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30章 渤海高慧
两人进了北门,走进一家叫做盛团儿的酒肆,酒肆里客人不多,座位只坐了一半人,张铉带着阿圆上了二楼,在靠窗处找了一个位子坐下。
“你坐对面!”张铉一指对面位子。
阿圆吓了一跳,她一个小丫鬟怎么能和主人同桌,在罗府这是要打断腿的规矩,她慌忙小声道:“我先伺候公子吃饭,等会儿我去楼下。”
“快坐下!”
张铉故作不高兴道:“站在我身边像什么样子,现在在外面,不要那么讲究。”
阿圆无奈,只得乖乖在他对面坐下,张铉见她模样乖巧,便把刻在竹板上的菜单递给她,笑道:“这才是乖孩子,想吃什么自己点!”
阿圆低声嘟囔一下,“谁是乖孩子,人家都十二岁了。”
她接过菜单,眼睛立刻放光了,来这家酒肆就是她的建议,她知道这家酒肆的点心最有名,也是她的最爱,以前攒一点钱,她就和小姐妹们来这里买几个点心。
她一招手,酒保连忙上前笑道:“两位要吃点什么?”
阿圆又怯生生看了一眼张铉,这里的点心很贵,一只就要十个五铢钱,不知公子准她点几个?
张铉明白她的眼神,笑道:“想吃多少就点多少,若还不够我就把这家酒肆买下来。”
酒保吓了一跳,“客官说笑了。”
“呵呵!开个玩笑,阿圆,尽管点!”
阿圆顿时眉开眼笑,“那我就不客气了,嗯!秋八味一样来一份,对了。这两天你们店的蟹黄团子应该开卖了吧!”
“姑娘是常客啊!蟹黄团子昨天刚开卖。”
“那就来一份,记住,我要玉团子,我可不喜欢金团子,金团子太辣了。”
“小人记住了。”
阿圆这才想起张铉,吐了下舌头。不好意思问道:“公子要吃点什么?”
张铉见她颇为有趣,笑道:“你随便点,给我吃饱就行了,你应该知道我的饭量。”
“我知道公子最喜欢吃什么!”
阿圆吩咐酒保,“给我家公子来六份胡饼,羊肉馅和鹿肉馅各一半,一大盘酱羊肉,对了,再来一壶葡萄酒。要冰过的。”
酒保听得一乍舌,乖乖!这位公子爷的饭量太大了,一般人最多只能吃两块胡饼,这位公子爷居然要六块,他不敢表露出来,连忙点头哈腰道:“请稍坐,酒菜马上就来!”
酒保快步去了,阿圆得意笑道:“我还是挺有用吧!”
“是确实有用的。等会儿我再给你找家上好的客栈住下。”
阿圆一下子愣住了,“为什么?”
“因为军队中有规矩。女人不能出现在军营内,我是主将,得带头守规矩。”
阿圆急得要哭了,“公子又不想要我了吗?”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让你住在外面,就在客栈住三天。后天我带你回洛阳。”
“那.....那回洛阳后又该怎么办?”
张铉也有点头疼了,多了一个丫鬟给他带来一连串的事情,想了半天,他拍拍额头说道:“这样吧!反正我也需要安个家了,我回洛阳后买座小宅。你就住在家里。”
阿圆一颗心放下了,让自己住在家里还差不多,她可不想住什么客栈,一点都不方便,想到公子待自己不错,她心中喜滋滋的,又忍不住开心起来。
不多时,酒保端来了酒菜,阿圆连忙夹了一个蟹黄团子放在他碗里,笑嘻嘻说道:“尝尝他们家的蟹黄团子,蓟县很有名气,又酥又香,每年九月我做梦都在等它上市。”
张铉用筷子夹住咬了一口,里面金红色的蟹黄便流了出来,甜咸正好,果然鲜美无比,他顿时赞道:“这个不错!”
“我说得没错吧!”
阿圆十分乖巧,又欢喜地给张铉斟满一杯酒,“听说酒也不错,公子喝一杯。”
张铉端起酒杯吮了一口冰镇葡萄酒,醇香的美酒让他眯起了眼睛,细细体会那冰透心脾的滋味,他已经很久没有品尝到这样的美味了。
这时,一名身穿皂色短衣的中年男子快步走到张铉面前,深深施一礼,“公子可是张将军?”
“有什么事?”张铉脸色微微一沉,他不喜欢这个时候有人打断自己难得享受。
“我家主人想和张将军说两句话,不知张将军能否移步?”
说着,中年男子将一份名帖放在张铉面前的小桌上,张铉瞥了一眼,是一张雪白的帖子,边角还画了几朵小花,字迹娟秀中不失刚劲,应该是个女人写的字,上面只有四个字,‘渤海高慧’。
“可是我不认识你家主人。”张铉把帖子推了回去,言外之意就是他不想见。
中年男子笑了笑道:“可我家主人久闻张将军大名,想见一见能击败北镜先生的豪杰。”
张铉的眼睛立刻凝了一层寒冰,缓缓问道:“你家主人在哪里?”
对方居然知道他在北海做的事情,也知道北镜先生,来历不简单啊!他心中倒有了几分好奇,到底是何方高人?
“我家主人在三楼等候,请将军跟我来。”
张铉对阿圆笑道:“你慢慢吃,我去见一个朋友,马上就回来。”
阿圆着实有点担心,只是她身份低微,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眼睁睁地望着张铉上了三楼。
酒肆三楼都是单间雅室,张铉跟随中年男子来到最东面一间房前,门口站着两名魁梧精壮的侍卫,腰配钢刀,俨如雕塑一般一动不动,中年男子上前敲了敲门,低声道:“主人,他来了!”
“请他进来!”
房间是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张铉暗暗点点头,原来这个高慧是个年轻女人。渤海高慧,不知这个渤海是指渤海会,还是指渤海郡?
“张将军,清吧!”中年男子让开了路
张铉推门走进了房间,这是一间清雅而不失奢华屋子,迎面是一扇花梨木屏风。透过屏风的薄纱,隐隐可以看见窗前站着一个梳着高髻的年轻女人。
张铉慢慢走过屏风,注视着这个年轻女子,其实她也不算太年轻,年约三十岁左右,身材高挑偏瘦,头梳高髻,乌黑如云的头发上插着一支碧玉簪,身穿一件杏黄色的绸缎襦裙。肩头绕一条红色长帔,她脸上化妆很浓,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浓烈香粉气息。
张铉来到隋朝大半年,他已渐渐懂得了一些女人装扮常识,比如头上戴簪一般是已婚女人,少女则是戴钗。
还有未婚女子肩头是披帛,一种细长条的带子,绕在手臂上。已婚则是围帔,略宽的五彩缎巾。将整个肩头包裹住,两条宽带围在前面,又叫霞帔,一半是有身份的命妇才能披戴。
张铉微微行一礼,“是高夫人找我吗?”
这名女子负手打量张铉,笑了笑赞道:“张将军果然是一表人才。请坐下吧!”
女人请张铉坐下,一名侍女进来上了茶,张铉看了一眼茶碗,又问道:“高夫人找我有什么事?”
“将军应该知道了我的名字,既然我叫渤海高慧。我想将军也应该猜到我的身份?”年轻的高夫人似笑非笑地望着张铉。
“夫人是渤海会的人吗?”张铉直言不讳问道。
“张将军倒是很坦率。”
高夫人点了点头,淡淡道:“不错!我正是渤海会之人。”
张铉对渤海会了解并不深,但他也知道一点,渤海会又叫做北齐遗族会,主要以北齐亡国之臣建立。
三十年前,随着北齐被北周灭亡,齐州、冀州、豫州、并州等等大片丰腴土地和大量财富被关陇贵族占据,北齐数千贵族遭到了灭顶之灾,无数人家破人亡,逐渐消亡在历史长河之中。
但随着隋帝杨广登基,杨广和关陇贵族的斗争逐渐加剧,朝廷开始动荡,原本蛰伏在民间的北齐贵族又开始蠢蠢欲动。
大业三年,以皇族高氏、段氏、冯氏、慕容氏、莫多娄氏、斛斯氏等等六大北齐贵族为首,秘密组建了渤海会,他们暗中联系山东士族,获得了山东士族的支持,势力逐渐扩大,财力日益雄厚,成为天下四大在野势力之一。
但和关陇贵族的公开活动不同,渤海会极为隐秘,直到大业八年,隋帝杨广大举进攻高句丽,筹谋多年的渤海会趁机派王薄在齐郡长白山率先造反,拉开了隋末山东各地的造反序幕,渤海会也逐渐从幕后走到前台。
张铉眼前这个高夫人名叫高慧,是安德王高延宗的孙女,渤海会主要决策人之一,精明能干,行事果断,虽然是女人,强硬的作风却更胜男子,在渤海会中被称为‘女将军’。
高慧见张铉沉默不语,又笑道:“张将军在北海的义举虽然在中原不为人所知,但在塞北却引起轩然大波,草原各部只要提到北海张公子,无人不竖大拇指。
当然,也有人恨你入骨,突厥就不用说了,不过突厥是把帐记在隋朝身上,而金山宫却已经摸清了你的底细,你难道不知道自己已经在金山宫的黑榜上排名第六了吗?”
张铉摇了摇头,“这些我都一无所知。”
“但现在你应该知道了,你崛起时间不长,却屡立大功,同时也屡结强敌,据我所知,你已经有了四个对头,宇文述、金山宫,另外高句丽莫离支之子渊武宁是你杀的吧!”
张铉毫不为她的话所动,又问道:“还有一个是谁?”
“张金称!”
高慧目光锐利地注视着张铉,“今天中午你刚刚抢了他的战马,他岂能和你善罢甘休,当然,他现在还不知道,可如果有人告诉了他,你的麻烦可就大了。”
张铉心中忽然一阵反感,这个女人是在威胁自己吗?他站起身冷冷道:“夫人到底要说什么,请直说!”
“好吧!那我就直说了,渤海会可以替你消除你与金山宫之间的宿怨,也可能让张金称对你既往不咎,甚至渊太祚那边我们也能替你解决,如果你愿意,我们也还可以和宇文述谈一谈,总之,你的四个对头都可以消除,但我们有一个条件。”
“效忠渤海会,对吧!”张铉冷笑一声道。
高慧摇了摇头,“不叫效忠渤海会,而是加入渤海会,如果你肯加入渤海会,我们可以想办法让你出任齐郡通守,而且你还没有成家,我有个妹妹,美貌绝伦,我可以把她许配给你为妻,至于钱财,你要多少我给你多少,地位、美人、金钱,你可以应有尽有,难道你一点都不动心吗?”
张铉笑了起来,“我有何德何能,居然蒙渤海会如此垂青?”(未完待续。。)
第0131章 紫阳铁戟
高慧慢慢走到张铉面前,仰头凝视着他眼睛道:“渤海会不是善堂,不是每一支从辽东回来的军队我们都要拉拢,你在高句丽的表现我们清清楚楚,你不仅功高居伟,而且你有名将之才。
可惜啊!你偏偏效忠那个腐朽没落的隋王朝,洛阳朝廷士族当权,嫉贤妒能者居高位,你为隋朝立下再大的功劳又能如何?一样不会得到应有的封赏,而加入我们,你能获得应有的尊严。”
“夫人把张铉找来说这番话,不觉得有点唐突吗?毕竟我从未和渤海会打过交道。”张铉平静地说道。
“是有一点唐突,因为时间太仓促了,不过渤海会有足够诚意,也不会勉强将军立刻答应,只希望将军能慎重考虑。”
张铉抱拳施一礼,“多谢夫人看重,我一定会慎重考虑,张铉先告辞了。”
高慧含笑点点头,望着张铉转身离开了房间,这时,从里屋走出一名中年男子,若张铉看见他,一定会大吃一惊,此人正是幽州副都督罗艺。
“怎么样,他肯加入吗?”罗艺笑问道。
高慧摇了摇头,“你应该也听见了,他回答得很勉强,对我们抱有很强的戒心,我们确实有点唐突了。”
“应该由我来说,或许他会考虑。”
“这个倒没有必要,我也并不指望他会立刻效忠渤海会,只是先谈一谈,以免他经不起别人的诱惑,比如武川府之类。”
“可是……他有这么大的利用价值吗?”罗艺有些疑惑地问道。
“他其实只是一座桥梁!”
高慧负手望着窗外淡淡道:“我们真正的目标是张须陀。”
........
离开酒肆,张铉带着阿圆来到了平安客栈,也是他第一次来蓟县所住的客栈,那个伙计还认识张铉。对他格外热情。
张铉包下一个小院,将阿圆安置好,他捏捏阿圆的小脸笑道:“就住三天,大后天一早我派人来接你。”
“嗯!公子可千万别把我给忘了。”阿圆担心地提醒他道。
张铉哈哈一笑,“放心吧!不会忘记你。”
他转身向院外走去,可刚走出门外。忽然听见阿圆‘呀!’一声大叫,张铉不由停住脚步,又回身问道:“怎么了?”
阿圆慌忙跑了出来,连连敲自己的脑袋,她刚刚想起一件事,顿时急道:“公子,看我这个笨脑袋,我差点忘了一件要紧事!”
“什么?”
“玉郎公子让我转告你,说你的兵器好了。你回来后有时间去一趟卢氏山庄。”
张铉大喜,才两个月,他的兵器就打造好了吗?
“我知道了!”
张铉快步向客栈外走去,此时他的心思已经飞去了卢氏山庄,不仅仅是他的兵器,还有一个让他牵挂思念的佳人。
........
次日一早,张铉带着几名士兵一路疾奔,一个时辰后便来到了卢氏山庄。
卢氏山庄和上次他离去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在秋天的背景下多了一些绚丽的色彩,几名孩童在小桥边嬉戏玩耍。一切都那么熟悉,但不知为什么,张铉却有一点物是人非的沧桑之感。
时间可以治疗人心的伤痛,但也能冲淡内心的情感,才短短两个月,当初那段让张铉刻骨铭心的感情便已经悄然淡化了。就如同一杯浓浓的红茶中加入了一点时间的清水。
张铉和士兵牵着马走进了山庄,很快便找到了铁匠铺,大门紧闭,安静得仿佛没有人,也没有听见叮叮当当的打铁声。
张铉敲了敲门。片刻,大门吱嘎一声开了,还是上次那个年少的孩童,他打量一下张铉,“你是——”
“我两个月前来过,还记得吗?和罗成公子一起。”
“你是张公子!”
孩童顿时想起来了,他立刻飞奔向后院跑去,“阿公,张公子来了!”
张铉推门走进了院子,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从后院跑了出来,正是老铁匠卢燿,激动道:“公子终于来了!”
才两个月不见,张铉便感觉他明显憔悴苍老了很多,这必然他把全部心血都投入到自己兵器的打造中去,张铉心中感动,上前深深施礼,“辛苦老爷子了!”
“没事!没事!”
卢燿心急火燎道:“快跟我去看兵器!”
他一直在等张铉,简直有点急不可耐了,带着他便向后院走去,卢燿取下腰间钥匙打开一间紧闭的房门,阳光射进房间,张铉一眼便看见了他的兵器,一支放在两座木架上的铁戟。
张铉慢慢走上前,轻轻抚摸这支与众不同的铁戟,和他目前所用的单刃青龙戟不同,这是一支双刃的方天画戟,长约一丈四尺,通身乌黑,四尺长的戟头略略泛红,这就是迦沙玄铁的颜色,戟杆是用镔铁打造,可以看到镔铁特有的细细纹路。
在戟杆尾部刻着五个字,‘双轮紫阳戟’,这是张铉的意思,他练的是紫阳戟法,这支方天画戟双刃宽大如轮,便起名为双轮紫阳戟。
卢燿走到一旁,深情地抚摸着长戟,就仿佛在抚摸自己的孩子。
“其实一个多月前我便将戟头打好了,但最难是把戟头和戟杆融合,我足足用了一个月时间,废掉三根戟杆才最终成功,那时每天晚上觉都睡不着,就在想怎么办?后来在镔铁中加炭,才终于把它们融合,公子试试看!”
张铉慢慢提起长戟,只觉十分沉重,至少有一百五十斤,而他现在的青龙戟也只有九十斤,还得等他第三次突破后才能使用。
“它有多重?”张铉问道。
“一百五十斤,上次公子好像就是要求这个重量,不过罗公子原本要求一百六十斤,但一百六十斤就有点不平衡了,一百五十斤刚好平衡。公子觉得如何?”卢燿有点紧张地望着张铉,他生怕张铉不满意。
张铉连声赞叹,“非常完美,无懈可击!”
张铉提着方天画戟快步走到院子里,只见在阳光照射下,整支长戟有一种奇异的光泽。造型十分流畅,做工精细入微,俨如一支神兵问世,张铉顿时和它有一种心心相印的感觉,简直爱不释手。
“来人,把黄金放下!”
一名亲兵上前,将一只布包放在卢燿脚下,里面是三百两黄金,卢燿吓了一跳。慌忙摆手,“不!不!不!我不能要,公子快拿回去!”
“这支长戟是无价之宝,三百两黄金只是我的一点心意,请前辈务必收下!”
卢燿坚决不肯收下黄金,他有些惭愧道:“我已经得了十斤迦沙玄铁,这本身就很愧对公子了,若再收黄金。我就变成俗匠了,再也不会有任何成就。这是我们这一行的规矩,神兵无价,守道心成,请公子务必体谅。”
张铉见他坚决不肯收下,也只得让亲兵收回黄金,他又躬身行礼道:“卢公对张铉之恩。张铉会铭记于心,总有一天,张铉一定会回报卢公铸神兵之恩!”
........
张铉和几名士兵刚刚离开卢氏山庄没有多久,忽然听见后面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听见有隐隐大喊:“张公子。请留步!”
张铉勒住战马,回头望去,只见远处有人骑马疾速奔来,向他拼命挥手,张铉已经大概认出了来人,片刻,骑马之人渐渐奔近,果然是他认识的卢庆元。
卢庆元追得满头大汗,上前气喘吁吁道:“张公子请留步!”
“卢兄,好久不见了。”张铉迎上前抱拳施礼笑道。
“我们确实好久不见。”
卢庆元语气中有点埋怨,“贤弟来卢氏山庄,怎么不来找我?若不是我听人说贤弟来了,就险些错过了。”
“很抱歉,我以为卢兄住在县城,所以就没有细问。”
卢庆元想想也有道理,自己大部分时间都在县城,卢氏山庄也是偶然才回来一次,这也怪不得张铉,
但此时他找张铉有要紧事,连忙道:“好吧!我就不怪你了,不过你得跟我回去一趟。”
“有什么事吗?”
卢庆元低声对他道:“是我祖父要见你!”
卢家老爷子居然要见自己,这让张铉心中有些不解,总不会他也看中自己,要拉拢自己吧!
不过想想也不可能,难道是……张铉忽然想起了卢明月,难道是因为卢明月绑架卢清那件事?家丑不可外扬,卢老爷子想叮嘱自己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好像又有点牵强。
张铉满心困惑,便调转马头和卢庆元并驾缓缓而行,卢庆元笑问道:“贤弟是几时回来的?”
“我昨天下午刚到,不过只能呆三天,后天军队就要启程去洛阳了。”
“真是巧了,后天我也要去洛阳。”
“呵呵!真是巧了,那就一起上路。”
张铉又好奇地问道:“卢兄去洛阳做什么?”
卢庆元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你真不知道么?”
“知道什么?我这两个月什么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张铉的心忽然怦怦跳了起来,卢庆元就是卢清的兄长,不会是卢清又出了什么事吧!
“我忘记贤弟去辽东了,是这样,我父亲已被封为国子监祭酒,全家搬到洛阳去了,我因为在准备科举考试,所以暂时留在涿郡,前几天接到父亲来信,让我马上去洛阳准备参加科举考试,这不,今天来向祖父告别。”
张铉对科举不太感兴趣,他更关心卢清的下落,笑了笑,若无其事地问道:“后天同行就兄长一人吗?我的意思是说兄长的弟妹是不是也要与我们同路去洛阳?”
卢庆元并不知道张铉和他妹妹的关系,还以为张铉只是随口而问,他笑着摇了摇头,“我父亲说河北不太安全,所以上任时就把母亲和弟妹们带去洛阳了,我们卢家在洛阳正好有处宅子,这次只有我带着妻女上路。”
张铉这两天正在考虑如何见卢清一面,此时听说卢清搬去了洛阳,已经不在蓟县,他心中顿时蓦地一松,也不知道是失落还是庆幸,一种十分复杂的滋味涌入了他的心中。
.........(未完待续。。)
第0132章 妙计解忧
纸终究包不住火,在一个月前,幽州都督郭绚对卢家的一次例行拜访中,卢慎知道了郭绚遇刺的真相,竟然是卢明月所为。
而且郭绚说得很含蓄,卢家的一些不肖子弟也有参与,卢慎很清楚郭绚所指的不肖子弟是谁。
在他严厉的追问下,次子卢仪终于承认,是他暗中联系卢明月,而幕后主使人竟然是副都督罗艺。
更让卢慎难以接受的是,次子卢仪竟然已经加入了渤海会,刺杀郭绚其实是渤海会在背后策划。
这让卢慎不由大发雷霆,将卢仪狠狠一顿责打,并革除他一切家族权力,虽然卢慎已经七十岁,但他还是不得不站出来,替次子摆平刺杀事件所造成的严重后果。
卢慎已经意识到自己这些年所犯下的错误,他太纵容次子,导致他野心过大,为了抢夺家族权力而不惜铤而走险加入了渤海会,卢仪在歧途上已走得太远。
尽管事情已经过去了近三个月,但这件事的后果却在慢慢发酵,就在昨天上午,卢慎接到都督府送来的一份公函,军队将征用卢氏书院的土地,责令他们三天之内搬走,否则军队将把书院夷为平地。
郭绚的报复开始了,卢家根本找不到可替代书院的建筑,除了暂时关闭书院,遣散在书院读书的三千士子外,卢慎想不到别的办法。
要知道卢家就是以教育闻名于天下,一旦书院关闭,对卢家的名望将是一个巨大打击。
卢慎为此焦头烂额,无计可施,他只能求郭绚放过卢家,但郭绚此人记仇之心极重。恐怕他的开出条件是卢慎无法承受。
这时,长孙卢庆元在门外禀报:“启禀祖父,张将军来了!”
卢慎精神一振,连忙道:“快快请他进来!”
卢慎之所以想到张铉,是因为昨天下午他去都督府拜访郭绚时扑了个空,士兵告诉他。郭都督去拜访刚刚从辽东回来的张将军去了。
这让卢慎很惊讶,他忽然想起长子卢倬给自己说过,张铉曾经救过孙女卢清,或许张铉能帮助卢氏向郭绚说说情。
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就算是一根稻草,卢慎也要牢牢抓住。
门开了,卢庆元带着张铉从外面走了进来,张铉上前躬身行礼,“晚辈张铉参见卢公!”
“不必客气。张将军请坐!”
卢慎很客气地请张铉坐下,又给孙子使个眼色,卢庆元明白祖父的意思,是让自己退下,尽管他心中十分不情愿,但还是不敢违抗祖父的意思,慢慢退下去了。
“张将军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禀卢公,晚辈昨天刚回来。”
张铉有点不太自在。卢慎居然把卢庆元给赶出去了,难道他要和自己说的话不能让卢庆元知道吗?
卢慎‘哦——’的答应一声。这时,一名侍女给他们上了茶,卢慎喝了一口茶,又沉默片刻,终于长长叹了口气道:“你救我孙女之事我已经知道了,可上次卢家还那样对你无礼。我真是惭愧啊!”
“卢公不用客气,更不用放在心上,我知道卢家的难处。”
“张将军是个心胸宽博之人,卢家绝不会忘记张将军的恩德,只是最近卢家有些烦心之事。导致我心神不宁,连张将军回来我都不知道。”
张铉已经听懂卢慎的言外之意了,卢慎实际是有事求自己,所有才弯来绕去,不停地暗示自己。
张铉便微微笑道:“卢公有什么难事吗?”
卢慎其实是不知该怎么开口,他还在犹豫该不该对张铉说这件事,但现在张铉既然开口问了,卢慎只得含蓄的暗示道:“张将军知道卢明月之事吗?”
张铉心念一转,立刻明白了卢慎的烦恼,便笑道:“卢公是指卢明月刺杀郭都督一事吧!”
卢慎没想到张铉竟如此心思敏捷,竟一下子猜到了真相,而且这么坦率,一下子把事情说开了,他有点尴尬,半晌才问道:“这件事张将军知道多少?”
“我知道那件事确实和卢家有关,确切说和卢家二家主有关,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郭都督开始对卢家发难了吧!”
张铉知道,郭绚绝不是一个可以一笑泯恩仇之人,卢仪参与了刺杀他,郭绚岂肯放过卢家,从上次郭绚没有来参加卢家的七十寿辰,就看出了郭绚的态度。
只是张铉也没有想到,郭绚居然拖这么久才开始报复,但再仔细推敲一下,也能想到这其中的缘故,最近郭、罗暗斗激烈。
张铉忽然意识到,难道卢慎以为自己和郭绚的交情很深吗?
卢慎叹了口气,“家门不幸,出了一个闯祸孽障,我已狠狠责罚他,但事已至此,责罚他也没有用,就不知该如何弥补此事?郭都督已经下令关闭卢氏书院,令老夫寝食难安,张公子能提一点建议吗?”
张铉低头沉思片刻道:“我当然愿意为卢公分忧,但有一点我要说明,我和郭都督之间并没有什么交情,若让我去找他说情,不会有任何结果,不过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我比较了解,我确实可以提几个建议。”
卢慎心中有点失望,他其实就是想让张铉替自己给郭绚说说情,毕竟张铉帮助郭绚攻打卢明月,在郭绚那里有点人情,但张铉却已经先把这条路堵死了,他只得勉强一笑,“将军请说!”
“我认为郭都督这个时候对卢家发难,其实并不仅仅是针对卢家,而是和罗副都督有关,他们二人正在争夺高句丽战役后对幽州的主导权,郭都督利用刺杀案对卢家下手,其实就是在逼罗副都督让步。”
卢慎一怔,这一点他却没想到,他连忙问道:“张将军昨天才来,怎么会知道这些?”
“这其实很容易想到,罗副都督父亲病重,他居然没有赶回襄阳,而是让儿子和妻子替自己回去,由此可见他们两人斗争之激烈。”
张铉虽然说得简单,却一针见血,对一般人而言,哪里想得到这么深,卢慎呆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恐怕罗副都督不会因卢家而让步吧!”
“关键就在这里,卢公必须让郭都督明白这一点,然后事情就好说了,或者多给点钱粮,或者向郭都督道歉,或者别的什么,总之,事情就可以商量了,不至于让卢公无计可施。”
卢慎顿时有一种醍醐灌顶之感,张铉这个人不简单啊!年纪轻轻竟然如此思路清晰,能够从千头万绪中迅速找到线索,自己还从未见过哪个年轻人有这种能力。
张铉见他若有所思,便又笑道:“我倒有个方案,卢公可以试一试!”
卢慎连忙道:“张将军请说,我洗耳恭听!”
张铉不慌不忙道:“郭都督的记室参军叫做崔礼,他原来是我的仓曹参军,能出任记室参军的人一般都是主公的心腹,卢公不妨请他帮帮忙,只要他肯帮忙,那么郭都督应该就会理解卢家和罗副都督没有关系了。”
卢慎点点头,“这个崔礼我也知道,和我孙儿庆元的关系很好,我可以让庆元去找他。”
张铉却缓缓摇头,“卢公如果没有足够的诚意,恐怕这个崔礼也不会太尽力啊!”
张铉说得很含蓄,这种事情若没有足够的好处,谁肯帮忙?卢慎也明白张铉的意思,沉吟一下问道:“不知他需要什么诚意?”
张铉压低声音道:“我知道卢氏家主现出任国子监祭酒,那么这次科举他应该也有一两个名额,如果能让崔礼考中科举,那么………”
“崔礼也要参加科举吗?”
张铉笑了起来,“他亲口告诉过我,这是他最大的心愿。
卢慎捋须沉思片刻,终于点了点头,“我可以试一试!”
......
卢慎亲自把张铉送出了卢氏山庄,站在桥头目送张铉远去,这让卢庆元十分震惊,祖父居然亲自送客,而且还送出山庄,这已是多少年没有发生之事,他们到底谈了什么,竟然让祖父如此感激。
卢慎望着张铉远去,长长叹了口气,“年轻俊杰,前途无量啊!”
卢庆元终于忍不住问道:“祖父为何如此推崇他?”
“他是我见过年轻人中的佼佼者,没有之一,山东士族子弟,没有一个人能他相比。”
卢慎又轻轻叹息一声,“乱世出英雄,此言不差,若非乱世,他这样的平民子弟怎么会有出头之日,可一旦出头,必会翱翔于九天。”
听祖父毫不吝啬对张铉的夸赞,卢庆元心中一阵发酸,他虽然不至于嫉妒,但张铉那么高,自己在祖父心中又算什么呢?
“既然祖父这么看好他,为何不招他为孙女婿?”卢庆元带着一丝酸意道。
卢慎心中一动,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如果张铉能成为卢家的女婿,说不定卢家还能靠他起来,超过崔家。
他立刻想到了卢清,似乎只有清儿的美貌才能配得上他,但卢慎心念一转又想到了崔家,清儿将来会是崔家之媳,他暂时还不能得罪崔家。
卢慎心中着实有点为难,这件事还真急不来,得从长计议,卢慎便暂时把此事放到一边。
这时,卢慎忽然又想起张铉关于崔礼的建议,这才是燃眉之急的事情,便对卢庆元道:“庆元,你跟我来,祖父有件重要之事要交给你去做。”(未完待续。。)
第0133章 贼踪匪影
两天后,张铉率领一千七百名士兵离开了涿郡,按照兵部的指示前往洛阳集结。
他军队中有八百余人原本是幽州军的弓兵,但由于他们主将已阵亡,来护儿便将他们作为补充兵力编进了张铉的十六营,使他们正式成为张铉的部下,并将十六营由小营升格为中营。
这样一来,张铉就有了两千人的兵员额度,张铉自己还可以再补充三百人左右,要么自己招募,要么向朝廷申请调拨。
不过张铉现在面临的并不是兵源问题,而是他军队的归属,这关系到他军队的粮草来源,关系到他军队的生存。
其实不仅是他,每一支从辽东回来的军队都面临同样的问题,这次去洛阳,名义上是去受勋受赏,实际上却是去面临一次军队的大清洗,每支军队的主将心中都是沉甸甸的,张铉的心中也一样不轻松。
张铉率军沿着着永济渠南下,临行前郭绚又送给他三十条粮船,他们将粮草、帐篷等物资都托运在船上,三十条粮船排列成长长一串,沿着河边缓缓而行,极大减轻了士兵们携带粮草物资的负担。
与此同时,张铉又雇了一艘五百石的小楼船跟随粮草船队同行,用来安置卢庆元的妻女和他的小丫鬟阿圆。
尽管一路并不太平,但在军队的威慑下,他们一路还算顺利,没有遭遇盗匪袭击,这天傍晚,军队在清河县附近扎下了大营,夜晚并不安全,卢庆元的妻女和阿圆都进了军营。
卢庆元显得有些忧心忡忡,他找到了正在指挥士兵扎营的张铉。“元鼎,有件事我得告诉你。”
同行了五天,张铉发现卢庆元其实是一个很啰嗦、而且谨慎过头的人,一路上担心这样,担心那样,总不肯消停。
这不。他又忧心忡忡跑来了,让张铉感到一阵头大,如果自己将来真娶了卢清,摊到这么一个大舅子,那岂不是会烦死自己。
“卢兄,什么事?”张铉勉强笑了一下。
“我觉得不应该在清河郡扎营,清河郡的高鸡泊贤弟听说过吗?”
张铉点点头,“我当然知道,山东乱匪的两大老巢之一。离这里远吗?”
“高鸡泊距离这里大概有两百里,但现在高鸡泊的贼首是张金称,几个月前大败四郡民团,势力强大,已经聚众七八万,敢挑战官兵了,听说上个月他派麾下大将杨公卿抢劫南撤军队,夺走了数十匹战马。我们驻扎在清河郡,会不会也遭遇危险?”
尽管卢庆元平时很啰嗦。但他今天这番话倒有几分含金量,张铉刚率军从辽东回来,中原发生的事情几乎一无所知,不过张金称大败四郡民团之事他却知道,引发了张须陀进京,连程咬金也是战败的民团之一。
尤其几天前他抢了张金称的几十匹马。说不定张金称已经知道了,他会怎么报复自己呢?
张铉战略上可以藐视张金称,但战术上他却不敢大意,这个张金称自封清河王,手下有几万人。是一个很厉害的乱匪头子。
他沉吟一下又问道:“贼兵抢劫军队是传闻还是确切事实?”
“是崔礼告诉我,这件事被军方隐瞒住了,他让我最近尽量不要南下,最近因为秋收的缘故,张金称很嚣张,四面出击抢夺粮食。”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飞奔来报,“将军,营外有一名壮士求见!”
“是什么人?”
“他说是将军故人,从马邑郡赶来。”
张铉心念一转,难道是.......
张铉快步走到大营外,只见大营外站着一名身材雄伟的壮士,正是在草原一别的尉迟恭,手提大铁棍,牵着一匹雄骏的战马,张铉大喜,远远喊道:“是敬德吗?”
尉迟恭快步走上前,单膝跪下抱拳道:“尉迟恭参见公子!”
张铉连忙上前扶起他,心中欢喜无限,“没想到会在清河郡见到敬德,你是从马邑郡直接过来吗?”
“回禀公子,俺接到先生的信,说公子在幽州,便匆匆赶到蓟县,却得知公子已经南下了,便一路追赶,多亏俺走对了方向,才追上公子。”
张铉知道尉迟恭所说的先生一定是指李靖,李靖在高句丽战争结束后,便先一步离开了平壤,没想到他替自己考虑得很周详,把尉迟恭给找来了,张铉心中感激李靖的好意,连忙对尉迟恭笑道:“先进帐内说话!”
张铉带着尉迟恭走进刚刚扎好的大帐,让他坐下,又关切地问道:“你妻儿还好吗?”
“多谢公子关心,他们很好,从草原分手后,俺回了马邑郡,结果被娘子一顿埋怨,说俺见利忘义,拿到好处就不管公子了,俺心里羞愧,又回蓟县找公子,却听说公子随军去辽东了,俺只好先回家,这次安顿好妻儿,俺又来找公子,俺愿为公子效力!”
尉迟恭再次单膝跪下,高高抱拳,态度十分诚恳,张铉心中感慨,尉迟恭两次来找自己,足见他的诚意,这样的猛将他怎么能不收下。
“敬德不用多礼,我们本来就是兄弟,你肯来助我,我当然求之不得。”
张铉又请尉迟恭坐下,这时,尉迟恭低声道:“公子的情况恐怕有所不妙!”
张铉一怔,“这话怎么说?”
“俺追赶公子时,发现有人在跟踪公子,俺偷听了他们的话,好像是张金称在打公子粮草和马匹的主意,公子夜晚驻军要当心了。”
先是卢庆元的提醒,现在又有尉迟恭确凿发现,张铉也知道处境不妙,他只有一千七百人,一旦张金称出动上万军队围攻,形势就对他们很不利了。
张铉沉思片刻,当即吩咐手下,“把所有校尉和旅帅都给我找来。快去!”
士兵飞奔而去,不多时,十几名旅帅以上的军官都纷纷赶到张铉大营,张铉给他们介绍了尉迟恭,又把尉迟恭的发现告诉了众人。
这让所有的将领都担心起来,这些将领大多出身豆子岗。深知河北众匪的习性,旅帅于敬遒举手道:“将军,我原来在张金称手下当过小头目,我可以说两句吗?”
张铉点点头,“你说!”
于敬遒站起身对众人道:“大家都知道河北南部有三大匪首,窦建德、高士达和张金称,河北流传的说法是,窦建德的宽仁,高士达的贪婪和张金称的残暴。张金称杀人抢劫,甚至屠城掳掠,暴行累累,清河郡不知多少人家被他弄得家破人亡。
一直到张须陀到来,张金称连败数阵,死伤惨重,才不得不龟缩在高鸡泊一带,这个人诡计多端。尤其喜欢夜间偷袭,擅长火攻。如果他打上我们的主意,我要提醒将军,当心他的偷袭和火攻。”
另一名校尉起身道:“于旅帅说得不错,我们没有营栅和足够的长矛,无法防御敌军突袭,卑职建议我们立刻撤进清河县城。利用县城城墙来抵挡贼军的进攻。”
这时,卢庆元在一旁道:“我听说张须陀的军队就驻扎在齐郡,离我们这里有两百余里,不如我们同时向张须陀求救。”
正所谓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众人七嘴八舌,纷纷提出自己的建议。
很快,一套完整的方案便出来了,张铉命令军队重新拔营出发,撤退进清河县内,同时也粮草也跟着搬进了县城,另外,张铉写了一封信亲笔信,让两名骑兵疾速赶往齐郡,向张须陀军队求救。
清河县原本是清河郡郡治,由于境内造反风起云涌,清河县几次被乱匪攻陷,不再安全,郡衙便暂时转移到了紧靠齐郡的高唐县,太守和长史也跟着转移过去。
目前清河县内的最高官员是县令,县令姓王,年约三十六七岁,他是清河崔氏的门生,五年前被崔家推荐当了县令。
听说有军队要进城,王县令着实很担忧,急急赶到了城门处,却只见城门已经开启,暮色中,一支军队正列队进城。
王县令心中暗暗叫苦,他和张金称达成过默契,只要他不让隋军进城,张金称也不会攻打县城,现在这支军队进城,岂不是给自己和清河县招来祸事?
他连忙找到守城门的民团首领,恨得咬牙切齿骂道:“你这个蠢货,怎么让他们进了城?”
民团首领愁眉苦脸道:“民团只有百人,他们有近两千军队,我们哪里敢拒绝他们入城?”
“那你怎么不事先禀报我?”
“卑职不是派人禀报了吗?要不.....县令怎么会知道?”
王县令恨得一跺脚,拔腿向进城的军队跑去,高声问道:“请问,哪位是主事将军?”
张铉刚刚骑马进城,见一名官员向这边跑来,后面还跟着几名衙役,看他官服此人应该是县令,张铉翻身下马笑道:“我就是,请问阁下是——”
王县令连忙行礼,“在下清河县县令王奎,请问将军贵姓?”
“我姓张!”
“原来是张将军,不知张将军为何要率军入城,小县粮食微薄,人口稀少,人民穷困,实在支撑不起军队。”
“粮草我自己有,我们也不会扰民,只是暂住一夜,明天一早便走。”
张铉没有告诉他会有乱贼进攻,他怕吓坏了这个身材瘦弱的县令,王县令稍稍松了口气,如果明天一早就走,那还问题不大,他又连忙道:“本县空房很多,不如我安排将军一些房舍,既可方便将士们休息,又可避免扰民,将军觉得如何?”
张铉看了看县城,县城内一片漆黑,既没有商铺也没有行人,仿佛是一座死城,而且四周城墙也千疮百孔,他还想着招募民夫一起守城,现在看来这座县城也指望不上。
张铉眉头一皱,用马鞭指着不远处一排黑漆漆的房屋道:“这些房屋有人吗?”
“靠近城门的房屋几乎都没人居住。”
“那我们就住这里。”
张铉回头令道:“在靠近城门处找一些结实的房屋,把粮草物资放好,尽快修补城墙!”
王县令一愣,修补城墙做什么?他十分精明,便低声问道:“张将军,出什么事了吗?”
“没出什么事,以防万一嘛!这边乱贼很多,万一有匪贼夜袭,咱们得事先做好防备,王县令说是不是?”
话虽说得道理,但王县令还是觉得有点蹊跷,一般军队都不会进县城,这支军队却连夜进城,还费力把粮食从船上搬下来。
这时,他忽然想起这件事还没有向崔氏家主汇报,便嘱咐民团首领几句,让他盯住这支军队,自己则匆匆向城内奔去。(未完待续。。)
第0134章 初战贼王(一)
清河县原本是座富庶的大县,人口众多,商业繁华,民风淳朴,又有清河崔氏这样的天下望族,使清河县也是著名人文荟萃之地,仅占地数百亩的崔氏私学就有三千士子长住读书求学。
但严重的匪乱使清河县遭受重创,人口锐减,商业凋敝,短短三年时间,清河县便由富庶大县变成了一座死城。
当地官员和豪门望族为了保住城池和家园,不得不暗中和乱匪谈判,给他们钱粮支持,以换取城池平安,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朝廷也知道,只能睁只眼闭只眼。
不过乱匪太过于残暴,地方官府也同样会忍无可忍,比如张金称,他的军队烧杀奸淫,无恶不作,甚至连豪门望族也不放过,自然激起了官府和士族的无比愤恨。
在半年前,四郡组织数万民团和张须陀军队一起围剿张金称,不料张金称示弱败退,使太守们立功心切,不等张须陀军队赶到便提前发动攻势,结果几乎全军覆灭。
这次惨败不仅使张须陀和地方官府结仇,而且使张金称势力迅速扩大,已经由万余人猛增到八万人,各地官府人人自危,只得暗中向张金称求和请降。
由于张金称的迅速强大,另一支乱匪高士达不得不退到平原郡,连势力最强大的窦建德也被迫让出了清河郡。
目前清河郡和武阳郡成了张金称的势力范围,连大规模南撤的隋军他们都敢趁乱抢劫,更不用说不足两千人的张铉军队了。
当张铉军队进入清河郡的那一刻起,张金称便已经把他们视为自己的盘中餐了,尤其张铉军队中有三百五十匹上好的战马,这使得对战马噬求如命的张金称眼睛都红了。
夜幕中。一支黑压压的军队正从西北面朝清河县方向疾速赶来,而另一支数千人的军队则在贼将杨公卿的率领下从南面包抄而来,截断了隋军的退路。
为首大将正是贼首张金称,张金称年约三十余岁,身材魁梧,膀大腰圆。使一根七十斤重的镔铁长枪,骁勇善战。
他从前是一名游侠,武艺高强,横行于河北一带,两年前他率众揭竿在高鸡泊兴起,现在已拥有贼兵八万余人,自封清河王,隐隐已成气候。
张金称立马在一座低缓的小丘上,目光阴冷地凝视着南方。他忽然回头问身后的谋士道:“宇文述要我杀的人,就是此人吧!”
张金称的谋士叫做杨济,就是清河郡人,他连忙道:“属下已查清楚了,就是此人,他名字叫做张铉,是宇文述深恨之人!”
“张铉?”
张金称眉头一皱,“会不会就是他抢了我的战马?”
“这个....暂时还不能肯定。去涿郡调查的弟兄还没有回来。”
“若真是他抢了我的战马,我非要将他千刀万剐不可!”张金称一阵咬牙切齿道。
这时。一名贼将骑马疾奔而来,在马上拱手禀报道:“启禀大王,隋军已退入清河县,船上粮草也被运入县内。”
张金称顿时勃然大怒,“王奎是活腻了吗?竟然敢抢我的盘中餐!”
杨济连忙道:“这肯定是隋军强行进城,王奎也没有办法。他怎么可能自取其祸?”
张金称重重哼了一声,“他事后若不给我一个交代,看我怎么杀光清河县的鸡犬!”
谋士杨济也是清河县人,虽然他家人已不在清河县,但毕竟乡里乡亲。若张金称再屠城,他也很难向乡亲交代。
此时他脸上有点尴尬,又劝张金称道:“大王既然已封清河王,就应该考虑建立王城了,从交通便利以及控制整个清河郡而言,还是非清河县莫属,这是聚王气之地,应该多迁一些富户到清河县才对。”
张金称仰头大笑,“若建王城,高鸡泊岂不是更好!”
他不再理睬杨济,催马向清河县方向疾奔而去,杨济叹了口气,张金称被宇文述的蝇头小利所诱,迟早会被他害死,这支军队的来历一点都不知道,张金称就贸然答应了宇文述的要求,不应该啊!
.......
清河县城内依旧是一片死气沉沉,没有一丝光亮,除了东西两座城门外,整个县城被黑暗笼罩着,城内的居民仿佛习惯了各种危险降临,尽管紧张的气息越来越浓,但城内居民始终不为所动。
其实这也是张金称立下的一条规矩,如果城门居民不抵抗,就不会被杀,相对于隋军的积极备战,县内的民众更信奉张金称的规矩。
清河县是一个中县,南北没有城门,只有东西两座城门,两扇城门早已经破烂不堪,斜斜地半吊在城洞内,只需巨木轻轻一撞便能粉身碎骨,也没有什么护城河和吊桥,看得出被泥土填平的痕迹。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城墙框架还算完整,不过就算这唯一值得庆幸的城墙,也被掏了七八个丈许宽大洞,根本就无须从城门进城。
隋军士兵紧张地修补着所有的漏洞,最有效的办法就是用麻袋装上泥土,层层垒叠在城洞内,完全堵住了城门,被掏空的城墙也用泥袋和砖石砌补。
尽管距离一座坚固城池的标准相差甚远,但勉强可以抵抗乱匪的进攻了,况且他们还在等待援军到来。
城墙上,张铉默默注视着远方黑暗的地平线,月光下,他可以清楚地看见城外一条狭窄的小河和大片刚刚收割的粟田,以及一座座只剩下残垣断壁的房舍,但在更远处,一条如黑色丝带般的粗线将深蓝的夜空和黑色土地分割开来,那里就是地平线。
“将军,我们为什么不直接突围南下呢?”沈光慢慢走到张铉身边,注视着远处的粟田低声问道。
张铉摇了摇头,声音十分低沉悠远,“突围只是最后一步。不得已而为之,我只想最大限度地减少士兵的伤亡,如果我们贸然南下,很可能进入乱匪的埋伏圈,会伤亡很大,他们都是从高句丽回来的功臣。我不希望弟兄们连封赏的喜悦都没有品尝到就死在乱匪的手中,这对他们不公平。”
“可是....拒城而战,很容易伤及无辜!”
张铉沉默了,目光变得更加深沉,良久,他缓缓道:“我会尽力而为!”
......
夜越来越深,已经快一更时分,但城外没有任何乱匪的动静,张铉的部下已经分配好了各自的任务。
弓兵部署在东西两座城门上。而长矛兵则一分为二,一半在城门内拒守,另一半则去防御那七八个丈许宽的墙洞。
另外还有三百骑兵在西城处听从张铉的命令,陈旭目光严峻,嘴唇紧紧绷成一条直线,他是这支骑兵队的统领。
“所有人给老子听着!”
张铉的语气变得很粗鲁,但每一句话都那么铿锵有力,让士兵们把他的命令铭记在心。
“不准贪功!不准擅自出击!就算敌军脱光衣服站在你们面前等死。也不准出击,一切以我城墙的火光为准。我会点三堆火,这就是我发出的信号,违令者斩!”
“遵命!”骑兵们齐声大喊。
张铉又低声对陈旭道:“我很可能会在西城墙点火,你们可在西城外埋伏,也要注意东城墙的动静。”
“卑职遵令!”
张铉拍拍他的肩膀,“去吧!”
陈旭翻身上马。一挥手令道:“出发!”
骑兵们一个接着一个沿着城洞内狭窄的通道迅速向城外奔去,三百名骑兵奔出了清河县城,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
一千七百名士兵暂时变成了一千四百人,这时,战备已经完成。所有士兵都在抓紧时间休息,同时警惕地等待着战斗信号。
张铉却无法休息,他负责全局,每一个细节他都要亲自落实,他知道,失败者往往是因为细节上的不慎造成。
他骑马在城内各处巡视,他尤其关心东城墙上七八个大洞,虽然已用沙袋和石块进行了填补,但只要对方人数足够多,还是很容易把墙洞扒开。
不过一个老兵想了一个办法,在每个墙洞前挖一个大坑,里面插满了尖桩,敌军即使扒开城墙,也会直接掉入大坑……
另外,还有一个有利的细节,众人刚刚才发现,城外二十里之内竟然没有一棵大树,不用说大家都猜得到,一定是清河县坚壁清野留下的战果。
这样一来,除非敌军本身带有攻城梯,否则他们只能去远处砍伐树木,那样会耽误很长的时间,对隋军而言,时间就是援军的希望。
张铉在每个墙洞前对士兵们交代了一番,这才又回到了东城门,东城门将是敌军攻打的重中之重,张铉令士兵用泥袋和石块在城门内砌了一座一丈高的瓮城,即使敌军从城门外杀进来,也难以立刻散开,也是城内的最后一道防御线。
张铉远远看见尉迟恭趴在城门洞前的泥袋上,黑熊一般的背影在一群士兵中格外显眼,他手执大铁棍,正全神贯注地从城洞缝隙里注视着城外的动静。
张铉本想任命他为旅帅,但尉迟恭坚决不肯,无功不受封,他不想破张铉定下的规矩,最终,他成为了一名火长,手下有十名弟兄。
张铉心中不免有些歉疚,尉迟恭刚刚跟随自己便遭遇了战争。
“敬德,外面有动静了吗?”张铉翻身下马,走上前若无其事地问道。
“俺只看见几个鬼头鬼脑的探哨,大队敌军没有来。”
张铉沉默片刻,沉声道:“敬德,很抱歉!”
尉迟恭愣住了,慢慢地,他咧开大嘴笑了起来,“俺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能跟将军你去高句丽,俺从未打过仗,做梦都想啊!”
张铉忍不住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下,“没打过吗?好好想一想,在俱伦海救图勒之时。”
尉迟恭的脸顿时红了,好在他皮肤黝黑加上夜色昏暗,看不出他脸红,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皮,呐呐说道:“那个不算,那个根本不是打仗!”
张铉知道他其实是想安慰自己,不想让自己再说抱歉之类的话,张铉心中感到一阵温暖,笑着给他粗壮无比的胳膊上一拳,“记住了,今晚将是一场恶战,但先保住性命,然后打个痛快!”
“俺娘子也是这样说!”
就在这时,头上有士兵喊道:“将军,他们来了!”
张铉蓦地站起身,翻身上马,对士兵们厉声喝道:“传令所有弟兄,准备战斗!”
县城内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所有士兵都投入到各自的作战位置。
他们都有标准的隋军,每个人配备有弓箭和圆盾,还有一根长矛,以及一把战刀,此时所有的士兵都奔上墙城,张弓搭箭,准备给进攻的贼兵一次迎头痛击。(未完待续。。)
第0135章 初战贼王(二)
张铉眯着眼睛打量着原野上越来越近的贼兵,从一条直线变成了一片黑压压的人头,高高矮矮,参差不齐,不像打仗的士兵,倒像他那个时代三三两两去工地上班的建筑工人。
张铉分明听见旁边有士兵低低骂了一声,“一群乌合之众!”
其实张铉也有这种感觉,这种感觉最早是他第一次接手第二十七军府第三营时产生,那时他的士兵也是这样一群乌合之众。
张铉心中生出了一个念头,其实不用守城,可以直接率军杀出去,定能一举击溃对方。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张铉还是不断警告自己不能轻敌,这个张金称奸猾无比,他用同样的手段骗过了四郡太守,导致他们贪功心切而轻率进攻,最后几万人全军覆灭。
道理很简单,不管谁当首领都不能容忍自己的手下这样散漫混乱,张金称应该也一样。
“传令下去,这是敌军的故意示弱,不准任何人轻敌!”
命令迅速传下去,所有士兵都立刻挺直了腰,他们之前显然都有点轻敌了。
这时,近万名贼兵在两百步外停了下来,张金称很有经验,两百步是安全线,再向前走就要被箭射了,当然,对投石机而言,最远能投到三四百步外,不过清河县城头肯定没有投石机。
张金称确实是在故技重施,他用示弱之计以骄慢敌军的军心,前面两千余人队伍混乱不堪。完全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但后面却是一排排整齐的军队。
此时张金称目光有点阴鹜,他最初的情报是隋军在河边扎营。所以他没有携带笨重的攻城武器,谁曾想到隋军像兔子一样狡猾,居然钻进了城内,这让他有点为难了。
回去取攻城武器显然已经不可能了,或者可以砍树做一些简陋的攻城梯,但清河县四周二十里内没有一棵树,所有的房舍都被烧毁。找不到一根可用的房梁。
他竟然被最简单的事情难住了,他怎么找不到一根可以做攻城梯的木头。
当然,还有一些办法。比如架人梯爬城,清河县城池并不高大,对方军队也不多,不能面面俱到。只是张金称另有想法。
“大王。属下愿意带人去砍树!”一名部将讨好地自告奋勇道。
张金称一挥手,目光冷冷地注视着城门处,银色的月光照在城门上,他看得很清楚,原来破烂的城门已经不见了,换成了码放整齐的泥袋。
他根本不需要去砍什么树,他现在最不缺的就是人,或者说。他的手下太多了,让他的粮食供应困难。赶走他们对名声不好,而留下他们又嫌累赘,那么就在战争中消耗掉吧!
“青麟将军何在?”
张金称一声令下,一名大将立刻站出来,抱拳道:“属下在!”
此人叫做吕明星,原本是武阳郡的匪首,年初被张须陀手下大将费青奴击败,率数千残兵投奔了张金称,被张金称封为青麟将军。
张金称一指城门,“城门处是泥袋堆积,你可率本部先去将它们清理干净!”
吕明星头皮都惊得发炸了,这不就是让他的手下去当垫脚石吗?他犹豫了一下,张金称却不给他申辩的机会了,高声喝道:“给我擂鼓进攻!”
“咚!咚!咚!”
一百面比磨盘还大的催战鼓敲响了,惊天动地的鼓声仿佛在天地间回荡,城内的民众吓得魂不附体,纷纷带着妻儿钻进了地窖。
张金称得意地望着城头,既然他刻意示弱无法让敌军中计杀出城,那么他只能示威了,这就是他的阎王索命鼓,用强大的鼓声来摧毁敌军的战斗意志。
吕明星万般无奈,只得回头大喊一声,“跟我上!”
三千吕明星的部下从贼军中冲了出来,如潮水奔涌一般跟着主将吕明星向城门冲去。
城上数百名弓手一起举起了弓箭,他们原本就是幽州的弓兵劲旅,被来护儿抽调去高句丽作战,这些弓手训练有素,不仅力量大,而且发箭速度极快,要比普通士兵快一倍。
对面汹涌杀来的贼兵,他们丝毫不慌张,半蹲在城垛后,利用城垛来掩护自己,他们纷纷将兵箭搭上了弓弦。
兵箭是大箭,长两尺,箭头很重,用抛物线射出,利用自身的重量射下,穿透力极强,一般的皮甲都难以抵御,更何况是穿着布衣的贼兵。
城头上一片寂静,张铉凝视着越来越近的贼军士兵,当敌军冲入百步线时,他当即下令:“射!”
城头上梆子声骤然敲响,弓兵们同时发射,数百支兵箭腾空而去,向黑压压的贼军射去。
兵箭呼啸而来,射进了密集的人群之中,顿时血光飞溅,惨叫声四起,一片片贼军被射倒在地,伤亡两百余人,没有被射死的贼兵身上插着箭,哀嚎着拼命向后爬,令人触目惊心。
贼军纷纷举盾相迎,第二轮箭又密集射至,这次城头弓兵射程稍远,射向同样密集的后面士兵,低劣的木盾挡不住力量强劲的兵箭,纷纷被洞穿,战场上再次响起一片凄厉的惨叫,贼兵们纷纷中箭扑倒......
吕明星见弓箭太犀利,他们连攻城梯都没有,纯粹就是送死,这样下去不用一刻钟他们就将全军覆灭,他也顾不上张金称的军令,大喊道:“撤退!”
无须他叫喊,贼兵们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纷纷调头逃命,攻城贼兵如潮水般退去。
张金称看得真切,他心中大怒,才两轮箭就要撤退了,这种军队还有什么用,他厉声喝道:“刀斧手上,谁敢撤退,立斩!”
张金称有五百名刀斧手,专门用来督促军队进攻,他们列队上前,挡住了败兵退路,挥动刀斧向败兵杀去,顿时连杀数十人。
吕明星恨得咬牙切齿,万般无奈,只得大喊道:“继续进攻!”
数千名败兵被刀斧手压阵,威逼他们继续向城门进攻,数千败兵只得调头又再次向城门处攻去。
张金称随即喝令:“放箭,压住城头!”
数千名贼兵弓弩手飞奔上前,一起向城头放箭,密集的箭矢如乌云一般向城头射去。
“躲避!”
城头上校尉杜云思一声大喊,士兵纷纷向城垛靠近,密集的箭矢从他们头顶掠过,俨如冰雹一般噼噼啪啪在城头墙砖上击打,尽管士兵们及时躲避,但还是有十几人不幸被箭矢射中受伤。
但隋军士兵迅速适应了敌军密集的箭矢,他们躲在城垛后,利用城垛上的射击孔向外放箭,城下汹涌而来的敌军再次面临强大兵箭的无情射击。
尽管隋军反击十分犀利,但贼军在强大的箭矢掩护下,还是逐渐接近城门,张金称的军队没有携带攻城武器,对攻城极为不利,但清河县本身城池破旧,没有护城河,城门已破烂不堪,隋军只能用泥袋来封堵城门。
对于贼军而言,城门是攻入城中的捷径,只要搬开泥袋,大军就能杀入城内,对城门的争夺也就成了两军激战的焦点。
吕明星的军队终于杀到了城下,数百名贼军士兵分为两队开始迅速搬运外围的泥袋,城头上箭如雨下,一百余名隋军士兵躲在外凸的马面墙头向城门口放箭,不断有贼军士兵惨叫着中箭倒下,头顶上大石滚滚落下,使城门口的贼军死伤尤其惨重,尸体堆积,鲜血汇成了几条小溪。
这时,站在远处观战的杨济忍不住低声提醒张金称,“吕将军的手下已死伤大半,可以派兵增援了。”
张金称目光阴冷,眼看手下军队攻城死伤惨重,他丝毫不为所动,半晌,张金称冷笑一声说:“不用着急,吕明星还有老底,等他把老底拿出来再说!”
张金称所说的老底,是指吕明星的一支心腹之军,约八百人,跟随吕明星多年,装备精湛,但吕明星并没有把他们拿出来,只是带一些乌合之众冲击,张金称心里有数,吕明星在跟自己斗心眼,他张金称就是那么好糊弄吗?
进攻城门处的三千军队已伤亡大半,吕明星终于忍不住,喝令道:“后备军上!”
夜色中,八百名身着正式装备的贼军出现了,这是吕明星的精锐之军,他们身着隋军盔甲,高举厚木皮盾,手执战矛,列队整齐,在吕明星率领下向城门处冲锋,他们手中盾牌做工精湛,可以抵挡头顶上兵箭的射击。
这支贼军原本就是武阳郡的府兵,被吕明星收编后,成为了他的核心之军,无论士气和战斗力和刚才的数千乌合之众完全不同。
站在城楼内观战的张铉也发现了这支与众不同的军队,这很出乎他的意料,原来贼军中也有训练有素的士兵,绝不是拿着武器就上阵的普通农民,推而广之,那张金称的军队中又会有多少这种精锐的士兵?
张铉心中立刻警惕起来,他暗暗庆幸自己的决策正确,没有被敌军表面上的混乱迷惑,而是坚持守城,但他心中也清楚,一场恶战势不可免了。
张铉立刻转身向城下奔去,他必须弄清楚张金称军队的底细,不能这样和敌军硬战,否则他会全军覆灭。
......(未完待续。。)
第0136章 初战贼王(三)
张铉本想去找县令王奎,但他刚下了城楼,便见卢庆元带着一名年轻公子匆匆赶来。
这名年轻人张铉只觉依稀有点面熟,略一思索,他立刻想起来了,在卢老爷子的寿辰中见过,清河崔氏的子弟,当时卢庆元给他引见过。
“贤弟!”
卢庆元急着向他挥手喊道:“有重要事情。”
张铉快步迎了上来,他已经想起这个年轻人的名字了,叫做崔元翰。
“卢兄,什么事情?”
卢庆元指着旁边的崔氏子弟道:“这位是崔元翰,贤弟在卢府中见过他,还记得吗?”
张铉点点头,向卢元翰略略行一礼,“崔兄有什么指教吗?”
崔元翰焦急道:“张将军必须要尽快突围,你们兵力太少,根本顶不住张金称的全力进攻,我可以明着告诉将军,这次张金称伏击你们是有蓄谋,他出动了五千阎罗军,这是他最精锐的军队,就是要置将军于死地。”
张铉暗暗一惊,张金称伏击自己竟然是有蓄谋?他急问道:“是怎么回事,崔公子能告诉我吗?”
崔元翰犹豫一下说道:“那我就不瞒将军了,张金称的左右有崔家的门生,我们今天下午就接到消息了,应该是朝中有人要借张金称之手除掉将军。”
张铉立刻明白了,如果崔元翰所说是实,那只可能是宇文述,看来冥冥中命运自有它的安排,如果卢庆元没有和自己同行,那么崔元翰就不可能把这个隐秘告诉自己,自己或许真要折戟于清河郡了。
张铉连忙抱拳道:“多谢崔公子大恩,张铉铭记于心。”
崔元翰叹了口气。“人在乱世首先要能自保,崔家也迫不得已,将军尽管放心离去,城中民众大半都是张金称手下的家属,他不会屠城,否则我们早就被杀光了。”
张铉默默点头。崔元翰肯告诉自己真相,还是因为卢庆元的面子,这时,他立刻下定了决心,不能再等援军,他必须突围,他问卢庆元道:“如果突围的话,卢兄跟我一起走吗?”
卢庆元脸上露出羞愧之色,“我想留在崔家。我很担心......”
他说不出口,他怕自己和妻女无法突围,被乱军所杀,张铉能理解他的难处,便拍拍他肩膀笑道:“那我就把阿圆也交给你了。”
“没有问题,我会把她安全带回洛阳。”
张铉向两人行一礼,“我们后会有期!” 他翻身上马,带着几名手下向西门疾奔而去。
卢庆元和崔元翰目送他走远。崔元翰叹了口气:“希望我这个决定是正确的。”
卢庆元笑道:“我祖父对此人极为看重,他说此人绝非池中之物。贤弟心存善念,我相信崔家必有后报!”
“但愿吧!不说了,先回去,我先安排好兄长和大嫂。”
两人也快步离开了大街,向崔府走去。
.......
和东门激烈作战不同,西门外十分安静。隋军投入的兵力也不多,只有沈光率领三百人在城头布防。
张铉快步上了城头,沈光连忙上前见礼,张铉走到城边凝视着城外,只见数百步外部署着一支贼军。大约有三四千人,他们分布成半圆形,将西城门包围。
“将军,他们一直没有动静!”
张铉点点头,对沈光道:“告诉弟兄们,准备突围!”
沈光一惊,“我们不等援军了吗?”
张铉摇了摇头,“齐郡离这里有两百多里,来回就是四五百里,再快也要后天才能到,来不及了。”
沈关沉吟一下问道:“将军,发生什么事了?”
“是我判断有误!”
张铉苦笑一声道:“我轻视了张金称,我刚刚才发现,他们的精兵不亚于隋军,而且有数千人之多,如果和他们短兵激战,我们搞不好会全军覆没。”
张铉没有告诉沈光,这是宇文述在借刀杀人,朝廷中的斗争他不想让部下了解太多,张铉又凝视城外片刻道:“张金称在西城外布兵就是为了防止我们突围,但我也只能从西城突围。”
“将军打算怎么突围?”沈光有点担心地问道。
张铉沉思片刻,便对他道:“你先在城头上准备三堆木柴,一旦我的命令到来,你立刻举火!”
“卑职遵令!”
张铉又向他交代了一些细节,这才上马赶回东城门。
.........
东城门的激战已经到了白热化,吕明星的八百精锐之军迅速组成了盾阵,两百面盾牌一起架在半空,形成一道坚固的盾构顶走廊,有效地抵御住了马面墙头射来的兵箭和头顶上砸落的巨石。
城下三千弓弩手射出的箭矢铺天盖地向城头飞去,将数百隋军死死压住。
堵在东城内泥袋共有十二层,仅仅一刻钟内,贼军便搬掉了九层,守在城门口的百余名隋军士兵一起举弩向城洞内射去,箭矢如暴风骤雨,正在搬运泥袋的百余名贼军士兵措手不及,纷纷被射倒,城洞内惨叫声响成一片。
吕明星大急喊道:“盾牌迎上去!”
百名贼兵纷纷举盾冲上去,堵城门的泥袋只剩下两层,眼看攻破在即,尉迟恭大吼一声,一跃跳过泥袋,杀进了城洞,只见他抡起百斤重大铁棍,以撼山之力向密集的敌军盾牌迎面扫去,只听一片碎裂声,盾牌和骨头都被砸得粉碎,十几名贼军士兵被砸得飞起来。
尉迟恭大发神威,挥舞铁棍在人群中横扫,打得敌军脑浆迸裂,骨如碎石,一片片士兵像被割稻草一般被打翻在地,只瞬间,杀进城洞的百余贼兵便被打死过半,隋军士兵都看呆住了,巨灵神降临也不过如此。
城洞内贼军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嘶声惨叫着拼命后退,互相践踏向外逃命,片刻,城洞内的贼军便逃得干干净净,坚固的盾阵走廊也崩塌了,数百贼军士兵纷纷狼狈而逃,城洞内只有一堆血肉模糊的尸体。
尉迟恭杀得兴起,大喝一声,向惊得目瞪口呆地主将吕明星冲去,大喝一声,尉迟恭高高跃起,铁棍如山一般迎面砸来。
吕明星吓得慌忙举枪相迎,只听一声巨响,吕明星的铁枪被打成v字型,吕明星双膀皆断,他喷出一口血,大叫一声,身体晃了晃,险些坠下马,他用双腿控马,调转马头拼命奔逃。
尉迟恭正要追赶,后面隋军士兵齐声大喊:“尉迟将军,主将有令,让你立刻回来!”
尉迟恭不敢违抗张铉的命令,把铁棍往肩头一扛,哈哈一笑,转身向城洞内奔去。
张铉看得很清楚,尉迟恭虽然神勇无敌,但如果对方三千弓弩手一起向他放箭,恐怕他难逃一死,刚才是因为吕明星在场,对方弓弩手投鼠忌器才没有放箭,可一旦吕明星逃走,迎面而来的肯定是密集的箭雨,张铉及时将尉迟恭叫了回来。
隋军士兵又迅速将泥袋砌入城洞,这时,敌军的大举进攻还没有开始,这就是他们突围的机会来了,张铉当即下令道:“射出一支火箭!”
立刻有士兵向天空射出了一支火箭,这是向沈光发出举火的命令,与此同时,张铉下达了向西门撤退的命令,隋军士兵从四面八方向西门奔去。
张铉奔上城头大喊:“把受伤的弟兄带上,一个都不准留下!”
隋军的训练有素在这一刻充分体现出来,他们背负上近百名受伤士兵,撤退异常迅速,片刻时间,所有人都撤退得干干净净。
张铉向四面看了一圈,城上城下再没有遗漏的士兵,他立刻调转马头向西城门疾速奔去。(未完待续。。)
第0137章 初战贼王(四)
贼军的第二次进攻因尉迟恭的神勇杀出而仓促撤退了,进攻大将吕明星也身受重伤,险些死在隋将手中,贼军进攻的嚣张气焰一时受挫。
这时,谋士杨济低声对张金称建议道:“隋军兵力似乎并不多,他们集中兵力死守城门,别的防御必然会出现漏洞,大王为何不佯攻城门,再派兵从别处入城呢?”
张金称想了想道:“你是让我从那几个城墙洞杀进去了吗?”
“城墙洞当然也可以,其实我们虽然没有带攻城梯,利用人梯或者绳索也可以爬上城墙,方法很多,没必要硬攻城门。”
张金称极为狡猾,他令吕明星攻打城门只是想试探隋军的虚实,他已经看出隋军兵力并不多,但弓箭很厉害,吕明星的手下死得再多他都不会心疼,可如果是自己的手下士兵攻城,他就不想再遭到那么惨重的损失了。
杨济的建议无疑是避免损失的良策,张金称点了点头,回头喝令:“再敲催命鼓,五千阎罗军佯攻城门,只准呐喊造势,不准进入百步内!”
他又对大将傅进道:“你可率三千无常军从北面三个城墙洞杀进去,直接夺去城门!”
“再传令杨公卿,要他给我死守西门,防止隋军突围!”
张金称拥有八千精锐中军,全部都是正规隋军的装备,训练有素,战斗力很强,其中五千人称为阎罗军,另外三千人称为无常军。
这次为歼灭从涿郡过来的这支隋军,他出动了全部八千精锐,连同辅助贼军一万余人,近两万大军围攻清河县,张金称这一战势在必得。
一百面催命鼓再次敲响。鼓声惊天动地,‘咚!咚!咚!’伴随着五千阎罗军高声呐喊,在黑夜中制造出巨大的攻城声势。
而与此同时,张金城的心腹大将傅进则率领另外三千精锐士兵借着夜色掩护,快速向城北奔去,在北城墙有三个大洞。每个大洞都超过一丈宽,他们可以从这里强攻入城内。
贼军在西城外约有五千人,由贼军大将杨公卿率领,杨公卿是赵郡人,年约三十出头,从小习武,长得身材高大魁梧,满脸络腮胡子,手执一根六十斤的大刀。骁勇善战。
他原在邯郸一带落草为寇,纠集流民两万余人,打家劫舍,肆虐赵郡,年初他被隋军雄武郎将王世充击败,杨公卿只得率残军南下投奔了张金称,张金称对他颇为看重,他的军队也迅速由一千余人增加五千人。成为张金称左膀右臂。
相比东城的破败,清河县西城一带的城池却十分完整。有一条干涸的护城河,有一座吊桥和完整的城门,城墙也高大坚固,难以攻打。
张金称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给杨公卿的任务是堵住西门,防止隋军从西门突围。并不需要他攻打西城门。
西城门外十分安静,杨公卿率领五千贼兵呈半月形列阵,在两百步外静静等待着城破的一刻,不知何时,城楼上挂上了一只大灯笼。在夜风中忽明忽暗。
这时一名士兵指着城头大喊:“将军快看!”
杨公卿也看见了,在西城墙上忽然点燃了三堆熊熊烈火,在夜色中格外刺眼闪亮,他不由愣住了,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发出什么信号吗?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闷雷般的马蹄声,紧接着后面的士兵传来一片惨叫声。
杨公卿大吃一惊,急回头望去,夜色中,只见一支骑兵杀进了他的队伍,犀利无比,阵型已经大乱。
这支骑兵正是先一步出城的隋军骑兵,由校尉陈旭率领,他们就像一群狼,潜伏在一里外,等待着城内的命令。
当沈光把一只大灯笼挂在城楼上时,陈旭立刻便知道,他们军队要从西门突围了,他立刻率骑兵悄悄绕到杨公卿队伍的背后,等城头上三堆火点燃。
三百骑兵如狼群一般从冲进了贼军队伍之中,长矛疾刺,战刀劈砍,狂暴的战马肆无忌惮地冲撞一切,杀得贼军血肉横飞,尸横满地,贼军惨叫着跌跌撞撞向四周奔逃,一片混乱。
杨公卿急得大喊:“不要乱,稳住阵脚!”
但他的叫喊没有任何作用,三百隋军骑兵带来的巨大冲击力使步兵根本无法抵挡。
就在所有人都关注身后隋军骑兵杀入之时,城门却悄悄开启了,吊桥也随之放下,一千多名隋军士兵在张铉的率领下无声无息从城门内杀了出来,张铉一声高喝,“不准恋战,跟随我突围!”
他大喝一声,挥舞青龙戟率先向敌将杀去, 后面隋军士兵一片呐喊,跟随着张铉向敌军冲杀而去。
百步外,杨公卿被惊得目瞪口呆,他忽然明白过来,这是隋军要突围了,眼看为首隋将一阵狂风般向自己这边杀来,杨公卿对左右副将大喊:“给我迎战!”
他左右副将,一个叫王雷,一个叫沈重,各使一杆铁枪,他们从大旗下奔出,一左一右向张铉杀去。
张铉已经杀到眼前,他见两名敌将向自己包抄杀来,不由冷笑一声,青龙戟横扫,尽管他目前依然是用旧戟,但对付两名无名敌将依旧绰绰有余,只听两声巨响,两根长枪被震飞了出去。
张铉大喝一声,长戟横劈,‘噗!’戟刃劈飞了王雷人头,无头尸体咕咚落地,另一名贼将沈重吓得魂飞魄散,拨马便逃,却被张铉一戟刺穿后心,尸体挑飞出去。
杨公卿见隋将一个照面便杀了自己两名得力干将,他的后背吓出一身冷汗,不敢迎战,催马便向乱军中逃去。
尉迟恭大怒,催马要追赶敌将,却被张铉拦住,“不要管他,突围重要!”
尉迟恭点点头,抡起铁棍杀进了敌群之中,他勇猛无比,瞬间便杀出一条血路,张铉在后面压阵,指挥着隋军士兵突围撤离。
在骑兵和城内士兵的前后夹击下,杨公卿的军队一片大乱,半月形的阵型被杀开一条数十丈宽的口中,士兵如波浪般向两边翻滚,但张铉无心杀敌,他必须在敌军主力杀来之前迅速撤离。
这场突围战只用了不到一刻钟时间,隋军士兵便杀出了包围,在主将张铉的率领手下迅速向西撤离。
......
张金称的手下在付出上百人坠坑的代价后,三千无常军终于杀进了清河县城内,但城内早已空空荡荡,没有一个隋军士兵。
“大王!”一名士兵从城门处飞奔而来,大喊道:“城内已经没有隋军了!”
“什么!“
张金称大吃一惊,他心念一转,忽然明白过来,隋军一定是从西门突围了,他急得大吼道:“去西门,给我追!”
张金称的军队浩浩荡荡冲进了城门,直接穿过城池向西门外奔去,此时的西门外已是一片惨象,尸体遍布,血流成河,幸存的士兵混乱不堪,完全没有任何阵型。
“杨公卿在哪里?”张金称冲出城大喊道。
失魂落魄的杨公卿奔跑过来,他跪下请罪道:“卑职无能,没有能阻止隋军突围,向大王请罪!”
张金称大怒,狠狠几鞭向杨公卿劈头盖脸抽去,怒喝道:“突围多久了?”
杨公卿忍住疼痛道:“刚走没有多久!“
张金称回头,用马鞭一指大将傅进,“你率三千无常军给我追赶敌军,追上就缠住他们,我会很快赶来支援!”
“遵令!”
傅进一挥手对三千手下大喊:“跟我追!”
他率领三千军队向黑夜中追去,张金称又喝令道:“传我的命令,所有军队立刻到西城外集结!”
张金称着实不甘心,如果能收了这支隋军的数百匹战马,再得到宇文述答应的两百匹战马,他就能建立一支他梦寐以求的骑兵了,他的实力将大大提高,可以和窦建德抗衡。
只要这支隋军还在他势力范围内,他张金称就绝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未完待续。。)
第0138章 反戈一击
傅进与张金称同乡,他早年也是河北游侠,和张金称是同道好友,前年他跟随张金称一起在高鸡泊起兵,成为了张金称最信任的心腹,被封为虎贲将军,率领三千无常军。
傅进相貌丑陋,满脸横肉,为人十分残暴,尤其喜欢虐杀年幼男童,短短两年时间,死在他手中的幼童已不计其数,被清河郡人称之为‘童魔’。
清河郡人提到他,无不恨之入骨,但又怕到了极点,孩童听到这个名字不敢夜啼。
傅进身材不算高,但两膀宽阔,使一杆六十斤重的长柄铜锤,武艺十分高强。
他很清楚张金称对战马的渴求,为了追上逃亡的隋军,傅进立功心切,一路率军急追。
清河郡属于山东丘陵地带,以平原为主,但不时也可以看见一座座低缓的丘陵,覆盖着茂密的森林。
官道两旁是大片粟麦田,入秋不久,粟米渐渐转黄了,一望无际的粟田随风起伏。
隋军一口气向南撤退了三十余里,时间已到了四更时分,夜正深沉,官道上冷冷清清,不见一个行人,向南两里处便是永济渠,在皎洁月光的映照下泛起粼粼波光,数十艘夜船顺着水流缓缓而行。
就在这时,远处一阵尘土飞扬,傅进率领三千士兵杀气腾腾追来。
张金称有两支精锐之军,一支叫做阎罗军,一支叫做无常军,这原本是清河郡人给他们起的名字,张金称却觉得这个名字不错,便正式将两支军队命名为阎罗和无常。
无常军是去年成立,以山东一带的府兵为主,去年的第二次高句丽之战因杨玄感造反而中止。从辽东撤回的府兵大部分逃亡,他们返回了自己家乡,虽然军府中没有了士兵,却便宜了各地的造反乱匪。
张金称也趁机招募了三千名训练有素的府兵,成立了无常军,他们按照正式隋军进行装备。身披明光铠,头戴鹰棱盔,后背弓箭圆盾,腰挎横刀,手执长矛,完全是隋军打扮,只是所有的头盔染成了红色,在月光中格外显眼。
“快!加快速度!”
傅进已经看见了远方的滚滚尘土,相距隋军已不到两里。他心中格外兴奋和急切,拼命喝令士兵追击。
但此时,就在前方不远处的被树林覆盖的丘陵之上,张铉率领三百骑兵和八百名弓手正静静地等待追兵到来。
张铉用了一条疑兵之计,命数百士兵拖树枝在原地来回奔跑,带起滚滚黄尘,仿佛千军万马在逃跑,而他却率领一千精锐等待着敌军的到来。
张铉的目光十分沉静。从高句丽战场回来,他和所有士兵一样。都是一种凯旋返乡的心情,带着期待朝廷封赏的喜悦,他们却怎么也想不到,刚回到中原,战争便不期而至,让张铉甚至有点措不及防。
但经过大半夜的鏖战和突围。他们已经渐渐进入了状态,撤离清河郡已经没有悬念,关键是就这么离去,不仅他张铉不甘心,所有的将士都不甘心。
“将军。他们来了!”
有士兵指着远处低喊,张铉的目光变得深沉起来,远处数里外出现了一支军队,尘土飞扬,从尘土笼罩的范围来看,这支军队人数不会太多,最多三四千人,自己的判断没有错,张金称需要时间整顿军队,大部队来不及杀出,他只会派先锋来追赶。
这时,树林中所有的隋军士兵都兴奋起来,弓兵张弓搭箭,骑兵纷纷翻身上马,跃跃欲试,张铉沉声令道:“听我的指挥,不准妄动!”
张铉在陆军学院的课堂上参与分解过历史上各种经典的战役,深入细节探讨,他很清楚伏击战的重点在哪里。
但那只是纸上谈兵,现实却千变万化,他必须将实战和理论相结合,不断在实战中磨砺自己。
一般而言,伏击战成功的概率很大,主要原因并不是敌军措手不及,事实上,很多伏击战中对方已及时发现了埋伏的军队,但还是不幸惨败。
根本原因在于阵型,阵型对于两军对垒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只有整齐的阵型士兵才不会混乱,才会士气高昂和敌军作战。
而在行军队伍一般会拉得很长,很难保持阵型,所以一旦被伏击,士兵往往就会陷入混乱,人的求生本能首先想到的就是逃跑,继而军心士气瓦解,最后彻底崩溃。
敌军越来越近,前锋部队已经隋军面前奔过,但他们没有发现躲在树林中的隋军士兵,张铉的瞳孔渐渐收缩起来,这支军队有三千人左右,绵延约三里,仿佛一条蛇在官道上游走。
蛇的要害在七寸,而行军队伍的要害却在主将,必须从主将处发动进攻,使敌军主将无暇组织反攻。
张铉已经看见了敌军主将,位于队伍的中部偏前,骑在战马之上,手执一杆长柄铜锤,四周有数十名亲兵护卫,张铉立刻给信号兵使了个眼色。
信号兵撮嘴吹出一声长长的夜枭啼叫,八百名弓兵立刻挺直了腰,慢慢拉开了弓弦,一支支锋利的透甲箭瞄准了六十步外正疾速行军的贼军。
贼军主将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伏兵的正面,张铉果断地一挥手,‘邦!邦!邦!’急促的竹梆声骤然敲响,八百名弓手同时松开了弓弦,一片密集的箭矢向六十步外的敌军射去。
贼军措不及防,队伍中血光四溅,顿时响起一片惨叫声,两百名士兵纷纷中箭倒下,犀利的透甲箭虽然射穿了他们的头盔和军袍,但身上的明光铠甲却有效地阻挡住了透甲箭的贯穿。
大部分士兵尽管只是受伤而没有当场被射死,但突来的袭击还是引起军队一片大乱。
“有埋伏!”
惨叫声伴随着士兵恐惧的大喊,士兵们争先恐后向另一边的粟田里狂奔,傅进的几名亲兵中箭从马上坠落,却用身体替主将傅进挡住了箭矢。
傅进大吃一惊,他见形势混乱。急得一把抓过一面盾牌大喊:“不要混乱,稳住!”
按照原计划,骑兵要等弓兵三轮箭后才发动攻击,但没想到第一轮箭后贼兵便向粟田内奔逃,着实出乎张铉的意料,他立刻改变了主意。喝令道:“弓箭停止,骑兵出击!”
‘呜——’
低沉的鹿角号声在树林里回荡,三百骑兵催动战马从山坡上直冲下来,如暴风骤雨般冲进了敌军群中,如砍瓜切菜一般,杀得贼军哭喊连天,四散奔跑。
张铉却在寻找敌军主将,官道太窄,不利于骑兵发挥。必须尽快干掉敌军主将才能使敌军陷入彻底混乱。
月色中,他看见了敌军主将,正被十几名隋军骑兵围攻,他相貌丑陋凶恶,挥舞着长柄铜锤左右猛击,骑兵们无法靠近他,这时,一名骑兵的战马被他铜锤击中。马头被打碎,轰然翻倒。带着骑兵摔进了粟田。
张铉大喝一声,“统统闪开!”
他一挥青龙戟,催马向敌军主将疾奔而去,隋军骑兵纷纷闪开,傅进看见了张铉,狞笑一声。拨马向张铉冲来,他的想法也是一样,杀死敌军主将便能扭转不利局面。
两马冲近,傅进抢占先机,狠狠一锤向张铉扫去。张铉却后发制人,长戟平压在锤头上,用‘缠’字诀,用劲力绕住了锤头,使锤头改变了方向,长戟随即一挑,直刺敌将咽喉,快如闪电。
傅进一锤砸空,险些失去平衡,这时,他忽然见戟尖出现在自己咽喉,吓得他大叫一声,侧身向一旁闪去,不料长戟方向一变,‘噗!’长戟刺进了他的左胸。
傅进大叫一声,铜锤落地,张铉长戟一挑,竟将他整个人挑在空中,甩出数丈外,正好落在十几名贼军身旁。
“救我!”傅进气息微弱地喊道。
但十几名士兵却死死盯着他,眼睛里平时的畏惧消失,变成刻骨仇恨,“他要死了!”不知是谁大喊一声,十几名士兵一涌而上,乱刀向傅进砍下,当场将傅进乱刃分尸。
这一幕让隋军骑兵们都愣住了,张铉也有点不解,贼兵居然把自己主将给杀了。
“童魔死了!”
贼兵士兵们纷纷大喊起来,“他死了,童魔死了!”
士兵们群情激昂,张铉似乎看出了什么,挥戟大喊道:“投降者既往不咎!”
“我们投降!”
杀死傅进的十几名士兵率先跪下投降,在他们的带领下,周围数百贼军士兵纷纷跪下求降。
一名投降军官被带上来,他跪下向张铉禀报:“启禀将军,傅进残暴狠毒,无数人都被他害得家破人亡,我们清河郡人无人不恨之入骨,只是惧怕他,才不得从命,若将军拿他人头去宣布,相信很多士兵都不愿再战。”
张点点头,立刻令手下拿着傅进人头去传檄贼军,他们时间已经不多,必须要赶在敌军主力到来之前彻底瓦解这支敌军军心。
“童魔死了!童魔死了!”
几名骑兵拿着傅进的人头沿着官道疾奔,在某种程度上,傅进控制这支军队是靠他的凶残和恐惧威胁,使三千军队不得不听从他的命令。
但随着傅进身死,贼兵军心开始涣散了,无数人脱掉盔甲便向粟田内奔去,贼军的士气开始瓦解。
不过并不是所有贼军都愿意逃走,依然有千余后军在和隋军骑兵激战,不肯投降,也不愿撤退,他们在一名贼将率领下迅速组成了长矛方阵。
骑兵的优势在平原作战时的冲击力,用强大的冲击力反复冲击敌阵,可最终导致敌军崩溃。
但此时狭窄的官道并不适合骑兵冲击,相反,一千后军组成的长矛阵给骑兵带来了巨大麻烦。
百名骑兵两次冲击敌阵,杀死了百余贼兵,但他们自己也付出了近二十人阵亡的惨重代价。
就在这时,前方数百隋军士兵在尉迟恭的率领下,手执长矛包抄杀来,从侧面向敌人后军发动攻势,贼兵背靠背和隋军激战,尽管他们处于下风,却有效拖住了张铉军队。
骑兵损失已近四十人,这让张铉心痛不已,每一个士兵都是跟随他在高句丽血战归来的士兵,还来不及享受胜利的荣耀,却死在乱匪的手中。
张铉心中大恨,挥戟向敌军冲了上去,忽然,贼兵背后一阵大乱,远远看见百余名隋军骑兵从贼军背后杀入,为首一名白马大将,手执双锤,勇猛无敌,所过之处,大锤翻飞,打得贼兵脑浆迸裂,骨断筋折。
百余名隋军骑兵的杀来就俨如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张铉和尉迟恭同时从左右杀入,贼军军心终于彻底崩溃,贼兵被杀得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数百名贼兵在一名大将的率领下冲出重围向清河县方向奔逃。
激战渐渐平息下来,官道上到处是横七竖八的尸体,贼兵被杀死者有数百人,投降者也有六七百人,其余大部分贼军士兵都钻进粟田内逃得不知所踪。
“请问是哪里的隋军?”张铉迎上前高声问道。
隋军们骑兵勒住战马,为首的白马银锤小将上前行礼道:“在下张大帅麾下校尉裴行俨,参见张将军!”(未完待续。。)
第0139章 洛阳谶语
张铉心中大喜,援军这么快就来了吗?而且居然是裴行俨,也就是裴元庆,此人可是隋末赫赫有名的第三条好汉。
但张铉还是有一丝疑惑,怎么只来了百余名骑兵?
裴行俨字元庆,今年只有十七岁,出身河东著名望族的闻喜裴氏,他身材和张铉一般高大,细腰宽肩,皮肤白皙,相貌英武俊秀,举止沉静有礼,是一个罕见的美少年。
他不仅相貌英俊,而是武艺高绝,手执一对八棱梅花亮银锤,重达一百六十斤,和罗士信一起被誉为飞鹰双猛。
裴行俨仿佛明白张铉的疑惑,又微微笑道:“我是奉命来永济渠沿岸巡逻,恰好遇到了张将军派去求援的士兵,所以我便急急赶来,正逢将军反击敌军。”
“原来如此,多谢裴校尉及时赶来救援,不知张大帅现在如何?”
裴行俨向后看了一眼道:“时间紧迫,不如边走边说!”
张铉顿时醒悟,后面可是有敌军主力追兵,时间不能耽误,连忙稍稍整顿了一下军马,便率领士兵们疾速向南撤离。
半个时辰后,张金称率领一万大军赶到了战场,望着战场上满地的尸体,张金称狠得咬牙切齿。
‘咔嚓!’一声,他将手中箭折为两段,他就在刚才得到了消息,在涿郡抢夺他战马之人就是这个张铉,消息晚到一步,他竟然把仇敌白白放走了。
“大王,继续追吧!给傅将军报仇!”他手下将领纷纷大喊。
张金称虽然更加恨之入骨,但他也知道不能再追下去了,追得太远就会给高士达和窦建德袭击自己老巢的机会,他缓缓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张金称迟早会拿他的人头来当尿壶!”
.......
张铉带着士兵一路疾行军,多亏有了裴行俨带路,他们行军变得顺利很多,走出二十余里后,裴行俨笑着一指南面小路,“从这里过去。前面数里外就是永济渠的土地庙渡口,过了永济渠,就离开了张金称的势力范围,张金称不敢轻易过河。”
张铉暗忖,‘原来还有这个规矩,早知道自己就不用进清河县,直接渡河过去多好,还和张金称恶战一场,损失了一百多名弟兄。’
他没有多问。便喝令手下道:“转道去渠边渡河!“
众士兵转道向永济渠奔去,不多时来到了永济边上,果然有一个渡口,数十艘大大小小的船只停泊在渡口旁。
“将军快看!”
一名士兵指着河边一溜船只喊道:“那不是我们的船吗?”
张铉也看见了,河边停泊了三十艘平底粮船,正是他们从涿郡过来的船只,居然没有南下,直接停在这里了。
张铉大喜。急令士兵前去联系船夫,让他们把船只首尾连接起来。做成一座简易浮桥,军队开始列队过河。
“张将军打算去齐郡见我们大帅吗?”裴行俨笑着问道。
张铉摇了摇头,“我倒是有这个想法,可惜我必须要在五天内赶到洛阳,只能下次了,现在飞鹰军怎么样?”
裴行俨苦笑了一声。“现在我们被困在齐郡根本动弹不得,粮草十分紧张,因为几个月前发生之事,山东各郡地方官府对我们十分仇视,我们几次想来清河郡攻打张金称。却都遭到清河郡官员的坚决反对。”
“为什么?”
“这还用问吗?“
裴行俨冷笑一声道:“张金称几次率军过高唐县,太守、长史们都毛发不损,将军说为什么?”
张铉明白裴行俨的意思,清河郡地方官府都已成为双面官员,既效忠隋朝,同时也是张金称的下属,估计不止清河郡,附近各郡基本上都一样。
“那你们打算怎么办?”
“现在暂时也不知道,大帅为此也十分苦恼,毕竟我们的军粮都是由地方官府供应,这次他让我来清河郡,也是想了解一下这边的情况,顺便向郡衙催粮,将军真不随我去齐郡?”
“我就不去了,请裴校尉替我转告张帅,我在天寺阁酒肆所说的话并非是一句戏言,裴校尉,我们后会有期!”
“我一定转告,张将军,后会有期!”
裴行俨向张铉行一礼,率领手下过了永济渠,他们纷纷翻身上马,押解着降卒向远方而去,张铉默默望着他们走远,又回头看了看清河县方向,此时天色已经渐渐亮了。
........
洛阳城,一辆宽大华丽的马车在数十名随从护卫下缓缓驶入了东平城,引来了无数人的目光。
尽管这里是大隋都城,生活在这里的权贵不计其数,但自从大业八年后,绝大部分权贵出门都变得十分低调,就连最喜欢炫富的虞世基妻子出门时也戴上了普通头簪。
而此时这辆镶嵌着金丝玉片的四驾马车却堂而皇之地驶入了洛阳城,连旁边几十名骑马随从也穿着鲜艳罗绮,不得不令人侧目。
马车内,太原留守李渊正透过薄薄的纱帘望着大街上的情形,他眼睛里充满了忧虑,他这次入京,名义上是述职,但实际上是因为洛阳出现了不利于他的消息。
一条谶语从半个月前开始,悄然在洛阳流行,‘桃李子,得天下,皇后绕扬州,宛转花园里。勿浪语,谁道许?’
这条谶语让李渊惶恐万分,他感觉有人在暗中针对自己,如果他再不有所行动,他全家都会死在这条谶语之上。
“停车!”
这时,李渊看见了路边有一群孩子在玩耍,急忙叫停了马车。
他从马车上走下来,慢慢走到孩童旁边,掏出一把钱笑道:“我有个奖励,谁会唱桃李章,这把钱就给谁。”
一群孩子面面相觑。同时唱了起来,‘桃李子,得天下,皇后绕扬州,宛转花园里。勿浪语,谁道许?’
“大叔。这首歌人人都会唱,有什么稀奇!”
李渊的心仿佛一下子坠入了深谷,他随便找几个孩子都会唱,可见这条谶语已经在洛阳广泛流传,皇帝岂能不知?
他把钱给了孩子,长长叹了口气,走进了马车,令道:“去武川府!”
马车调头,向洛阳著名的书院武川府驶去。
今年武川府内也发生了一连串的大事。李渊杀元弘嗣、被封为太原留守的恶果逐渐出现,关陇贵族中的元氏家族纠集陈氏家族和于氏家族,联合向会主窦庆发难,要求武川府就此事给一个说法,否则他们将集体退出武川府。
为了不让关陇贵族分裂,窦庆不得不去求独孤顺出面调停,独孤顺是关陇贵族之首,也只有他能挽回武川府的分裂。但独孤顺却提出了净化武川府的条件,窦庆不得不答应。将张仲坚、李靖等十几名武川府骨干清除。
虽然暂时稳住了元氏家主,但这件事也让窦庆大病一场,武川府的日常事务也不得不交给他侄子窦衍暂为代理。
武川府后宅内,窦庆正拄杖在花园里缓缓踱步,义女张出尘陪同在一旁,窦庆大病初愈。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身体十分虚弱,用拐杖指了指前面一座凉亭笑道:“坐一下吧!”
张出尘连忙让丫鬟在凉亭石凳上铺了软垫,她小心扶着窦庆坐下,“义父。慢一点!”
窦庆慢慢坐下,笑道:“原以为这场病会要我的老命,没想到我的命还挺硬,阎王爷还不肯收,估计我还能再活两三年。”
“义父别这样说,您一定会长命百岁。”
窦庆笑了起来,“我早已看开了,活一年也罢,活十年也罢,就像你希望的,活到一百岁也罢,其实都没有意义,我只是希望武川府最终能完成它的使命,我就可以瞑目了。”
说到这,窦庆又看了一眼张出尘,“还有你,我也希望你能嫁个好人家,不要再拿柄剑风风火火杀来杀去了。”
张出尘脸一红,低声道:“女儿现在还不想这件事。”
窦庆点点头,“也是,你现在是火凤之首,少了你还真不行,出尘,你现在有仲坚的消息吗?”
张出尘犹豫一下道:“听说大师兄和药师大哥去了西域,一年后方回。”
“哎!这是我造的孽。”
窦庆心中遗憾,他知道就算把张仲坚和李靖清除出武川府,独孤顺还是不肯放过他们,因为他们知道太多武川府的秘密,两人不得不逃去西域避祸,这让窦庆心中十分歉疚。
这时,窦庆的侄子窦衍匆匆走来,躬身施礼道:“二叔,叔德来了!”
窦庆点点头,“让他过来!”
窦庆又给义女张出尘使个眼色,张出尘会意,带着几名丫鬟暂时退了下去。
不多时,李渊匆匆走来,他在窦庆面前跪下,“小婿拜见岳父大人!”
“起来吧!”
窦庆脸色有些不悦,他对侄子道:“你也下去!”
窦衍退了下去,凉亭内就只剩下窦庆和李渊两人,窦庆冷冷道:“听说李使君在太原过得挺适宜,无比滋润,怎么还会有精力来我这里?”
李渊明白岳父的恼火,他苦笑一声,无奈道:“小婿也写信给岳父大人解释过,小婿只是为了效仿萧何,以贪赂来迷惑今上,实在是不得已,绝非我本意。”
窦庆摇了摇头,“你以为杨广就那么傻吗?看不出你在故意掩饰?还有,你自毁名誉,现在不仅在太原名声败坏,连洛阳都在传你的贪名,叔德,你还想做大事吗?”(未完待续。。)
第0140章 重返洛阳
“小婿很无奈,岳父大人应该也知道洛阳出现谶语了吧!”李渊叹口气道。
“当年先帝时就有方士曾言,夺天下者为李氏,先帝又梦见洪水淹没都城,当时曾怀疑李浑为梦境应验人,后来因为大隋刚刚开国,这种谶语未免有点荒谬,所以先帝也没有追究,现在李浑已升为右骁卫大将军,他侄儿李敏又娶了长公主之女为妻,家族势力极大,还有陇西李氏这个大背景,我想天子更应该担心他,而不是你。”
李渊苦笑一下,他当然希望如此,可是.......
窦庆瞥了他一眼,“你认为我说得不对吗?”
“小婿绝无此意,只是觉得这个谶语出现的时机太蹊跷了,小婿怀疑——”李渊没有再说下去。
窦庆却明白他的意思,“你怀疑这是元旻派人散布的谶语吗?”
李渊点点头,“元家只是碍于独孤氏的面子才暂时停止分裂武川府,但他们没有达到目的,又岂肯善罢甘休,因为小婿杀了元弘嗣,元家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小婿,所以出现谶语,小婿觉得还是和元家有关。”
窦庆心里也明白,这次谶语极可能是元家散布,就是针对李渊,只是他为了安慰李渊才扯到李浑身上,这件事确实是很大的麻烦,不解决这件事,李渊很可能会被灭族,眼看隋杨天下岌岌可危,在这危急关头,杨广绝不会心慈手软。
但这件事窦庆也一时没有办法,他沉思片刻道:“这样吧!你先回府,让我考虑考虑。”
“小婿告退!”李渊行一礼,慢慢退了下去。
窦庆站起身,撑着拐杖在亭子里来回踱步。思考着这件事的对策,一是查出源头,堵住谶语继续传播,其次是要把谶语危机化解,让它不了了之,可这两件事都是难题。尤其是第二件事,不好办啊!
“义父,这边风大,您先回房吧!”
张出尘出现在窦庆身旁,窦庆看了她一眼,笑道:“正好我有件事要交给你去做。”
“请义父吩咐!”
窦庆缓缓道:“最近一条叫桃李章的谶语在洛阳传播很广,我要你带火凤去找到源头,给我杀了传播者。”
停一下,窦庆又补充道:“除元氏族人不杀。其余一概不饶!”
“女儿明白了!”
“去吧!等会儿我自己回房。”
张出尘行一礼,匆匆去了,窦庆负手望着天,淡淡道:“元旻,这一次是你做得过分了。”
.........
李渊心事重重离开了武川府,刚走到大门外,却看见女婿柴绍和儿子李世民都在门口,柴绍在武川府当博士教书。而儿子李世民则在武川府内读书。
两人见李渊出来,连忙上前见礼。李渊笑道:“我现在回府,你们也跟我回去吧!”
李渊上了马车,柴绍和李世民骑马远远跟随在马车后面,李世民见马车过于华丽,他眉头皱成一团,父亲在洛阳坐这样的马车。未免有些太招摇了。
“姊夫,你劝一劝吧!”李世民忍不住低声对柴绍道。
柴绍心中苦笑,他怎么能劝得了岳父,岳父坐这样奢侈的马车自有他的深意,自己又岂能随便干涉。他笑了笑,“我知道了,有机会我会说。”
这时,一名侍卫上前对柴绍笑道:“姑爷,二公子,李公请你们过去一下。”
柴绍和李世民对望一眼,连忙催马来到马车前,柴绍躬身道:“岳父找小婿有事吗?”
李渊一直在考虑一件事,其实谶语只是威胁的一方面,他真正害怕的事情却是长子李建成,一旦元家得知建成在瓦岗,他们岂能放过自己,风险太大了。
李渊沉吟一下,隔着窗户对柴绍道:“我想让你再去一趟瓦岗,让建成暂时离开瓦岗回洛阳,或者去别处避一避。”
“小婿明白了,不知岳父希望我何时出发?”
“如果可以的话,现在就出发!”
柴绍点点头,他得先回去安排一下再走,“岳父放心,小婿这就出发!”
李渊又对次子李世民道:“吾儿可速回太原,找到刘文静,你告诉他,他上次在槐树下给我建议很好,让他立刻执行!”
李世民想了想道:“父亲能告诉孩儿是什么建议吗?我怕万一刘叔父理解错误了。”
李渊觉得儿子说对,事关重大,决不能含糊,他低声对李世民说了几句,李世民立刻点头道:“孩儿明白了,这就赶去太原。”
柴绍和李世民先后离开了马车,李渊望着他们走远,心中无限感概,尽管他希望岳父窦庆能帮助自己,可事到临头,他还是只能靠自己。
........
张铉率领他的军队在经历了五天的快速行军后,这天下午终于抵达了洛阳,这是他时隔半年后再一次回到洛阳。
半年前他是以燕王侍卫的身份和皇商一起出发去了草原,可他回来时却有了一千多名手下,物是人非,令他有一种难以言述的感概。
“将军,这次我们会住哪里?”沈光笑问道。
“我也不知,不过应该有安排吧!”
张铉搭手帘向远处望去,他们已经可以远远看见洛阳城,官道两边变得热闹起来,去年杨玄感造反留下的残垣断壁也被一座座新造的屋舍取代。
就在这时,前面奔来一队军马,行人吓得纷纷向官道两边躲闪,张铉已经看清了这队军马所举的旗帜,杏黄黑边的三角旗上绣着宇文两个黑字,这必然是宇文述来了,当真是冤家路窄。
但张铉却没有躲开的意思,他倒很想看一看,宇文述见到自己会是什么表情,他傲然勒住了战马。
片刻。近百名骑兵簇拥着宇文述向这里疾速奔来,宇文述是要去城东的军营,他刚出城,却没想到正好遇见了从河北过来的张铉军队。
宇文述一眼看见骑马在路旁的张铉,他一下子愣住,半天没有合拢嘴。此人怎么还会活着出现在洛阳?
宇文述心中忽然一阵恼火,张金称就这么无能吗?
张铉催马缓缓上前,在马上抱拳行一礼,“卑职张铉参见大将军!这次让宇文大将军失望了。”
张铉语速很慢,有一种他们两人之间才听得懂的言外之意,宇文述重重哼了一声,脸上露出一丝得意地冷笑,“老夫不会失望,恐怕张将军才会失望。而且很快就会失望了。”
他仰头哈哈大笑,催马疾奔而去,张铉不慌不忙道:“张金称想亲自来洛阳拜访大将军!”
他声音传得很远,已经奔出数十步的宇文述浑身一震,回头狠狠盯了一眼张铉,催马奔远了。
这时,跟随在最后的宇文成都却停住了战马,他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张铉。语气冷淡地问道:“宿营还没有定下吧?”
“我们刚到洛阳。”
“西内营知道吗?”
张铉点了点头,“我知道!”
“直接去西内营吧!从高句丽回来的军队都驻扎在那里。”
说完。宇文成都一挥马鞭,向已经走远的宇文述追去,张铉望着他背影远去,他能体会到宇文成都那种特有的冷淡的关心。
“去西内营!”
张铉大喝一声,带着手下士兵从另一条路向位于西城外的西内营奔去。
........
隋军在洛阳外的大营分为三层防御,最里面一层叫做内营。主要分布在皇宫内苑以及城内各坊,驻扎着护卫皇帝和京城的左右屯卫,也就是御林军。
第二层则叫外营,分布在城外,第三层则叫边营。分布在洛阳周围的郡县内,三层防御如铁桶般地保护着大隋的都城。
张铉的军队虽然并不是最后一个返回洛阳,但大部分高句丽的参战军队都已经抵达了洛阳,准备接受大隋皇帝陛下褒奖。
军营内,张铉意外地遇到了他的兵曹参军事刘凌,刘凌就是洛阳人,因为母亲去世而赶回来奔丧,所以没有去高句丽作战,但他和崔礼已经另谋高就不同,他依然是张铉军府的参军。
刘凌已经提前给张铉军队办好了各种入驻手续,省掉了很大的麻烦。
张铉见他左臂上依然带着孝,便拍拍他肩膀安慰道:“人已经去了,刘参军就想开一点吧!”
刘凌叹了口气,“多谢将军关心,本来卑职打算替母亲守孝一年,但父亲和几个兄长都不赞成,他们希望我不要辞去军职,所以卑职将提前回来。”
“当然好,没有刘参军,很多事情都乱了套。”
张铉说的是实话,他很多事情都没有做,他的军队现在还处于战时状态,要从战时状态恢复成正常状态,还需要办理大量极为繁琐的手续。
张铉想到这些手续就头疼,刘凌若回来,这些事情就可以丢给他了,这个时候,他比谁都希望刘凌回归。
刘凌行一礼,忽然又想起一事,连忙道:“前天发生了一件大事,使大家人心惶惶,张将军可能还不知道。”
“什么事?”
“宇文大将军弹劾来大将军在高句丽违抗圣旨,有拥兵自立之嫌,使圣上极为震怒,来大将军已经下狱待审了。”
“什么!”
张铉大吃一惊,他忽然明白宇文述的话是什么意思了,就是指来护儿下狱一事。
张铉急道:“可是来大将军率领大军击败高句丽主力,迫使高句丽投降,这么大的功劳,圣上都视而不见吗?”
刘凌叹了口气,“将军还不明白吗?所谓抗旨不遵只是一个借口,真正原因是来大将军功劳太大,有点功高震主了。”
张铉顿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莫非这就是伴君如伴虎吗?
“那我们怎么办?”
这也是张铉极为关心之事,来护儿功高震主下狱,那他们这些部将的功劳呢,皇帝还承不承认了?
“这个.....我想不至于不承认,不过可能会拖一拖,在来护儿案子定论之前,大家都得耐心等待。”
张铉冷笑一声,“这是皇帝的意思,还是朝廷的意思?”
“应该是朝廷的意思,确切说是兵部尚书虞世基的提议,说是要防止漏功和冒功,兵部必须要一一核对清楚才能论功受赏!”
“那我们现在属于谁管辖?是骁果军还是别的什么,有明确说法吗?”张铉又问道。
刘凌摇摇头,“现在我们属于三不管,既不是骁果府军,也不是地方鹰扬府,更不是禁卫备身府,还是战时前军编制,听说虞世基建议由兵部来考核各将,以决定各将的去处。”
不知为什么,虞世基这个人让张铉忽然想到了汉末的十常侍。(未完待续。。)
第0141章 求见裴矩
张铉安顿好军队,便随即来到了燕王府,他在洛阳没有什么熟人,认识的人只有从前燕王府的一帮侍卫,张铉刚来到燕王府大门前,正好迎面遇到了千牛直长韩新,韩新是韩擒虎外侄,为人豪爽仗义,在天寺阁酒楼和张铉一起打架,两人结下了交情。
两人意外相逢,大笑着拥抱一下,韩新给了张铉肩窝一拳笑道:“果然又升官了,令人羡慕啊!”
“什么升官,整天到处打仗,提着脑袋过日子,哪里有燕王府过得逍遥,别提了!”
张铉打量他一下,又笑道:“好像韩兄也升官了嘛!”
“呵呵!就是替代了你那个位子,太子千牛,宣惠尉,多亏我们天寺阁酒楼共同与宇文太保作战,燕王才提升我,不仅是我,那晚参与打架的所有弟兄都被升了一级。”
两人说到天寺阁酒楼,又一起忍不住大笑起来。
“嗣昌呢,他在吗?”
张铉虽然和韩新交情不错,但远远到不了推心置腹的程度,张铉想打听一下朝廷中的情况,还是得找柴绍。
韩新挠挠头,“老弟来得不巧,嗣昌昨天刚请假一个月,说是回家探望祖父,你找他有事吗?”
“没什么事,只是问一问。”
张铉心中有点失望,柴绍不在,他倒一时找不到人问情况了,这时,张铉忽然想起一事,连忙问道:“我的那间宿舍还在吗?”
“还在,燕王殿下专门给你留着呢,不准别人搬进去。”
张铉想起他在那间屋子藏着的一件物品,他必须将它取走,他笑道:“我去看看!”
韩新带他进了燕王府。直接来到他曾住过的小院,门用大铁锁锁住,“我去找钥匙!”韩新转身向外跑去。
“不用了!”
张铉笑着叫住他,随手握住了铁锁,只听‘咔吧!’一声,他竟然直接将铁锁拧断了。看得韩新一阵咋舌,这需要何等的力气?
房间依旧保持着他离去时的模样,床榻上被褥叠得整整齐齐,桌子的纸笔依次摆放,屋角一口大箱子放着他的私人物品,只是桌面蒙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韩新知趣地笑道:“我还有点事要先走一步,老弟有什么需要帮忙,尽管来找我。”
“燕王殿下在吗?”
韩新摇了摇头,“那件事情以后。殿下很少在王府了,绝大部分时间都在皇宫里,从涿郡回来后我还没见到他。”
“多谢韩兄!”
韩新拱拱手,快步离去了,张铉关上门,慢慢走到大箱前,他打开箱子,里面只有几身衣服和一个扁玉盒.
张铉打开了玉盒。里面是一支做工精湛的玉钗,让张铉又想起了那个古怪精灵的小皇姑。不知她现在是否还记得自己?还有没有再去逛街?
他笑着摇了摇头,将玉盒塞进皮袋里,他又搬开了木箱,他拔出匕首将几块砖撬起,从地下挖出一只略有点生锈的铁盒子,打开铁盒。里面是用黄色锦缎层层包裹的手枪零件,还有两颗子弹。
张铉望着手枪和子弹怔怔发呆,他来大隋已经整整一年了,他几乎完全融入了这个时代,差一点忘记他曾经是生活在另一个世界的人。或许只有这把手枪才会让他想起过去的自己。
良久,张铉轻轻叹息一声,小心翼翼将手枪和子弹收进怀中,这将是他最珍贵的纪念。
张铉离开了房间,走到门口,他最后看了一眼自己曾经住过的这间屋子,转身便毫不留恋地大步离去。
......
洛阳西市旁的天寺阁酒楼三楼靠窗处,张铉独自一人坐在桌前,目光注视着远处热闹繁华的西市店铺街。
此时已是黄昏时分,落日余晖将这座大隋帝国的都城抹上了一层金黄色,这时黑暗来临前的最后一次绚烂。
来护儿被捕入狱无疑给即将到来的凯旋封赏笼罩上一层厚厚阴影,张铉也知道杨广并非头脑冲动,他抓捕来护儿有其更深的用意,或许是想借来护儿给更多居心叵测者的一个警告,或许也涉及到军队调整中的权力争夺,也或许是来护儿功高震主了。
但无论如何,杨广不该忽视底层将士的感受,也不该侵害底层将士的切身利益,更不该任由兵部这种官僚机构来随意评判为国浴血奋战的将士。
不管朝廷会怎样风云动荡,关键是他张铉该做点什么,是坐等别人来决定他的命运,还是应该主动争取属于自己的利益。
张铉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起身向楼下走去,他张铉决不能让别人来左右自己的命运。
........
在洛阳修业坊有一座占地近五十亩的大宅,这里便是吏部尚书裴矩的宅子。
在内史令牛弘去世后,大隋名义的相国只有苏威一人,但事实上,拥有相国权力的重臣还不少,比如虞世基、裴矩、裴蕴、萧瑀、樊子盖、卫玄等等,甚至包括宇文述也曾有过一点相国的权力。
所以很多时候,大家都随意地称呼裴矩为裴相国,但在官方的正式称呼中,却只能叫他裴尚书。
夜幕已悄然降临,裴府大门前的大红灯笼点亮了,几名家人正把摆放着在大门前的兵仪架和下马牌搬进府内。
这时,正指挥家人的管家忽然看见不远处站着几名军人,为首是一名身材高大的年轻将领,正在仔细打量裴府大门。
管家连忙走上前,拱手行礼道:“这位将军有什么事吗?”
年轻将领正是张铉,他一路打听才找到了裴矩的府邸,张铉向管家回礼问道:“请问....这里是裴尚书的宅子吗?”
“正是!”
管家打量他一下,见他相貌英武端正,举止有礼,不由有了几分好感,便笑了笑问道:“将军是要找我家老爷吗?”
张铉点点头。取出裴矩曾经给他的名帖,递给管家道:“在下张铉,裴尚书认识我。”
管家见对方居然有老爷的名帖,顿时对他刮目相看,连忙道:“请将军稍候,我这就去禀报老爷!”
管家转身快步向府中走去。张铉望着管家进了府门,他心中多少有点无奈之感,他找不到燕王,只能找其他重臣帮忙,他本想找鱼俱罗,但鱼俱罗和吐万绪都率军出征了,不在京城。
想来想去,他只能找裴矩,毕竟是裴矩把他带去骁果军营。裴矩对自己有道义上的责任。
不多时,管家从府内跑了出来,后面还跟着一名年轻人,管家指了一下张铉,年轻男子连忙上前躬身施礼道:“是张将军吗?”
“我是,请问公子时——”
“在下裴信,我祖父请张将军进府一叙。”
原来是裴矩的孙子,张铉见他为人稳重知礼。便点点头,“那就烦请裴公子了!”
“张将军请!”
张铉嘱咐士兵几句。便跟着裴信走进裴府大门,一直来到裴矩的外书房,外书房是裴矩接待朝廷重臣和自己亲信之地,一般不轻易接待外人,他让张铉来外书房,实际上就是一个暗示。表示他愿意和张铉发展更深厚的关系。
这就要看高官重臣们各自的眼光了,由于来护儿的下狱,他率领高句丽将士顿时成了无主将之人,但也同时成了各方暗中争夺的对象,毕竟来护儿率领的这几万前军是大隋的精锐之军。连裴矩这样的文臣也为之动心。
谁都希望建立自己的势力,这种势力已不仅仅是财权或者人事权,在乱象初显的今天,也包括了军权,对于负担着家族利益的裴矩也不例外。
“张将军请吧!我祖父马上就来。”
裴信将张铉请进了房间,又吩咐侍女上茶,裴矩的外书房布置得十分清雅,墙壁刷得雪白,挂着几幅写意山水画,窗下摆放着一张宽大的坐榻,中间是一张花梨木小桌,旁边有两盏青铜落地灯,烛光明亮,除此之外,还有一只书橱和一座香炉。
张铉正在打量外书房,只听身后传来脚步,一回头,只见穿着一身便服的裴矩笑呵呵走了进来。
“张将军,好久不见了!”
和上次涿郡相见,裴矩的气色好了很多,精神也不错,张铉连忙上前躬身行礼,“参见裴尚书!”
“不客气,张将军请坐!”
裴矩笑眯眯请张铉坐下,他也坐了下来,孙子裴信不敢坐下,垂手站在祖父身旁,裴矩又问道:“将军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下午刚到洛阳,目前军队驻扎西内营。”
“哦!一路还顺利吧!河北那边乱匪猖獗,这次连圣上也亲眼看见了一队乱匪。”
张铉苦笑一声道:“确实很猖獗,卑职回来时,在清河县和张金称军队爆发一场恶战,突围杀了出来。”
“还有这种事?”
裴矩愕然,“乱匪居然敢袭击正规军队,已经到这个程度了吗?”
“卑职抓了几名战俘,据他们说,是朝中有高官想害我,所以才借刀杀人。”
裴矩是何等老辣,立刻听出了张铉所指,必然是宇文述,其实裴矩对宇文述也极为不满。
崔君肃是他裴矩的人,这次崔君肃作为监军御史准备了对高句丽的作战报告,但还没有上报,宇文述便抢先弹劾来护儿,本来应该是监军的事情,却变成了宇文述的功劳。
这样一来,本来和高句丽战役无关的宇文述便硬生生插进了一脚,仿佛是由他来主导这场战役,抢走了来护儿的功劳,这种做法不仅卑鄙,也侵犯了很多人的利益,包括裴矩。
裴矩眉毛轻轻一挑,声色问道:“将军有什么证据吗?”(未完待续。。)
今天两更
抱歉,今天只能两更,中午一更没有。(未完待续。。)
第0142章 宇文出手
“没有证据!”张铉摇了摇头,他不想连累到清河崔氏。
裴矩心中明白张铉的难处,他也不再追问此事,沉吟一下又道:“这次来护儿下狱确实让朝野震动,非常出人意料,至少我没有想到。”
“裴尚书也觉得来大将军罪不至此吗?”
裴矩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笑了笑道:“几年前攻打吐谷浑,薛世雄进攻伊吾,当时圣上也是下旨要他退兵,但他却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不肯撤军,直至攻下伊吾城,事后圣上非但没有责怪他,反而嘉奖他忠勇报国,怎么到了今天,轮到来护儿时,却变成了企图拥兵自立,张将军想过其中的缘故吗?”
张铉明白裴矩的意思,时移势易,国势弱了,杨广的心态也变了。
张铉苦笑一声道:“恐怕是圣上心中已经有强烈的危机感了。”
裴矩点了点头,“就是你说的这个缘故,在圣上心中,将领是否忠心要比高句丽是否臣服重要得多,你们的功劳对于圣上而言真正的不重要。”
“那最后的结果会怎么样?”
“现在谁也不知道,圣上还在考虑让谁来审来护儿,还顾不上你们,安心等候吧!我想圣上也不会做得太过分。”
张铉叹息一声,“但愿圣上不要太让将士们感到寒心。”
裴矩端起茶碗慢慢喝了一口茶,他想了想,又徐徐道:“这样吧!我过两天找机会给圣上提一提你的事情。我帮不了太多人,看在草原的交情上,我尽量助你一臂之力。”
张铉大喜。连忙起身行礼,“多谢裴尚书,张铉感激不尽。”
裴矩呵呵一笑,“我一直认为我们有缘分,有什么为难之事,尽管告诉我,我会尽力帮你解决。”
“尚书相助。卑职将铭记于心。”
.........
张铉告辞离去了,裴矩陷入了沉思之中,这时他的孙子裴信回来行礼道:“祖父。他已经走了。”
裴矩看了一眼孙子,微微笑问:“你觉得此人如何?”
裴信想了想道:“此人从容自信,举手投足之间有一种大将气度,孙儿觉得他颇为与众不同。”
裴矩捋须笑道:“你很有眼光。信儿。有时间和他多多交往,最好能与他深交,此人将来或许对我们家族会很有作用。”
“所以祖父才决定助他一臂之力。”
“正是如此!”
裴信连忙躬身道:“孙儿明白祖父的意思了。”
“你去把行俭给我找来。”
不多时,裴信带着一名身材魁梧的年轻人走进外书房,此人叫做裴行俭,是裴氏武堂中的佼佼者,武艺高强,心细如发。他和兄弟裴行俨以及另外两名裴氏子弟一起被誉为裴氏四猛将。
裴行俨跟随父亲从军,而裴行俭则跟随在家主身边。是裴矩的得力干将。
裴行俭走进房间单膝跪下,“行俭参见家主!”
裴矩向孙子使了个眼色,裴信会意,慢慢退了下去。
裴矩这才问道:“我让你查的事情,结果如何了?”
“启禀家主,行俭基本上已经能确认,谶语确实是元氏家族散布,只是他们行事隐秘,很难抓住他们把柄。”
裴矩捋须自言自语,“果然不出老夫所料,武川府出了内讧。”
裴矩负手走了几步,又对裴行俭道:“你继续带人盯住武川府的一举一动,尤其要盯住窦庆,看他和谁往来,但要小心,不能让窦庆发现我在关注他。”
“行俭明白!”裴行俭行一礼便匆匆下去了。
裴矩负手走到窗前,望着远处隐约可见的武川楼宝塔顶,他冷笑一声道:“窦老儿,老夫倒要看一看,你到底怎么下这盘棋?”
........
就在裴矩接见张铉的同一时刻,在距离裴府不远的宇文述府中,刚刚返回府中的宇文述正在听取次子宇文智及的汇报。
“启禀父亲,李善衡已经成功挑起西内营的混乱,他向我保证,今晚军营一定出乱子。”
宇文述负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沉思良久,他停住脚步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谋士许印,“先生觉得这个策略可以彻底扳倒来护儿吗?”
许印捋须笑道:“我可以向大将军保证,即使最后杀了不了来护儿,也会让他彻底被罢官革职。”
“我要的结果可不仅仅是除掉来护儿。”宇文述冷冷道。
“属下明白大将军的深意,这个策略若能顺利实施,属下可以保证大隋军队彻底对当今天子寒心,会严重削弱天子在军队中的威信,属下这可是一石二鸟之策。”
宇文述点了点头,有些话他不想说出来,但许印却能替他想到,这让他对许印很满意。
许印又补充道:“这个计策说到底就是趁乱放火,关键是及时撇清大将军,绝不能让人发现这把火是大将军放的。”
说到这,许印目光转向了宇文智及。
宇文智及吓了一跳,急道:“李善衡不能动!”
他心中着急,慌不择言对父亲道:“孩儿可是答应了他,升他为将军,这也是父亲的承诺,父亲总不能言而无信吧!”
“你说什么!”
宇文述蓦地回头,狠狠瞪着他,“你在说谁言而无信?”
吓得宇文智及连忙低下头,大气也不敢出一下,旁边许印劝道:“虽然李善衡和二公子交情不错,不过他真不能留,一旦他嘴不牢就会害了大将军,这件事要绝对保密,必须除掉他。”
宇文述哼了一声。对宇文智及道:“我不管你和李善衡有什么交情,事后必须把他处理掉,听见没有!”
“孩儿遵命!”宇文智及万般无奈答应道。
........
张铉在轰隆隆关闭城门的鼓声中冲出了城门。直接返回了西内营驻地。
但他刚走进大营,却迎面见尉迟恭满面紧张地跑来,“将军,不好了,军营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张铉眉头一皱问道。
“各营的将领们都跑到宫城那边请愿去了,西内营已经乱开了。”
张铉一惊,“那我们的军营呢?有没有去?”
“俺和刘参军把大家拦住。俺说将军不在,不准大伙儿妄动,有个家伙不服。被俺一拳打翻。”
“做得好!”
张铉夸赞尉迟恭一句,快步向自己大帐走去,尉迟恭连忙跟上来低声道:“听说有一千多人去请愿了,将军必须要立刻做决断。否则这件事会牵累到我们。”
“我知道。我先问清楚情况再说。”
张铉也知道必然是出了什么事,否则不会突然闹起来,走近大帐,却见参军刘凌站在帐口,刘凌上前刚要开口,张铉却摆摆手,“进帐去说!”
他一掀帐帘走进了大帐,刘凌跟了进来。紧张地说道:“就在今天傍晚传来一个消息,来大将军已经被判谋反之罪。准备处斩,这次参加高句丽作战的所有军队都要全部解散,圣上承诺的军功赏赐也取消了。”
“就因为这个消息?”张铉有些不解,将领们不至于如此冲动啊!
“这个消息把大伙都激怒了,大家纷纷跑去宫城请愿去了,本来我们军营也要去,被我和尉迟硬拦住了。”
形势发展太快,让张铉感到一头雾水,如果来护儿要被处斩,那裴矩也一定会告诉他,可裴矩明明告诉他,连由谁来审来护儿都还没有定下来,怎么可能就要处斩了。
张铉立刻意识到,这一定是有人释放假消息,挑起西内营的混乱,出于什么目的现在还无法判定,但后果却相当严重。
就在这时,帐外有人对亲兵道:“请去禀报将军,我们要见他。”
张铉起身走出帐外,只见他手下二十几名旅帅、校尉等将领聚集在大帐门口,张铉一声怒喝:“你们想要做什么?”
众将领都低下头,谁也不敢吭声,半晌,一名校尉小声道:“大伙儿都为自己的命运去争取了,若我们不去,就显得太不仗义。”
“你们懂个屁!”
张铉骂道:“谁说来大将军要被处斩,谁说我们要被解散?你们跑去皇宫算什么,是造反!是兵谏!不仅会把来大将军害死,我们真的会被解散,你们知不知道后果多严重!”
沈光低声道:“其实我们也不想冒险,可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大伙儿人心惶惶,将军能不能给我们一个准信?”
张铉望着一双双担忧的目光,便高声对众人道:“我下午也是去打听消息了,我得到的消息是,究竟由谁负责审来大将军都没有定下来,怎么可能就处斩了?这明显是有人在煽风点火,企图陷我们于不忠不义之地,所以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出营一步,敢擅自出营者,按军法处斩!”
张铉一番话无疑给众人激动的内心泼下一盆冷水,众人渐渐冷静下来,很多人羞愧地低下了头,张铉又令道:“去安抚好自己的士兵,今晚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给我解散!”
众将领行一礼,纷纷各自回营,张铉也很担心,假如事情真闹大了,朝廷一板子打下来,整个军队都要被牵连,覆巢之下自己也难以幸免,他必须要想办法及时阻止事态扩大,张铉带着几名亲兵,又骑马向宫城方向奔去。
..........
西内营位于皇宫的禁苑,距离皇宫只有数里地,一道长长的高墙将皇宫和禁苑分开。
高墙里面是隔城,而隔城以东便是皇帝杨广和嫔妃们居住的宫城,高墙外面则是一望无际的树林和草地,以及数万左右屯卫的驻地。
高耸巍峨的阊阖门紧紧关闭着,门楼上站着数百名御林军士兵,张弓搭箭,紧张万分地注视着城门下。
城门下被火把照如白昼,一千多名中低级将领手执火把聚集在门下,为首几名郎将高声喊道:“我们要见圣上,要一个说法!”
城头上却一片寂静,没有人回答他们,当值的虎牙郎将赵行枢已经跑进宫禀报去了,这里没有人能做主。
城下一千多人已经等了大半个时辰,没有人理睬他们,他们情绪越来越急躁,为首偏将李善衡喊道:“再不回答我们,我们可就放火了!”
旁边几名偏将吓得连忙阻止道:“李将军,我们是请愿,不是闹事,千万不要鲁莽!”
但李善衡喊出来的声音却引发宫门下聚集人群的混乱,众人纷纷大喊:“让圣上出来!否则我们放火了。”
这时,宫城门上一阵骚动,有人大喊一声,“兵部虞尚书到!”
城上士兵纷纷向两边闪开,只见兵部尚书虞世基满头大汗走上了宫门,今晚正好是他轮值,却听说西内营发生了兵变,吓得他连忙向这里赶来。
张铉此时也赶到了宫城外,但他却远远勒住了战马,前方只见数万屯卫御林军正从四面八方向阊阖门包围而去,张铉不由长长叹了口气,事情已经闹大了,他已经救不了这些将领,但他必须要稳住军营,不能把自己也连累了,张铉立刻调转马头向西内营奔去。(未完待续。。)
第0143章 阊阖事件
“各位将士,有什么要求可以和兵部谈——”
虞世基站在城头上声嘶力竭向下面众人大喊:“大家不要在这里聚集,这里是宫城,会惊扰圣上,反而对大家不利。”
“我们要求释放来大将军!”
李善衡的几名手下带头大喊,将领们群情激动,也跟着大喊起来,“我们要求释放来大将军!”
“不放来大将军,我们就放火!”有人在领头大喊,跟随而来的叫喊声响成一片。
并不是所有的将领都糊涂,尤其是一些中层将领,他们并不是为来护儿求情,而是要求朝廷给他们一个明确说法,他们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切身利益才前来请愿。
可是现在请愿却有点变味了,变成了抗议,并要求释放来护儿,不少人都觉得不妥,几名将领站在前面挥手对众人大喊道:“大家不要吵嚷,我们不是来闹事,要好好和虞相国说话。”
李善衡是前军中仅次于宇文成都的牙将,也是宇文述的心腹,在军队中颇有威望。
现在周法尚还没有回洛阳,宇文成都又不在西内营,李善衡便在宇文智及的授意下散播假消息,利用众人焦躁的心情发动了这场请愿活动,他的目的是要把事情闹大,哪里会让事态平静下来。
这时,他见几名将领已经开始出面整顿众人情绪,他立刻给不远处一名心腹士兵使了个眼色。
这名士兵会意,他偷偷取出了小弩箭。躲在人群中瞄准上宫门上的虞世基,‘咔!’一声轻响,一支弩箭射出。直射宫门上正在声嘶力竭安抚众人的虞世基。
虞世基一介文官,哪里躲得过疾快的弩箭,这一箭正中他左箭,他大叫一声向后摔去,城头上士兵顿时乱成一团,上面数十名士兵毫不迟疑地向下面放箭,混乱中。十几名将领惨叫中箭,宫城下一片大乱。
就在这时,有人大喊:“我们被包围了!”
只见无数御林军士兵从四面八方杀来。一千多人更加混乱,所有人都意识到了问题严重,他们大喊大叫、互相践踏,企图逃回军营。却被数万御林军士兵团团包围。
所有人都插翅难飞。绝望之中,他们只得纷纷跪在地上哀求饶命。
唯独李善衡在下达了射冷箭的指令后,便立刻挤到城根下,在一片混乱中他顺着墙根狂奔逃走.......
一刻钟后,混乱的局势终于被控制住了,五六十名将领在混乱中被杀,其余将领全部跪在地上,被御林军俘虏。几名为首牙将面面相觑,眼中都充满了懊悔之意。这和他们想象的结局完全不同。
“我们被李善衡骗了!”
直到这时,他们才忽然发现鼓动他们前来请愿的李善衡已不见了踪影。
此时的西内营中,张铉率领他的手下控制住了整座大营,营门关闭,东西两座大营门口各部署数百人,不准任何人进出,两万多名士兵被张铉派手下劝回了大帐,尽管数里外的阊阖门外发生了骚乱,但大营却始终保持着安静。
这时,左屯卫大将军张瑾率数千御林军向西内营疾奔而来,大营内的平静让他长长松了口气,如果西内营的两万军队发生骚乱,那才是出了大事。
张瑾见军营前有士兵把守,便上前高声问道:“为何堵住军营?是谁当值,速来见我。”
陈旭急忙奔上来,单膝跪下道:“启禀大将军,我们是十六营军士,我家将军怕士兵出营闹事,特令我们守住大门,不准任何人进出!”
“你将军是何人?叫什么名字。”
“我家将军叫做张铉!”
张铉原来是燕王府侍卫,张瑾听说过此人,在天寺阁一案中居然敢得罪宇文述,他点点头又问道:“我要见你家将军,他现在在哪里?”
这时,营门开了,张铉带着十几人快步走了出来,远远问道:“来者是谁?”
“老夫左屯卫大将军张瑾是也!”
张铉认出了这名须发皆白的老将,连忙上前拱手行礼,“卑职张铉参见大将军!”
张瑾打量一下他,点点头道:“想不到还是有明白事理之人,张将军没有去阊阖门闹事,反而主动维护大营秩序,这是张将军的理智,也是二万军队的幸运。”
“启禀大将军,卑职是去城内有事,回来稍晚,所以正好不在军营内,赶回时已经来不及阻止,不过据我所知是有人故意造谣才引发了这次请愿,请大将军明鉴!”
张瑾摇了摇头,“事情已经不是请愿那么简单了,他们射伤了兵部虞尚书,问题已经严重了,你给我说也没有用,看圣上怎么发落吧!”
张铉心中一阵发冷,竟然射伤了虞世基。
.......
在西内苑将领们刚刚在阊阖门外聚集请愿之时,天子杨广便得到了消息,刚开始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下令御林军将他们驱散,同时派人去通知当值的虞世基,让他去处理此事。
一直到虞世基被乱箭射中的消息传来时,杨广才陡然间暴怒,狠狠将手中的玉碗摔得粉碎,满脸怒不可遏,“他们想做什么,想发动兵变吗?想推翻朕吗?传朕旨意——”
“陛下!”
正在和杨广闲谈的萧皇后吓得连忙起身劝道:“陛下请冷静,先问清楚情况,不可失天子仪态!”
“等他们杀死朕,那才有仪态吗?”杨广重重哼了一声,转身快步而去。
萧皇后望着丈夫怒气冲冲的背影,她心中忧虑之极,这两年圣上脾气越来越大,动不动就暴怒,完全失去了一个皇帝应有的仪态,从前那个雄心万丈、优雅从容的大隋天子到哪里去了?
不过萧皇后的及时劝说还是有了一点作用,至少杨广没有立刻下旨惩处聚集在阊阖门外的将领。
杨广来到了距离阊阖门最近的西风阁,在楼上可以清晰地看见阊阖楼的情况,此时隔城内灯火通明,御林军将近千余名被抓的军官押进了隔城,每个人都被反绑双手,垂头丧气,在宫墙边坐了长长一排。
杨广看了片刻,回头问道:“虞尚书的情况怎么样?”
一名宦官连忙上前禀报,“回禀陛下,虞尚书只是肩头受伤,并无大碍,正在御医房接受医治。”
杨广点点头又问道:“今晚当值的御林军将军是谁?”
“是张大将军!”
“立刻宣他来见朕!”
不多时,大将军张瑾快步来到西风阁,单膝跪下抱拳道:“臣张瑾参见陛下!”
“今晚究竟是怎么回事?”杨广冷冷问道。
张瑾为人比较正直,他很清楚今晚事情的真相,他连忙道:“回禀陛下,这些人都是从高句丽归来的立功将领,他们听信了谣言,特来阊阖门请愿,混乱中有人向虞尚书射箭了,但卑职却发现他们都没有带兵器,这就有点奇怪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启禀陛下,卑职怀疑有人在后背煽动这件事,企图把事情闹大——”
不等他说话,杨广便挥手打断了他的话,“你不用替他们说话,就算他们有军功又怎么样,难道就可以为所欲为?这件事朕要严查到底,另外军营那边情况怎么样?”
“启禀陛下,军营那边很安静,多亏了偏将张铉及时安抚住士兵,控制了大营,两万余士兵才没有跟随闹起来。”
杨广一颗心稍稍放下,但他眉头又一皱,觉得张铉这个名字很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他略一思索,顿时想起来了,不就是在塞北沉掉三十万件兵甲的那个燕王府侍卫吗,怎么他也在西内营?
杨广贵为天子,他自然不会把一个小小的郎将放在心上,而来护儿下狱,崔君肃还没有将高句丽作战报告写好,所以杨广竟不知道张铉也参与高句丽之战。
“他没有参与阊阖门的骚乱吗?”
张瑾听圣上还是把军官们的请愿定性为骚乱,他心中不由暗暗叹口气,圣上根本就没把将士们的功绩放在心上,这样下去会让人寒心的。
但这话张瑾不敢说,只得回答道:“张偏将因为去了城内,所以没有参与此事,他说他本想制止军官们的请愿,但已经来不及,只得先稳住大营。”
“还不错,看来并不是所有人都糊涂!”
杨广着实有些疲惫了,只要参与骚乱的将领和军营都被控制,他也就一颗心落下,一阵困倦袭来,他不想再问此事,便对左右道:“传朕口谕,责令御史大夫裴蕴调查此案,要他务必一查到底。”
他又对张瑾道:“你配合裴大夫调查此案,但今晚先把人犯给朕关押好,不准再出现半点事情!”
“微臣遵旨!”
杨广起身向外走去,“回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