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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女当嫁全文阅读

作者:三叹     毒女当嫁txt下载     毒女当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46. 第四十三章 大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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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国公夫人生的圆脸庞,眼尾下垂唇角上扬的一张笑面上淡施薄粉,戴了鬏髻,上头左右各一根紫玉鸢尾兰大钗,又有新式堆纱宫花点衬,翡翠攒珠抹额垂在眉心,华贵又慈祥。

    蒋妩将团扇递给冰松,屈膝行礼:“见过老夫人。”又团团行礼:“见过各位夫人。”

    冰松与听雨随着行礼。

    听闻她不疾不徐的低柔声音,众人均好奇。

    什么“河东狮”敢踢跪霍十九,打趴小皇帝?

    又是什么样的女子,能叫霍英那样的人遣散外室,一心只对她好,还为了他收拾了薛俊,宁肯得罪薛家?

    蒋妩摘下面纱。

    众女见之,一瞬觉得恍然。

    英国公夫人身侧一位身量丰腴年过四十的妇人便笑了:“嗳呦呦,怪道霍指挥使都转了性儿,娘,我怎么瞧着她有些当年大嫂的品格呢。”

    英国公夫人赞同的点头。

    一旁的五旬美妇便用淡粉帕子沾了沾唇角,“弟妹说笑了。蒋三姑娘芳华正好,哪里能拿来与我比较。”

    那两名三旬妇人已到蒋妩跟前,一人一边拉着她的手,七言八语道:

    “如今您尚未与指挥使大人成婚,我也就冒昧称呼您三姑娘了。”

    “正是呢,成婚后,可不要改口叫干娘?”

    “干爹那般倜傥人物,身边儿早该有个模样儿品性都称赞的可人儿了,有了三姑娘,往后干爹便无后顾之忧,越加能专心为朝廷办事。”

    “你说的极是。”穿枚红大衫的那位又笑道:“瞧瞧,我们见了三姑娘太过欢喜,竟忘了介绍自个儿,小妇人孙氏,夫家郑方龙,是霍指挥使手下一名千户。”

    另一穿宝蓝色对襟袄子的笑道:“小妇人刘氏,夫家是光禄寺少卿王季文。”

    蒋妩闻言微笑颔首。

    外头有人回话:“老夫人,戏台子那边已经预备妥当了。这会子开戏吗?”

    英国公夫人下了地,道:“吩咐春山班预备,便去吧。”又笑着引众人:“请。”

    一众人簇拥着老夫人离开慈孝园,往前头雪梨院的大戏台子去。

    雪梨院此处已是外宅,比邻芙蕖苑,距离英国公的书房也很远。众人在抱雪楼二层外露的台上入座,手边已摆上了各色果子点心。

    蒋妩因年龄,坐了最末席,孙氏和刘氏原想挨着坐的,不料那位花信年华做少女装扮的清秀女子却坐了她身边空位。

    蒋妩疑惑时,听雨已在她耳畔道:“这位是新昌侯家的长女宋氏,闺名可儿,年二十四岁,尚未成婚。新昌侯与指挥使大人算得上忘年交。”

    忘年交家的女儿,二十四岁的老姑娘。

    蒋妩不禁多看了宋可儿两眼,却与宋可儿投来打量的目光不期而遇。

    蒋妩微笑。

    宋可儿则笑道:“蒋妹妹,待会儿你想点出什么戏?”

    蒋妩道:“我不懂这些,也不怎么看戏。今儿来还是第一次瞧做堂会的。”

    她大大方方说出这些话来,却叫夫人们都不好在嘲笑。

    春山班班主捧着戏折来行大礼,请诸位点戏。老夫人先让蒋妩,蒋妩自然推辞,让众人,众人也不敢逾矩。

    老夫人点了出《牡丹亭》又将戏折子递给长媳。

    大夫人笑道:“我就爱昆曲优雅精美的唱腔,就点个《玉簪记》吧。”

    二夫人道:“正好,瞧瞧时辰,两折戏唱罢也快用饭了。”

    “那便先这两出吧。”

    不多时,阁楼对面戏台子上敲敲打打,丝竹传来,便先唱起了《牡丹亭》。

    蒋妩本不爱这些咿咿呀呀的唱腔,不过今日既来之则安之,又有婢女将词折送来,对着词儿再听戏,就明白了许多——“梦回莺转,乱煞年光遍,人一立小庭深院。注尽沉烟,抛残绣线,恁今春关情似去年?”细细听来,别有一番韵味。

    蒋妩专注于台上之时,便有个媳妇子到二夫人跟前低语了几句。

    二夫人闻言,凑近身侧的大夫人说了句什么,妯娌二人就都笑了起来。

    老夫人手中打着拍子,禁不住问:“什么事儿,将你们笑的这般?”

    二夫人便看向蒋妩:“您有所不知,霍指挥使这会子还留在国公爷书房下棋呢。要我说,指挥使公务繁忙,隔着平日里怕已去忙了,今日不走,莫不是怕咱们怠慢了蒋三姑娘?”

    众妇人闻言都笑,尤其孙氏和刘氏,就赞起“霍干爹”的体贴,又道蒋妩是有福的人。

    蒋妩身后的冰松都觉得挂不住,羞红了脸颊,毕竟未出阁的姑娘叫人这般议论未婚夫婿是断不成体统的。可蒋妩却不在意,眼角余光漫不经心瞥着宋可儿,只见宋可儿的唇掩饰不住的抿了起来。

    蒋妩最是对“敌意”敏感的。前世时有一段住宿舍的日子,身边环境再嘈杂,人再多,她也照常能睡觉。可一旦有人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她立即就能醒来,若非如此敏锐感官,她怕死的更早。

    这份敏锐今生并未丢去。

    从在慈孝园见了宋可儿,她就发现她不大对,不过宋可儿也真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罢了。

    宋可儿这会子端了手边的果盘,伸长玉臂隔着鸡翅木雕花小几递给蒋妩:“蒋妹妹尝尝,这西瓜在井里镇过,十分爽口。”

    蒋妩不等动作,听雨就已取了小碟子和银叉,要伺候蒋妩吃果子。

    谁料,她手中银叉刚碰到西瓜,宋可儿手上一滑,一小碟西瓜连汤带水都漾了出来,正溅的蒋妩鹅黄前襟上都是。

    “哎呀!”宋可儿手忙脚乱去帮她擦拭:“对不住妹妹,这可怎么好,我当真是无心的!”

    听雨跪下道:“是奴婢伺候不周,请三姑娘责罚。”

    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三夫人就道:“这身褙子听说是霍指挥使送给三姑娘的呢。鹅黄色浅淡,弄污了怕不清洗。”

    蒋妩的确是心疼衣裳,因为这是杜明鸢与叶天使的一片好意。不过她素来不拘小节,笑着起身道:“无碍的,不过一件衣裳,宋姐姐不必放在心上。”

    老夫人见状就吩咐二夫人:“老二家的,你就带着蒋三姑娘先去更衣吧。”

    “是。”

    二夫人笑着到了近前,挽着蒋妩的手臂往楼梯处去。

    听雨和冰松连忙跟上。

    宋可儿接过婢子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面色懊恼的又看起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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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第四十四章 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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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宋可儿是真的懊恼吗?

    在座之人无不好奇,有意无意的侧目打量。毕竟她对霍英的心思并非秘密。只是宋可儿面上看不出丝毫破绽,到叫人有些怀疑方才那种弄脏他人衣裳不痛不痒的低劣手段,是不是如此喜怒不形于色之人做出的。若说无心,那太巧合,若有心,只得说明她已妒火炙热,无法自控了。

    蒋妩这厢跟随二夫人下了阁楼,绕过抄手游廊,自一侧月亮门穿过,便觉荷叶馨香随夏风扑鼻,入目是莲叶无穷碧色,粉白芙蕖半开,一座汉白玉拱桥横跨荷塘窄处贯通两岸,垂柳随风摆动,奇石假山嶙峋,当真奇美之景。

    二夫人带领婢女前头引路,笑着介绍:“此处便是芙蕖苑,接连着花园子,咱们从此处往后宅去较近。”

    蒋妩随二夫人上了汉白玉拱桥,往对岸假山石阵中走去,“有劳二夫人走一趟。”

    “蒋三姑娘说的哪里话。今日是我们待客不周,疏忽了果盘里的汁水有可能染污衣裳。三姑娘莫怪罪才是。”

    “二夫人太客气了。”

    二夫人便笑着与她闲聊,多是问些家中父母可好,姊妹可好之类。

    一番谈话下来,二夫人发现蒋妩实则并非印象中那般的破落户,却是个温柔寡言的女子,身上有些孤冷纯粹气息,不似繁华中雕琢而出的那些世家女子沾染了高门市侩,学会许多精致油滑。

    绕出假山,又进葫芦形门洞,上抄手游廊,不多时便到了一处寂静小巧的院落,早已有婢子预备了裙裳等候着,见一行人来恭敬行礼。

    二夫人笑道:“姑娘在此处更衣,待会儿咱们一块儿回去。”

    蒋妩又一次道谢,便与冰松、听雨一起进了屋。

    临时预备的是一身蜜合色盘领对襟素面妆花褙子,料子轻薄柔软,光泽柔雅,观之即为上品。蒋妩穿上,那身衣裳还是略宽了一些。

    最近运动的多,身上不见得清减很多,但是结实了不少。

    听雨伺候蒋妩戴好白玉蝴蝶领扣,就要收捡换下的鹅黄褙子。

    那留下伺候的婢女笑着道:“二夫人吩咐了,姑娘的衣裳奴婢即刻就去浆洗干净,回头原样儿不变的送还给姑娘去。”

    蒋妩颔首。

    听雨便不再多言,服侍蒋妩离开小屋。

    到了院中,二夫人笑道:“三姑娘生的标致,穿什么颜色都是好看的。这件衣裳是我前儿吩咐人新作了要给小女的,如今姑娘穿着好,就赠与姑娘罢,希望姑娘莫嫌弃。”

    “既然是为了令爱预备,我怎好如此横刀夺人所爱?”

    “嗨,你不知道她,她平日里不爱这些,给了她也只嫌我多事,未必如三姑娘这般领我的情,给了你不是更好?”

    蒋妩发觉二夫人是个极会说话的人,言语亲切不托大,又善于察言观色,尽是说一些两面都讨巧的话,如此八面玲珑,她倒佩服。

    离开后宅,往雪梨院方向去,才刚要到芙蕖苑门前,却有个平头正脸穿着体面的媳妇子跑来,远远的给二夫人行礼,“夫人,厨房才刚来人回话,说新进的鳆鱼有些问题,还有国公爷今日留了指挥使的饭。”

    二夫人主持中馈,这样事自然不能怠慢,何况霍十九又是贵客,更不敢疏忽,忙对蒋妩道了个罪,吩咐贴身侍婢好生送蒋妩一行回雪梨院。

    蒋妩与二夫人作别,就随那婢女走上芙蕖苑的石子路。

    听雨笑吟吟上前,亲热的给那婢女行礼:“这位姐姐好,我叫听雨,是三姑娘的婢女,姐姐怎么称呼?”

    听雨生的美貌,却并无高冷之色,笑起来梨涡浅浅,十分讨喜,加之十四五岁年龄不大,叫人防备心也提不起来。

    那婢子还礼,笑道:“听雨姐姐好,我叫碧香,是二夫人屋里的。”

    听雨便羡慕的道:“碧香姐姐是有福之人,英国公府如此华丽,当真是我们从前没见过的。每日能在此处当差,走走看看也是眼福啊。”

    听闻她的赞叹,碧香觉得与有荣焉,笑着谦虚了几句。

    两人很快便挽起手来低声闲聊着走在前头,一副相见恨晚的模样。

    蒋妩摇着团扇,笑着给冰松使眼色。

    冰松这会子已是目瞪口呆。想不到,套近乎还能这样容易。

    不多时,一行人过了汉白玉拱桥到了对岸,进了一片假山石阵之中。

    碧香笑道:“从此处走不仅阴凉,还能抄小路呢。只不过假山石阵中岔路多,请姑娘跟紧奴婢。”

    听雨道谢,回头请蒋妩和冰松跟上。

    蒋妩对如迷宫似的假山石并无感觉。

    可冰松是头一次见这样阵仗,未免有些担心掉队,走的便急了一些。

    二人原本并肩,冰松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前头。

    蒋妩并不在意,如此景致,她乐得细细欣赏。

    然而就在方出一个山洞,要步入另一个石洞时,她敏锐的听到假山另一侧有对话声,且她捕捉到“清流”二字。

    事关朝堂,或许关乎她父亲,蒋妩哪里能放过此消息?

    看了看已经步入岔路的冰松,她略一思索,担心她跟上会坏事,又怕错失机会难以听到重要细节,索性直接转了个弯走了另一条路,往声源处走去。

    隐约之间,对话声越加明显了。

    “……国公爷说的是,那群穷酸着实是作死,先皇那般英明的都没将锦州夺回,如今小皇上才几岁,毛都没长全呢,他们也敢参奏要收复失地?!难道金国大皇子回了都城不再留守,锦州那些金国兵就都变成白菜了?”

    “小谭,你还是没看透彻。”

    “国公爷有何高见?”

    “你道那群穷酸是无辜怂恿仇将军上疏小皇帝的?他们为的,还不是国库里那点名堂。”

    ……

    蒋妩不敢走近,在石壁另一侧将二人对话听的清清楚楚。

    虽未窥探全部,可也猜得到大概。这个姓谭的中年和英国公,怕是为了避开人才来此处密谈,要避开的或许正是远处书房的那位。

    金国太子镇守锦州,为何突然回都了呢?

    正想着,突然传来焦急的一声唤,“姑娘,你在哪儿呢!姑娘!”

    是冰松!

    蒋妩心头一跳,生怕她坏事,忙原路奔回。

    今晚就这一更,我本来是每天早上五点半起来撸文的,结果今早没起来……预发的泡汤了……上班一天,这会儿累趴了。为了明天能准时更新,今打算赶紧去睡了。么么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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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心除了她为心仪世子的继妹开道。

    不怕,未来侯爷公公可是她前世爱女如宝的老爸,

    有老爸护着,看她如何斩五关过六将,为已造一世福运绵长。

    这拼爹的时代,宅斗也悠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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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第四十五章 引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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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松原本追着听雨与碧香的步伐,一是担心跟丢了,二也是因对听雨怀着佩服之心,想看看她那等八面玲珑的人是如何与人谈天,又如何套话的。

    谁料想走着走着,一回头竟发现蒋妩已不在自己身边儿。

    她当真着了急!

    蒋妩与她自小在一处,她没见过的,蒋妩自然也没见过,这会子人不见了,莫不是走失了?若出了个什么万一,她如何对老爷和夫人交代!

    “姑娘,你在哪儿!快回答我啊!”冰松声音哽咽,焦急原路返回,出了个石洞,在三岔路前却分不清来时路,方要再叫,突见眼前人影儿一闪,只呼吸间,口便被捂住,将她即将出口的唤声掩住。

    见是蒋妩,冰松大喜!

    蒋妩低声道:“别嚷,先离开此处。”

    冰松连连点头。

    蒋妩放手,拉着她快步进了石洞,正与听到冰松呼唤的听雨和碧香走了个对面。

    听雨也急的白了脸:“三姑娘,您方才……”

    “没事。”蒋妩摇着团扇,“不过故意藏起来唬她,谁知她胆子小,竟哭了。”说罢已团扇掩口而笑。

    冰松并不知蒋妩话中有假,羞赧道:“我不是着急么。”

    碧香与听雨也松了口气,此番再不敢独自说话走在前头,与蒋妩和冰松一同离开了山石阵,过了葫芦形的门洞到了隔壁雪梨院。

    与此同时,正有一身着浅棕锦缎道袍,头戴员外巾的四旬男子慌乱沿莲池畔石子路绕过假山而来,却慢了一步,并未看到是何人走进雪梨院。

    他面色因焦急而泛红,方才议论之事,也不知被那个所谓“姑娘”听去了多少。如若坏了国公爷的大事,他往后可一辈子再没有翻身机会。

    “小谭。瞧你急的那样儿。”

    身着宝蓝短褐,身材壮硕打扮利落的英国公面带笑容,负手踱步到了跟前,“今儿个宴请来的女客能称呼姑娘的只有两个,稍后一查便知了,你只管追上来又有什么用。”

    “国公爷英明。到底是卑职关心则乱。”谭光恍然,羞惭道:“若查出是谁,国公爷打算如何处置?”

    英国公捋须大笑:“你我说过什么不曾?难道还怕人听?”

    谭光恍然,笑道:“的确没说什么。”

    看过戏,时辰也差不离儿,老夫人就吩咐二夫人摆饭。

    二夫人才刚问:“是将饭摆在此处还是摆在前厅。”

    外头就有个穿着体面的媳妇子来回:“回老夫人,国公爷留了霍指挥使的饭,说是他们单独吃没什么意思,问老夫人这边儿可愿去前厅一道用饭,有说有笑也热闹些。”

    老夫人素来不会忤英国公的意思,当下笑道:“既然国公爷有如此雅兴,咱们岂可拂了他的兴致?”回头询问的看着孙氏、刘氏以及宋可儿和蒋妩。

    几人自然客随主便。

    老夫人吩咐摆饭,一众人就径直往前厅而去。

    前厅之中此即地当间儿已经摆放了一座精致的红木镂刻花开富贵插屏,隐约瞧得见屏风对面的人影儿,却瞧不真切。

    蒋妩随老夫人等人坐在女眷之侧,按着身份来排,孙氏与刘氏竟自觉排在蒋妩之下,宋可儿坐了末席。

    大家门户讲究食不言,蒋妩仪态并不粗鲁,反而显得比在座女眷更端庄潇洒。

    众人便对她越加好奇了。

    今日见面,便知她与外界传言那般不大相同,若说她粗鄙,她的确直言承认自己并非高门大户的千金,可她说话坦然,并不自卑,反而叫人觉得她坦白可爱。若说她是端庄闺秀,她行动之间又有些寻常女子没有的洒脱英气,大方气质和时下婉约的女子截然不同。

    怎么看,她也不像是会踢跪未婚夫,打趴小皇帝的泼妇……

    席间,蒋妩不着痕迹打量席间女眷神色,见宋可儿眼神儿不自禁往屏风另一侧瞟,心里已更笃定了猜测,禁不住一笑。

    这些小女儿心思,还挺有趣的。

    用罢了饭,女眷们就去了侧厅说话。

    不多时英国公身边儿得力的侍从小顺就与媳妇子们一同到了侧间,行礼道:“回老夫人,国公爷说,今儿个宋姑娘和蒋姑娘头回来府上,身边儿的人伺候的也辛苦,这会儿预备了一些见面礼儿和赏赐,叫姑娘们不必劳动,只管陪着老夫人和夫人们说话儿,请身边随侍的婢女去领赏便是。”

    听雨和冰松以及宋可儿身边两名婢女闻言都面上含喜。

    蒋妩却是心头一跳。

    英国公此人,当真不是一般人物!才刚冰松情急之下叫了她,难不成英国公想以此为引,抓她出来?若当真暴露,英国公又改如何处置她?

    蒋妩有心提醒冰松说话留神,却因在场人多无法开口,只得给她使了个眼色。

    冰松与听雨行礼,跟随小顺出去。

    不多时就各自捧着捧盒回来。里头是给宋可儿和蒋妩每人一套的头面。至于他们,各自赏了十两银子。

    发了笔小横财,四名婢子都很是开怀。就连老夫人说这会子去芙蕖苑临湖的小亭子里打叶子牌,一路上他们都是喜笑颜开的。

    女眷们嬉笑着走向芙蕖苑时,蒋妩笑着问冰松:“才刚见到国公爷了?”

    冰松点头又摇头:“国公爷是在,不过那等场合,我哪里敢抬头?看也没看到一眼。国公爷倒也和气,问了我们四人家中的情况,还赏了银子。”

    “你们四人,每个都问了?”

    冰松笑着点头,“正是呢。”她也有些纳闷儿,毕竟外界传闻之中英国公并非善类。今日能如此平易近人的与她们这些下人说话,难不成是她在做梦?

    蒋妩此时已是有了思量。面色如常的摇着团扇,走向临湖而建的凉亭。

    老夫人已张罗起来,兴致勃勃的安排蒋妩一起玩儿。

    蒋妩笑着推辞:“我不会。此处荷花开的正好,稍后我便去瞧瞧。”

    宋可儿笑道:“我也正有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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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悲催的事却是穿越了竟是个名门弃女;

    最可恨的事是肚子里还怀着个小包子,却不知包子爹是谁;

    被父母遗弃到废弃的旧宅,不怕,好在咱还有一颗不怕吃苦的心,一双灵巧的手;

    东边种瓜,西边种豆,还要偷个闲;

    包子问:“娘,俺爹呢!”

    答曰:“你想要哪一款?”

49. 第四十六章 千钧一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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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夫人笑道:“两位姑娘不同咱们一起玩儿,倒少了乐趣。”

    宋可儿便去挽着蒋妩的手臂拉她起来,“难得我与蒋家妹子一见如故,此等良辰美景,岂能虚度?”

    蒋妩忍下一手按她纤细脖颈,脚下使扫堂腿的冲动--被人近身,当真不习惯。又因宋可儿对她的敌意和方才的“故意”,哪里会给好脸色?抽出手臂,道:“宋姑娘自便就是。”

    宋可儿的笑容僵住。

    众人也是怔愣。

    在场之人惯于人堆儿里打转,历来是恼在心中笑在脸上,少见有蒋妩这般直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

    如此率性,叫人当面下不来台,果真不好,可也实在是爽快。

    蒋妩并非张扬跋扈之人,也非传闻中的那般粗鄙,加之她英气的剑眉和幽深的杏眼给人以不同寻常女子的感觉,如此清泠坦然,倒真叫人讨厌不起来。

    刘氏和孙氏奉霍十九的吩咐,自然给蒋妩解围:“三姑娘性子娴静,又喜爱荷花,可见品行。”

    “是啊,老夫人,既然三姑娘想去赏荷,便叫她去吧,咱们在此处陪您打牌,”孙氏说着挤眉弄眼道:“咱们就多输点儿呗。”

    老夫人失笑:“谁就差了你那几吊钱了。”

    夫人们的注意力被孙、刘二人转移,蒋妩便在宋可儿强忍羞怒之时下了台阶,听雨与冰松跟随其后,在午后艳阳之下,缓步走向无穷碧色之畔。

    望着蒋妩在二婢女陪伴下的娇柔背影,宋可儿眸中妒恨再也掩藏不住,所幸的是一旁之人都专注于牌桌,并未在意她,否则她多年来维持的闺秀形象就要因一个陌生的女子而崩碎。

    蒋妩此即面色如常,并无半点不同,可只有她自己知晓,她身上每一寸肌肉都在紧绷,因为她感觉到来自三方的注意集中在她一人身上,一方来自于凉亭便的宋可儿。其余两方则来自于对岸方向。三方的杀气,数宋可儿的最为微弱。

    她知道,预想之中的事即将发生。

    冰松方才去回话,或许已让英国公肯定了方才在假山石阵中的是她。

    其实,英国公若公平一些,就会想对方或许没有听到他们的谈话。

    然眼下越来越凝结的杀气,是她明了英国公此番是“宁可错杀,绝不轻纵”。

    “姑娘,您瞧啊,那荷花开的多好。”冰松指着池中半开的芙蕖兴奋不已,长这样大,她还是头回见到如此美景。

    听雨虽见惯了大场面,这会儿也不禁为眼前美景所迷。

    蒋妩莞尔:“的确好看。”

    冰松虽是坏了她的事,可她是无心,且无辜的。听雨更是无辜。就算有危险,她也无法平白拉着两个人给她陪葬。

    思及此,蒋妩笑道:“你们别跟着了,我想一个人静静。”

    “姑娘?”冰松闻言愣住,不自禁回头瞧了眼依旧立在凉亭边上的宋可儿,唇角翕动,却不知该如何劝解。

    听雨也犯了愁,斟酌道:“回三姑娘的话,奴婢在指挥使大人书房里伺候已有了段日子,对那宋姑娘也知道一些,他们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姑娘着实不必为了宋姑娘而气恼。”

    蒋妩莞尔,笑容冲淡她眉目中的英气,整个人都柔化在清新荷叶清香之中。

    “我不是气恼,只是觉得此处美景,需独自去赏。”

    二婢子劝解之后,更不好强跟着忤逆主子的意思,只得行礼道是。

    蒋妩便踏上汉白玉拱桥。

    莲池对岸的杀气并未减弱,蒋妩轻移莲步,一派舒适从容的一步步走上缓坡,欣赏着池中半开的粉白荷花。

    就在此时,由对岸走来一手捧茶盘的十七、八岁青衣婢子,蒋妩眼角余光一扫,便清楚此人来意。

    那婢子一手托黑漆茶盘,茶盘上放了四个青花盖碗,另一手提裙摆,不走汉白玉拱桥中间的缓坡,而走两侧的台阶儿。

    蒋妩此刻已到拱桥中腰最高处,悠闲的抬团扇遮挡阳光,举目往荷塘远处望去。

    她知道那婢子越来越近,也感觉得到杀气和她自身的紧张。

    心念电转,飞快计算着。

    那婢子要做什么?茶盘之下会否藏了匕首?若是匕首,她当如何不在大庭广众之下施展功夫的躲开?若非匕首,她又要做什么?

    此时此刻,蒋妩只觉束手束脚,她必须要隐藏真本事,是以许多事都无法放手去做,例如明明一招便可制服的人,如今却要想如何使用巧劲儿。

    一股淡淡茉莉花茶香和廉价脂粉香气混合进淡雅的荷叶香中,蒋妩警觉,知此女已到她身畔。

    三步,两步,一步……

    就在错身之际,那婢子却是不留神踩到曳地裙摆,趔趄之下茶盘歪脱,滚热茉莉花茶先漾了出来。

    随着尖锐的碎瓷声响,婢子已惊呼往桥下倒去。

    而不偏不倚的,她撞到了蒋妩身上。

    拱桥扶手只到腰部高度,蒋妩所站立之处又是扶手平坦低矮之处……

    一切发生不过电光火石之间,远处之人只听一声惊叫伴随碎瓷声响,回头时,只看到一碧青一蜜合两道倩影同时掉落莲池,“噗通”落水声音传来。

    “姑娘!”

    冰松唬的三魂出窍,大呼奔上拱桥。

    听雨也紧随其后,她是会一些拳脚功夫的。很快超过冰松,然即便如此,他们赶到两人落水之处,也只看到两个女子浮浮沉沉,眼看着蒋妩和那婢女都沉入水中,池水荷叶摇摆瞬间浑浊,可见池中泥淤。

    “姑娘,姑娘!”

    “哎呀,是怎么了!”

    “快来人,有人落水了!!”

    ……

    呼喊声自水面传来,渐渐远去。

    蒋妩憋着一口气,也不挣扎,任由面前婢女死死抱住自己,一同沉落池底。

    荷塘的水不深,只是浑浊。

    然就算一口水也能呛死一个人,何况面前婢子一心求死?

    蒋妩眼看这婢子表情痛苦的张大了嘴,浑浊的池水灌进她口中。感觉到她抱住自己的双臂渐渐失去力气,感觉到那婢子的抽搐与痛苦。与此同时,她憋住的那一口气也在迅速消耗。

50. 第四十七章 鞭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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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婢子似对莲池之中水位深浅极为熟悉,就在她不住痛苦挣扎时候,依旧抱紧蒋妩往桥下深水处沉去。

    这里已不是先前落水之处只有一人来深,更不是养荷之处及腰之深了。池底淤泥翻搅,竟也看不出究竟有多深,只能看到水面那一点光亮越来越远。

    氧气消耗,肺部逐渐有烧灼挤压之感,蒋妩禁不住挣扎。

    若她是英国公,此时就会派人下水“救人”以确保万无一失。

    她必须在这个人下水之前呼吸到一口空气。

    然那婢子虽然力气告罄,双臂依旧执着的将她抱住,她知道婢子已渐渐失去生命,可沾水的衣袍沉重,外加婢子的体重,氧气用尽的她一时很难顺利挣脱。

    蒋妩并不焦急。因为她懂得若是此时情绪激动胡乱用劲,只会越加消耗体力而已,她每一次挣扎的动作都仔细着不白费一点力气。

    渐渐的,婢子终究在抽搐中痛苦的死去。

    蒋妩终于挣脱开双臂,脚下一蹬尸体借力,就要向上浮去。

    隐约中,她听到了破水之声,在光影粼动的水面一束阳光照射进来的方向,一个修长的人影犹如一尾鱼,灵活而下。

    蒋妩看不清那人是谁,只能以最坏角度考量,当那人是英国公派来“救人”的人。本能的伸手摸向右腿,那里本该有她常用的匕首,可触手才想起今日为赴宴,怕露出破绽,并未带匕首来。

    蒋妩焦急之下呛了一口水。

    也不知是她力气用罄动作太慢,还是那人动作太快,转眼之间就已到近前。

    在浑浊池水之中,她隐约看清霍十九的脸。

    心头一跳,想不到英国公派来“救人”的竟然是她。

    正在她痛苦的闭紧口,阻止池水灌入,力气却越来越少之时,霍十九已抓住她前襟,如提包袱那般将她自以为矫健,实则已柔弱无骨的身子拉近。不待她做出躲避动作,他已覆唇上来,渡了一口气给她。

    蒋妩脑子里“轰”的一声,浑浊水中张不开眼,看不清他的脸。

    霍十九却更加焦急,紧紧拉住已经“昏厥”的蒋妩,翻身向上游去。

    光越来越近,希望就在眼前。霍十九破水而出,随即将蒋妩搂在身前,横臂在她腋下,向浅水之处划去。

    “大人!您没事吧!”曹玉焦急的下了水,淤泥湿粘,一步鞋就粘在泥里拔不出来。

    “姑娘,你别吓我啊,姑娘!”冰松和听雨急的也下了水。

    ……

    蒋妩紧闭双眼,只在破水而出时呼吸两次,就含着一口水压抑住呼吸,瘫软在霍十九臂弯中。

    曹玉和冰松、听雨帮衬扶着蒋妩和霍十九好容易爬上了岸。

    岸边铺设整齐的石子路上,围观众人不自禁让出一块空地。

    蒋妩被放平在地,只见长发披散,面色苍白,已然没了呼吸。

    冰松满身泥污哽咽一声,跪倒在蒋妩身边抱着她的手臂大哭摇晃:“姑娘,你不要死,你若死了,我这就随着你去了!姑娘求你快醒过来吧……”

    她悲切哭声,引得在场众妇人都禁不住跟着湿了眼眶。就连方才还恨毒了蒋妩的宋可儿,此时都不免泪湿眼角。这便真真儿的生命无常,才刚好端端的人,就这么去了,可还需她再付诸一恨?

    “都让开。”霍十九焦急,一面抱起蒋妩让她枕在臂弯,同时道:“都围在此处,她无法呼吸。”

    随即抓着蒋妩的手,揉搓,又让她趴在怀中,让她面贴着他左上臂,右手拍着她的背,一声声唤着:

    “妩儿,妩儿,好姑娘,没事的,快醒醒……”

    霍十九一身狼狈,头发散乱,泥污全身,可就是这样的他,那一声声焦急又怅惋的呼唤,才叫众人看的心酸。

    冰松和听雨失声痛哭。

    老夫人闭目念佛,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孙氏和刘氏都已落泪,宋可儿虽有妒忌,可也悲感。

    此时的蒋妩已察觉到,对岸那注意着自己的人离开了,周围不见杀气,再憋下去恐怕真要将自己憋死,这才借着霍十九拍她背部时呛咳了一声,才刚灌进去的池水都吐了出来。

    骤然呼吸,肺部疼痛,浑身酸软,她只得暂且摊在霍十九身上,痛苦的呻|吟了一声。

    “姑娘!姑娘活过来了!”冰松大喜。

    霍十九声音越发温柔沉稳:“妩儿,没事的,将水都吐出来。”一下下拍着她的背,帮她将池水吐出,感觉到她渐渐开始呼吸,霍十九终于松了口气。

    二夫人张罗着快请太医,又叫人预备热汤盥洗和替换的衣裳。

    霍十九推开一旁粗|壮婆子伸来要接蒋妩的手,自行抱着她站起身。虽吃重走的艰难,仍旧一路随婆子往内宅去。二人的衣袍一路滴着水,着实狼狈,瞧来却又如此深情的叫人艳羡。

    蒋妩此时已经无恙,左右方才那样折腾也觉累了,索性借重他的力气,心安理得的将他臂弯当吊床来躺,绝不去想水中他渡给她的那口气。

    霍十九低头望她,见她双目紧闭,湿|润长发黏贴在脸上,脸色愈发苍白,着实可怜,不免轻颠了颠她,加快脚步。

    特殊时刻,也顾不得男女之防,二夫人直接引二人到距离芙蕖苑最近的一个供客人休息的小跨院,请霍十九将蒋妩放上|床榻,又道:“指挥使与随从先去沐浴更衣,这儿有丫鬟婆子伺候,待会儿太医也就到了。”

    见霍十九白净面皮上无喜无怒,又劝:“您在此处,反而不方便。”

    霍十九这才点头,道:“那便有劳二夫人了。”

    “哎呦,指挥使说的哪里话,毕竟是我们府上下人办事不利才让三姑娘出了这等意外,指挥使放心,我定好生照顾三姑娘,严惩那走路不长眼的死蹄子!”

    霍十九面带浅笑,回头问曹玉:“将妩儿撞落水的人呢?”

    曹玉道:“已经捞上来了,死了。”

    霍十九笑容更加温和,“是买来的还是家生的?”

    “属下查问了,是家生子。”

    “那就将她老子娘叫来看着,鞭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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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从未想过自己耗尽了一生只对两个人好,却落得最终被二人一同背叛的下场。

    眼一闭,本以为会魂归黄泉,

    却不想已是重活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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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 第四十八章 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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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等嗜血之言,竟是谈笑间说出,且霍十九对英国公素来谦恭有礼,断不会在英国公府指手画脚,此番竟为了蒋妩头回霸道一次。

    英国公夫人、大夫人及三夫人此即都在外间,闻言也都一惊,进了里屋,见霍十九一身泥水滴滴答答,面上含笑,那笑容却叫他们心底“蹭”的寒气直冒,竟连英国公夫人一时也说不出辩驳的话来。

    二夫人机灵,给婢子使了眼色,方才陪蒋妩去更衣的碧香就悄悄地退下,出了门飞奔着去回英国公。

    又拖延道:“指挥使息怒,那蹄子虽可恨,想也是无心之失,况且蒋三姑娘这会子没事,那蹄子却已殒身,何不就此罢了?也为了三姑娘积阴德。”

    二夫人话一出口,老夫人才道:“阿弥陀佛,指挥使何不瞧在老身面儿上,就放了她尸首一回?”

    霍十九望着床上浑身泥污,冰冷颤抖紧闭双眼的蒋妩,尤其她那双白腻的小手紧握着拳头,似竭力忍耐痛苦,不免心痛。

    “国公夫人也不必劝说在下。此番既是婢子不留神,我重罚婢子,又没纠她全家之错。难不成,国公夫人觉得觉得我的处置法子不当?”

    话音稍顿,霍十九越加温和,慢条斯理的道:“要么鞭尸,让她老子娘来看。要么就将她老子娘全族中的奴才都变作尸体一起来鞭。我还从未听说过身为奴仆犯了错,不必惩罚的。还是各位瞧不起在下,觉得我未来夫人合该受个奴仆的欺负?没溺死是是我们好运气,溺死了就活该倒霉?”

    话到此处,霍十九竟噗嗤笑了,回眸望着国公夫人:“我虽不才,可我自己的人只能我自己欺负,是死是活我说了算。旁人胆敢动一指头试试!”

    他明明没发怒,甚至说话声音没有提高,语速也没有加快,可他看过来时,老夫人却觉得平日深宅中“指点江山”的魄力都随他那一眼消弭殆尽了,动了动唇,找不出适当的话。

    正当此时,院内丫头朗声回:“国公爷来了。”

    老夫人心里一喜,可算来了救星。

    英国公负手而来,步履沉稳。

    霍十九恭敬的行了礼。

    见他如此狼狈,英国公忙道:“才听说花园子里出了事儿,你快些去更衣吧,我府中的人既然不好,你只管惩处便是,又非外人。”

    若真许他惩处,就不会刻意强调“我府中”三个字。

    躺在床上一直装昏忍冷的蒋妩听到此处,只当霍十九会将此事揭过算了。

    岂止蒋妩,此处众人都是这样想法。

    可霍十九却出乎意料的笑着道:“多谢国公爷。您若不说,我也正打算着人去请您的示下。那婢子端个茶盘都能将主子撞进水里,无心便也罢了,若是有心呢?今日亏得妩儿没事,若有事,又有谁陪我一个未婚妻来?再深想想,若是今日站在桥上的不是妩儿,是国公夫人,或者府里哪一个主子,再或者是国公爷,此时岂不事大?”

    “你说的有理。”英国公连连点头,方正脸上有认同的微笑:“那婢子的全家就交给你处置,以解你心头之恨吧。”

    “我要她的全家做什么?我只要她一人碎尸万段,要他家人和其他仆从看着,学学规矩便是了。”

    说的当真仁慈!

    可为何众人身上都鸡皮战粟……

    英国公望着霍十九狼狈却英俊的笑颜,骤然爽朗大笑,随即吩咐道:“都没听见么?还不按着指挥使的意思去办!”

    “是!”

    外头有小厮应“是”,立即张罗着出去,话语中听得在嚷:“快将赵显一家老小都叫来,芜鹄姑娘冲撞了指挥使夫人……”

    霍十九笑着与英国公道谢。

    英国公极关切的道:“还都呆愣着做什么,赶紧预备热汤伺候指挥使沐浴。”也不在乎霍十九手上泥污,拉着他手出门,道:“虽是夏天里,你又年轻,身子现在自然不怕什么,可年纪大了各种病痛就会找上来,你这会儿好生去泡热汤,这边儿有我几个媳妇儿帮衬着,无碍的。”

    “是,多谢国公爷。”

    ……

    两人渐行渐远,老夫人憋了口气,只觉霍十九插手国公府里的事着实没个体统。可他们也的确理亏在先,加之英国公开口,她只得暂且忍耐下。

    二夫人这会儿已吩咐人预备了香汤,着令婢子为蒋妩除去湿衣,服侍泡热水驱寒,便与大夫人和三夫人暂且出去了。

    蒋妩洗了两道热水,将泥污去了才坐在浴桶之中,舒服的叹了口气。

    冰松眼睛哭肿成两个核桃,仔细轻柔的为蒋妩洗头。

    “亏得大人下去的及时,在晚一些,怕姑娘性命不保,事发突然,一时间寻不到善于泅水的女仆,小厮家丁们又不敢让他们下去毁了姑娘清誉。若大人不懂水性可怎么好。”

    说话间,却听外头不远处有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和求饶声传来。那尖锐的叫嚷,让人背脊上扎了一排钢针,着实发寒。

    果真是在鞭尸?哭嚷的定是其家人。

    蒋妩跨出浴桶,更衣后将半干长发挽起,就要往外头去。

    听雨忙阻拦:“姑娘可使不得,那等场面,岂能污了姑娘的眼。”

    蒋妩却不听,只往外头去,听雨跺脚叹息跟了上来,冰松胆子小,鼓足勇气才下了丹墀。

    越往外头去,哭喊声越惨烈,只听个妇人不停在骂:“都是你这死鬼!都是你,你怎么不去死,偏偏死的是我女儿!”

    站在跨院门前,就见不远处两名小厮手持马鞭,一人一下抽打地上一个麻袋,麻袋扎口处露出一双惨白莲足,麻袋上已有开裂口子之处,鲜血渗出。

    许多奉命必须观看的丫鬟婆子垂首立着,竟有忍不住的,已经掩口呕起来。

    就在麻袋一旁,一满面尘霜形容枯槁的中年妇人,肝肠寸断的捶打着垂头丧气的干瘦男子,领有两个与蒋妩年龄相仿的小姑娘大哭着,叫着“姐姐”,又叫“是我们对不住你”。

    “杀人不过头点地,就罢了吧。”蒋妩蹙眉吩咐听雨,“去告诉霍英,就说我已经无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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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 第四十九章 儿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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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雨这会儿也吓得面色发白,闻言忙行礼,寻了个小丫头引路去见霍十九。

    霍十九此刻已沐浴更衣,在前厅与英国公和谭光一同吃茶。

    听人来回是蒋妩身边的婢子,就放下茶盏到了廊下。

    谭光与英国公只听得说:“……既然是妩儿的意思,就停手吧。”

    听雨领命下去。

    他们自然知道说的是鞭尸一事,才刚那么多人劝说都没用,偏蒋妩一句话就让他改了主意。

    英国公在霍十九缓步进屋来时,缕着胡须,笑道:“看来英雄难过美人关,是自古真理啊。”

    谭光也笑道:“正是呢。霍指挥使竟是个痴情种子。对蒋家姑娘言听计从的。”

    霍十九此刻已如平日那般,对英国公极为恭敬:“国公爷莫要取笑卑职了,当初我游戏花丛,也没想到如今真有个女子能动了我的心尖,只恨不能将她变做个扇坠子,时刻带在身上才甘心。”

    他说话时腼腆笑着,面带红云,二十七岁的人,却真一副少年情窦初开模样,看的谭光与英国公又笑了一阵子,只说他红鸾星终于动了,天赐佳人,日后必定和美。

    过了片刻,霍十九便起身告辞,英国公还要留饭,霍十九道:“家父母特嘱在下今日要带儿媳妇回去,是以今日只得先行告辞,改日再来叨扰。”

    英国公便笑着颔首,不动作,倒是谭光殷勤的送霍十九出去,眼瞧着霍十九往二门处去差人告诉蒋妩出来,才反身回了前厅。

    进门便道:“国公爷,今日霍英未免太过分些,怎得手长的都伸到国公府来了!”

    英国公随手把玩着茶盏,悠闲道:“他对蒋家丫头倒是动了真情。”

    谭光斟酌了半晌,依旧没敢问出今日蒋妩落水的事,也识相的告辞。

    英国公端着茶碗出了一会儿神,才豁的起身,随手将茶碗丢在矮几上,撞出咣的一声响,茶水翻倒,流了满桌。

    垂花门前,二夫人还在客气的留饭,蒋妩与霍十九自然推辞。

    霍十九携起蒋妩的手,笑道:“劳烦二夫人,妩儿身子弱,还是备个代步的小油车较为妥当。”

    “那是自然,已经吩咐人备下了。”二夫人抹汗,她身子弱?弱还能刚从鬼门关转一圈儿,又去看鞭尸,回来吃了压惊的药还能再吃下一大碗炖乌鸡的?

    离开英国公府,换乘了霍家马车,霍十九道:“时辰还早,回府去用罢了晚饭,我再送你家去。”

    蒋妩想要推辞时,霍十九已吩咐了车夫,她便也不言语。

    霍十九此时穿了身略有些宽的玉色锦衣,墨发没如往常束冠,只随意用了条布带在脑后高高的扎成一束,斜靠大引枕时,有散发垂在肩头,显得面色如玉,五官俊美。

    蒋妩挑眉,大大方方的欣赏。

    霍十九反而被小姑娘略带戏谑的明澈眼眸看的不自在,咳嗽一声道:“瞧什么呢。”

    “没什么。难道你还怕人瞧么。”红唇轻启,声音温柔,偏偏又是呛着他说话,神态倨傲,充满活力,根本不像才刚落水险些溺亡的人。

    原本他就不觉得她呛他时可气,只当她是小姑娘家倔强骄傲,还觉得有趣。如今想起方才水中她无助的模样,当时他真以为她定会没命了,立即觉得她能如此有精神着实可贵,禁不住噗嗤笑了,有了逗|弄之心,认真道:“旁人瞧不行,你若喜欢瞧,自然使得。”

    这人……真是逮住机会就要调|戏几句。

    蒋妩想起方才莲池中,他于混沌之中破水而来,不容拒绝的渡给她生命,当时来不及感触,如今却觉唇上触感依旧存在,不免心内发热,面上也有了些不自在,索性不与他说话,转而看向窗外。

    霍十九斜靠引枕单手撑颐,悠然含笑欣赏她姣好的侧脸。

    蒋妩自知道他的注意力集中在她身上,不免觉得脸上都热了。

    亏得英国公府与霍府距离不远,不多时马车缓缓停下。

    不等下车,就听到有人给霍十九问安,还有大呼着:“干爹纳福。”的声音。

    挑起车帘,霍十九先行跃下,蒋妩随后扶着听雨和冰松的手踩着小杌,足方落地,就有人道:

    “干娘您好啊!”

    “干娘当真天仙美人儿啊!”

    那一嗓子来的突然,唬的蒋妩险些打跌。

    她都快忘了,嫁给霍十九还能得一票年纪不小的干儿子。

    霍十九负手上了丹墀,冲着一众登门拜访、送礼的颔首,就吩咐曹玉留下主事,有急事的带进去先办。

    蒋妩也上丹墀,紧随霍十九身后,直到进了门儿,还听得到后头有人在叫嚷:“干娘慢走,改日儿子来给您老请安……”

    望着霍十九的背影,蒋妩轻叹了一声。

    “怎么了?”霍十九声音温润。

    “我刚十六。”

    “嗯?”

    “哪儿来的一群老掉渣的干儿子……”

    霍十九回眸,禁不住笑道:“你会习惯的。”

    一路走来,所见婢子仆从皆恭敬地行礼。

    才进二门,眼瞧着有一众人迎了上来,走在前头穿了身锦缎茶金色短褐的壮硕男子,不是霍大栓是谁!他身旁是身量高挑穿了身孔雀蓝对襟褙子的中年美妇人,正是赵氏。

    “爹,娘,您二位怎么出来了?我们……”霍十九迎上前行礼,话没说完,就被霍大栓一巴掌扒拉个趔趄。

    “丫头来啦!哈哈哈!”霍大栓面色红润,爽朗大笑。

    赵氏也笑的见牙不见眼,上前拉住蒋妩双手:“今儿玩的开心不开心?阿英那混小子可有欺负你?若是他敢给你委屈受,你只管告诉我,我定收拾他!”

    “他敢!”霍大栓瞪着虎目:“老子打断他的狗腿!”

    “去去去,你个粗人,张口闭口打断腿,也不怕吓坏了儿媳妇。”赵氏拉着蒋妩的手往里头走,“待会儿想吃些什么?咱们叫厨房预备去。初六听说你来,紧忙回屋里换衣裳去了,待会儿就来……”

    霍大栓也憨笑着跟上。

    一众仆婢紧张的垂首。

    被丢下的霍十九孤零零站着,好一会儿才叹息一声,缓步跟上。

53. 第五十章 种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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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霍十九并未迁怒,仆婢们都松了口气。他虽并非喜怒无常之人,可谁能保证哪一日不会被老太爷“欺负”的受不住拿他们出气?

    没错,就是欺负!

    在外头叱咤风云的人物,回了家就被老太爷呼来喝去,还不带反抗一句的,最要紧的是苏州园林似的霍府,如今已快改成田庄了!

    后花园里的花儿太美太香,不顺眼,铲掉种菜;宅子中空地和空院落很多,太浪费,改养家畜;十三房姨太太就知道弹琴画画闲磕牙,不知劳作白吃白喝还敢争风吃醋?!都给老子滚粗来种地!

    小厨房的厨子可是给皇上做过御膳的啊!可老太爷依旧大葱蘸酱就玉米面饼子,渴了就蹲在刚上过肥,“喷香”扑鼻的地头喝一碗凉水,连小解都不忍心浪费了“肥料”干脆解在地头里……

    好在老太爷没要他们都不许上恭桶……

    仆婢们各个小心翼翼的跟在霍十九身后,服侍他到了前厅,就见霍大栓已端坐首位,蒋妩则被赵氏拉着坐在次位说话。

    犹豫片刻,霍十九举步上前,刚要在霍大栓身边儿的空位落座就被亲爹瞪了一眼,他只得摸|摸鼻子,挨着门口最末位坐了,又叹一口气。

    仆婢们一听他叹息,唬的背脊上冒凉汗,紧忙上了茶躬身退下。

    赵氏笑着问蒋妩:“……今儿都玩什么了?他们家的人和善不和善?我给你挑选的头面你喜欢不喜欢……”

    蒋妩体会得到赵氏的好意,待她赤诚的人,她素来不吝温和,笑道:“……听了戏,咿咿呀呀的不很清楚,倒亏得我略识几个字,对着词折也看的七七八八,国公府高门大户,自然与咱们这样人家不同……头面我很喜欢。只是我不大喜欢那些花儿粉儿的,戴着沉重,还担心弄丢,是以今儿也没都戴着。”

    蒋妩的回答,听的霍大栓与赵氏连连点头。

    霍大栓赞叹道:“难得真难得!丫头才多大呀就识字儿了。我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

    赵氏白了霍大栓一眼:“你爹当年也不给你识字儿,丫头的爹可是大才子,你能比的了么。”

    “就是。”霍大栓挠着头,粗声粗气道:“好在咱家十九、廿一和初六都不像我,还都识字儿。别看十九那个怂样,认字儿念诗可厉害咧!”

    “噗!”霍十九一口茶喷出来,呛咳不能自已,面红耳赤的起身道:“爹,娘,我先去书房。”

    “去吧去吧,”霍大栓摆手,轰鸡崽儿似的,咧嘴笑道:“那小子还不好意思了。”

    担心她不喜霍十九,所以才竭力推销,告诉她那人也有可取之处么?

    蒋妩抿着唇笑,父母爱子之心叫人动容。

    “指挥使是进士出身,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他的才名我是知道的。”

    赵氏听闻蒋妩的话,笑着握着她的手。心道姑娘当真是好,模样儿好,人也好。

    霍大栓却道:“有几车我不知,不过他当年练字,房后的水塘都被他给糟蹋成黑塘了,叫我拉过来窝心脚一通踹!”

    赵氏掩口咳嗽了一声,温声道:“丫头别与他那粗人一般见识。”又使劲瞪霍大栓一眼。

    霍大栓却不服气,“我又没胡诌!”又兴致勃勃道:“丫头在家种地不?”

    “家中也有庄子,不过我并不过去,只帮母亲做些活计。”

    赵氏拉着蒋妩的手时,已知她手心有茧,当下心疼的道:“这些都是干活儿留的茧?蒋御史家当真是清贫啊。”

    蒋妩笑着点头:“劈些柴禾而已,也当是锻炼体魄。”

    “你还劈柴啊?那你定然有些力气。”霍大栓惊奇的站起身,巴掌一拍,道:“走走走,跟我一同翻地去,花园子里那些破花叫我给拔了,这会儿还没松土呢,我打算在那种些小青菜。”

    赵氏气结:“你个死老头子,那有十三房姨娘呢,叫他们帮你翻去!做什么叫丫头去做粗活!”母鸡护小鸡一样搂着蒋妩:“丫头,咱不去,不听他的。女儿家闹的满手茧子可怎么好,咱们家又不缺劳力。”

    这对夫妻,当真已将她当做自己女孩一样对待了。

    蒋妩对杀气敏|感,对善意更敏|感,她从来不爱功名钱财,不求锦衣玉食,重的只有个“情”字,此刻心头温暖,禁不住笑道:“伯母别瞧我这样儿,翻地我会呢。”

    “看看,丫头都说会翻地,走走走,跟我去看看我的黄瓜地,那隔壁就是花园子,我就是打算种那片地呢!”霍大栓说着健步如飞出去。

    蒋妩也对赵氏一笑,起身跟上。

    赵氏无奈摇头,却对蒋妩更喜欢了,也带了婢子往外走。

    到了廊下,只听霍大栓还在夸蒋妩:“……那兔崽子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往后你有啥不顺心,只管跟我说,我窝心脚踹不出他屎来……最烦那一群,只知道涂脂抹粉儿的,叫他们帮忙种个地跟要了他们命似的……”

    话音方落,几人恰出了月亮门,正看到“涂脂抹粉”的四人面色僵硬的站在门前,蒋妩只认得其中年龄最长的苗姨娘,她皮肤好像晒黑了很多,人也瘦了不少。

    苗姨娘,孙姨娘,黄姨娘,郑姨娘笑容都很勉强,屈膝行礼:

    “老太爷。太夫人。”

    苗姨娘上前来,又对蒋妩笑道:“听说蒋三姑娘来,咱们特地来请安。姑娘这会子要与太爷去地里吗?不如留下与我们姐妹说说话儿。”冲着蒋妩眨眼,一副救她于水火的模样。

    蒋妩却道:“姨娘们也一同来吧。”就跟上了霍大栓的步伐。

    苗姨娘几人的脸瞬间黑了。

    霍大栓先带蒋妩去抱香阁看了碧青一片的黄瓜地,又过月亮门,轰开一群散养的小鸡仔,迈步躲开几坨来不及清扫的鸡粪,横穿一片假山石就是池塘边空旷的一片地了。

    只见池边垂柳依依,凉亭披了淡粉纱幔,蒋妩几乎可以看到从前鸟语花香的雅致。

    可如今……咳咳。

    到了地头,蒋妩见有草鞋,就捡了双大小差不离儿的绑在绣花鞋外,随手拿了个铁锨往地里走。

    霍大栓看的喜欢,也拿把铁锨跟上。

    姨娘们站在地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赵氏却是笑着看着蒋妩将铁锨往地里一戳,脚踩借力,铁锨就插|入泥土中不浅,利落一挖,如此下来几次,已翻出一小片儿。

    霍大栓比蒋妩动作利落的多,一面娴熟的翻地一面对她赞不绝口:“好丫头,真不错,往后过了门就一起来种地吧!”

    霍初六拉着霍廿一才进了门,就听见霍大栓这一句,“爹,你又胡乱抓苦劳力!”随即拉着不情不愿的霍廿一往地头去。

54. 第五十一章 裳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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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妩闻声回眸,正看到未来小姑满脸灿笑,拉着个身材高挑,长得与霍十九有五分相似,身着淡蓝长衫的青年走来,仔细瞧瞧那青年容貌与赵氏有七分相近。

    “嫂子。”霍初六到了跟前屈膝,亲热的拉着蒋妩,就指着霍廿一道:“他是我二哥。”

    蒋妩将铁锨戳在地里立着,与霍廿一相互见礼。

    霍廿一望着蒋妩时,脸红到脖子根儿,低头不语。

    赵氏笑着走来:“丫头不必拘谨,他叫廿一,如今也有了表字,单字‘明’。”

    “一个霍英,一个霍明,听着就是哥俩儿!”霍大栓拄着铁锨,爽朗道:“话说当初老子给这些兔崽子取名可憋坏了,十九还好说,生在腊月十九,叫个生辰就是,娘的偏偏老二生在七月二十一,他早前是叫霍二一的,后来人都说难听,一个男儿家做什么总叫‘二姨,二姨’的。好歹有个老街坊是个肚里有墨水儿的,说二十一按着黄历上就是廿一,他才叫的霍廿一。”

    “你还有脸说!”赵氏瞪霍大栓,“你们不知道他,当年生了老二,他蹲门口憋了三天,最后偏说先取个贱名好养活,非要叫个‘木头’,依我说,再聪慧的孩儿叫了木头也给叫傻了。”

    霍大栓赧颜,不服气道:“那我还叫个‘大栓’呢,我不也没傻!”

    “你不傻?也没见你精!”

    ……

    眼看霍大栓和赵氏竟拌起嘴来,互相揭短不亦乐乎,蒋妩新奇的眨眼。

    前世是孤儿自然不必说,今生有了家,父母姊妹对她都真心实意,可父亲、母亲却是相敬如宾,从未见过如此这般热闹的时候。或许他们自持长辈身份,不在儿女跟前这样说话吧?

    可这会子蒋妩却觉得前所未有的放松。

    其实除了霍十九那人人品坏些,霍家人还是不错的。

    霍廿一眉头拧成疙瘩,见霍大栓和赵氏心情都比往常好,着实是在为霍十九终于要娶亲而欢喜,不免烦躁。再看蒋妩,更觉惋惜,叹道“好好的姑娘,却要被那混蛋糟蹋。”

    原本热闹场面瞬间变冷,霍大栓夫妇忐忑的望向蒋妩。

    蒋妩却拿起铁锨,没事人似的继续翻地。

    霍大栓这才松了口气,在蒋妩背对他们时踹了霍廿一一脚。霍廿一躲的倒也快,一下就跃开了。气的霍大栓吹胡子瞪眼睛,又不好大嚷,只得眼看着霍廿一大摇大摆倨傲离开。

    此时的外院书房,霍十九已换了件宝蓝色云锦道袍,长发重新束冠,面沉似水负手站在窗前。

    听雨俯首贴地,“是奴婢伺候不周,没有保护好姑娘,才叫姑娘落了水。请爷责罚。”

    “你也知道是你伺候不周?”霍十九声音温和又冷淡。

    听雨背脊生寒,依旧跪伏,“是,爷吩咐奴婢好生伺候姑娘,奴婢违了爷的意思。险些让姑娘遇险,当真万死难辞其咎。”

    霍十九回身,并不发话处置,而是问:“姑娘今日都做些什么,可有何异动?”

    听雨沉吟,道:“姑娘为人温和疏远,其实并无异动,只是看戏时,新昌侯家的宋小姐故意打翻果盘脏污了姑娘的衣裳。奴婢伺候姑娘随二夫人去更衣回来的路上,冰松曾焦急的叫嚷过‘姑娘你在哪儿’,我道是因为假山岔路多,我又在与碧香套话没留心才叫姑娘走失了。后来姑娘却说是她故意与冰松逗着玩儿的。”

    霍十九沉吟:“在假山石阵中?”

    “是,就是比邻雪梨院的芙蕖苑。”

    “然后就有婢子,不留神将姑娘撞落水了?”

    “的确如此。”听雨颔首,“爷,奴婢觉得其中必有蹊跷。尤其是那婢子被鞭尸时,她老子娘和两个妹妹都在场,哭的是肝肠寸断,我后来打听,据说那婢子的爹是个烂赌鬼,欠了一屁股饥荒,人说要将他女儿都拉去抵债呢。”

    霍十九沉思片刻才道:“你去吧,伺候姑娘不周,罚俸三个月,若再有下次,就拔了气门儿吧。”

    听雨连忙叩头:“是,奴婢再不敢了,奴婢告退。”

    听雨退下后,霍十九又斜倚窗棂立了许久。他在分析今日听闻时,曹玉似影子一般站在他身旁,却又不叫人感觉的到他的存在。

    直到下人来传话:“晚饭已经预备得了,太爷请老爷去用饭呢。”

    霍十九才收回心思,与曹玉回了内宅。

    用过晚膳,霍十九亲自将蒋妩送回家。一路上蒋妩嘱咐冰松回家不准提起落水之事,又叫冰松将英国公赏赐的十两银子自个儿收起来做体己,这才进了家门。

    此时已是天色大暗,从前唐氏不大舍得灯油钱,屋里都只点一盏灯,今日绕过影壁却见前厅灯火通明。

    蒋妩问银姐:“家中来了客人?”

    银姐笑道:“可不是呢,老爷的一位同僚带着家眷来拜访。”

    蒋妩挑眉进了屋,正看到蒋学文、唐氏与一对中年夫妇分宾主落座。蒋嫣和蒋娇则在一旁,陪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女说话。

    那少女生的身量高挑,穿了件牙白色的细棉褙子,墨发梳了双髻,许是听见有人进门,回头看来,只瞧见英气勃勃一张俏脸上,有一双与蒋妩相同的飞扬剑眉。

    蒋妩见她,心内大赞一声好。

    她最喜欢这种英姿焕发的女子,前世的她便是如此。今世托生了个楚楚可人的躯壳,身量也娇小,若非剑眉随了蒋学文,再加上她自己阅尽沧桑的眼神儿,她还真要做个纯粹的柔弱女子。她不仅羡慕起此女的身量容貌了。

    蒋学文此时已经笑着道:“妩姐儿回来了?来见过你仇伯父和伯母。”

    仇将军?英国公口中的那位?

    蒋妩略敛额,不动声的上前行了礼。

    仇懋功与夫人任氏笑着颔首,给了蒋妩一对金累丝的镯子做见面礼。

    唐氏就笑道:“妩姐儿去与你长姐一同陪着裳音说说话儿吧。”

    不等蒋妩做答,那英气的姑娘已到了蒋妩跟前,利落屈膝,干脆道:“我叫仇裳音,你就是蒋妩吧?你不必担忧,就算嫁给霍英狗贼也没什么大不了,他气数已尽,你很快便能脱离苦海。”说着还鼓励的对她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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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第五十二章 劣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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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位裳音姑娘的性情,当真如模样儿一般爽朗。

    蒋妩素来不喜女儿家扭捏的性子,虽心内疑虑为何仇裳音如此笃定的说霍十九“气数已尽”,依旧很喜欢的对她微笑。

    姑娘们去了里间。

    原本待客时内外的格扇从不关的,今日唐氏却吩咐人将门关了,屋门隔音,距离又远,几人在里屋都听不清长辈说了什么,纵有好奇之心,当着彼此也不好去偷听,只得说着一些闲话。

    蒋妩一面陪着闲聊,一面集中精力听着外头的对话,也亏得她耳力过人,才勉强断断续续听到一些。

    “……原是不该求着蒋兄……人丁单薄……信不过……万一,裳音就托付给你了。”

    “你也大可放心……”

    蒋妩听着二人对话,心内不禁想起今日在英国公府听到的那些。想来英国公与另外一人的对话她并未听完整,然英国公却不知被听了多少去,才对她下了杀手。这个危机还未彻底解除,万一仇家出事,他们又要如何保得住仇裳音?

    仇裳音面上也有忧虑之色,又因蒋嫣与她尽是谈论些写字绣花的事,她不感兴趣,最终几人之间就冷场了。

    这冷场,持续到仇懋功与夫人告辞。

    临出门前,任氏拉着仇裳音叮嘱:“我与你父亲出门去,你这些日就暂住在你蒋伯父这里,定要听话,可不要乱惹麻烦。你素来就爱舞刀弄棍的,好打抱个不平,如今在不可如此,你蒋伯父家的姑娘都文文弱弱的,不要吓坏了人……”言语中一万个不放心,眸光含泪,又似要死别生离一般悲感,许多叮嘱却又不好多言怕仇裳音多想。

    蒋妩心内便觉恻然,生逢乱世,不论是谁,都有自己的情非得已。

    蒋嫣则是挽着仇裳音的手宽慰任氏,道:“仇伯母放心,裳音妹妹爽利又随和,定不会如您所说那样儿的。您与仇伯父只管出门去便是。”

    任氏点了点头。

    仇懋功微笑与蒋学文拱手作别。

    待到仇氏夫妇离开,唐氏就吩咐蒋嫣与仇裳音同屋,还吩咐她:“不可怠慢了裳音。”

    蒋嫣自然道是,与仇裳音回屋去了。

    蒋妩便给蒋学文使了个眼色。

    蒋学文会意,道:“妩姐儿跟我来书房一趟。”

    “是。”蒋妩应是跟上。

    唐氏担忧蒋妩,深怕蒋学文脾气执拗,说了什么不入耳的叫蒋妩难过,还要跟着去。

    蒋学文却当场推道:“我嘱咐女儿出阁后的事儿,你别跟来。”

    唐氏只得点头。

    书房中,蒋妩掩好门窗,低声问道:“如今情势已紧张到仇将军必须托孤了吗?”

    蒋学文惊讶:“你如何知晓?还是你在霍英处听到了什么?”

    蒋妩摇头,将今日在假山旁听到的话说给蒋学文。略微想想,还是没有说出自己落水一事,只道:“大约是我去的不恰巧,英国公的话也没听完整。他许也发现了有人偷听,派人搜查了一番,我幸运,躲开了。”

    “能够如此已经很好。至少证明我与仇将军的猜测是对的。英国公那样小心谨慎的人,眼里如何能揉一丁点儿的沙子?”

    蒋妩问:“父亲,到底发生何事?你也与我细细说了,免得我要做什么怕失了分寸。”

    蒋学文略一想,便点头道:“你也当知晓北方金国皇帝有三个儿子吧?”

    “是。长子文韬武略、次子体弱善谋,三子交友满天下。”

    “的确,那你可知咱们北方的锦州城已被金国占了多少年?”

    “锦州应是庆宗在位时丢的,到如今约莫近五十年了吧?”庆宗是小皇帝的祖父。

    蒋学文满意颔首,对蒋妩了解政事十分欣慰,“你说的不错。锦州被金国占领,先皇在位时就曾经多次意图收复失地,金国大皇子镇守锦州,着实将那处防的如同铁桶一般。先皇纵有经天纬地之才,奈何天不垂怜,竟早早的便龙驭归天,到如今咱们小皇上……哎,不提也罢。”

    蒋学文虽是竭力控制情绪,蒋妩依旧从他语气中听出了惋惜与对小皇帝的不满之意。

    她不言语,只端坐圈椅上沉默倾听。

    蒋学文又道:“如今金国皇帝病危,镇守锦州多年的大皇子匆匆回了都城,锦州留守的守将格绷额是个有勇无谋的莽夫,虽号称有守军五万,可也未必不是咱们的机会。”

    听到此处,蒋妩却是面色一凝,挑眉道:“父亲觉得,如今已大燕的能力,还有收复锦州的希望吗?”

    蒋学文闻言,眸中闪烁异彩,一反方才侃侃而谈,只望着蒋妩不言语,似在等她的下文。

    蒋妩想起英国公说的“国库里的那些事”。她知道自古以来,政客的手腕都是不容小觑的。恐怕清流若与仇将军联手,未必真的是为了收复失地吧?

    先前父亲就已说过,如今大燕国库空虚。英国公纵容手下借贷银子。

    如果打仗,就必然要用银。要用银钱,立马会现出国库中的丑事。这正是清流给英国公强力一击的机会,或许也可借此事叫小皇帝看清楚英国公的真面目。

    倒是仇将军,未必不是真心实意想要收复锦州。只是可怜了直爽的军人……

    蒋妩虽心如明镜,却不是个喜欢多言的,合论是这种政客的手段是她不喜的,却因立场而不得不如此,只又垂下长睫,淡淡道:“既如父亲所说,仇将军是奏请之人,英国公定是会对他下手的。”

    她一句话,蒋学文就明白她已经看清细节了,心内喜欢的紧,点头道:“不错。是以仇将军才让裳音暂住在咱们家中。”

    “为的也是要借重霍十九的身份吧。毕竟父亲做霍十九岳丈的事已经拍板钉钉,就算英国公要对裳音如何,也要看在霍十九的面儿上掂量掂量。”

    蒋学文赞许道:“妩姐儿果真是明白人。”

    蒋妩却是拧眉:“英国公那群人手段素来狠毒,又有霍十九为虎作伥,依女儿看,他们连暗杀那等事也是做得出的,父亲可有消息,知道他们要如何动手?手段是明还是暗?”

    蒋学文被问的赧颜:“咱们的人尚不能听得英国公那方的消息,所以一切都不知晓。”

    蒋妩眉头皱的更深了:“那父亲可知,英国公动了仇将军,下一个就会动你了?”蒋学文是清流之首,英国公睚眦必报,又认定了仇将军是被“穷酸”撺掇,哪有不报复立威之理?

    蒋学文负手凛然道:“为父的自然不怵。”

    他话音方落,就听见蒋妩的一声叹息。

    蒋妩低垂螓首,幽幽道:“我自来知道父亲不缺为国捐躯的勇气,而我还是那句话,纵然咱们分了家,与本家关系不甚密切,可到时候若获罪,带累的也全族中的人,何况母亲、长姐、二哥哥和娇姐儿。”

    说到此处,蒋妩已站起身来,道:“父亲好生想想吧,我也该回去歇着了。”情况紧急,她必须去探听清楚英国公下一步的计划,否则只白白的等着任人宰割怎么能行!可叹清流之中,竟一个探子都安插不进去吗?

    不过,若真有探子,父亲也不会舍得她嫁给霍十九去探听消息了。

    只是父亲此时太过冒险。难道她与霍十九订了亲,家中就可保无虞吗?她看霍十九与英国公之间的关系如何还有待观察,霍十九会否保着他们全族还是未知,这会子也只能依靠自己。

    蒋妩思及此只觉头疼无比,摇着头回了卧房。

    将匕首拿了出来,吩咐冰松吹了灯,取了条雪白的帕子擦拭。

    冰松盘膝坐在炕上,瞧着淡淡月光透过窗纱照射进来,将蒋妩娇柔的侧脸洒上银光,只觉原本擦拭匕首那等毛骨悚然的动作瞧着都是优雅无比的。

    “姑娘,您今儿早些歇着吧。”冰松压低声音道:“今日也累了一天了。”

    蒋妩却摇摇头,道:“我待会儿还要出去练脚程。你也就如从前那般,好生看家,别叫人瞧出端倪。”

    冰松还要再劝,可目光对上蒋妩认真的眼神,到了口边的话又咽了回去,鬼使神差一般点头:“是,我知道了,定然看好家,不叫人发现姑娘行踪。”

    蒋妩就笑着拍拍冰松的肩,匕首还鞘,换上夜行衣,将匕首绑缚在右腿,带了她特制的双层蒙面,墨发依旧是只高高在脑后束成一束,就推开了后窗。

    月色明亮,将蒋妩娇柔身形勾勒的很是玲珑,尤其长发黑亮,眉目英气,冰松只觉蒋妩化身成夜色中的一股风,眨眼间,人影儿已经消失在窗前。

    她快步追着到了格扇前,只看到一道黑影一闪,后院中空无一人。

    冰松不禁咂舌。

    她有幸见过一次姑娘的伸手,那时就只觉得快的不可思议,如今才多久,她竟更进益了,快的叫她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而蒋妩这厢以最快速度轻车熟路来到英国公府后门。她谨慎的藏匿于石狮子后,观察片刻,才窜上墙头,轻盈跃入墙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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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第五十三章 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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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亏得白日里来过国公府,又细心记下了各处地形,蒋妩脑海中已有国公府大概轮廓,只一路身形灵巧轻盈的躲避巡逻侍卫,细心寻找英国公这会子可能在的某处。

    仇将军今夜都趁机托孤,可见情况之紧急,英国公是做贼心虚的一方,必然会越加急着安排。

    蒋妩笃定只要找到英国公探听片刻,必然会得到有用的消息。是以静下心来,细心观察侍卫如何换班,如何走位。

    她发现,国公府的侍卫比霍府的还要多,足见英国公也自知树敌太多,更很是谨慎。

    不多时,蒋妩来到比邻芙蕖苑的天香阁。

    此处灯火通明,布防最密。

    蒋妩侧身闪入月亮门,巧妙躲过几名侍卫的耳目,背贴假山石,等两班侍卫交叉而过,抓准空子就地侧滚翻到了廊下,箭步跳上台基,双手一扶廊柱,腰眼用力,已是轻盈爬上屋顶。

    蒋妩不敢有太大动作,因前一次与曹玉交手时,已让她有了自己身手的一个认知,自然不会自大到觉得难逢敌手,是以十分小心,屏息凝神的附耳于瓦片之上,却听里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您是说,皇上的意思是后日要上朝?好端端的,皇上怎么会想到要上朝?”竟是霍十九低沉温润的声音。

    随即便是英国公中气十足的声音:“你整日与皇上在一处,我没问你,你反倒来问我?”

    语音稍缓,又道:“倒也并非说皇上上朝不好,皇上亲政,身为臣子哪里不欢喜?只是如今朝中有些个一门儿心思只图谋自身功名利禄而唯恐天下不乱的人,专门撺掇一些无稽之事。还有人偏要征战锦州收复失地。”

    “我也听说了。”霍十九声音含笑:“国公爷的意思我明白。这样祸国殃民之人断乎留不得。”

    听闻霍十九回答如此利落,蒋妩蹙眉。

    英国公轻笑,“也亏得有你在,我也有了左膀右臂。才刚我也并非有埋怨之意,只是一想到那些酸儒自以为是的想法,就觉头疼,恨不能杀之而后快。”

    霍十九道:“国公爷放心,这般不为朝廷着想,只为一己私利之人,我定然不会放过。也断乎不会让这种人在朝会时候对皇上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英国公哈哈大笑,爽朗道:“很好,你是个明白人。”

    蒋妩将英国公与霍十九的对话听了个九成,心内已有些发冷了。这两人说的都是一心为国的话,实质上却不做半点对国家有益之事,为了英国公的一己之私,仇将军那等忠诚武将都成了他们口中那只为自身名利的人。

    看来,锦衣卫要对仇将军动手了。

    就算英国公与霍十九不言明细节,蒋妩也猜得到锦衣卫的手段。

    多留已无益处。蒋妩翻身要走。

    谁知她才放预备溜下屋顶,却听背后有破空声。

    心内一跳,蒋妩侧身翻滚跃下屋顶。

    笃笃两声,方才她趴伏的位置已钉了两枝袖箭!

    与此同时,院中人影攒动,灯光乍然明亮,有人呼道:“有刺客!”

    英国公侍卫众多,其中不乏高手,蒋妩终究还是被发现了!

    在听到屋顶有袖箭声时,曹玉就已护在霍十九身侧。英国公身畔也有侍卫前后保护。听得院中动静,一行忙往外头去。

    推开格扇,只见侍卫手持火把将天香阁出口处包围,有四名汉子手持明晃晃的佩刀,正围攻一身材矮小的黑衣人。

    曹玉见了那黑衣人,眉头便是一拧——他身法轻盈灵活,看不出功夫路数,隐约中瞧得出是一种极为实用的近身格斗之术。眼见他向后弯腰,长发在月色与灯光映照下划出一道优美黑瀑,某个曾经让他懊恼不已的人影就已经冲上眼前。

    是那个俊美的少年!

    方如此想,那少年右手已至腿侧,寒光一闪,一道银光以不可思议的角度荡开两把同时砍下的钢刀,匕首向上与钢刀划出火星,发出刺耳尖锐的摩擦声,随即就是两声闷哼。

    两条血箭喷涌,两名汉子向后仰到,不可置信的捂着脖颈,抽|搐着失去力气。

    好快的刀法!

    竟是一瞬夺走二人性命!

    曹玉将霍十九护在身侧,面色凝重。

    这少年与上次见的或许并非同一人。因为此刻的他杀气凛然,上一次那人却并无此气势。

    这种令人胆寒的嗜血煞气,若非屠戮鲜血喂养是绝不可能练就出的!曹玉也自恃高手,此刻竟被那少年消瘦鬼魅一般的身影逼出满背冷汗,头皮上汗毛都竖了起来。

    又有侍卫合围而上,将那瘦小身影包围其中。尚不等英国公欢喜,已又有两人倒地不起,匕首同样滑过他们的脖颈,鲜血喷涌。

    血腥味充斥鼻端,英国公腿上打颤,也露怯色。他很难想象那冰冷匕首以电光石火之速划过他脖颈的感觉。

    一阵大风吹来,遮蔽月光的云被吹散,明亮月光洒下,与灯光一同洋洋洒洒在天香阁当中空地,就见那刺客翻身避开钢刀,匕首又戳入一侍卫的心口,正是心脏部位。

    就在他拔出匕首时,似感觉到英国公、霍十九与曹玉的眼神,凛然转身。

    夜芒下,长发飞舞,剑眉飞扬,目淬寒冰,面巾与黑衣将他掩于夜色,更如天生属于残酷的精灵,虽狠毒嗜血,瞬间收割生命数条,却有无限美感。

    拔刀,鲜血喷出,大汉倒地。那刺客却看也不看。

    月色,鲜血,蒙面少年飞舞的长发和匕首染血时赤红的银光,就此成为一幅画,刻印在在场众人心中。

    蒋妩杀的兴起,已分不清此地是前生还是今世。她双手的血污,早在前世就已涤不浄了。

    就在她左手刀鞘挡开一记攻击之时,突听得一声大吼:“退!”

    与此同时,围攻众人均退后,不知何时赶来的弓箭手已涌入院中,五十余支箭尖都直指着她。

    一切行云流水的杀戮如断了的琴弦,戛然而止。

    蒋妩反握匕首,鲜血顺着刀尖滑下,滴落在地。似叫人听得到“嘀嗒”一声。

    “放!”

    吼声方落,众侍卫已弯弓搭箭。

    曹玉心头莫名一紧。如此情状,岂非插翅难逃?

    可谁料想那少年却突然冲向他们这方,手中匕首脱手而出,只指英国公而来。

    弓箭手自是追着人射箭,眼看刺客跑向国公爷,哪里还敢射出?只有零星两三个手上没有数的,已撒了手。

    英国公身旁护卫已吓的三魂七魄全部升天,好容易才手忙脚乱接住迎面而来的匕首,好歹英国公无恙。

    再看院中,还哪有刺客的踪迹?

    “国公爷,刺客逃了!”

    英国公大怒,“放屁!才刚人就在眼前,怎会逃了!给我搜!就不信他还有飞天遁地的能耐!”

    一旁侍卫怯生生又道:“国公爷,才刚有三箭射出,卑职却只找到两只箭,且地上有些血迹。”

    英国公精神一震,好似方才那等恶魔般屠杀的刺客也会流血受伤,是一大慰藉。

    “那刺客已经受伤,跑不远,给我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侍卫随从退下。

    英国公回头蹙眉对霍十九道:“刺客尚未抓住,路上也不安全,你别回去了,就在此处吧。”

    霍十九挑眉,也不冲撞,点头道是。

    英国公再看看院落中正被人抬出去的六具尸体,背脊汗毛又立了起来,仿佛躲避瘟疫一般快速离开。

    不多时,霍十九身边就只剩下曹玉。

    霍十九道:“走吧,稍坐会儿再走。”

    “是。”曹玉恭敬的为霍十九推开格扇。

    谁料想霍十九才刚进门,左臂就被一瞬反剪身后,疼痛袭的他直不起腰,一冰冷染血之物已抵住他脖颈。

    背后之人身上散发着淡淡檀香与血腥混合的气息,声音低哑,“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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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心如刀绞

    空气仿若一瞬凝滞,曹玉难以置信的双眼圆睁,懊恼、后悔、自责、焦急等情绪瞬息闪过,他用仅存的理智关紧背后格扇,低声斥道:“放开他!我让你离开!”

    “我可信不过你。”伪装后的声音是属于少年的低润沙哑。

    曹玉急了:“你待如何!”

    “不如何。”

    蒋妩轻笑,悠闲自得,仿若逃与不逃都无所谓,左手拿住霍十九脉门,右臂斜横,以染血的箭尖抵住他颈部动脉,冰冷锋利在他修长脖颈留下一道划痕,鲜血渗入雪白交领,染出一朵妖娆血花。

    “住手!你若杀了他你也走不了!”曹玉心急如焚,双眼赤红死瞪着“刺客”,只见他剑眉下双眸冷芒绽射,杀气森森,如地狱走出的煞神一般令人周身发寒。曹玉知道,若非霍十九的性命对此人有用,他会毫不犹豫的下杀手。因为收割性命对他这种嗜血魔头来说比砍瓜切菜还要容易。

    霍十九安抚的对曹玉眨眼,低声道:“他说的不错。杀了我,你走不了。”

    蒋妩无所畏惧,淡然道:“你我同去,黄泉路上也有人叫我练手,且也算为民除害,何乐而不为?”

    霍十九哂然一笑,又道:“现在我开口,必定会有人来。”

    “那就要看他们来的快还是我手上的家伙快了。”箭尖又入皮肉一些,鲜血涌出更多。

    曹玉厉目低呼:“住手!你若伤他半分,我定将你千刀万剐!”

    “你大可试试看!”蒋妩轻笑,令听者都感到她快意恩仇的洒脱。

    “你!”曹玉急的面红耳赤。

    霍十九似被刺客的豪情感染。语气中多了几分敬佩:“这位壮士,其实你当知晓。就算现下我们不开口唤人,英国公既留了我。也定会让人来伺候茶点宵夜,且下人应该很快就到了。”

    “我知道。”蒋妩轻快的道:“反正我若被发现,你的死期也就到了。”

    无赖!真真无赖!

    曹玉咬牙切齿,恨不能立即拗断她的脖子。

    霍十九却依旧面色平静,淡淡看着曹玉。

    就在此刻,曹玉与蒋妩眼神同时一凝。

    曹玉挑衅道:“已有人来,你现在逃走还来得及。”

    面巾下的红唇勾起浅笑,此时的蒋妩已与前世的小五合二为一,生死无惧。

    霍十九闻得到身后的血腥气越来越浓。便劝道:“壮士身上也有伤吧?你这会子逃走,好生裹伤才是要紧。你也知道留下也是死路一条,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丧命于此,岂不窝囊?”

    蒋妩依旧不言语,亦不动作。好似肩头不断流下湿润半边肩膀的血不是她的。

    两厢僵持。

    刺客如此无所畏惧,曹玉当真束手无策。他心内尚存一线希望,只盼刺客终究是怕的,会在下人进来时自行逃走。

    然而吱嘎一声格扇被推开时。刺客依旧没动。

    那小厮端了黑漆茶盘,进门还未开口,见此场面就呆愣住,随即惊呼。手一软,丢了茶盘就要唤人。

    霍十九秀丽眼中冷芒闪烁。

    曹玉立即会意,掠身上前一手端住茶盘。另一手捂住小厮的嘴,随即臂膀用力。“咔”的微弱声响后,那小厮的脖颈以不正常的角度歪着。双眼圆睁倒地不起。而黑漆茶盘上的两碗茶只略洒出一些,被他轻放在旁矮几之上。

    %%

    书房中,英国公端着雨过天青的精致描金盖碗,其中热茶已经变冷,他依旧没吃一口,只愣愣望着多宝阁上的红珊瑚出神。

    方才在天香阁那嗜血的一幕幕,到此时此刻依旧令他心头生寒。他并非没见过杀戮,手上也非干干净净,只是方才那个杀手连自身生死都不顾的狠劲儿,着实是他今生所遇之人中唯一仅见。

    他不禁胆寒,若是方才侍卫没有发现他呢?若是他的匕首命中了他呢?再或者他此刻就潜伏在某处,预备伺机而动夺他性命呢!

    英国公额头上便有豆大的汗珠子滚了下来。

    “国公爷。”

    “啊!”突然的声音唬的英国公一惊,手一抖,险些扔了盖碗,豁然起身抹汗骂道:“混蛋!几时进来竟也不吭一声!”

    “国公爷恕罪!”随从不敢辩驳,其实他已在一旁叫了英国公四五声了,只道:“全府里都搜过了,并未发现刺客踪迹。”

    “蠢材,真真蠢材!”英国公怒火攻心,厉色骂道:“你们那么些人,连个小小刺客都抓不住,要你们何用!”

    “国公爷息怒。”随从跪地垂首。

    英国公深吸口气,强作镇定的问:“霍英呢?”

    “回国公爷,指挥使大人和随从在屋内吃茶。”

    “没有旁的动作?”

    “并无旁的动作,一直在吃茶。”

    英国公松了口气,道:“罢了,天色已晚,你去告诉霍英自便吧。将府里给我围严实了,再搜!那刺客受了箭伤,就不信他还插上翅膀飞了!”

    “是!”随从叩头,起身退下。

    一辆华丽的马车缓缓驶离什刹海附近的国公府,穿街过巷,最后停在德胜门前。

    此即已是丑正,万籁俱寂,就连巡城的兵士或都懒得再动。合论那马车上明亮的气死风灯上还有硕大一个“霍”字,谁又敢上前询问?

    曹玉丢下马鞭一跃而下。

    随即,霍十九在蒙面刺客的挟持下下了车。

    方才,他们放刺客换上小厮衣裳离去,又将小厮的尸体沉入池塘。随后告辞,驾车离开。

    谁知越走越觉得不对,怎么马车似比平日里都沉重一些?

    尚未出英国公府,霍十九掀开窗帘往后查看的时候,已脱掉小厮服侍一身黑衣的少年窜身一跃,竟从狭窄车窗投身而入,随即以半截箭矢的尖锐一端又一次抵住他的脖颈。

    那少年当时还顽皮的冲着他眨眼,戏谑笑道:“指挥使,又见面了。”他当时动作的流畅,竟让人看不出鲜血已染湿了他左臂衣袖。

    曹玉气急败坏,奈何投鼠忌器,只得带他离开国公府重重侍卫的包围和阻拦,将马车驾至此处。

    如今眼看霍十九又在那人辖制之下,曹玉心念飞转,已开始计划稍后当如何拿下此人,面上却很平静,“放了大人,你就可以离开了。”

    仰头望着城墙,又看紧闭的城门和四周空旷之地,“壮士武功盖世,要出城也容易吧?”

    蒋妩剑眉一挑,面色镇定,实则已感觉到曹玉身上散发出的浓重杀气,比方才任何一刻都来的强烈。

    左肩的伤不严重,可失血的她已渐渐赶到体力不支。可如此情状,偏偏要紧绷每一根神经,以应对面前劲敌。

    蒋妩深知曹玉的厉害,方才在英国公府天香阁被侍卫围攻时,她虽也感觉到杀气,可那种杀气只会激发她嗜血的本性,令她热血沸腾,狂刀饮血。

    如今只曹玉一人强压怒气的杀意,却如密实的网,将她紧紧禁锢在内,背脊禁不住浸透了汗。

    她毫不怀疑,只要她放开霍十九,曹玉必定立即飞身上前,夺她性命。

    她全盛之时尚且斗不过曹玉,合论如今受了伤,已体力不支?!

    她是特工,也是杀人的工具,习惯促使她飞速计算得失,就在她尚未来得及犹豫之时,高度紧张下紧绷的身体已做出动作。

    曹玉本已计划与刺客谈判,诱他放手后立即一举将之拿下,谁料他竟高举半截箭矢,直奔霍十九喉咙扎去!

    “爷!”

    曹玉惊呼,飞身掠上,只来得及伸手阻挡。那可那箭矢却在千钧一发之际绕过他的手,竖着直扎进霍十九左前胸。

    鲜血晕染,霍十九闷哼,曹玉接住霍十九软倒的身体,捂着他的胸口,然而血却不停涌出。

    “爷,我带你去找大夫,你定没事的!坚持住!”曹玉再也顾不得捉拿刺客,手忙脚乱将霍十九放上马车,扬鞭而去。

    此时的蒋妩却是望着远去的马车,不可置信的瞪着杏眼,冷汗涔涔落下,湿了她的面庞。

    他是大奸臣,是大燕朝的毒瘤祸害。

    他不做好事,被千夫所指,他是死有余辜的!

    对,对,她那般下手,是为民除害!是为民除害!

    蒋妩捂着左肩,入手冰冷湿粘的血液,与方才霍十九涌出的血液触感截然相反。

    低头,借月光望着染血的手,那沾染霍十九血液之处,似被灼伤了一般的疼,痛感传入血液,流向心脏。

    她不知为何,不过是杀个奸臣罢了,心口为何会如刀绞一般的疼痛。比她前世第一次出任务时候还疼。

    所以大帅才说不要与猎物相处太多,否则即便是猫,也会舍不得对老鼠下口吗?

    蒋妩这时,似将附体在她身上那个身为特工的小五剥离开,又变作今生有家,有亲人,有朋友的她。

    夏风吹来,她感觉到冷。

    垂眸,收起眼中忧色,她面色又变的淡然坚毅,捂着伤口飞快离开,寻找最近的水源清洗,偷了件晾在民居外忘记收起的粗布衣裳穿,再想法去医馆弄了金疮药来涂。

    回到蒋家时,她身上穿的已不是夜行衣,而是件半新不旧的粗布袄子。

    除了她脸色略有苍白外,睡眼朦胧不知打了几盹儿的冰松丝毫看不出蒋妩有何不同。

    “姑娘,您可算回来了,您怎么换了衣裳?”(未完待续。。)

第五十五章 勤政?

    “那件划破了,我便给丢了。”蒋妩掩口打了个呵欠,含混道:“我也乏了,先睡吧。”

    “破了缝补缝补便能穿,左右姑娘也是为了晚上来穿怕被人瞧见行踪嘛,丢了可惜……”冰松疼惜那件夜行衣,嘀咕了两句,轻手轻脚服侍蒋妩躺下,为她盖被,又放下半新不旧的淡粉帐子,自个儿依旧歇在临窗的炕上。

    不多时,蒋妩就听到冰松平稳的呼吸声。

    除此之外,她还听得到方才天香阁中杀戮时的喧嚣:匕首与兵刃的碰撞声,侍卫的喊打喊杀声,割破人喉管时空洞痛苦的呼吸声,还有霍十九说过的每一句话,以及他倒下时那一声闷哼。

    蒋妩瞪大眼,望着被夜色染成暗蓝的帐子,那些奔腾如水的声音在耳畔如何也止不住,眼前甚至看得到霍十九胸口插着半截儿箭矢,伤口不断渗血时的样子。

    方才下手是身体下意识动作,最后她却是特意扎歪了。即便如此,她也知胸口那处有大血管,怕已经伤到,霍十九凶多吉少。

    她一遍遍告诉自己今日不过是杀了个奸臣罢了,可那种对自己双手染血的厌弃依旧挥之不去,只觉前世每次出过任务后那种孤独又找了上来,她注定回不了头的,她这种人,注定孤独一生。

    一夜无眠,到了天色蒙蒙亮时,刚勉强迷糊着睡下,就听到沉重的叩门声,不多时就听有人在门前回话:“姑娘,不好了!”

    冰松拉开屋门。奔进来的正是前些日子教导她规矩的孙嬷嬷,惶急之下奔跑。肚子上的肉都颠簸出一层浪:“我的姑娘,您怎么还有心思睡觉!大人他不好了!”

    蒋妩心里一沉。撩帐子问:“什么不好?”

    “大人他病危了,姑娘快些去瞧瞧吧!晚了,晚了怕是……”孙嬷嬷以袖拭泪。

    冰松惊呼:“啊!怎会这样!昨日还好好的呢!”

    蒋妩起身,刚要下地,就觉眼前发黑,脑袋嗡的一声响,连鼻尖儿都凉了。

    她知是失血过多的缘故,只需调养即可,至于肩上伤口着实算不得什么。咬牙便可忍耐过去。

    而她身形晃动,惹得冰松和孙嬷嬷一阵惶急:“姑娘莫急,哎,也怪奴婢多嘴,可实情就是如此,姑娘您快些洗漱了,就随着奴婢去吧?”

    冰松也劝蒋妩“指挥使不会有事”之类的话。

    蒋妩下地趿鞋,由冰松伺候穿上一件半旧的豆绿细棉袄子,又趁她去打水时背过身看了眼肩上的伤口。纱布上略有血渍,不过已经干涸,想来并无大碍。

    洗漱后随意挽了个发纂儿,蒋妩也来不及吃早饭。就辞了父母姊妹,不施脂粉的随孙嬷嬷往霍府去。

    马车行进时,蒋妩心下已渐渐平静。或许仇裳音说霍十九“气数已尽”的话当真未卜先知,今生他作恶多端。遇上了她这个未婚妻,也是命中定数。

    不多时来到霍府。蒋妩却见早前人声鼎沸的门前这会子空荡荡的。下马车步入大门时,看到脸色煞白的霍初六徘徊着。

    “嫂子!”见蒋妩来,霍初六两步奔到近前,拉着她的手道:“你可算来了,大哥他很不好,这会子皇上也来了,太医瞧过,只说凶险之极,未必能熬的过去这一关。”说到此处,霍初六已有泪落下。

    蒋妩心又沉了几分,方才在马车上的平静荡然无存,又不能表现的过了,佯作疑惑问:“你慢些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昨儿还好好的,如何今儿个人就不行了?太医怎么说的,到底是什么病?”

    “不是病,是刺客!”霍初六拉着蒋妩的手往里走,骂道:“那个杀千刀的,用折断的箭矢捅了我大哥胸口,太医说虽未伤及脏腑,可因伤了大血管,昨晚上流血不止,废了好大力气才止了血。这会子大哥已经昏迷不醒,爹和娘也伤心透了,二哥也独自一人关在房里偷偷地哭,大哥虽不好,可那是于朝政上,他平日里却并非是个坏人,如今走上这条路,我都不知是否该帮大哥怨恨谁。“

    想到昨日还见面,对她疼爱有加的霍大栓与赵氏,蒋妩胸口一阵疼。霍初六说的不错。霍十九虽不做好事,可那是政治上的事,与他平日为人无关。而且霍大栓夫妇却当真是实在的好人,面临白发人送黑发人,且这状况是她造成的,蒋妩心里怎能好过?

    霍初六眼见着蒋妩脸色惨白如纸,右手按着左肩,似承受不住打击一般摇摇欲坠,心知她的心疼焦急,忙宽慰她:“嫂子放心,大哥吉人天相,或许没事的呢。再者说太医也没说大哥定然救不活了。下月初五就是你们二人大婚的正日子,还有这么大一桩喜事要办,大哥也不会忍心撒手去了。”

    “嗯。”蒋妩领会霍初六的体贴,但无力多言,只点头,随她来到前头霍十九的书房。

    霍十九回府后就被安置在此处隔壁的卧室。

    蒋妩方进门,就看到赵氏掩口呜咽,听到她锥心泣血的哭声。

    霍大栓则如被挑了线的木偶,坐在一旁眼神儿发直,不住的咒骂:“兔崽子,不肯听老子的话,半分不肯学好,现下这样了,焉知不是素日作恶太多!活该!你有种就这撒手去了!你要活过来,老子也掐死你……”

    虽是声声咒骂,蒋妩却听得出其中痛心,眼眶一热,已有泪落下。

    “爹,娘,嫂子来了。”

    霍大栓愣了会儿才回过神,见蒋妩一身朴素家常衣服,面纱都忘了戴,小脸煞白的垂泪,心里一软,又不知该如何安慰,憋了半天才道:“好丫头,你去看看那混账吧,若是他真的去了……那也是他没有福气,你,你往后就可以嫁给个好人了。”

    蒋妩心中大恸,抹泪颔首。

    内间,方跨入门槛,就闻到淡淡的血腥味。

    曹玉依旧穿着昨晚儿那身染血的灰色棉布直裰,直挺挺跪在地当中,三名太医颤抖着跪伏一旁。

    小皇帝披了件大红锦袍,里头还穿着中衣,披头散发的侧坐在床畔,抿唇沉默着。

    而铺设官绿色锦缎床褥的架子床上,霍十九穿着雪白中衣,锦缎薄被盖到腹部,直挺挺躺着,双目紧闭,面白如纸,毫无生气。若非仔细去看他胸口起伏,当真觉得此人已是去了。

    蒋妩咬紧牙关,忍下心头忽然来袭的绞痛,行大礼道:“皇上。”

    小皇帝不似从前几次见面时的活脱顽皮,只是略抬了抬眼皮,就又看回霍十九,公鸭嗓喃喃道:“你来了?就瞧瞧他吧。太医说,英大哥失血过多,若熬得过这两日也就罢了,熬不过去,就交代了。”

    “是,多谢皇上。”

    “不必谢,倒是朕,对不起英大哥。如今他受了伤,定是有人妒忌朕待英大哥的信任。”小皇帝站起身,低头望着三名太医,气势十足的冷然道:“朕告诉你们!英大哥若真有三长两短,你们太医院这群蠢材就都得给英大哥陪葬!”

    “是,臣遵旨,臣定当竭尽所能!”太医唬的满脑门子热汗。

    小皇帝又深深叹息,挺直背脊负手出去,临出门前叫了曹玉:“你跟着来,与朕好生说说细节,朕倒要看看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伤英大哥!”

    曹玉叩头,随即起身跟上。

    屋内就余下蒋妩与霍初六两人。

    坐在床沿,蒋妩看着霍十九长睫低垂,在昏迷时十分孩子气的俊颜,心内的疼痛已经麻木了,剩余的唯有空洞之感。

    太医斟酌着开了房子,赵氏去厨房亲自熬了药端来,蒋妩就与赵氏扶着霍十九,好容易将药给他喂下去。

    而不过片刻功夫,霍十九就发起了高热。

    太医们直呼凶险,伤后发热是极正常的,可就怕失血过多的人会受不住。

    蒋妩见情况凶险,不论是出于假意还是真心,她都必须留下,就派了一人回蒋家去报信儿,就说她暂且住在霍府,帮衬着照顾霍十九。

    蒋学文打发了传话的小子回去后,独自一人阴沉着脸坐在前厅中。

    唐氏、蒋嫣、蒋晨风、蒋娇和仇裳音见他如此,人人噤若寒蝉。

    唐氏温和的问:“老爷,您若有什么心事,就只管与妾身直言,妾身虽鲁钝,可到底多个人多分力量。”

    可蒋学文心中的苦闷,又如何能与妻子女儿道出?难道要让他们知道蒋妩出阁并非真正为了婚姻的幸福,而是为了刺探消息?

    若给唐氏知道,再温柔的性子也会被激怒的。

    就连他自己,午夜梦回时都忍不住心疼蒋妩。

    因为她的处境,等于断绝了她自身幸福的可能,哪里有一个男人能够受得住妻子的背叛?

    百感交集之时,乔妈妈来回,“老爷,外头有位宫里的老爷给您送信儿来了。”

    蒋学文闻言,忙收敛心情,整理情绪,带着蒋晨风起身迎了出去。

    两厢见过礼后,那内侍就留下了小皇帝的口谕。

    今日未正,小皇帝要在乾清宫办大朝会。

    蒋学文喜的蹭的起身,连连击掌,“好!好!看来大燕国兴盛有望了!皇上开始主动勤政了!”(未完待续。。)

第五十六章 急了

    蒋学文欢天喜地的更衣预备上朝时,蒋妩正绞了帕子覆在霍十九额头,因伤口颇深,失血过多,霍十九发着高热,已开始呓语,惨白干燥的双唇翕动,却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蒋妩的脸色也不好,这会子身上冷,肩头伤口也比昨夜还疼,眼前一阵阵发黑,只想倒下歇着,此时仅凭意志力支撑,除了面色难看外并瞧不出异常。

    赵氏虽也伤心,却不至蒋妩这般脸色惨白,她瞧着便知蒋妩对霍十九是动了真感情的,对未来的媳妇越加喜欢,可一想儿子都未必活得下来,媳妇儿还不定是谁家的媳妇,心里悲感,又落下泪来。

    “伯母先去歇着吧,这里我来照顾便是。”蒋妩对赵氏心存怜悯和愧疚,生怕她再将身子毁了,忙给霍初六使了个眼色。

    “娘,我陪着你去歇息,就让大嫂在此处照顾大哥。”霍初六会意点头,半搀半拉扯的将赵氏带出了屋外。

    屋内便只余下蒋妩与曹玉,一坐一站沉默望着床上的人。

    若是支开曹玉,其实此时是杀死霍十九的最好时机。除掉他,等于除掉一个祸害,皇上身边少了此人撺掇,或许会学好。

    可她望着奄奄一息的霍十九,却知自己如何都下不了手了。

    身为一个特工,当心内的意志动摇时,便也宣告任务的失败。从前她遇到这类情况的几率很小,即便遇到,也会及时撤离。往后在寻找合适的机会以确保万无一失。

    现在,她退无可退。只要她放不开亲情。她就必须在此局中。她手中沾染鲜血无数,可谓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此番还是第一次在收割人性命时如此难受。

    蒋妩又为霍十九换了帕子,惨白着脸回头看向曹玉:“劳烦曹公子去催一催太医吩咐的那个补气的汤药,还有,最好预备上好人参和赤砂糖,熬独参汤来。”

    曹玉的脸色比蒋妩的好看不了多少,闻言道:“独参汤太医已吩咐预备下了,我这就去端来。”

    蒋妩点头。

    曹玉出去时,她才软了身子靠着床柱暂且闭目养神。

    不多时,曹玉急匆匆端了独参汤回来。

    蒋妩又坐的笔直。接过描金的精致小碗,示意曹玉将霍十九扶起,干脆的给他灌了两碗。

    最后罐中剩下一些,蒋妩倒出大半碗,在曹玉诧异目光下一饮而尽。

    她若不吃,怕待会儿就要体力不支昏倒,肩头的伤会藏不住。

    曹玉蹙眉:“三姑娘怎么吃这个?”

    “看着似乎好吃。我尝尝。”蒋妩淡定的将碗放回婢子手中的黑漆托盘上。

    曹玉眉头一跳,唇角抽了抽,连药都馋的人。可真是……

    看在她对霍十九的照顾极为上心,且也真一副柔弱的快要昏倒的模样,吃就吃吧。

    蒋妩这会子恢复了一些力气,又替霍十九换了额上的帕子。这才道:“预备烈酒给他擦身,那样能够退热。否则人即便醒过来,怕也要烧坏了。”

    曹玉当然知道高烧的严重。曾经就见过因高热不退烧坏了肺的,也见过烧坏了那话不能人道的。

    虽生机渺茫。好歹也要竭尽全力。

    他连忙吩咐人去预备烈酒来。

    霍大栓在外间听见了动静儿,听说是要给霍十九擦身的。便露胳膊挽袖子进来,推开了原本要伺候的曹玉道:“还是我来。”

    回头又对蒋妩:“丫头先去歇着,你瞅瞅你那脸色,比这兔崽子的还差,可不要他还没好你也倒下了,我跟你说,这小子命硬着呢,没事儿!老子在这里守着,他敢蹬腿试试,老子窝心脚踹出他屎尿来!”

    口中骂着,手上动作却是笨拙的放轻,生怕他伤口再裂开。

    蒋妩看的心中酸楚,越发觉得内疚,颔首退了下去。

    曹玉就含着泪给霍大栓打下手,替霍十九擦身降温。

    蒋妩一到了外间就吩咐婢子:“去吩咐厨房煮面来,给全家的主子们都送一些。”

    婢子道是退下。

    不多时刚出锅的肉丝面送上,蒋妩连汤带水的吃了一大碗,心慌才好一些,又要了一碗慢条斯理的吃着。

    霍大栓与曹玉擦着手到外间来,正看到蒋妩面前放了个空碗,正捧着第二碗喝汤。

    曹玉嘴角再度抽搐。

    蒋妩放下碗筷,道:“都吃些东西吧,也好保存体力,否则霍英还没好,咱们都倒下了。”

    “你说的有理。”霍大栓点头,也吩咐婢子盛面来,与曹玉一人吃了一碗。

    蒋学文身着官服,与一众清流文臣意气风发的于班房等待上朝。

    这么多年了,皇帝是第一次正儿八经的要上朝主持政事,他们如何能不激动?人人面上洋溢着笑容,一是欢喜霍英那大奸臣遇刺快要死了,二是觉得皇上一改从前,大燕必定开始转运了!三则喜霍十九一出事,仇将军那方暂且可以安全了。

    怀着激动无比的心情,终于到了未正。朝臣分东西文武两列站立。

    内侍尖锐的嗓音高唱:“皇上驾到!”

    山呼万岁之声震的乾清宫内回声阵阵,蒋学文也是心潮澎湃。

    只见小皇帝身着龙袍,面色阴沉的疾步而来。几步上了丹墀在正当中端坐,还不等内侍唱到“有本早奏无本退朝。”就已先开了口,公鸭嗓略有低沉,字字铿锵的道:

    “朕,今日上朝,只为了一件事!霍英是朝廷肱骨之臣,是朕的左膀右臂,良师益友,如今竟遭人刺杀,危在旦夕!如今首要之事便是救活霍英,若哪位爱卿有这个本事,或识得名医的,就尽管与朕举荐,霍英若得救,朕必有厚赏!”

    乾清宫内鸦雀无声。

    众臣是第一次看到皇帝如此正儿八经极有威严的训话。

    就连蒋学文都愣住了,心内虽不满皇帝一开口便是为了霍英那奸臣,可却有些慑于皇上的威严,不好开口。

    小皇帝站起身,缓步到了丹墀边缘,俯视众臣,朗声道:“朕必然要严惩伤霍英的凶手!这个刺客无论如何也要捉到。”说到此处,小皇帝睚眦欲裂,恶狠狠的哼了一声:“朕要将此人千刀万剐!捉拿刺客之事,就交给英国公来办。”

    被点名的英国公一愣,抬头,正对上小皇帝严肃的脸。

    小皇帝也直视英国公,气势凛然道:“你若是抓不到……”

    英国公忙垂首。

    可等了半晌,也不见皇上的后文。

    蒋学文这会子才回过味儿来,忙出班行礼,“皇上,臣有本奏!此事不妥啊,皇上您……”

    小皇帝却是冷淡一甩袖子,“朕没工夫听你们废话,散朝!”随即转身离去。

    养心殿内再度鸦雀无声。

    英国公许久才站起身,望着小皇帝离去的方向,眼神逐渐幽深起来。(未完待续。。)

第五十七章 睡榻

    蒋妩留在霍府,衣不解带的照顾了霍十九一日一夜,体力不支时就在趴在床沿眯会儿,醒了就看看霍十九是否退热。

    期间赵氏来了几次,都被蒋妩劝了出去,霍初六也要来照顾,蒋妩道:“如今最担心的是伯母有事,你只管照看伯母,别叫她焦心,你大哥这里有伯父、曹公子和我在,还有那么些太医在,无碍的。”

    蒋妩对霍十九的关切已感动了霍家人,霍初六对蒋妩喜欢至极,尊重至极,当即点头道:“那嫂子也要多休息,你脸色也差,大哥醒来要心疼的。”

    蒋妩应着,送霍初六离开。

    天色蒙蒙亮时,蒋妩实在撑不住,就坐在架子床的边的如意脚踏上,趴在床沿睡了。

    一盏烛火已燃尽,烛泪融了一滩,外间听得到霍大栓累极了时的呼噜声,曹玉盘膝坐在圈椅,面色复杂的望着蒋妩趴在床沿娇弱的背影。

    她虽馋了点,粗鄙了点,可到底对大人是真心,往后也不该再那般鄙视她了。

    正想着,突听得霍十九均匀平稳的呼吸略有变化,抬眸,看到他已经张开眼,略有迷茫的看着周围。

    曹玉大喜,掠身上前,先探他的体温,发现已经退热,欢喜的道:“爷,您醒了!”

    霍十九虚弱的点头,虽然眼前发黑,却依旧习惯性的了解现状:“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爷,离您受伤已过去一日夜,现在是六月十七清早。皇上吩咐了太医务必将您治好。昨儿还上了朝,吩咐英国公捉拿刺客。”说到此处。曹玉端了碗来,以汤匙喂了霍十九几口参汤:“爷可觉得好些了?您可真吓坏我们了。”

    霍十九喝了参汤。觉得好受一些,手一动,却碰到了柔软微凉的滑嫩肌肤。垂眸,以他的角度,正看到蒋妩趴在床沿乌黑的头顶。而他手碰到的是她的脸蛋。

    “她?”

    “回爷,三姑娘一直衣不解带的照顾您,想是身子弱,受不住了。老太爷也是,从您受了伤回来就一直没离开此处。太夫人要来照看您,三姑娘叫小姐陪着太夫人身旁,不叫她老人家来徒增伤感。”曹玉不得不承认道:“三姑娘是用心的。”

    霍十九闭了闭眼,右手指头下意识轻抚蒋妩的脸颊,叹了一声,道:“抱她上来睡吧。”

    “爷?!”曹玉讶然。

    “把她放在我身边儿。”霍十九确认道。

    男女授受不亲,是以曹玉才一直看着蒋妩趴在床沿睡觉而不动作。况且还没成婚,她怎么能睡在霍十九身旁?

    然而霍十九既吩咐了,曹玉便也听从。俯身将蒋妩抱起。瞧着消瘦柔弱的女子,却有分量,曹玉暗叹,这人那种吃法不肥出一身肉来已够不错。她今日虽也照顾霍十九,但吃饭的法子眼瞧着是来打牙祭的。

    将蒋妩放在霍十九身旁空位时,霍十九动了动手臂。就要为蒋妩盖被子,曹玉忙拦:“爷。仔细伤口。”随手拉了薄被遮着蒋妩身子。

    蒋妩枕着霍十九的枕头,翻了个身。面朝外侧又睡了。

    曹玉看的撇嘴,“好吃好睡,爷,您也不必担心三姑娘了。”

    霍十九“嗯”了一声,似已倦极,又睡下了。

    曹玉看着两人,觉得自己在这里似有些多余,又放心不下霍十九,沉思片刻,才回到临窗放置的圈椅继续盘膝打坐。

    蒋妩闻着枕头上带着淡淡橙香和清淡草香以及陌生男子气息混杂的味道,竟如何也睡不着了。

    其实从霍十九的指头碰到她,她就已醒了。

    只因为心虚,不愿看到他那双对她疼惜的眼睛,觉得在自己薄弱之时定会露出破绽,才一直装睡。

    她想不到,他竟要她睡在他床上。这于理不合,却也合乎霍十九做事的道理。他几时在乎过什么理不理的?

    细想想,她不也是一样么。

    若搁在平日,蒋妩定然睡不着的。

    可她身上也有伤,白日里其实也发了热,又没有人管她,全靠她自己找吃的,又顶着曹玉的白眼“尝”霍十九的药才好一些,现在已是经受不住,不知不觉竟沉沉的睡了,且睡的出乎意料的舒坦。

    蒋妩再清醒时,还是因为模模糊糊听到了“出小恭”三个字。又听霍大栓压低声音道:“都是爷们儿,怕什么的,拿夜壶来在这出就是,难道你要去黄瓜地?咱也不差你那一点儿肥.”

    蒋妩一个激灵,完全醒了!却是一动不敢动,继续平稳呼吸沉睡。

    随后她听到无奈的叹息,感觉到有人越过她身上扶着霍十九,又听到衣料窸窣和羞人的水声,随后就是有人扶着霍十九躺下,又有脚步声出了门去。

    曹玉细声细气的道:“太医说了,爷能退热,性命就无碍了,余下的一年半载身子总能调养好。这会子您好生休养着,属下这就去给皇上送信儿。”

    霍十九道:“去吧,告诉皇上,暂且别将我已性命无忧的事宣扬开。”

    “是。”

    曹玉退下,脚步渐远。

    期间,蒋妩一直乖巧的小猫儿似的睡着。随后她感觉到身旁的人将注意力放在了她身上。

    身上汗毛直竖,又不好突然醒来,只得任他去看。

    可过分的是,她竟然感觉到脸上的触感。是他费力的抬起没受伤一侧的手,轻抚了一下她的脸颊。

    蒋妩废了很大的力气才没有蹦起来给他补上一记霍大栓所说的窝心脚,只咕哝着翻了个身,又猫儿似的睡了。

    随即,她听到霍十九的一声轻笑,平日温润低沉的声音沙哑的叫了声:“小丫头。”充满宠溺和纵容。

    身上滑落的薄被就被他提上,为她盖好。再没了动静。不多时,她听到霍十九睡着后略有些急促不安的呼吸声。

    蒋妩缓缓张开眼,心中如擂鼓一般,她生怕再躺下去,心跳会让霍十九听了去,忙轻手轻脚下了地,搬了把交杌在床畔坐下。

    霍大栓端了夜壶回来,正看到蒋妩长发松松挽着,乖乖坐在架子床旁。

    嘿嘿一笑,挤眉弄眼道:“丫头,睡的好不?”

    蒋妩的脸腾的红了。

    霍大栓也不继续打趣她,太医说霍十九这会子瞧着并无生命危险了,他心情大好,道:“饿了吧?十九她娘这会子跟初六在小厨房忙活,待会儿就吃饭了。”

    蒋妩抹汗,感情他在霍大栓眼中,就是个吃茬儿!

    昨日一天,她的形象再度刷新了……

    “老太爷。”

    婢子轻手轻脚站在门前,回道:“几位姨娘又来了,说无论如何也要在大人身旁伺候着。”

    霍大栓不等蒋妩说话就骂了句:“告诉他们这儿有三丫头在,轮得到他们么!要是实在闲得慌就去给老子翻地除草,花园子里的地还都没翻完呢!这会儿竟有时间来这里裹乱。”

    婢子闻言,噤若寒蝉的退下了。(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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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女当嫁介绍:
女特工穿越古代,励志享受人生。 她懒、馋、狠辣、毒舌、坏脾气、贪图享乐,空有一张美人皮,不做半点闺秀事。 可这样的她,却被本朝第一美男子也是第一大奸臣给盯上了…… 她是该练就双“奸”合璧,还是该“惩奸除恶”?这是个难题。 *** 本文宅斗,但非常见宅斗,慎入。 女主绝非善类,各种恶毒,慎入。毒女当嫁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毒女当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毒女当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