲。

    但罗成也是只是容貌和父亲相似,他的性格却随母亲,和父亲大不一样,罗艺为人狡黠,刚愎自用,而且做事不择手段,不过他掩饰得非常好,连他自己的妻儿都没能看出来。

    罗艺不露声色,冷冷道:“张铉之事,你应该知道了吧!”

    “启禀父亲,孩儿觉得这件事错不在元鼎,不能责怪他。”

    “我很清楚这件事的是非曲直,他一个小小的侍卫,怎么惹得起堂堂大将军,但我只关心结果,我也不会拿他怎么样,但我希望他今天就搬出罗府。”

    “父亲,这怎么可以!”罗成急了起来,现在不光卢府赶人,连自己父亲也要赶人,这太过分了。

    “没有什么可不可以的问题,我才是一家之主,这当然由我说了算,我只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给你说一说,找个委婉的借口请他走吧!至于钱财方面不是问题,可以给他点补偿。”

    罗成深深吸口气道:“可父亲让孩儿怎么开得了这个口,是我把他请来,现在又要我赶他走,我做不到!”

    “孽障!”

    罗艺重重一拍桌子。“你敢和我顶嘴!”

    旁边卢夫人急道:“玉郎,不如这样,你不是下月要去襄阳探望祖父吗?索性就提前走,请张公子和你一起走,如果他愿意,就和你一去去襄阳走一走。”

    卢夫人又问丈夫。“子延,你看这样行不行?”

    罗艺知道儿子的脾气,又臭又犟,来硬的他未必肯听,也罢!只要张铉离开罗府就行,宇文述未必知道他的去向,罗艺便捋须对罗成道:“我就看在你母亲的面上让一步,你可以带他去襄阳,最迟明天一早必须离去。”

    罗成低头不语。但他也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否则父亲根本不用通过自己,只要派人给张铉暗示一下,以张铉的性格,他立刻就会离去,那样的话,他和张铉交情就算完了。

    “好吧!就这样。”

    罗成答应一声,转身就快步离去。罗艺捋须望着他走远,不由暗暗骂道:“臭小子。一点官场头脑都没有!”

    ........

    “表哥,出什么事了?”

    罗成刚刚走出院门,便遇到了表妹卢芸,卢芸是卢仪的小女儿,今年只有十四岁,从小她就喜欢表兄罗成。这两年情窦初开,一颗心便紧紧拴在了罗成身上。

    罗成心烦意乱,这个小丫头又跑来缠他,他低喝一声,“别烦我!”

    他一丟手。甩开了表妹,头也不回地大步向前院走去,卢芸呆了一下,望表哥远去的背影,她眼睛顿时红了起来。

    “芸妹,玉郎怎么了?”身边传来堂姐卢清的声音。

    卢芸委屈万分,扑进堂姐怀中哭了起来,卢清抚摸堂妹的头发笑道:“你的玉郎哥哥好像很心烦,这个时候你就别去惹他了。”

    “本来我想安慰他,替他出出主意,怎么对付宇文大将军,可他却不理人家。”卢芸抽抽噎噎道。

    “你又跑去偷听了,当心姑母生气。”

    “我也是一番好心,清姊,要不我们帮帮表哥吧!”卢芸摇着阿姊的手臂央求道。

    卢清轻轻摇头,不用说,这个宇文大将军一定就是宇文述了,听说这个宇文述骄横跋扈,惹到了他也真是不幸,只是卢家也未免太势利了。

    “我们连什么事都不知道,怎么帮他?”

    “我知道,我刚才听见了,好像是表哥的朋友招惹了什么宇文大将军,卢府要赶他出去。”

    卢清笑了起来,“真是傻丫头,府里至少有几百客人,他的朋友叫什么,长什么样子,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帮?”

    “好像姓张,对了,叫做张铉!”

    卢清顿时像雷击一样呆住了,芸妹几次问她,她都恍如不觉,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原来他在这里!原来他就在自己身边不远处。’

    “清姊,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卢芸见阿姊像傻了一样,心中大急,拼命摇她的手臂,卢清终于反应过来,她紧咬嘴唇道:“我去找祖父。”

    “阿姊去找祖父做什么?”

    “我要让要祖父知道,做人要懂得知恩图报!”

    .......

    卢老爷子的寿礼在申时正,也就是下午四点正式开始,卢慎被请到大堂,端坐在巨大的寿字之下,众宾客依次上前给他行礼祝寿,气氛异常热烈,祝寿时间不长,接下来便是盛大的寿宴,这才是重头戏。

    卢氏家族为筹办这次寿宴下了血本,将蓟县城内十家最好的酒肆都包下来,专门供应寿宴酒菜,只可惜卢家没有宽大的殿堂,不能让所有宾客都坐在一起,只能分到中堂、东院和西院三处地方摆宴。

    中堂约五十余人,全是朝廷的显贵高官,单人独座,每人身边都有一名侍女伺候,众人济济一堂,觥筹交错,堂内一队舞姬正翩翩起舞,丝竹声声,笑语不断。

    东院坐的是名门世家的家主或者代表,以及各地方高官,大约有近百人,每两人坐一桌,但酒菜却是各自分开。

    剩下的人都坐西院,因此西院的人也是最多。主要以家眷和各大世家年轻子弟为主,足有两三百人,基本上四人一桌,男女分开入席,由于厅堂太小,大部分人都坐在院子里。不过天气炎热,坐在院子里凉风习习,倒颇有一种野餐的韵味。

    张铉被安排坐在西北角一个几乎不被人注意的角落,所有人都是四人桌,唯独他是单人桌,卢家也是煞费苦心,既不能赶他走,也不能让宇文述不满,只能用这种冷待的办法。

    罗成是卢老爷子的外孙。他有特殊的安排,被安排在东院和几名大将军坐在一起,罗艺希望借这个机会让儿子认识一下朝中高官。

    罗成很歉疚地陪张铉坐了一会儿,张铉笑道:“这点小事情就不用歉疚了,我还不至于承受不起,去吧!别冷落了客人。”

    “那就委屈兄长了,小弟后来再陪罪。”罗成行一礼,便起身回东院去了。

    张铉不慌不忙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打量周围一圈,他的左面和后面都是院墙。而在他前面也有一张桌子,围坐着四名年轻子弟,虽然不知他们在谈论什么,但张铉也猜得到,只见他们不时悄悄瞥向自己,挤眉弄眼。乐不可支。

    张铉懒得理会他们,目光又投向右边,眉头却微微一皱,在他右面不远处是女眷的席位,一共有三十几桌。莺莺燕燕,笑声不断,坐满了浓妆艳抹的贵妇,一阵阵浓烈的香气随风飘来,完全取代了酒菜的香味,这才是让张铉头疼的地方。

    这时,又是一股怪异的浓香飘来,有种水果发酵的味道,尤其空气中还飘散着细细的香粉,直钻他的鼻孔,张铉放下酒杯,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连忙厌恶地用手扇去扑面的香粉。

    他身后却传来一声轻笑,张铉回头,只见右上首十几步外,原本空着的一张座位上不知几时来了一名年轻的小娘,他立刻认了出来,正是下午在荷花院遇到的卢芸。

    ‘那卢清呢?’

    张铉心中怦怦跳了起来,这两姐妹一直在一起,怎么现在分开了,难道是因为自己吗?

    卢芸的坐位本应在内院,但卢芸绝顶聪明,她发现清姊提到张铉这个名字就有异样,便隐隐猜到清姊可能和这个张铉认识。

    卢芸换了一身鲜艳的红裙,显得她更加乖巧可爱,她端一杯酒好奇地凑上前,“你就是张铉?”

    “我知道你,你是罗成的表妹,他总是向我提到你。”

    “是吗?”

    卢芸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急问道:“他怎么说我?”

    张铉见她眼睛充满期待,也不忍打击她,便笑道:“他说自己有两个美貌可爱的表妹,一个叫做卢芸,一个叫做.....叫做”

    “叫做卢清——”

    卢芸笑嘻嘻道:“想问就直接问,别变着法子来打听。”

    张铉有点尴尬,他没想到这个小丫头这么精明,他不知该怎么说才好,卢芸叹口气又道:“清姊被大伯骂了一顿,躲在自己房间里哭呢!”

    “为什么?”张铉终于忍不住问道。

    “还不是因为你吗?她以为你要被卢家赶出去,所以去找祖父说情,结果半路上遇到了大伯,和大伯争论起来,就被大伯骂了一顿,我也不知他们在说什么。”

    卢芸眼睛里充满兴奋和好奇,对清姊的关心远远超过了她自己,她压低声音笑道:“你放心,我绝不会说出去,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和清姊是怎么认识的?”

    张铉压根就没有听她在说什么,他心中依旧沉浸在感动之中,卢清并没有忘记自己,她还是那么关心着自己,这时,张铉忽有所感,猛地回头望去。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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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94章 卢府寿宴(六)

    卢清就静静站在张铉身后,默默注视着他,一双美眸充满了极其深刻的感情,她依旧穿着一身雪白的长裙,不过裙摆上绣了几朵紫色小花,显得她是那般清丽绝伦,美貌温柔。

    张铉一动一动地望着她,但他眼睛却迸发出火一样得光彩,眼睛里的热情几乎要将她融化。

    卢芸呆住了,她从未见过清姊这样看一个人,而且是个年轻男子,她终于明白过来,原来清姊心中的情郎就是这个张铉,难怪她听到崔家之事就愤怒异常。

    卢芸心中叹息一声,崔家不肯放过清姊,是太过分了。

    这时,卢清的目光变得柔和起来,她慢慢走上前,跪坐在张铉面前,用一双纤纤玉手拎起酒壶,给张铉满了一杯,端起酒杯给他,嫣然笑道:“张公子,我敬你一杯。”

    “多谢!”

    张铉眼中的烈火也消失了,变得平静下来,他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笑道:“没想会在这里遇见清姑娘,我还以为你在卢氏山庄。”

    “我家就在这里,卢氏山庄是我去避暑暂住之地,张公子一直会留在蓟县吗?”卢清低声问道。

    张铉摇了摇头,“我打算过几天回洛阳,不过现在还没考虑清楚,清姑娘不去洛阳玩一玩吗?”他期待地望着卢清。

    “我恐怕没有机会!”

    卢清轻轻咬一下嘴唇,“但我希望张公子能在蓟县多呆一段时间,可以吗?”

    “呆两天要走,呆十天也要走,其实没什么意义,但我两年后还要回来,我觉得这才是关键。”

    卢清眼睛顿时红了起来。美眸中有了泪意,她当然知道张郎两年还要回来的真正含义。

    “喂!”

    卢芸终于忍不住了,她拉长脸十分不满道:“你们两个以为我是什么,一棵树,还是一块石头,居然无视我的存在!”

    张铉连忙给她满上一杯酒。陪笑道:“这杯酒是我向芸姑娘道歉。”

    “这还差不多!”

    卢芸忽然扑哧一笑,“我觉得我真的多余,还是赶紧走吧!”

    “芸妹别走!”

    卢清拉住了她,央求道:“你就坐在这里,陪陪阿姊!”

    这时,张铉忽然冷冷道:“看来有人不高兴了。”

    两个女孩一回头,只见只见一名身材瘦高的年轻公子正向这边走来,张铉当然认识此人,正是下午在亭子里见过的白信阳。问自己是不是河内张氏,他们不是视自己为空气吗?这会儿他怎么又理会自己了。

    张铉的目光向更远处望去,却看见了一双闪烁着嫉恨的眼睛,正是崔家嫡次子崔文象。

    张铉心中冷笑一声,对卢清和卢芸道:“你们先回去吧!”

    卢清也明白了,她低声愤怒道:“我不回去,我倒要看看他们想干什么?”

    “我叫你回去!”

    张铉的目光变得严厉起来,卢清呆呆望着他。她忽然想起了他曾给过自己的巨大安全感,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她温顺点点头。拉起卢芸的手,“芸妹,我们走吧!”

    “可是.......”

    卢芸却不明白卢清心中那种感觉,卢清笑道:“他能处理好一切,我们先回去。”

    卢清深深看了一眼张铉,转身便拉着卢芸走了。

    张铉见卢清走远。他这才眉毛一挑,对一脸嘲讽的白信阳冷冷问道:“你有什么事?”

    “呵呵!我就是过来看一看,张公子一个人坐在这里好逍遥啊!”

    张铉没有理会他,又向他身后望去,只见崔文象更是眼中充满了仇恨。手中的酒杯都被快被他捏碎了。

    张铉不屑地哼了一声,“看来世家子弟也不过如此,小肚鸡肠,自以为是!”

    “张公子此言差矣,世家有世家的规矩,如果张公子不懂,我倒愿意给张公子讲一讲世家的规矩。”

    张铉瞥了他一眼,“你说吧!我倒想听一听世家有什么狗屁规矩?”

    白信阳脸一阵红一阵白,咬紧牙关道:“一般而言,名门世家不会明着赶人,那样太无礼,而且会很委婉地告诉客人,比如把张公子安排在这个座位,其实就是告诉张公子可以自己走了,而且走法也很有讲究,可不是用两条腿走出去。”

    “哦——那要怎么出去?”

    白信阳按捺不住眼睛里的恶毒,压低声音笑道:”把身体卷成一个球,打着转骨碌碌出去,懂了吗?”

    说完,白信阳仰头大笑,仿佛受他的感染,远处一伙人也放肆地大笑起来。

    张铉眯起眼睛,用食指勾了勾他,笑道:“白公子要不要听听我的规矩?”

    “哦?原来张公子也有规矩。”

    白信阳低下头,装作很有兴趣地笑道:“张公子是不是想告诉我把身体卷起来有几种方法?”

    “我就规矩就是这个!”

    张铉把手掌在白信阳眼前平摊开,忽然捏成一个拳头,对准白信阳的面门狠狠一拳轰去,只听‘嗷!’一声嚎叫,白信阳竹竿子一样的身体腾空而起,向后飞出一丈多远,口中鲜血狂喷,‘咔嚓!’一连砸坏了两张桌子,躺在地上晕厥过去。

    周围所有人都呆住了,张铉轻轻活动了一下手腕,淡淡道:“这就是老子的规矩!”

    这时,惊叫声才从四面八方传来,尤其女眷们吓得惊慌失措,跌跌撞撞而逃,桌子掀翻,碗碟杯壶乒乓落地,摔得粉碎。

    远处崔文象等人大惊失色,十几人冲了上来,两人扶起白信阳,其余人将张铉团团围住,愤然怒斥他道:“大胆狂徒,今天你简直反了天!”

    张铉摘下腰中横刀,向桌子重重一拍,“少说屁话。拔剑吧!”

    十几名世家子弟吓得纷纷后退,不少人拔出了剑,崔文象急忙拦住他们,向躲在远处的卢清施一礼,“清妹,这里不安全。请你速速离去。”

    卢清哼了一声,高声道:“这里是卢家,不是崔府,轮不到你来发号施令!”

    崔文象顿时僵住了,张铉起身哈哈大笑,向卢清抱拳道:“多谢卢姑娘仗义直言,不过,你确实该走了。”

    “是!卢清告辞。”

    卢清转身便急匆匆走了,她要去找父亲。决不能让张铉吃亏。

    崔文象鼻子都要气歪了,自己让她走,她却不走,张铉说一句话,她就乖乖走了,简直岂有此理!

    在‘情’字面前,崔文象心中方寸大乱,完全没有了世家子弟应有的冷静和从容。

    崔文象未必喜欢卢清。但崔卢两家有约定,作为嫡长女的卢清必须要嫁给崔氏家主继承人。

    崔文象的父亲是博陵崔氏家主。他原本是嫡次子,但他兄长崔幼林在十年前去世,那他就是长子了,崔文象从来就认为未来的崔氏家主非自己莫属,那么卢清也就是他未来的妻子。

    虽然崔氏未来家主之位的归属要在两年后的大祭上才能决定,但崔文象已经等不了。他求父亲提前向卢倬求亲,把卢清嫁给自己,生米做成熟饭,以便使他更有把握获得家主继承人之位。

    就在刚才,崔召和卢倬谈了这件事。卢倬虽然没有拒绝崔召的求婚,但也没有答应把女儿嫁给崔文象。

    他只是要求遵循崔卢两家的百年规矩,等崔文象正式坐上家主继承人位子后再谈这门婚事,这是卢倬的谨慎,却令崔文象十分沮丧。

    崔文象此时心情十分恶劣,却无意中发现张铉在和卢清眉来眼去,顿时让他心中勃然大怒,便丢掉了世家子弟的清高,让白信阳去羞辱张铉,以出他心头一口恶气。

    不料张铉太过于强悍,竟把白信阳一拳打飞出去,人生死不知,崔文象心中又气又急,他胀得满脸通红,拔出剑气急败坏吼道:“姓张的,今天你若不道歉,休怪我们不讲规矩,以多凌少!”

    张铉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端起酒杯慢慢品了一口,正眼也不瞧一下崔文象,就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

    这时,卢庆元匆匆赶来,作为主人,他不能偏向任何一边,而且两边都是他的朋友,着实让他为难。

    他只得低声提醒众人道:“这位张公子武艺高强,连我表弟罗成都不是他的对手,我劝各位不要和他动手。”

    罗成的武艺众人都有所耳闻,那可是河北第一年轻高手,如果连他都不是此人的对手,那此人岂不是......

    众公子皆脸色大变,不由又向后退了一步,有人悄悄收起了剑。

    崔文象见张铉又臭又硬,惹不起动不了,让他有点下不来台,就在这时,他看见卢氏二家族卢仪正匆匆走来,便趁机道:“也罢!这里是卢府,让主人来主持公道吧!”

    “发生了什么事?”

    众人纷纷闪开一条路,只见卢仪怒气冲冲走来,他刚刚得到消息,西院有客人喝酒闹事,让他恼怒万分,今天是卢氏老家住其七十岁寿辰,居然有人不给面子,他急急赶来查看。

    这时,白信阳已经苏醒过来,他鼻梁骨被一拳砸断,牙齿掉了四颗,嘴唇也破了,满脸鲜血,惨不忍睹。

    他被两人扶着颤悠悠走过来,见到卢仪便放声痛哭,“卢二叔要给侄儿做主啊!”

    卢仪吓了一跳,“贤侄,你.....你怎么这般模样?”

    “侄儿无辜受辱,竟在卢府被人暴力殴打......”白信阳不敢再说下去,胆怯地瞥了一眼张铉。

    这些世家子弟家传绝学,个个心机慎密,一句‘在卢府被人暴力殴打’便把卢仪扣住了,他可是在卢府被打,卢家要给他一个交代。

    卢仪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张铉大喝一声,“你好大的胆子!”(未完待续。。)

第0095章 卢府寿宴(七)

    张铉却不慌不忙,把杯中酒一饮而尽,笑道:“这里聚集了河北各大世家名门嫡子,我一个小小的燕王府侍卫,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惹事,卢二家主不觉得奇怪吗?”

    卢仪也并不愚蠢,他知道凡事皆有因,张铉打人或许不对,但出事之地就在张铉桌前,这分明就是有人故意来挑衅张铉,而且白信阳说话也让卢仪暗暗恼火,小小年纪就学会了官场的油滑,自己惹事,却让卢家来善后。£∝UU小说,www.uu234.com

    只是卢仪本身就对张铉不满,他主张将张铉驱赶出卢府,却遭到了大哥的强烈反对,现在西院果然出事了。

    新仇旧恨一起被勾了起来,他盯着张铉咬牙切齿道:“张铉,并不是我卢家不懂待客之道,而且你做得太过分,请吧!卢家不欢迎你这样的客人。”

    张铉还是不慌不忙,冷冷说道:“卢二家主真的要把我逐出去,你不后悔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卢二家主,我本来打算去拜访一下郭都督,好好谈一谈卢明月之事,不过看在卢家如此盛情邀请的份上,我才决定保持沉默,但如果卢二家族一意孤行,那我张铉也只能公事公办了。”

    说完,张铉目光锐利地盯着卢仪,仿佛把他整个人都看穿了。

    卢仪后背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此人怎么会知道卢明月刺杀郭绚之事,难道.......

    卢仪心中愈加狐疑,本来他就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张铉,但怎么也想不起来,直到张铉此时提到卢明月之事,他猛地想起来了,张铉不就是他在客栈遇到的那个年轻旅客吗?

    卢仪心中顿时一片慌乱。圣上此时就在涿郡,如果这件事被揭穿,恐怕不光罗艺逃不掉,整个卢家也要被灭门了,他声音颤抖起来,“你....你血口喷人。卢家早已和卢明月划清了界线。”

    “是吗?或许是我误会了。”

    张铉这时瞥了一眼旁边的卢庆元,语气也稍微缓和下来,不再提卢明月之事,但他的语气依旧冷冷冰冰。

    “不过呢,我还是要提醒卢二家主一下,事情不能做得太绝,我是给庆元兄的面子才肯坐在这猫狗呆的角落里,我已经不计较卢家的待客之道,如果卢二家主真像这位白公子一样让我滚出去。那就休怪我张铉不懂为客之礼了。”

    张铉虽然不提卢明月之事,但他态度依旧十分强硬,他目光凶狠落在白信阳脸上,“你不是说我在卢家撒野吗?我告诉你,我不会在卢家再动你一根毫毛,不过只要你敢走出卢家一步,我必砍下你的狗头!”

    白信阳被他凌厉的目光吓得浑身发抖,腿一软。再次晕厥过去,旁边崔文象已听出一点端倪。心中暗忖,‘难道郭绚遇刺和卢家有关?’

    崔文象心机极深,便故意喝道:“张铉,你休要胡说,卢明月分明是一介盗匪,他和卢家有什么关系。和郭都督又有什么关系?”

    张铉大笑起来,对卢仪道:“卢二家主,你现在明白了吧!到底是谁在挑事?是谁不懂为客之道?”

    卢仪心中暗骂崔文象卑鄙,但现在他该怎么办?赶走张铉不行,可不处罚他。又无法向白家交代,要知道白信阳的父亲可是在东院。

    就在卢仪左右为难之事,一名家人飞奔跑来,紧张得声音都变了,“二家主快去,皇帝陛下来了!”

    这句话让众人一片哗然,圣上竟然亲自驾临卢府了,卢仪更是激动万分,他再也顾不上张铉之事,转身便向中庭跑去,一边跑一边吩咐卢氏子弟,“快把这里收拾一下,请客人入座!”

    大隋皇帝杨广驾临卢府之事已经引起卢府上下轰动,歌舞表演停止,所有侍女和舞姬们都退了下去,达官显贵们纷纷离开位子,站在中庭两边等候皇帝陛下驾临。

    老家主卢慎更是在长子卢倬的搀扶下,颤巍巍地等候在台阶下,他心中也激动异常,皇帝陛下竟然亲自来给自己祝寿,这将是卢氏家族最浓墨艳彩的一笔。

    皇帝杨广要驾临卢府,只是宦官先来通知,让卢府做好接驾准备,足足等了一刻钟,一队队执戈侍卫快步走入卢府,列队站在中庭两边。

    数百名千牛侍卫也涌入中庭,他们要事先进行清场,所有不够资格的人全部赶去东院和西院,留在中庭内的人都要一一确认,保证皇帝陛下的绝对安全。

    又等了良久,众人皆满头大汗,却又不敢动,正难熬之时,一名卢氏子弟跑了进来,大喊道:“来了!来了!”

    众人精神一振,纷纷挺直腰杆,只听一阵脚步声响起,一名侍卫快步走到中庭大门旁高声喝喊:“皇帝陛下驾到!”

    只见大群侍卫宦官簇拥着当今天子,大隋皇帝杨广走进了中庭,旁边还跟着他的长孙杨倓,众大臣显贵一起躬身施礼,“参见陛下!”

    杨广特地穿了便服,头戴纱帽,身穿薄纱软袍,打扮和普通人没有区别,他摆摆手笑道:“众爱卿不必多礼,朕今天也是参加卢老家主的寿辰,和大家一样,都是卢府客人,随意一点。”

    卢慎连忙上前跪下,“老臣卢慎拜见皇帝陛下。”

    杨广扶起他,笑眯眯道:“卢阁老可是今天的寿星,怎么能给朕跪下,快快请起!”

    卢慎心中激动,虽然大家都知道皇帝来给自己祝寿只是摆个姿态,为的是安抚河北名门世家,但他却选中了卢家,着实令卢慎倍感荣耀。

    卢慎连忙道:“陛下请上座!”

    杨广也不客气,直接向大堂上走去,给天子的座位早已准备好,卢家搬出一只宽大的象牙坐榻,放在正中,又摆上一只紫檀木小桌,上面放着金杯玉盏,各种名窑瓷器。

    这原本是寿星卢慎坐的位子,但卢慎的坐位已经搬到旁边的陪座位置,尽管卢慎是寿星,但尊卑礼仪却不可不遵,杨广坐了下来,又让长孙杨倓坐在自己身旁,他笑道:“大家继续吧!”

    众大臣这才继续回到自己的坐位,丝竹声响起,一队舞姬再次翩翩起舞,不过皇帝在座,大家已经没有刚才的喧笑,都安安静静,不敢吃菜,也不敢喝酒,场面显得有点尴尬。

    杨广正在和卢慎说话,很快便发现了这个尴尬,他心中微微有些不悦,这不是明摆着要自己赶紧走吗?

    虽然所谓皇帝来大臣府中做客只是做做样子,稍微坐一下就回去,但也不至于表现得如此明显,等着自己离去。

    这时,杨倓低声对祖父说了两句,杨广点点头,轻轻咳嗽一声,表示他有话要说。

    卢倬连忙向舞姬摆手,向她们赶紧下去,音乐声也停止了,大堂内变得鸦雀无声,杨广这才缓缓道:“朕决定攻打高句丽,举国动员,各地官府豪门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但还有一些大隋的忠臣却是用另一种方式维护我大隋的利益,尽管他们默默无闻,但朕前两天还是听说了一件事,令朕深为感动。”

    杨广对卢倬道:“你府上应该有一位客人,叫做张铉,能否请他来见朕。”(未完待续。。)

第0096章 卢府寿宴(八)

    大堂内顿时响起一片窃窃私语声,很多人都听说宇文述要杀一名叫做张铉的人,没想到皇帝陛下要见他,难道宇文述又犯了什么大罪?

    宇文述心中着实不安,他阴沉着脸一言不发,这时,卢倬急忙跑到卢仪面前低声道:“天子要见张铉,你安排他坐在哪里了?快去找他来!”

    卢仪只觉‘嗡!’的一声,脑海里乱成一团,皇帝要见张铉,怎么可能?他几乎是深一脚浅一脚地向西院跑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张铉千万别走了,千万千万还在!

    他跑进西院,众世家子弟立刻围了上来,七嘴八舌问道:“世叔,圣上真来了吗?”

    卢仪烦躁地推开他们,一眼看见了张铉,他还坐在角落里自斟自饮,卢仪此时顾不上脸面了,慌忙跑到张铉面前,深深施一礼,“张公子,刚才是我无礼,我向公子赔罪!”

    跟在卢仪身后的一群世家公子都惊呆了,面面相觑,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张铉笑道:“卢二家主为何如此?张铉可当不起啊!”

    卢仪满脸通红,只得又赔罪道:“圣上要见公子,请公子跟我来,事后我再向公子赔礼道歉!”

    张铉心中也诧异,杨广怎么会想到见自己,他心念一转,又问道:“是不是燕王殿下也在?”

    “是!燕王殿下也来了。●⌒UU小说,www.uu234.com”

    张铉顿时明白了,一定是陈梁或者郭绚告诉杨倓自己在蓟县,他们又查到自己在卢府,所以杨倓才告诉了祖父杨广。

    尽管他想再刁难一下卢仪,出自己心中一口恶气,但他还是要给卢庆元和罗成面子。得饶人处且饶人,不和这些势利小人一般计较。

    张铉便站起身笑道:“好吧!我随卢二家主去就是了。”

    卢仪一颗心放下,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惭愧,他连忙分开众人,“张公子请!”

    卢仪带着张铉走了,众世家子弟议论纷纷。天子怎么会见张铉这种小人物?崔文象一言不发,眼中露出羞恶之色。

    “不过是皇帝接见而已,崔家从来不会在意!”他恨恨对众人道。

    众人眼中都露出同情的目光,摇摇头转身走了,崔文象面子终于挂不住,他不理睬众人,转身便拂袖而去,白信阳也忍不住一声悲鸣,他知道自己这顿暴打算是白挨了。

    张铉被领到中庭。他一眼便看见了坐在大堂上的杨倓,杨倓也在注视他,向他会心一笑,张铉心中感到一股暖意流过,杨倓虽然贵为皇长孙,但他却心地善良,为人厚道,分手数月。依然对自己关爱如初。

    张铉将刀和匕首交给侍卫,快步走上大堂。他单膝跪下行礼,“卑职张铉,参见吾皇陛下,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杨广虽然早认识张铉,但却不知道他的名字具体怎么写,他还以为是玄妙的玄。他提笔在纸上写下‘张玄’两个字。

    杨倓见祖父写错了,便用手指蘸点酒,在桌上写了一个‘铉’字,杨广点点头,原来是这个铉。他微微一笑问道:“张侍卫,你表字是什么?”

    “微臣表字元鼎!”

    “这就对了,铉乃托鼎之器,比喻忠臣良将,既然你取字为元鼎,说明你父亲是希望你做大隋的栋梁之臣,不知他现在可健在?”

    张铉一阵头大,杨广竟然问他的父亲,他连忙道:“家父见背甚早,张铉已无亲人,孑然一身。”

    “哦!原来如此,平身吧!”

    “谢陛下!”

    张铉站起身,垂手而立,杨广看了他一眼,又笑道:“朕前几天才听说了塞北发生之事,有人向朕禀报,说你在遥远的北海做了一件大事,让突厥人和金山宫的人铩羽而归,你应该知道是什么事吧!”

    张铉心念急转,杨广所说的大事只能是三十万件兵甲之事,而这件事的知情者除了自己外,还有就是拔野古的图勒,难道杨广所说的呈报就是图勒写来的快报,似乎只有这种可能性,可图勒和杨广又是什么关系?

    张铉却不知道,他在俱伦部不肯见的那个裴姓汉人,竟然就是相国裴矩,如果他知道裴矩也在俱伦部,他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困惑了。

    时间不容张铉细想,他点点头,“微臣明白陛下所指,不过微臣只是去北海采药才恰逢此事。”

    “朕也知道你是去塞北采药,长孙对朕说过了,不过朕想知道,你是怎么处理掉那批物品?”

    “回禀陛下,微臣抢在金山宫之前将它们全部沉入了北海最深处,已经无法再捞取了。”

    尽管杨广和张铉始终不提是什么事情,让众人听得一头雾水,但下面宇文述心里却明明白白,他脸色刷地变得苍白,不光是他的希望破灭,而且张铉有没有遇到他的儿子宇文化及?如果张铉知道此事,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宇文述吓得心惊胆战,杨广却欣慰异常,他不断让裴矩和拔野古部交涉,施压让拔野古部把那批物资交还隋朝,但拔野古部始终态度暧昧,很明显他们是想独吞这批货物,让杨广担忧了足足半年。

    就在杨广快要绝望之时,张铉却毁掉了十万军队的装备,挫败了突厥的野心,使突厥的南侵计划被打乱,这么大的功劳他怎么能不好好奖励张铉。

    杨广点点头笑道:“不愧是托鼎之器,能单枪匹马在万里之外的北海为大隋立功,让朕深感大隋依然有忠臣良将,朕焉能不赏,张铉听封!”

    封赏来得太突然,张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但他还是本能地单膝跪下,“微臣在!”

    “万里之外,为大隋之安危不顾安危,不畏艰险,可为忠;单枪匹马深入虎穴,击败草原悍敌,可为勇,忠勇兼备,朕加封你为武勇郎将,加游击将军,赏金五百两!”

    “臣谢陛下封赏,愿为陛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杨广呵呵一笑,起身道:“朕还有事,各位爱卿尽管享受美食美酒,朕先走了!”

    “恭送陛下回宫!”

    在侍卫的大喊声中,杨广一杯酒也没有喝便起身扬长而去,所有侍卫和宦官也如风卷残云般地撤走了,中庭内又恢复了之前的热闹喧嚣。

    张铉像做梦一般被热情洋溢的卢倬安排在正堂下首一个单独的空位之中,尽管以他此时的地位还没有资格和显贵高官们坐在一起。

    但他被圣上单独接见表彰,这个荣耀却足以使所有人对他羡慕万分,也足以使卢家对他另眼相看。

    “呵呵,恭喜张将军了!”

    张铉一回头,只见他旁边竟然坐着大将军来护儿,正笑眯眯地向他恭喜,不远处,鱼俱罗也笑着向他点点头,表示祝贺。

    张铉向鱼俱罗抱拳回一礼,又欠身对来护儿道:“大将军过誉了!”

    “其实圣上真的对你另眼相看,据说我所知,还没有谁能从一个小小的侍卫直接升为武勇郎将,你是第一个。”

    张铉大感意外,又连忙低声问道:“卑职不太懂军制,请问大将军,这个武勇郎将是什么官职?”

    “这个确实有点复杂,简单地说吧!武勇郎将是骁果府的官职,比校尉高一级,是雄武郎将的副职,从五品将官,也是最低一级将军。”

    “是不是相当于鹰击郎将?”

    “正是!”

    张铉知道地方府军叫做鹰扬府,鹰扬郎将为正,鹰击郎将为副,从去年开始,杨广在各地招募新兵,成立了新的骁果军府,每支军府约三千人,一正两副,武勇郎将原来就是骁果军府的副将。

    张铉原本是正七品太子千牛,现在竟然竟然升一级半,他忽然想起杨杨倓答应过自己,要给自己官升三级,以奖励他献杨玄感人头之功,张铉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暖意。

    “我也敬张将军一杯酒,祝贺张将军官升三级!”宇文述端着酒杯笑眯眯走上前,他全然忘记了下午他还叫嚣着杀死张铉。

    张铉克制住心中对宇文述的反感,端起酒杯笑道:“大将军不仅有将军之武,还居然有宰相之量,张铉确实想不到啊!”

    “老夫记忆不太好,过去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都忘了,来大将军,你知道吗?”宇文述打了个哈哈。

    来护儿微微笑道:“宇文大将军的胸怀岂是常人能及,若什么事都记在心中,岂不是活得太累,大将军说是不是?”

    来护儿轻描淡写地讥讽一句,谁都知道宇文述记仇心极重,若不是张铉被圣上接见表彰,恐怕他现在手中拿的不是酒杯,而是刀子了。

    其实来护卫并没有完全猜对,宇文述可不光是为了缓和关系,他是另有企图。

    “张将军这次在突厥遇到别的熟人了吗?”宇文述尽量轻描淡写问道。

    张铉明白他的意思,他是在问自己有没有遇到宇文化及,张铉淡淡一笑,模棱两可道:“倒是遇到一些人,不过我和大将军一样,究竟遇到了谁,我也忘了。”

    宇文述听懂了张铉了深意,张铉显然是告诉自己,他遇到了自己的儿子,宇文述心中顿时乱成一团。

    宇文述虽然深恨张铉在杨玄感一事让他栽了大跟斗,恨张铉在天寺阁酒楼害死自己假子,但比起宇文化及在突厥一事,杨玄感案和天寺阁案就真不算什么了。

    他心中又是担心,又是恼火,只得苦涩地嘎嘎大笑,“忘了最好,你我都一样,把该忘的东西都统统忘掉!”(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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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97章 校场较武

    入夜,张铉独自一人站在窗前,凝视着夜空中飘舞的丝丝细雨,一场不期而至的小雨给盛夏的夜晚添了几分凉意。

    张铉并没有太多惊喜,眼中反而有一点迷茫。

    人生的转折来得太突然,他甚至还没有做好准备,仕途之门便悄然打开了,竟然出任武勇郎将,如果按照后世的标准,这个职务应该相当于少校营长,而且还是皇帝御封。

    这本应是一件很让他期盼之事,但不知为什么,他心情却有点沉重,现在已经是大业十年,乱象已现,还有三年,大隋就将进入群雄争霸的乱世,他这时进入隋军体系是否明智?

    尽管刚开始时他一心想加入隋军,盘算着有一点资本后再投靠李唐,博取生前身后名,但随着他渐渐了解这个时代,他才发现自己最初的想法太单纯。

    隋末各种势力错综复杂,他根本无法精准把握上升的脉络,就算他现在投靠李渊,也有可能成为李建成的派系,在玄武门之变中惨遭清洗。

    说到底,并不是他了解历史走势便可以在这个时代呼风唤雨,关键在于细节,而偏偏他并不清楚细节。

    张铉轻轻叹了口气,事实上,他早就有自己的想法了,只是他念着杨倓对自己的厚恩,同时他也没有根基,所以他一直不敢想得太多,但这种念头却一直存在他心中。

    以至于他第一次在太原见到李渊时,压根就没有了投靠李渊的想法,不过他的想法还很稚嫩,他也不敢想得太多,一切只能顺其自然。

    他转身走到桌前,桌上摆放着兵部官员刚刚送来的一只用紫藤编制的篮子。里面是他的任命状,以及一套军服,一柄做工精致的小剑和一面身份鱼符。

    张铉打开了紫藤篮子,首先看见了军服,军服没有什么特色,和他在北海找到的军服一样。是一种布料的软式军服,据说他的盔甲将在正式入军后发放。

    鱼符是用木头雕刻而成,外形是一条鱼,不过只有一半,另一半存放在兵部,用来勘定他身份的真实性,鱼符刻着他的官名,‘骁果军二十七府武勇郎将张铉’。

    张铉的目光又落在短剑之上,这是一把剑鞘缠绕着金丝的华丽宝剑。银制的剑柄上刻着‘忠良骁勇’四个字,剑身长只有一尺,做工精良,但没有开刃,这实际上是一把荣耀之剑,相当于后世的奖章之类。

    这时,张铉听见了脚步声,一回头。只见罗成出现在他的房门口,正犹豫要不要敲门。

    “我见你的门开着!”罗成指了指门。为自己的不请而入说明原因。

    “没关系,进来吧!”

    罗成走进房间,他看见了张铉手中的大业剑,便笑道:“我父亲也有这样一把剑。”

    “和它一样吗?”张铉把大业剑递给罗成。

    罗成接过仔细看了看,又摇了摇头,“略有差异。我父亲那把的剑柄是金制,上面是‘大隋梁柱’四个字,听说还有一种玉柄大业剑,是给文臣,总之。这是大隋的最高荣耀,看来天子对你非常器重,不过——”

    “不过什么?”

    张铉竖起了耳朵,他知道‘不过’的后面才是重点。

    “不过我父亲说,这里面好像有点蹊跷。”

    “蹊跷?”张铉不解地望着罗成。

    “元鼎兄可是燕王府侍卫啊!应该是属于备身府,就算升职也应该是果毅郎将,怎么变成了骁果府的武勇郎将,元鼎兄不觉得奇怪吗?”

    隋军有三大体系,一个是备身府,也就是皇帝的直属近卫军,每个军府的主将是虎贲郎将,副将为果毅郎将,从北周延续至今,主要由关陇势力把持。

    其次便是鹰扬府,这实际上是地方军,主将是鹰扬郎将,副将是鹰击郎将,主要控制在地方豪门手中,这也是隋末各路造反诸侯的主力。

    由于两次高丽战争使备身府和鹰扬府损失巨大,因此杨广在去年组建了骁果府,骁果府又叫新军,从各地挑选骁勇善战的平民子弟从军,待遇优厚,装备精良,直接由皇帝杨广控制。

    不过这个问题张铉却并不觉得奇怪,这是杨倓答应过自己,把自己外放的结果,杨广只是顺从了长孙杨倓的承诺。

    张铉笑了笑,“这个问题其实不用深究,在哪里对我而言都一样。”

    “其实我父亲的意思,是希望你能留在幽州军。”罗成小声说道。

    张铉摇了摇头,“不是我不想留,如果我留在幽州,一定会被郭绚拉过去,恐怕会让你父亲更加失望。”

    “我也是这样劝过父亲,但父亲还是让我来问一问。”

    张铉不想再提此事,便对罗成笑道:“明天我可能就要搬去军营了,这段时间感谢贤弟的照顾。”

    罗成心中苦笑,他父亲在今天下午还殚尽竭虑要赶走张铉,不惜让他明天一早带张铉去襄阳,可现在父亲又改变了主意,想让张铉再住几天,可人家却要走了。

    罗成没有挽留张铉,他也知道挽留不住,便取出一只卷轴放在桌上,“这是我专门整理出来的紫阳戟法的一些心得,在刺招上我又加入了罗家枪的一些精华,希望兄长能用得着。”

    他又从门外拿进一支精钢长戟,笑道:“兄长的长戟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完成,这是我另外找人打造的一支铁戟,重七十斤,可以加重到九十斤,兄长就暂时凑合用一段时间吧!”

    张铉心中感动,他知道罗成力量偏弱,只能用五十斤的长枪,这支长戟明显就是专门为自己打造,罗成虽然略有点骄傲自负,但他另一方面却待朋友真诚,一诺千金,能在幽州交到这样一个朋友,也是他的一大幸事。

    “我来试试!”

    张铉笑着接过长戟。这是一把单耳青龙戟,双耳则叫方天戟,卢燿准备给他打制的便是双耳方天戟,这也是张铉的要求。

    这支单耳青龙戟长一丈三尺,他走到院子里挥刺几下,感觉重量正好。非常合手,张铉欣然对罗成笑道:“贤弟要不要来试两招?”

    “我正有此意,不知兄长能否夜战?”

    “走吧!去校场。”

    在罗艺府宅旁有一座小校场,平时给罗艺的亲兵们用作训练之地。

    此时夜幕已经降临,天空飘洒着丝丝细雨,小校场上,数十名亲兵正利用夜间的凉快训练夜战,小校场四周点燃了数十根火把,照亮了占地十几亩的校场。

    听说都督长公子要和新提拔的骁果郎将夜战比武。亲兵们纷纷围拢上来,兴奋异常,有人将双手拢在嘴边大喊:“玉郎公子,来个厉害的!”

    校场上,张铉和罗成各自控制着战马,罗成身着银甲银盔素罗袍,头顶盔缨如火簇,手执一根亮银枪。白马四肢修长,俨如一条白龙在校场上盘旋。更显得他玉树临风,飘逸俊美,令人不得不暗暗夸赞。

    张铉骑一匹火红战马,战马雄壮高大,能承受住张铉的体重和七十斤青龙铁戟,张铉穿上一身细鳞甲。黑色战袍,加上他黝黑的皮肤和挺拔的身材,虽然没有罗成俊美飘逸,却有另一种阳刚威猛之气。

    “贤弟准备好了吗?”张铉高声问道。

    “来吧!”罗成长枪一摆,傲然道。

    张铉双腿一夹战马。战马疾奔,手中长戟如一道黑色闪电,向罗成疾刺而去,罗成大喝一声,“来得好!”

    他催马迎战,手中银枪平压长戟,用一种旋绞之劲,借着长戟的冲力向右轻轻一带,使长戟略略一偏,擦着罗成的甲胄刺过。

    这是一种极为精妙的巧劲,将紫阳戟法中的‘绞’字诀和罗家五钩神飞枪的化劲枪法完美的结合起来,弥补了罗家五钩神飞枪难以应对锤、镋等重兵器的弱点。

    张铉也感受到了罗成这一枪的精妙,暗叫一声‘好!’,但他知道后面便是罗成的反击了,他长戟顺势横扫而出,封住了罗成所有的进攻角度。

    果然,罗成在化解了张铉凶猛的进攻后,立刻发动了反击,银枪如梨花暴雨般刺向张铉,但张铉却料敌在先,封住了他所有的进攻路线。

    双方战马来回奔驰,长戟如云中黑龙,时隐时现,隐时被长枪舞出了漫天银光掩盖,如龙沉九渊,出现时又如怒龙咆哮,凶猛强劲,逼得罗成连连后退。

    亮银枪却如漫天星云,在火光中亮丽璀璨,它攻守兼备,精妙无双,始终没有被青龙戟强劲猛烈的力量绞碎,反而愈战愈勇。

    两人一枪一戟战得难解难分,两边的士兵看得如痴如醉,嘶声喝彩叫好,转眼间,两人激战了三十余个回合,始终难解难分。

    这时张铉的力量略略一收,罗成立刻敏锐的捕捉到了,他也略放慢一分速度,很快,一场激战终于平息下来,两人对望一眼,同时放声大笑起来。

    两人的武艺都来自紫阳戟法,彼此知根知底,虽然张铉的力量占据上风,但罗成有五钩神飞枪的底子,招法精妙上本身就比张铉强上几分,两人各自取长补短,竟战成了平手。

    罗成感慨道:“紫阳戟法博大精深,能以一反三,以三反九,各种组合千变万化,绝不是短短半个月就能领悟,至今我们只得其毛皮,不如我和兄长再另约时间,以一年为期,看谁能把紫阳戟法悟得更深更透。”

    罗成对招法变化的悟性要远远胜过张铉,但张铉在青石经的修练上还有很大的潜力,一年后,确实难以预料两人的武艺进展。

    张铉欣然接受了罗成的挑战,他竖起手掌笑道:“我愿接下兄弟的战贴,一年后我们再较量!”

    罗成大喜,上前和张铉重重击一掌,两人立下了这个战局。(未完待续。。)

第0098章 用人之道

    入夜,燕王杨倓独自坐在房内练习书法,他写得如此专注,竟然没有发现祖父杨广就站在自己身后。+UU小说,www.uu234.com

    杨倓是杨广的皇长孙,杨广和妻子萧皇后生了两子一女,长子杨昭不幸病逝,而次子齐王杨暕又品行不端,被杨广深为憎恶,将他长期幽禁。

    虽然杨广还有一个儿子赵王杨杲,但一方面年纪尚幼,只有七岁,另一方面也因为不是嫡出,所以不可能立为太子。

    杨广便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长子杨昭留下的三个儿子身上,杨倓是长孙,自幼聪颖过人,生性淳朴,深得杨广夫妇疼爱,杨广早已将他封为皇太孙,准备寻找合适的时机正式册封为东宫储君。

    这时,杨倓忽然感觉有人摸自己的头,他这才发现皇祖父就在自己身后,吓得他连忙放下笔,俯身跪下磕头道:“孙儿不知皇祖父驾到,请皇祖父恕孙儿无礼。”

    杨广慈爱地笑道:“倓儿在写什么?”

    “回禀祖父,孙儿在临摹虞伯施的《孔子庙堂贴》。”

    杨广看了看孙儿的字,见写得端庄稳重,笔锋浑圆,虽然略有点稚嫩,但已隐隐有大家之气,他不由赞道:“倓儿的字写得很好啊!”

    “孙儿还欠缺很多,正在努力学习。”

    杨广点点头又道:“不过倓儿为何临摹虞世南而不虞世基的字呢?朕倒觉得虞世南的字稍显沉重,不如虞世基的字清丽流畅,相比之下,还是虞世基的字更有生机一点。”

    杨倓沉默片刻道:“孙儿不太喜欢虞相国的字。”

    “为什么?”

    杨倓咬一下嘴唇道:“虞相国虽然清丽流畅,但明显稳重不足,字里行间稍显浮躁。让孙儿的心无法安定下来。”

    杨广笑了起来,“你是在说他这个人吧!”

    “见字如见人,字如此,人也如此!”

    杨广明白孙儿的意思,其实是在劝自己不要再重用虞世基,他拉着杨倓的手。语重心长道:“不在其位不谋其职,虞世基是什么样的人,其实祖父比你更了解,他贪财受贿,家资巨万,处事又远不如其弟虞世南公正,更是缺乏刚烈敢谏的勇气,这些朕都很清楚。”

    “既然皇祖父知道,为什么还要......”

    “为什么还要重用他。是吧!”杨广淡淡一笑道。

    “是!”

    杨倓压抑在心中已久的话终于找到机会说出来,“其实不光是他,还有宇文述,此人奸诈狡猾,卑劣贪婪,皇祖父明明已经罢免了他,为何又要重新复他的职?孙儿孟浪之言,请皇祖父见谅!“

    杨广轻轻叹了口气。“朕何尝不想用忠臣良将,可是大隋社稷若有十分的话。属于朕的只有三分。”

    “皇祖父为何这样说?”杨倓愕然不解。

    杨广苦笑一声说:“上次张铉说得很对,朝廷政令基本上已出不了洛阳城,地方官府的权力都把持在各郡世家望族手中,从东汉末年至今都是这样,这些名门世家只有家族利益,从不会把大隋存亡放在心上。

    而虞世基最大的优点就是善于变通。他能平衡朝廷和地方利益,从而使朝廷政令能在地方上执行一点点,而虞世南正直有余,却缺乏变通,若他为相国。朝廷的政令都会变成死令,水太清则无鱼,倓儿要明白这个道理。”

    杨倓默默点头,又问道:“那宇文述呢?他又有什么作用?”

    杨广轻轻抚摸孙儿的头道:“朕知道你对宇文述不满,朕对他其实也一样不满,而且他有野心,让朕不得不警惕他,不过他在军方资历深厚,是关陇贵族的死对头,朕就是用他来对抗关陇贵族,否则朕怎么能在第一次东征高丽时,趁机将关陇贵族的军方势力狠狠清洗一番?”

    杨倓低头不语了,杨广望着这个聪明的孙儿又语重心长道:“大隋没有外患,只有内忧,而且都是数百年固疾,朕希望能在有生之年,将这些固疾一一清理,再把一个朗朗江山交给你,朕之所以破格提拔张铉,就是为你培养属于自己的朝班势力,希望他不要让朕失望。”

    杨倓心中感动,伏地泣道:“孙儿感谢祖父的厚爱!”

    杨广将他拉在自己怀中,笑着继续道:“朕之所以没有让张铉留在备身府,就是因为朕发现他是一头虎,只有将虎放入深山,他才迅速成长为军中之王。”

    “孙儿明白了!”

    这时,外面有宦官禀报:“启禀陛下,裴尚书有紧急之事求见!”

    杨广点点头,“让他在朕的御书房稍候,朕马上就来。”

    杨广站起身,轻轻按一下孙儿的肩膀,“你继续写字吧!朕要回去处理政事了。”

    “孙儿遵命!”

    杨广又鼓励他两句,便起身离开了杨倓的房间,快步向自己的临时御书房走去。

    此时在御书房外间,相国裴矩已经等待多时了,裴矩身材中等,皮肤白皙,留有一缕短须,一双眼睛极为锐利,他虽然已年过七旬,但精力旺盛,精通权谋,手段老辣,深得杨广信任,在某种程度上他就是杨广的军师。

    裴矩是河东著名望族裴氏的家主,裴氏家族也是山东世家的后起之秀,当朝五大权臣之中,裴家就占了两人。

    除了裴矩外还有御史大夫裴蕴,掌控御史台,权力极大,杨广对裴氏家族的宠爱无以复加,正是因为过于依附皇权,引来了河北各大世家对裴家的不满,山东各大世家的各种交流活动基本上都不太会邀请裴家。

    这次卢老爷子过寿,若不是裴矩正好在涿郡,卢家也不会请他参加,裴矩也心知肚明,不过他并不太在意,他从来认为。有权力支撑的名门世家才能走得更远。

    裴矩同时也负责应对突厥外藩,去年高句丽要将一批三十万件兵甲运送给突厥,隋朝也在同一时刻接到消息。

    隋军不可能入境拦截,裴矩便联系上了亲隋的拔野古部,让拔野古部拦截了这批兵甲,不料拔野古部生了贪婪野心。想独占这批兵甲,便惹出了一连串的后患。

    直到张铉摧毁了这批兵甲,裴矩才最终能向杨广交差,这不仅是大隋之幸,也是他裴矩的幸运,他也同样对张铉充满了感激。

    这时,门外传来一声轻咳,有宦官高声道:“皇帝陛下驾到!”

    原本坐在榻上的裴矩连忙起身,只见隋帝杨广快步走进了书房。裴矩连忙躬身行礼,“裴矩参见陛下!”

    “裴爱卿免礼!”

    今天杨广的心情似乎不错,他笑眯眯请裴矩坐下,问道:“怎么样,消息属实吗?”

    裴矩点点头,“今天下午微臣得到了拔野古部的确切消息,史蜀胡悉确实被张铉射杀,图勒截获了史蜀胡悉的军队。从他们口中得到了确切消息。”

    “好!”

    杨广欣喜万分地重重一捶桌子,毁掉那批兵甲固然让他心中一块大石落地。但杀死史蜀胡悉也同样去掉了他的一桩心腹大患,

    草原民族过于功利性,也注定他们战术很强,但缺乏战略眼光,很多事情头脑一热便去做了,而且内讧严重。所以突厥始终成不了中原的心腹大患。

    但粟特胡人史蜀胡悉却是一个极具战略眼光之人,他成为始毕可汗的军师只有三年,却使始毕可汗强大了一倍不止。

    突厥人一般不会接受北逃汉人,要么就直接变成奴隶,但史蜀胡悉却力劝始毕可汗接受北逃汉人。让汉人为突厥发挥聪明才智,北逃汉人带来了先进的冶炼技术和手工业技术,极大促进了突厥的强大。

    史蜀胡悉不仅帮助始毕可汗统一突厥内部,而且出谋划策破坏铁勒人之间的盟约。

    这次兵甲事件其实就是史蜀胡悉的一次周密策划,甚至连隋朝也上了当。

    裴矩暗中联系拔野古部,让拔野古部拦截这批兵甲,正中了史蜀胡悉布下的圈套,史蜀胡悉何尝不就是想找借口破坏铁勒三方盟约,从而彻底铲除拔野古人。

    正是张铉无意中摧毁了这批兵甲,销毁了证据,才使史蜀胡悉精心部署的计划落了空,甚至连他自己也死在张铉手中。

    史蜀胡悉也成了杨广的心腹之患,他正发愁如何铲除此人,却意外得知史蜀胡悉在兵甲事件中被张铉一并射杀,怎么能不让杨广惊喜万分。

    他捋须笑道:“看来朕没有看错人,他真是我大隋的托鼎之臣。”

    裴矩笑道:“史蜀胡悉既死,始毕可汗三年之内不会再考虑南侵,陛下就有时间处理完高句丽之事,迅速重建新军,再平定内乱,相信我大隋能由乱入治,陛下也可重展宏图大业。”

    “是啊!”杨广也感慨道:“朕起年号为大业,就是希望能超越父皇,彻底消除几百年留下的各种弊端,但朕最忧心的却是人才难觅。”

    “陛下今天不是得到一个托鼎之才吗?”

    杨广点点头,“他也算一个人才,不过朕想把他留给皇太孙,让他成为太孙的栋梁之臣,所以封他为武勇郎将,就是给他一个起始台阶,让他一步步来,不能让他第一步就升得太快,那对他没有好处,而且朕不想让他和太孙接触过多,以免他自以为有后台,生出骄纵之心。”

    “陛下明智!”

    裴矩又笑着劝杨广道:“臣听说陛下打算重用卢家,微臣觉得可以用卢家作为突破口,重用卢家,让卢家对陛下生出感激之情,这一来就能逐个击破山东各大士族之间隐晦同盟,可谓一箭双雕。”

    杨广何尝不是这样考虑呢?他喝了口茶,不慌不忙问道:“你觉得朕应该封卢氏什么样的官职才妥当?”

    裴矩沉思良久,才捋须缓缓道:“陛下,既要重用卢家,但又不能给卢家实权,微臣考虑卢家擅长教育,不如让卢氏主管国子监,陛下以为如何?”

    杨广欣然点头笑道:“裴卿和朕不谋而合,国子监祭酒正好空缺,就让卢倬出任国子监祭酒,你替朕去通告卢家吧!”(未完待续。。)

第0099章 初见裴矩

    卢家上下今天都异常兴奋,不仅是皇帝亲自驾临寿宴的缘故,更重要是重臣裴矩带来了一个让卢家欢呼雀跃的消息,皇帝陛下已决定任命家主卢倬为国子监祭酒。¤UU小说,www.uu234.com

    夜已经深了,卢家内依旧灯火通明,所有人都在忙碌准备明天的小寿宴,小寿宴也是家族内部寿宴,由来自天下各地的同宗族人代表参加,虽然都是卢姓族人,但也会有数百人之多。

    百余名家仆和卢氏子弟忙忙碌碌,准备着明天的各种物品。

    此时在卢府内堂,卢慎正和两个儿子商谈接下来卢家要走的路,尽管这种大事一般由家族内部进行协商,不过卢慎十分强势,他认为自己就可以决定一切,不需要家族内部的扯皮和利益争夺。

    “这个国子监祭酒之职我很满意,权势不大,却能积累足够的人脉,就算天下改朝换代也不会受到影响,相反还会更加受重视。”

    卢慎很满意国子监祭酒这个官职,他笑着对长子道:“既然当今天子是让裴矩来传话,那么这件事就基本上定下来了,你明天就开始准备进京履职吧!”

    卢倬连忙躬身道:“孩儿明白了。”

    卢慎又回头对次子道:“明天就派人去京城,把我们在京城的宅子收拾一下,让你兄长居住。”

    “是!”卢仪有气无力地答应一声。

    卢慎听出他的语气中有敷衍之意,不由眼睛一瞪,“难道你还有什么不满吗?”

    卢仪吓得一哆嗦,连忙低下头,“孩儿没有什么不满!”

    “哼!别以为你的心思我不懂,你认为我没有推荐你去京城为官。所以心怀不满,是不是?”

    “孩儿不敢对父亲不满!”

    话虽这样说,但卢仪心中确实很不满,什么都让大哥占全了,家主是他,现在卢家有了出任高官的机会。还是被大哥抢走。

    而自己却一无所有,难道自己不是嫡子?难道自己没有能力?他心中对父亲充满了怨恨和不满。

    卢慎眯眼打量次子片刻,冷冷道:“知道我为什么不推荐你吗?你心胸格局太小,做不了大事,从张铉之事就可以看出来,我让安排他入席,你却心胸狭隘,极尽羞辱之事,若不是他不屑离去。你让我卢家怎么向圣上交代?”

    卢仪急忙辩解道:“孩儿并不知道他会被圣上器重,事实上,孩儿只是按一般常理来处置此事,他打伤了白信阳,孩儿不可能为他得罪白家——”

    “那是你事先安排有问题,他是罗成和庆元和朋友,你就应该把他们安排坐在一起,有罗成和庆元在。白信阳还敢去挑衅吗?分明就是你看不起他,故意将他安排在角落里羞辱。你的那点小心思以为我会不懂?”

    卢仪被父亲骂得恼羞成怒,他脸胀得通红,硬着脖子分辩道:“相信任何人都会和孩儿一样处理此事,大哥也一样,甚至包括父亲,您也会这样处置他。现在却全把责任都推到我头上,我又不是圣人,怎么会知道圣上会器重他那样一个叫花子?”

    卢慎勃然大怒,重重一拍桌子,“你还有脸争辩。给我滚出去,滚!”

    卢仪心中愤恨之极,终于失去了理智,激愤之下他转身便走,只听‘砰!’一声巨响,卢仪撞开房门大步走出去。

    “逆子!”卢慎指着儿子后背气得大骂,险些晕厥过去。

    卢倬吓得连忙扶住父亲,连声劝道:“父亲息怒!息怒!”

    卢慎慢慢平静下来,他忍不住长长叹息一声,“我怎么生了这么一个愚蠢不懂事的儿子?”

    卢倬却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他低声对父亲道:“既然孩儿去京城任职,不如卸下家主之职,让二弟的出任,父亲觉得如何?”

    “不行!”

    卢慎断然否认了儿子的建议,“卢氏族规写得很清楚,家主之位必须由嫡长来继承,我不想因为此事修改族规,否则后患无穷,你继续担任卢氏家主,至于你不在涿郡其间,有我在呢!我会暂替你处理家族事务。”

    卢倬心中暗暗叹息,说到底,还是父亲不肯放弃家族中的权力。

    沉默了片刻,卢慎又问道:“还有今天崔家求婚那件事,你为什么要婉拒?”

    “孩儿只是觉得崔家太强势,明明崔卢的约定是清儿嫁给崔氏家主继承人,现在他们家主未定,就要求清儿再嫁给崔文象,这不合规矩,孩儿觉得崔家有点欺人太甚!”

    “崔家是河北第一名门,他们有强势的资本,卢氏的声望还是远远比不上崔家,你不应该拒绝他们,而且应该答应这门婚事。”

    卢倬沉吟一下道:“其实孩儿并没有拒绝,孩儿只是说等崔文象事业上略有所成后再谈这件事,现在他还是白丁,孩儿觉得联姻时候未到,他们如果真有诚意,就应该觉得我说得有理。”

    “凡事等一等就会节外生枝,这其中不知会发生多少事?”

    卢慎叹了口气,“也罢,既然你已经这样决定,我也不管了,你把家眷都带去洛阳吧!放在蓟县,我觉得有点不太放心。”

    卢慎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长子,“你应该明白我得意思!”

    卢倬心中暗暗震惊,难道父亲已经知道清儿差点被掳走那件事了吗?

    他不敢解释,只得深施一礼,“孩儿遵命!”

    ........

    次日天刚亮,罗成便气喘吁吁跑到张铉院子里,此时张铉正在收拾自己行李,见罗成跑得满脸通红,便笑道:“有这么急吗?”

    “大哥快跟我来,有人找你!”

    “是谁?”

    “你跟我来就是了!”

    罗成来不及细说,拉住张铉便走,两人快步来到贵客堂,只见贵客堂上,副都督罗艺正在陪同一名客人闲聊。

    这名客人年近七旬。身材中等,精神十分矍铄,看不出半点老态,头戴纱帽,穿一件金紫蟒袍,腰束玉带。显然是一名朝廷高官。

    张铉觉得此人有点眼熟,似乎在昨天卢氏寿宴上见过,但他却不知道此人的姓名。

    罗艺看见了张铉,笑道:“他来了!”

    老者坐在位子上纹丝不动,捋须若有所思地望着张铉,这时,张铉快步走进大堂,给罗艺行一礼,“参见罗世叔!”

    “贤侄今天要走了吗?”罗艺有点遗憾地问道。

    “是!兵部要求小侄今天就去军营报道。不得不离去,多谢世叔这段时间的关照。”

    “一点小事,就不用客气了。”

    罗艺笑着摆摆手,又给他介绍旁边的老者道:“这位是裴尚书,也是裴氏家主,贤侄听说过吗?”

    张铉吓了一跳,虽然朝廷有两个裴氏权臣,但裴氏家主只有一个。那就是裴矩,张铉连忙上前躬身行礼。“卑职参见裴尚书。”

    裴矩笑眯眯道:“恭喜张将军升职。”

    “多谢尚书赞誉,张铉愧不敢当!”

    旁边罗艺对张铉笑道:“今天裴尚书就是特地来陪贤侄去军营任职,贤侄的任职确实不同一般啊!”

    一般军官上任是由兵部官员陪同前往,像张铉这种武勇郎将上任,最多也就是普通郎中陪同。

    但今天居然是由尚书裴矩陪同,这就非同寻常了。所以罗艺的语气中充满了羡慕之意,就算他这个都督上任,也未必请得动裴矩这种高官。

    张铉心中微微一怔,但一转念他就明白过来,裴矩一定是有事情找自己。他又连忙感激道:“张铉何德何能,竟然惊动裴尚书大驾。”

    裴矩一笑,“你就不用客气了,若收拾好,我们就走吧!”

    张铉点点头,“已经收拾好了!”

    罗艺连忙命人去给张铉搬运行李,罗氏父子又将裴矩和张铉送到大门外,大门外的台阶下停着两辆马车,一名马夫已将张铉的战马从马厩里牵出来。

    不多时,所有行李都已装上马车,裴矩对罗艺拱手笑道:“今天打扰罗都督了,时辰已不早,我就先陪张将军过去,告辞了!”

    “欢迎裴尚书再来鄙府,府门随时为尚书敞开!”

    “一定!一定!”

    罗艺送裴矩上了马车,张铉向罗成点点头,也钻进了马车后排,马车缓缓启动,迅速向城南驶去。

    望着马车驶去的背影,罗成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他一定要在明年约定的比武中取得胜利。

    “玉郎,记住为父的话,以后有空要多和张铉来往!”罗艺丢下了一句话便快步向府内走去。

    罗成无奈摇了摇头,父亲怎么能这样势利?他不由暗暗叹息了一声。

    .......

    马车内,裴矩微笑着对张铉说道:“张将军,其实我们打过交道,你还有印象吗?”

    张铉着实想不起在哪里和这个裴矩打过交道,他歉然笑了笑。

    “很抱歉,卑职真不记得了。”

    “我们并没有见过面,确切说是你不肯见我,在拔野古俱伦部,有印象了吗?”裴矩似笑非笑地望着张铉。

    “你就是——”

    张铉顿时想起来了,就在他从北海回来那个晚上,图勒说有个裴先生想见他,当时他不愿和图勒多说北海之事,便婉拒了会面的请求,原来那个裴先生竟然就是裴矩。

    “卑职无礼了!”张铉讷讷道。

    裴矩微微一笑,“不必歉疚,就算当时你来见我,也只是见到一个裴姓商人,不过你第二天一走了之,我却北上替你善后,那么严重的事件,可不是把兵甲沉入湖中就完事了,明白吗?”

    张铉默默点头,“卑职明白,但后面的之事以卑职的能力就解决不了。”

    “确实,仆骨部和回纥部也不会听你的解释,我是用大隋北藩总管的名义担保,才使他们相信拔野古部并没有独占兵甲之心,而是替大隋隐藏兵甲,其实关键还不是那批兵甲,而是史蜀胡悉,你射杀了此人,对吧!”

    “是!卑职若不杀他,恐怕很难逃离北海,难道杀他对大隋不利?”张铉有点担忧地问道。

    “倒也不是,圣上杀他之心久矣,令我不惜代价除掉此人,我打算利用他粟特人的经商天性,诱引他南下贸易,趁机杀之,没想到被你抢先了,怎么说呢?你替我们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张铉顿时松了口气,杀史蜀胡悉一直是他心中的隐患,他不知会有什么后果,直到今天裴矩的一席话,才彻底解开了他的心结。

    张铉心中对裴矩生出感激之情,他低声道:“裴尚书对卑职的爱护,卑职将铭刻心中。”

    裴矩今天陪同张铉去军营报道,一方面固然是杨广的安排,另一方面也是裴矩想借机拉拢这位年轻的将领。

    只有他才知道,张铉已被杨广视为皇太孙的柱梁,如此有远大前途的年轻人,他怎么能错过。

    裴矩捋须笑而不言,心中却在盘算着如何进一步拉拢张铉。

    这时,张铉见马车是向东北方向而去,他还想去见一见杨倓,便问道:“裴尚书,我能否先去拜谢燕王殿下?”

    裴矩摇了摇头,“圣上不喜欢燕王和外臣往来,今天就不要见了,以后有的是机会。”

    张铉没有说话,他明白裴矩的意思,这个所谓的‘外臣’就是指自己,杨广不希望自己再和杨倓往来过密。

    但无论如何,他心中始终杨倓充满感激,可以说正是得到杨倓的器重和推荐,他才能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内被隋帝杨广发现,并破格提拔他为武勇郎将。(未完待续。。)

第0100章 武勇郎将

    张铉任职的军队是骁果军二十七府,位于骁果军的驻军大营内。

    骁果军大营是张铉所见过最壮观的一座军营,军营分布在桑干河畔,延绵近三十里,一座座营帐排列整齐,井然有序,一眼望不见边际。

    十万骁果军一共有三十二府组成,每个府的驻营之间相距约百步,张铉在相国裴矩的陪同下来到了骁果第二十七府的驻地。

    骁果军每一府约有三千士兵,配置为一正三副,雄武郎将为正,下面配三名武勇郎将为副,每名武勇郎将统帅一千士兵,而雄武郎将并不直接掌管士兵,而是负责执行骁果将军的命令,并传达指令下去,实际军权掌握在武勇郎将手中。

    这也是朝廷官制的一贯传统,正职不问细琐,只掌方略,比如六部掌握各部实权的并不是尚书,而是副职侍郎,尚书主要参与朝廷军政重大事务的商议。

    再比如御史台掌监察实权之人并不是正职御史大夫,而是副职御史中丞,这种现象比比皆是,一直延续到后世,往往犯事被抓之人都是副职,原因就在这里。

    骁果府除了雄武郎将外,还有一名长史,负责处理府中琐碎文职诸事,

    骁果军第二十七府的雄武大将叫做司马德恒,关中扶风郡人,年约三十余岁,也是和张铉一样出身备身府,最早是隋文帝身边的千牛直长,一步步升到果毅郎将,去年才升为雄武郎将。

    司马德恒身材倒是高大魁梧,但为人却十分油滑精明,谙熟官场之道,他得知张铉竟然是皇帝陛下亲自任命。从一名普通侍卫直接升为武勇郎将,令他十分惊讶,也让他不敢轻视。

    更让司马德恒感到震惊的是,张铉竟然是由吏部尚书裴矩陪同前来上任,他不敢怠慢,连忙率领本府文武官员出大营迎接。

    杨广让裴矩陪同张铉上任还有另一层深意。也和隋军的某些潜规则有关。

    隋军其实和大隋官场一样,派系林立,惟出身论英雄,就算你有再大的本事,立再大的功劳,若出身贫寒,没有后台背景,就永远没有出头之日。

    所以很多有才华本事的人为了出人头地,便主动投靠豪门世家。寻求庇护,甘愿成为豪门世家的家奴,最典型的宇文十三太保就是这样由来。

    杨广不希望张铉为了出人头地而被别的世家豪门拉拢,从而失去了对大隋王朝的忠心,他这才让裴矩陪同张铉上任,给张铉添加一个特殊的身份。

    “有件事我得告诉你。”

    快到军营门口时,裴矩注视着张铉不慌不忙说道:“骁果军来源十分复杂,不仅大将派系复杂。而且士兵来源也千奇百怪,你要有心理准备。尽量少说慎言,懂我的意思吗?”

    张铉点点头,“我明白裴尚书的意思!”

    “好!我们到了。”

    马车在大营前停下,裴矩带着张铉下了马车,走到大营门口,司马德恒早已率领数十名军官单膝跪下行礼。“卑职司马德恒参见裴尚书!”

    “司马将军请起,各位将军请起!”

    裴矩笑眯眯请众人起身,又给他们介绍张铉道:“这位张将军想必大家已经知道了,圣上亲自任命他为武勇郎将,兵部点为二十七府。希望大家以后多多关照。”

    司马德恒拍拍胸脯,“请裴尚书放心,有卑职在,没有谁敢为难张将军,尚书请进!”

    司马德恒谄笑着将裴矩和张铉请进了兵府大营,众人一一和张铉见礼。

    “张将军是哪里人?”大帐内,司马德恒笑着向张铉问道。

    “在下祖籍长安,不过是在河内长大。”

    “真是巧了,我也是长安人,我们居然是同乡!”司马德恒象发现了什么秘密一样,有点夸张地大笑起来。

    “马长史呢?”裴矩见大帐内少了长史,不由眉头一皱问道。

    司马德恒脸色有些不自然,仿佛裴矩在说一个令他十分嫌恶之人,他半晌才吞吞吐吐道:“此人从来就目无上司,莫说裴尚书来,恐怕就算圣上亲临他也会摆谱不见。”

    “司马将军,你在说谁呢?”大帐门口出现一个冷冷的声音。

    张铉已经感受到了大帐内的紧张气氛,他向帐门口望去,只见进来一个瘦高的中年男子,穿着一身不太合体的军服。

    这名中年男子正是长史马逊武,正如裴矩所言,由于骁果军组建不久,各大势力都在插手主要军官任命,将领来源十分复杂。

    由于利益不均衡,各军府矛盾丛生,有的表面和谐,暗中较劲,而张铉所在的二十七军府,主将和长史的矛盾已经公开化,被将士们戏称为‘双马争槽’。

    马逊武毫不理睬司马德恒,上前向裴矩行礼,“属下正在仓库内清点物资,不知尚书驾到,晚来一步,请尚书见谅!”

    “无妨!无妨!”

    裴矩笑着摆摆手,又给他介绍张铉,“这位就是圣上新任命的第三营武勇郎将,以后还请马长史多多关照。”

    张铉连忙起身和马逊武见了礼,众人寒暄几句,裴矩便笑道:“任职仪式开始吧!司马将军,马长史,两位请!”

    .........

    在裴矩的见证下,大帐内举行了简单的任职仪式,裴矩随即告辞而去,司马德恒亲自带着张铉前往他的营地。

    “我们二十七军府分为三营,分别由三位武勇郎将掌管,第一营的宋云镰你刚才应该见到了,第二营和第三营郎将目前空缺,暂由我兼任,哎!每天忙得跟鬼一样,就盼着朝廷赶紧任命郎将来救我于水火,今天终于盼来了张将军!”

    司马德恒拍了拍张铉的肩膀,哈哈大笑起来。

    张铉着实看不惯这个顶头上司刚才对裴矩的谄态,他淡淡一笑问道:“请问司马将军,我主管第几营?”

    “那边,第三营!”

    张铉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见三片大帐呈‘品’字型,第三营就是右下角那一片。

    这时,司马德恒见左右无人,便压低声音问道:“请问张将军和裴尚书的关系是——”

    “我和裴尚书也是今天才第一次见面,不过我从前是燕王的侍卫。”

    司马德恒故作恍然大悟,“原来张将军是燕王府的人,难怪呢!”

    张铉的老底,他们早就摸清了,怎么可能不知道呢?他哈哈大笑,“真是巧了,我也是备身府出身,以后咱们是一路人了。”

    他对张铉的态度也多了几分笼络之意,热情地给张铉介绍军府内情况,不多时他们来到了第三营。

    十几名校尉和旅帅纷纷赶来拜见新的郎将,另外还有兵曹和仓曹两名参军也一同前来拜见。

    张铉属于中层军官,统帅一营约千余名士兵,下面再分为四团,其中三团是作战士兵,每团三百人,而第四团则有一百七十余人,他们是后勤军,包括军匠、物资运输、马夫、伙头等等。

    团的主官为校尉,校尉下面是旅帅,旅帅下是队正,队正下面是火长,另外两名文职军官出任兵曹参军和仓曹参军,具体负责军务和物资,结构十分严密。

    张铉心中暗暗有点后悔,早知道自己能升官,就不该放尉迟恭和程咬金离去,有他两人在,自己更能握紧这支军队。

    司马德恒知趣地告辞而去,大帐内,数十名中低级军官济济一帐,等待着郎将的第一次训话。

    张铉本身就是军人出身,他有着另一个时代的军人气质,仪态威严,话音深沉而自信。

    “在下张铉,字元鼎,从今天开始,我就是第三营郎将,我今天没有什么长篇大论,就只有八个字,希望大家牢牢记住,‘军纪森严,赏罚分明!’记住了吗?”

    众人一起躬身答应,张铉眼一瞪,“我听不见,再说!”

    “卑职记住了!”众人齐声大吼。

    张铉点了点头,“多说不如多做,我现在去巡营,不过丑话先说在前面,新官上任三把火,希望各位不要撞在风口上!”

    众人再次答应,张铉便起身向帐外走去,兵曹参军刘凌连忙跟随几步,陪同张铉前往军营。

    在张铉的印象中,隋军士兵应该是勇武善战,军纪严明,否则他们何以击败突厥铁骑。

    但眼前出现的一幕幕情形让他有点吃惊,只见随处可见的士兵们懒懒散散,军容不整,有的敞开衣襟,有的光着上身,有的躲在阴凉处睡觉,见到他到来也无人理睬,甚至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忽然,不远处的一座大帐内传来了一阵喧哗声。(未完待续。。)

第0101章 新官上任

    他远远便听见一顶大帐内传来阵阵叫喊声,当他掀开帐帘,却只见大帐内密密麻麻挤满了士兵,中间一张小桌子,两边堆满了铜钱,中间两名士兵正在掷木赌钱,这群士兵个个兴奋异常,眼睛熬得通红。UU小说,www.uu234.com

    “王七,老子明明是四张黑,你小子想赖帐吗?”

    “狗屁!你别以为我没看见,你的小指头分明勾了一下。”

    “老子几时勾了,你一双狗眼除了会看女人屁股还会看什么?”

    大帐内一片吵嚷声,谁也没有理睬张铉,尽管张铉穿着郎将的盔甲,但他们根本没有把新上任的主将放在眼里。

    这时,一名校尉气急败坏冲进来,一脚踢翻了桌子,大吼道:“给老子统统起来拜见郎将!”

    所有人都吓得站起身,张铉冷冷看了一眼鸦雀无声的大帐,转身便向自己营帐走去,他已经不想再看了,没有人进行约束,赌博横行,到处是衣着不整的士兵和颓废的精神状态,这样的军队连卢明月的乱匪都不如。

    参军刘凌慌忙跟上来低声道:“将军,其实也不怪他们,他们本来就是乱匪。”

    “你说什么?”张铉停下了脚步,惊讶地望着刘凌。

    刘凌叹了口气,“骁果军本来只有二十府,后面的军府都是刚刚才成立,否则怎么会有那么多郎将空缺,我们二十七府成立还不到两个月,这些士兵都是山东豆子岗一带的造反土匪,以前是刘霸道的阿舅军,被张须陀将军俘获后直接改编成骁果新军,还从来没有训练过。”

    “从来没有过训练?”张铉有点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刘凌向两边看了看,低声道:“司马将军和马长史在争夺各个军职的安排。哪里有心思训练军队?”

    张铉沉默了,他的手下竟然是一群由土匪组成的乌合之众,裴矩还夸耀骁果军是精锐之军,他不知道精锐在哪里?

    张铉心中虽然失望,但他必须面对现实,就算是乌合之众他也得接受。不过他心中想得宽,一张白纸不正好画画吗?

    张铉沉思片刻,重新返回军营,他随机抽选,从千余名士兵中挑选了五十名看起来精神状态不错,而且军容整齐的士兵。

    大帐内,张铉对排列整齐的五十名士兵道:“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我的心腹,是第三营军纪兵。直接服从我的命令,我让你们杀谁就杀谁,军官被杀光,就由你们来填补,听见没有!”

    “遵令!”五十名士兵齐声高喝。

    张铉点点头,当即令道:“擂鼓,召集所有士兵!”

    ‘咚!咚!咚!’鼓声大作,从未有过的鼓声响彻了整个军营。

    主将司马德恒也听见了鼓声。从大帐内走出来,有亲兵指着远处道:“将军。好像是三营那边传来的鼓声!”

    司马德恒眯起眼睛听了半晌,对两边几名文官笑道:“看来新官上任要烧火了。”

    “将军,要不要去看看?”

    司马德恒摆了摆手,“让他自己去弄,咱们不要参与!”

    他瞥了一眼远处的长史马逊武,暗暗冷笑一声。走进了大帐,张铉所在的三营,主要军官都是长史马逊武推荐,司马德恒只恨不得张铉大开杀戒,将所有人都清洗干净才好。

    马逊武站在另一顶大帐门口。他心中着实有点担忧,张铉会不会在找借口清洗自己安插的嫡系呢?

    他招手叫来一名士兵,对他低语几句,士兵立刻向三营飞奔而去。

    此时在三营前的校场上,一千一百八十四名士兵和军官都已列队就绪,队伍混乱,军服不整,行列参差不齐,他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低低窃语声响成一片。

    在他们前面反绑跪着三名军官,另外还有三十八名士兵双手放在头上,也同样跪在地上,他们和三名被反绑军官略有不同。

    张铉走上了位于前方的木台,他声音低沉,却又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我就是新任武勇郎将,也是你们的主将,兵部告诉我,要我为你们的生死负责,很好!从今天开始,你们的好日子就到头了,要想从残酷的战场上活下来,就必须按照我的规矩来办!”

    张铉声音越来越严厉,他一指跪在地上的三名军官,大喝道:“聚众赌博,为首者按军规论斩,这三名队正既然不畏军规,不惧生死,那就成全他们,给我开斩!”

    三名队正吓得瘫倒在地,大声哭喊饶命,所有人都惊得面色苍白,纷纷后退,惊恐地望着这一幕。

    张铉挑选的五十名军纪兵发挥了作用,他们只服从张铉的命令,十名军纪兵冲上前将三名队正踹倒在地。

    就在这时,只听有人大喊:“且慢!”

    从队伍中走出一名校尉,他叫王致国,是第四团校尉,被抓的聚众赌博者都是他的手下,其中一名准备开斩的队正还是他的小舅子。

    如果张铉只是将犯事着者重打一顿,他也就忍了,偏偏张铉要杀人树威,这就让他忍无可忍了。

    “王校尉要说什么?”张铉冷冷问道。

    王致国躬身行礼道:“启禀将军,军中赌博由来已久,他们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在这座军营内每天都有大量士兵聚在一起赌博,只是将军没看见罢了。”

    “你究竟想说什么?”

    “将军要整顿军纪,卑职完全赞成,只是别人也赌博,将军却放过了,而唯独要杀我的手下,卑职觉得有点不公平,能否免去死罪,将他们重打示众?”

    张铉目光向操练场的千名士兵望去,所有人都在默默看着他,张铉提高了声音道:“军法第三条是什么,在军营聚众赌博者,斩!我不知以前有没有人赌博,但从现在开始,军纪如山,给我杀!”

    军纪兵高高举起了战刀,一名队正惨叫一声,“姐夫救命啊!”

    张铉厉喝道:“斩!”

    战刀猛地挥下,血光四溅,三颗人头骨碌碌滚地,士兵们发出一片惊呼,顿时又鸦雀无声。

    张铉目光又冷冷地落在三十几名参赌士兵身上,三十八名士兵吓得魂不附体,拼命磕头哀求。

    “你们同样违反了禁赌军规,不过你们属于从犯,罪不及死,每人重打一百军棍,以儆军法!”

    张铉一挥手,“行刑!”

    旁边跑上来数十名行刑手,将三十八名参赌士兵按到在地,举棍重打,将三十八名士兵打得哭爹喊娘,哀嚎一片。

    这时,王致国胸膛剧烈起伏,他终于爆发了,指着张铉大吼:“姓张的王八蛋,你敢杀我内弟,我绝不会放过你!”

    突来的变化使操练场上再一次鸦雀无声,只听见噼噼啪啪打板子声和被打者的哀嚎。

    张铉冷冷地盯着王致国,“以上犯上可是死罪,别以为你有后台,我就不敢动你,也罢!我今天不杀你,但你也别在三营混了,你给老子滚出军营!”

    张铉一声喝令,“剥去他的盔甲,把他打出军营!”

    上来五名士兵,将王致国按到在地,剥去了盔甲,随即乱棍齐下,打得王致国哀嚎狂奔,向远处奔逃而去。

    张铉又对所有士兵高声道:“从现在开始,王致国治下不严,以下犯上,革去其校尉一职,赶出军营,第四团校尉由我来兼任!”

    所有士兵都变了脸色,他们知道来了一个厉害的将军,好日子真的要到头了。

    这一顿军棍打了足足一刻钟后才结束,三十八名士兵都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浸湿了下衣,几乎所有人都奄奄一息,连哭喊声都没有了,士兵们将这三十八名士兵抬了下去。

    张铉这才对所有人道:“这只是第一步,违反军规者将严惩不贷,所有人听着,都给我站好了,什么时候站好队伍,什么时候解散回去!”

    众人都呆住了,竟然不准解散,他们心中畏惧,纷纷站直了身体,张铉拿着一根大木棍在士兵队伍中来回巡视,不时狠狠一棍打在士兵腿上,“给我站直了!”

    天气炎热,士兵们爆晒在太阳下,很快便汗流夹背了,一个时辰后,终于有人熬不住‘扑通!’一声晕倒过去,张铉上前就是一脚,厉喝道:“用冷水泼醒,继续站!”

    在烈日暴晒之下,士兵从早上一直站到晚上,一千多名士兵晕倒了六百余人,最后只剩下三百多人还在继续坚持,甚至还有两名士兵不幸中暑而亡,但这一切都改变不了张铉的铁石心肠。

    直到夜幕降临,张铉才走到木台上,高声道:“勇者当赏,站到最后者,每人记功一转,赏一百钱,现在解散,明天五更三刻开始点卯集合,所有人必须参加训练,胆敢偷懒者,严惩不饶!”

    士兵们早已疲惫不堪,拖着沉重的步伐向大帐走去,虽然得功得赏,但也无法安抚他们疲惫的身体,想到明天天不亮就要起来训练,每个人心中都沉甸甸的,仿佛压了一块巨石。

    ........(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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