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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普祥真人     督军txt下载     督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五十四章 白城解围(上)

    井上一郎,在洮南这地方,算是个小有名气的商人,很有些本事。但是在帝国的情报机关内部,他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是情报机关无数棋子中,极为普通的一枚,既不出色,也不起眼,当帝国需要时,才有可能想起,某年某月,曾在金国布下过这么一步闲棋。

    而于他个人而言,当七生报国的热情渐渐消退之后,他日益感到了孤独二字的可怕。日复一日,单调乏味且充满危险的工作,一旦失误,就有可能失去性命,成功也没有什么奖赏可言。身边没有可以信任的朋友,也没有亲友,唯一的消遣,就只剩了借酒浇愁,于是开小酒馆的俏寡妇,就这么自然而然的走到他的心里。

    一两句嘘寒问暖,一些微不足道的照顾,就让井上动心,之后,两人就顺理成章的走到了一起。李寡妇艳名甚高,想要偷她腥的男人不止一个,井上与这些人对比,并没有什么优势。五字真言里,也只勉强占个邓字,就只好用金钱来维持两人的感情。

    他这个邓,实际也不怎么妥帖,扶桑情报机关给他的经费并不多,而且管理制度严格,并不允许私自支用。要想供李寡妇吃好喝好,再拥有一个个人的事业,他就得想一些其他的财源。于是,这位井上一郎,就成了同时为两个国家服务的特工,而且对于自己的金主,比对自己的祖国,忠诚度反倒更高一些。

    这次陶克陶亥攻打洮南,他就是在一些关键的地方,故意迟滞了情报传递,导致扶桑的情报机关的反应速度大为下降,最终一败涂地。运到正金银行的这批货物,也让李寡妇大为眼红,在枕席之间,巧言鼓惑下,他终于决定,把这批货物搞到黑市上,大赚一笔。

    在他看来,反正柔然匪徒要进城,这些东西也保不住,最后推到匪帮身上就好。没想到吴敬孚表现出色,成功击退了匪帮,他的物资就出了大问题,只好想怎么在赵冠侯这里赖过去。

    这些物资的一个大买家,就是铁勒人,包括有一些物资要他送货,也正因为这一点,他才知道陶克陶亥的据点所在。铁勒人实际也是空心老倌,对陶克陶亥开的是空头支票,快枪现银,数字严重不敷,都指望井上这里倒卖,所以很多情报对他也不保密。

    事到如今,井上已经不存幸免之理,但听到隔壁房里,李寡妇已经在尖叫着喊救命,连忙道:“醴泉镇,那是陶克陶亥这次行动的临时据点,那里的谭记烧锅,实际是铁勒人的秘密情报站,陶克陶亥一旦作战不利,肯定要到醴泉镇整补……我知道的都已经说了。你们要的东西,有一部分已经移交给了铁勒人,剩下的有的在金库里,有的在货栈,你们拿到了东西,没必要把事情做绝。”

    “井上先生倒是有情有义,可惜对你的国家来说,就是无情了。对我们来说,也是无义。来人,把他带走,伺候井上先生上路。”

    张雨亭问道:“那女人怎么办?真放她?”

    “大哥,我又不糊涂,这种事不能留活口,你们自己看着办,反正最后记住要死的。把这两埋到一个坑里,也算是成全这对苦鸳鸯了。告诉弟兄们,搬东西。柔然匪今晚上就闹这一回,得多干点活。”

    第二天早上,各方面的消息汇报上来,就昨天晚上柔然匪徒的袭击损害做了计算,正金、道胜两家银行的办事机构被捣毁,人员全部遇害。城内,李记货栈被袭击,雇员被杀,护院的猎犬被射死,那风搔的老板娘与正金银行办事处经理一样,下落不明。

    在此战乱之时,这种消息的重要性被无限缩小,对比白城情况不明的围攻战,或者是沙河方面已经开打的辽阳攻防战,这起袭击的损害微不足道。不管是铁勒还是扶桑,此时都没有精力和人力,来处理这种案件。

    军营内,赵冠侯则检点着战利品,虽然一部分已经外流无可讨回,但总算物资已经追回了八成有余,像是最重要的高爆诈药还掌握在自己手中。要是让柔然人用这个去炸白城城墙,李秀山部必然凶多吉少。

    眼下既然打掉了这支扶桑情报机关内的鼹鼠,又顺带拔掉了道胜银行分理处,那么短时间内,陶克陶亥想要获得武器弹药的渠道也被卡死,其部下兵力虽多,开支也大,在白城外长期围困的可能性也不高。如果不能短时间内,夺取一座足以供万人匪帮生存的据点,他也只能选择逃回塞外,再行南侵。

    张雨亭等部队得了犒赏,又补充了弹药粮食,士气大为提升,虽然敌众我寡,却没有多少惧意,反倒是琢磨着“这回知道陶克陶亥的垛子窑,就不能让他跑了。这帮瘪犊子向来是能打则打,打不过就逃,仗着马快,我们追不上他。这次咱们一来有马,二来知道他的垛子窑在哪,怎么也得灭了他。要我说先带人去掏了他的垛子窑,他绑的那些秧子,肯定也都在垛子窑,砸开以后,包准都救回来。”

    “我跟大哥的想法一样,灭了这支马贼,也省得他们将来,再复为害。但是手段上,我有其他的想法。我三哥还在白城子让人围着呢,先救了他,再说其他的。我认可抓不住陶克陶亥,也不能把我结拜兄弟舍了。再说,我们现在还有个先手,就是他们并不清楚,咱们已经知道他垛子窑在哪。打了败仗,依旧会往垛子窑跑,到时候瓮中捉鳖也不晚。”

    张雨亭与赵冠侯同样是金兰手足,听他这句宁可放走马贼,也要保全手足的话,自然颇为受用。任谁也不想要一个为了大局可以牺牲自己的盟友,有他这个态度在,与其合作就能放点心。

    他点点头“还是老弟说的有道理,我下去安排安排,咱们动身奔白城。”

    在曹仲昆的签押房内,吴敬孚也将他拟订的作战计划交给了曹仲昆,曹仲昆认识字,倒是可以看懂,仔细看了几遍之后,心内大生疑虑。

    “子玉,你这作战计划我说不出什么缺点,可是有一节。你是以白城作为中心,所有的作战意图,都是建立在白城被柔然匪徒占领之后,再从外包围他来制定的。问题是,现在白城里还有我的结拜兄弟,你这计划里,营救的部分在哪。”

    吴敬孚一脸严肃“曹大人,您让我制定的是,如何歼灭这支危害边疆,严重破坏屯垦事业叛匪的军事计划,而不是如何保全你结拜兄弟的作战计划。敬孚此计,只在破敌,不在全友。如果想保全您的朋友,那这些马贼就肯定可以逃脱。世上本无两全之法,谁重谁轻,需要大人您自己考量。”

    曹仲昆并不见怒,笑着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情,将吴敬孚安排到他处,转手,将这份作战计划塞到抽屉里,只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

    不等赵冠侯大军开拔,柔然方面,却已经来了谈判使者。这名使者名叫丹丕,也是草原上一路大匪帮的头领。他在柔然是三等台吉,有些身份,自己又会汉话,是以可以来官府做个使者。其所来的目的,则是谈被官府所捕获的那些俘虏的释放问题。

    柔然方面,愿意通过换俘等方式,把自己的人交换回去,但是出乎赵冠侯意料的是,柔然叛匪对于那些匪首的子弟并不重视,要换的,是那些出身牧民的普通匪众。

    “我们的陶克陶亥首领有命令,当我们拿起枪,骑上马,为我们的民族和家园寻找生存之路时,就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这种牺牲,除了自己的生命外,也包括家人的生命。既然作为我们的家人,他们随时都该有丧命的准备,但是,我们不会放弃任意一个自己的同胞,只要你们可以释放同胞,我们可以释放对等数量的人质。但是有一个条件,我们在洮南抓的那些肉票,每一名肉票要换三名俘虏。”

    丹丕虽然孤身陷阵,但无惧色,谈判的态度上也极为强硬,半点不肯退后,也正符合了他方才的言语,随时作好牺牲的准备。

    赵冠侯倒也不与他为难,两下商议好交割人质的地点,而时间则定在两天之后。等到丹丕离开,孙美瑶在地图上看着那地方,又用手比画了一下“这地方离白城可不近,他们看来是想,利用交换俘虏的事,把我们调动开,不让我们能够支援白城。”

    “正是如此,看来白城的交战,已经到了一个极为紧要的关口,大家争的,就是这一口气了。谁能挺的住,谁就能取胜。柔然人要把我们调开,我们就不能如他们的愿。肉票固然要救回来,白城的围困也要解。唯一的问题在于,我们说不好,哪一处是柔然人的重点所在。也许他们把重兵放在交换人质的地方,找机会吃掉我们。也许是把重兵放在白城,在交换人质那里只是虚晃一枪,是以两路人分兵固然有凶险,谁去哪一路,也不能说一定安全。”

    赵冠侯把问题摊在明处,大家倒好讲话,曹仲昆道:“我是个窝囊废,让我带兵打白城,我肯定耽误事。换人这事我来吧,就算柔然人有埋伏……有老四你替我照应着家里,大哥也不担心。”

    张雨亭上前一步“曹大哥,这事不能让你上啊,我们是胡子出身,这走马换将,换秧子的事我们最熟,怎么也得让我们来。打白城,那是拉开了打,一拳一脚,硬碰硬,我们的人不是太擅长,反倒是这种换人质的事,交给我们正合适。大家也不用争,这个差事交我,不带差事的。”

    “张老兄,这可是有性命的风险。我们是弟兄,换了贴,自己人就要帮自己人,没有指条死路给你的道理,其中的干系,必须说在头里。”

    张雨亭豪爽的一笑“行了老弟,你说这我都明白,我也跟你说句实话,能出来当胡子的,他就没有怕死的。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再过二十年,还长那么大个。没这点尿性,干不了这行。你就瞧好吧,秧子包准给带回来,也不会让柔然人拣去便宜。倒是正面解围,这骨头可不好啃,柔然人可是有一个哥萨克骑兵师帮忙,这要是碰上,可够你喝一壶的。”

    一个哥萨克师下辖四个团,也就是四千人以上的兵力。单是这么一个庞大的作战单位,按照常理,就该出动六到八千名前军,才能跟其交手。如果再计算上仆从军,即使武卫前军齐出,也未必抵挡的住。以赵冠侯手上的偏师,如果与这么一支庞大的哥萨克师作战,也自凶险。

    但是赵冠侯倒是不这么看,在他看来日,如果真有一个哥萨克师活跃在战场上,那么白城和洮南,实际都很难保全。根据洮南保卫战的情形看,主攻的还是柔然匪兵,即使有哥萨克,所占的比例也不高。

    尤其现在铁勒与扶桑的陆战上,依旧是以吃亏为主,以此推测,如果真有一个哥萨克师,也该是投入到正面战场。如果安排的得当,这支力量甚至有可能逆转乾坤。是以,这个哥萨克骑兵师是否真的存在,他严重存疑。

    但是缺乏足够证据的情况下,他也没办法一口咬定这个师不存在,只能加强防范,并不能因此就不敢行动。

    他一笑“不管是哥萨克师,还是哥萨克军,三哥都在白城,不救他不成啊。部队做好开拔准备,那些昨天晚上娶了老婆的军官,别让柔然姑娘掏空了身体起不了床。”

    昨天晚上,五十个柔然女子,都找到了合适的男人配对。这说来也不奇怪,前军的军饷高,挑选士兵严格,军官的年纪不大,相貌也都比草原上的男儿更好,本就能招人喜欢。何况这些女子身不由己,即使是被随便推到某个陌生人怀里任其享用,也只能含泪忍受。这回自己选择,且是组成家庭,不是一夕姻缘,每个女子脸上都是笑容。

    这些得了美人青睐的军官,对于赵冠侯的感激自不必说,此时听到出征,也无怨言,欣然领命。赵冠侯发家根本,张怀之的炮营也已经赶来洮南支援,同时带来一个营的补充兵。

    经过整补之后,赵冠侯部两千余人向白城前进,孙美瑶的骑兵部与那王派来的两百卫队组成先锋,当先开路,出发不足半日,即与前方的柔然部队发生接触,经过短暂的驳火之后,已经可以确认,目前出现在眼前的敌人,确实是哥萨克骑兵。(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五章 白城解围(中)

    即使有过战胜哥萨克的经历,但是提起这支骑兵来,大家的心里,还是充满了恐惧。平心而论,在经过瑞恩斯坦的训练之后,一对一面对哥萨克,谁也不敢说必胜抱窝。尤其是,这次遭遇的,很可能是一个完整建制的哥萨克骑兵师。

    以四千铁骑压下来,自己这两千步骑混编部队,根本不可能是对手。即使是扶桑部队,要对付一个哥萨克骑兵师,也得是调动两倍兵力的骑兵迎上去,才有把握。

    霍虬昨天晚上也做了新郎,正在食髓知味的时候,忍不住建议道:“大人,不如我们就地固守,等一等援兵。”

    “援兵,哪来的援兵?这里驻屯的旗兵和屯垦局的兵,都不顶用,来了也是累赘,帮不上什么忙。”李纵云是武备出身,自恃身份,根本不把霍虬这个亲兵出身的人放在眼里。冷哼道:“来上几千老爷兵,跟他们交不上手,反倒会把我们的队伍冲乱。现在就是两条路,要么向前冲,要么打道回府。”

    霍虬被抢白了几句,脸色有些难看“李纵云,你不要仗着你是管带就以为自己了不起。老子要不是为了给大人当卫队长,标统也坐得。你自己不想活,不要牵连别人都跟着你送死,一个师的哥萨克,那怎么打?”

    张怀之咳了两声,向赵冠侯拱手道:“大人,我们这次出征,带的重炮太少,榴霰弹也不多。如果真的遇到哥萨克骑兵师,炮兵恐怕压不住这些骑兵。再说,他们也有师属炮兵,即使两家炮战,我们也未必占优势。”

    赵冠侯道:“几位的意见,我能明白,大家有什么说什么,不用隐讳。美瑶你说一下,你们一共遇到了多少哥萨克人。”

    “不多,也不少,大概总有百十人,两下冲突了几次,我们占了上风。但是斥候交锋,只是彼此试探,说不上输赢。这帮人马快枪准,天生就是好骑手,对付他们,不那么容易。”

    “这话没错,我在宣化跟他们交手时,也有这种感觉。哥萨克人是你想追很难追的上,想摆脱他们又摆脱不了,典型的神憎鬼厌。可是正因为他们这么讨厌,我这回反倒是有点奇怪了。他们的部队只在遮蔽战场,并没有对我们展开攻击的打算,大家不觉得,这种风格一点很不像哥萨克么?”

    这话一说,李纵云立刻点头“大人英明,卑职看来,哥萨克人就是在虚张声势!如果他们真的有一个师,现在该是他们攻,我们守,而不是我们想该怎么办的时候。”

    霍虬道:“话是这么说,可是光遮蔽战场就派出一个连的部队,这确实很像师一级才有的底气。也许他们的骑兵在前方攻城,一时调动不回来,所以没咬住咱们。如果趁着这个机会不修工事,等到想修的时候,就来不及了。怀之他的炮营,如果现在不修炮垒,不埋地雷,等到哥萨克骑兵冲上来,什么都晚了。”

    “你那是架起胳膊等着挨拳头,等于一百多个哥萨克,就挡住了我们两千多人马,先不提丢人不丢人,这不是耽误了解围?”

    赵冠侯点头道:“纵云这话说的很对,如果我们现在就修工事,那等于是让一百来人,把我们给挡住了。不管怎么着,也得去见见真章再说,不能让百十人把咱吓住。米尼步枪哨准备,跟我上。”

    孙美瑶有些不好意思“你是总统制哪有每次都临阵的,一百多个哥萨克,我包打。”

    “你当然能包打,但是我总要去看看他们的成色,再说,打他们,米尼步枪哨正对路,跟我来!”

    这一哨米尼步枪手,都是当做狙击手培训的,枪法极为出色。现在他们手里有大批的脚力,这些士兵也就变成了骑马步兵。等抵达战场后,立刻散开,对于哥萨克实施驱逐。

    哥萨克的马枪射程远不能与米尼枪相比,只能催马冲锋,可是不等他们冲入马枪射程内,米尼枪已经开火。阵阵枪声响起,哥萨克士兵纷纷落马倒地。剩余的哥萨克斥候见此情况,开始收缩队伍,向后退去,而赵冠侯的步枪哨则开始衔尾追击。两支部队一追一逃,前进了约数公里之后,就发现了大批敌人的踪迹。

    在千里望中,赵冠侯观察着,发现这些士兵应该为柔然兵,穿戴与哥萨克完全不同。但是这些马匪并不是骑在马上准备接战,而是在紧张的修筑工事,在他们眼前,已经有了一道简易的木栅栏,再后面,则是拒马,还有矮树桩。

    到这个时候,霍虬也发现了问题,一拍大腿“他娘的,这是空城计!险些让一百多个哥萨克就把咱吓住了。这帮人要真有一个哥萨克师,他吃多了要修这工事,这是想要跟咱泡蘑菇。不行,不能随他们的心愿,我这就让老张把炮拉上来,先轰他几炮再说。”

    前线指挥所里,阿尔乔上校的眉头,也皱成一个疙瘩。柔然人看他的目光已经不怎么友好,如果不是惦记着未来的卢布和步枪,可能现在就把他大卸八块也说不一定。

    先不说他这段日子总共睡了多少柔然姑娘,单说这次他告诉大家有一个哥萨克骑兵师一起出动,就让这帮马贼上了天大的当。

    事实上,现在前线连抽一个哥萨克骑兵团出来都很勉强,又哪来的一个师给马贼打配合。换句话说,如果真有一个哥萨克骑兵师的富裕兵力,那攻打洮南县,乃至破坏扶桑后方交通线的活,哥萨克自己就可以完成,又何必找扶桑人出兵。

    实际上,铁勒费尽力气,调拨来的,也只是三个哥萨克骑兵连。而这三个连,还是哥萨克中,战斗力极弱的二三线部队。是村里的二流子,地痞乃至一部分罪犯逃兵组成的武装。兵员全靠征兵处的鞭子加刺刀拉来,战斗力跟他们哥萨克同乡完全无法相提并论。

    以这三个连的兵力,冒充一个哥萨克团是可以的,但是冒充一个哥萨克师,那自然是万万不能。阿尔乔上校只能编出诸如部队分别行动,正在向这里会合之类的谎言来敷衍,但是随着事态的发展,他的谎言已经维持不下去了。

    这三个哥萨克连根本没有正规哥萨克的战斗力,其中一个连不战而逃,导致乃玛被擒。其余的两个连,既不能在攻打白城的战斗力表现出战斗力,连迟滞武卫前军援军的任务也完成不了,几可说一无是处。

    匪帮之中,强者为尊,如果是正牌哥萨克的三个连在,大概还能维持下局势。现在这些次品,连柔然人都镇不住,之前他们的作为又与柔然人的矛盾很大,这下连阿尔乔都陷入被动。

    他作为铁勒的军事顾问,义不容辞的待在前线,用望远镜观察着金兵的动静。能用一百多人驱逐了一个哥萨克连的,绝对不会是好对付的敌人,他的恐吓战术失效,现在所能指望的,就是这道防线,可以迟滞敌人的行动,或是白城那边,快点结束战斗吧。

    他忍不住向白城方向看了一眼,约定的烟还没点起来,证明那里的战斗还没结束,现在这支部队面临腹背受敌的不利境地,如果不能找条出路,怕是要有很大的麻烦了。

    就在他思考着,是该让柔然人用他们习惯的战术,骑上马,去冲一下武卫前军的阵,还是依托阵地,与金兵打消耗战的时候。武卫前军的炮营已经上来,将火炮摆开,朝着柔然人开始了射击。

    “杀啊!守住白城,人人有重赏!”李秀山已经不知道第几次喊出这种犒赏的宣言,城里的银子、钞票,乃至于金银首饰,总之他能搜罗到的财物,都已经散光了。但是对于士兵来说,现在有没有财物都不重要,即使什么都不发,他们也得拼下去,因为对他们而言,已经没有了退路。

    一支冯麟阁部下的匪徒叛变,逃到了柔然人那里投降,结果被拉到阵前,当众剥皮。整个过程,让那些积年老匪,都忍不住胃里泛酸。他们明白,这些柔然人是在表示,跟自己没什么可谈,今天一战,不是鱼死就是网破,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既然主动投诚都是个死,那就只好硬拼。李秀山比曹仲昆聪明,在柔然人进攻之前,他就把城内的牧民都赶到了城关去住,等到柔然人进攻时,他又先行放火。城内,又有冯麟阁带来的六百多名匪徒协助,兵力大概是两个营多一点。

    在开始阶段,负责进攻白城的,是柔然建国骑兵第一军下属第二师,由陶克陶亥的长子德力格率领。柔然兵缺乏重武器,白城有城墙,城内还有几门铁勒人懒得销毁的老式大将军炮。靠着兵力和火力,德力格对白城是没有太好办法的,只能勉强围困。

    但是当陶克陶亥带领主力部队到达后,情形陡然就恶化起来。一万多名柔然匪徒,加上之前被赶出城的一千多名牧民,兵力上占据了绝对优势的柔然人,干脆使用了最为缺乏技术含量,但也最简单有效的办法,绳攀蚁附。

    李秀山几乎连合眼的时间都没有,昼夜不停的与进攻部队展开撕杀。从枪战到拼手留弹,再到白刃突击。他的神经已经变的麻木,针对敌人的进攻,完全就是机械性的应对。

    至于冯麟阁的部下打这种仗就更差劲,这几天光是城内,就砍了三十几个想要开小差的喽罗。好在,柔然人公开杀俘之后,这些喽罗也知道,即使投降也是死,就只能咬着牙,钉死在阵地上。

    城头阵地几次易手,城内的汉人青壮,都已经实施了总动员,不管是否有战斗经验,都被赶到城头来协防,靠着人力优势,勉强抵挡着一波又一波进攻。随着最后一名柔然人被砍翻在地,这次敌人的进攻,总算又被挡住。但是李秀山明白,如果没有外援的话,自己这次是死定了。

    城里的弹药所剩不多,手留弹已经用光,就连那几尊爷爷级的大炮,也没人敢再去施放,生怕一不留神大炮炸膛,倒是替柔然人省了事。指望着枪弹和肉搏,已经难以控制伤亡。现在部队里,火头军都已经上了战场,从上到下没有一个闲人。再打,就得让城里的女人上阵了。

    李秀山甚至想起了自己看书时,看过的张巡。他没想过吃人,但是再这样下去,城里的情况比张巡好不到哪去。自己如果要死的话,不会像张巡那么笨,把小妾煮了****。会在死之前,把城里最漂亮的几个女人都玩一次,再把所有女人都杀了,不能留给柔然人。当然,那是下下之策,现在他还没放弃固守待援的希望。

    曹老大没什么才具,他能守住洮南,都是祖坟冒青烟,指望他来救自己,根本就是妄想。现在唯一的指项,就是老四和他的主力部队了。但是陶克陶亥诡计多端,老四若是中了他的计……李秀山摇摇头,朝地上吐了口唾沫。那小子一肚子坏水,怎么会中他的计,真正要担心的是,他到底会不会来。

    自己和老四虽然磕头,但是交情并不算深,细算当初还有过节,他能帮孟思远,但是他会帮自己么?在这个时刻,李秀山甚至想起自己听过的一些有关邹秀荣和老四的一些谣言,娘的,只要他这次能来救自己,就算有点闲话,自己都认了。

    易地而处,自己肯定会来救老四,但是到底能出多少力,就只有自己心里清楚。毕竟,根据俘虏的口供,围攻自己的有上万人。老四的兵,归了包堆就是那些,如果他冲不进来……那就只好认命了。

    几种心思纷至沓来,李秀山自己,都不知道该做何想。只是随着又一阵牛角吹响,他知道柔然人又该发动进攻了,他几乎是出于本能的,将左轮枪举起来,朝着身边的人喊道:“都准备好,离近了再开枪!给铁锅加水,烧热了以后泼下去!”

    在城下,负责指挥的陶克陶亥打开怀表,看了一眼时间,对身旁的长子德力格道:“你这次亲自带兵上去,如果拿不下白城,就不要回来了。我们的时间只有三个小时,咱们兄弟,最多拖住官兵三个小时时间。我们能否建立一个柔然人自己做主的国家,就全看这三个小时,我把国家压在了你身上,别让我失望,去吧!草原上的雄鹰,用你的生命,为我们的同胞,搏出个大好的前途!”

    德力格点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只解下了枪,拔出腰里的佩刀,呐喊着向城头冲去。陶克陶亥擦擦眼角,为了实现建立柔然国家的理想,每个人都在牺牲,自己的儿子,也不该例外。(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六章 白城解围(下)

    “队列!”

    “冲啊!”

    交战双方,同时呐喊着,冲撞在一起。柔然的骑兵,撞上了武卫前军的刺刀方阵,柔然马哀鸣声中翻倒在地。马上的柔然健儿,在自己的坐骑之前,已经为刺刀刺穿身体,一命呜呼。

    武卫前军的军官,在对撞中,被柔然马撞的向后倒下去,也将手中的刺刀牢牢的刺入了柔然马的体内。随着马血狂飙,这名军官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拔出指挥刀,准备应敌,一名倒地的柔然骑士也自挣扎而起,拔出了佩刀。

    两人对峙着,寻找着出手的机会,猛的大吼一声,柔然人快步冲上来,满脸是血手持指挥刀的武卫军官却咧嘴一笑,就在两人即将冲到一起时,他的左手赫然多了一支手枪,朝着面前的敌人扣动了扳机。

    枪声响起,人无力的倒了下去,直性子的柔然好汉到死都没明白,不是说好了动刀子么,为什么会无耻的拔枪。那名军官却已经踩在敌人的尸体上,毫不在意的抹了把脸上的血,大喊着“来啊!来杀我啊!我是李纵云,打不死的李纵云!弟兄们,给我把这帮叛匪捅穿了,他们比哥萨克差的远,别怕他们!”

    事实正如他所说,经历过宣化大战,与哥萨克骑兵进行过白刃格斗的前军,根本不在意柔然这种规模的骑兵突击。而且,能够冲过弹雨,杀到步兵方阵前的柔然骑兵,本身也没有多少。

    列阵死守,终究不是柔然人擅长的作战风格,何况他们的枪实在太差,自己发一枪的时间,武卫军可以打三五枪,准头差的更多。如果和武卫前军对射,实际就是送死。

    所以阿尔乔的指挥权,被下面的头领们自动废除,白银吐斯带领着其麾下的人马上马,率先发动了柔然人最擅长的骑兵攻击,随后跟上的,则是其他各路人马。

    他们在马上尖叫着打着呼哨,一边纵马奔驰,一边向金兵射出弹丸或是弓箭,但随后就被无情的铅弹夺去生命。昔日柔然人擅长的骑射战术,在当下已经被淘汰了。

    线膛枪组成的部队,射程比弓箭要远,柔然人无法进入弓箭射程,就先要挨枪打。而且这些前军在经过瑞恩斯坦那严格到近似于残酷的射击训练之后,枪打的又快又准,把子弹打的像泼水。柔然骑兵的伤亡,就在这种冲锋中不停的上升。

    两翼,孙美瑶的骑兵加上那王府的骑卫,已经包抄了上来,这些山东的骑兵枪法极佳,在马上先是举枪射击,将柔然的骑兵打的纷纷落马。等到接近战时,墙式冲锋的马队,也让柔然豪杰吃足了苦头。

    马刀闪烁,人头落地,柔然的豪杰们,马上的技艺与武力都不弱,可是在这种先进的冲锋队型之前,却屡屡碰壁。他们举起了套马杆,想把敌人套下马来,但是对方的步枪,手枪,比起套马杆有用的多。

    草原的汉子们,他们并不缺乏勇气,也不缺乏技巧,但是他们缺乏的是这个时代先进的骑兵训练和战术指导,也缺乏足以适应这个时代交战的武器。以往他们与金兵的战斗中,武器也多不如人,但是靠着马快,可以冲到金兵面前,随后官兵就会逃跑。只有那些王爷麾下的战士,才会坚持战斗。

    可是这次遇到的武卫前军,是他们从未遇到过的队伍。这些人压根就没想过逃,当柔然人顶着弹雨冲到方阵之前时,这些官兵毫不犹豫地举起刺刀,与来敌展开白刃战。而在进入白刃之前过高的损失,尤其是指挥官的伤亡,让柔然好汉们在这种战斗中陷入了绝对不利的境地。

    随着赵冠侯手指轻轻扣下枪机,白音吐斯,这个同样草原上大名鼎鼎的豪杰,在第一轮冲锋中就中弹落马。不久之后,扎木苏、富桑这两名陶克陶亥的结拜手足相继阵亡。即便是向来勇敢善战的草原豪杰,在这种伤亡之下,也开始动摇了。

    负责阻击的部队有两千余人,占柔然部队总数的五分之一,按照战前构思,这支部队能够迟滞武卫前军援兵两小时到三小时之间,如果表现够好,四五个小时也并非没有可能。

    根据铁勒人的情报,白城内被围困的,为武卫右军所属部队,与武卫前军是两个系统。按照金兵一贯表现,对于非本体系的友邻部队,一向是乐见于其败亡,以减少自己的竞争对手的。有些时候甚至会和自己打默契仗,故意拖延时间,坐视盟友被歼灭。

    可是,这次武卫前军表现出来的进攻玉望之强,远超柔然人的预料,从一开始,武卫前军就是不惜代价的进攻,要把自己的盟友救出来的态势。兵器、训练以及战斗理念上的差距,更拉大了彼此之间的距离。战争只进行了不到四十分钟,柔然人的部队,就已经开始呈现不支之色。

    武卫前军的大旗,已经快要插到柔然人曾经的阵地之上,阿尔乔飞速的上了坐骑,招呼着自己的护兵,开始撤退。战场上,被分割包围的柔然马匪,眼看着身边的战友一个接一个的被刺翻在地,终于承受不住巨大的精神压力,跳下坐骑,举手投降。

    白城外,战争仍然在继续,德力格带领敢死队已经占领了城头,但是金兵并没有瓦解,而是转入巷战,大有把白城变成第二个通榆的架势。

    柔然人有幼子守灶的传统,尤其重视幼子,陶克陶亥的三子努克图,一直陪在父亲身旁,并没有投入战场。眼见兄长已经初步得功,他大喜道:“伟大的额祈葛,请您给我一支部队,让我把白城献给您。”

    “努克图,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攻打白城么?”陶克陶亥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看着幼子说道:“因为我们柔然人想要建立属于自己的国家,首先,就是要表现出自己的力量。铁勒人只想利用我们,让我们去袭击扶桑人的仓库。如果我们的部队只会袭击仓库,抢夺火车,那么就永远只是一群强盗。只有占领城市,并管理城市,那样,才像一个国家的军队,各国才会用一个看待国家的方式,来看待我们。如果以后,我不能陪在你的身边,你一定要记住我今天所说的话,并把他告诉给你的子孙后裔。我们的目标,是建立一个柔然人自己的国家,所以,永远不要把自己的格局限制于强盗。凡是马蹄可以抵达的地方,都是我们的牧场。为了这个目标,去努力!”

    “额祈葛,我……我不明白。”

    “傻孩子,你很快会明白的。我希望是我错了,但如果真如我所预料,我这次,可能没办法再喝到家乡的马乃酒了……你不用考虑太多,现在先看好眼前。白城我们还没有拿下来,你兄长的本事,也还差的太远,我会派兵去支持他。至于你……带上你的第三师,先去咱们的老营,看好咱们的家。”

    陶克陶亥的目光看向了阻击方向,那里只能看到烟尘,其他的还看不出来。如果那里的阻击真的那么容易就被突破,就证明自己的想法是对的,这次出兵,是撞到了枪口上,对面的金兵,跟以前遇到的那些,都不一样。

    随着白城城门洞开,兴奋的柔然匪帮,已经呐喊着向城里冲去,他们催动着骏马,口内发出意义不明的吆喝声。这是自祖先时代就流传下来的习惯,只听到这些叫声,就能让无数敌人魂飞魄散。对这些马匪而言,战争的胜负不是他们所能关心的问题,他们只关心进城以后,可以抢到多少钱,又可以抢到多少漂亮的女人。

    由于连日苦战,没得到很好的休整,柔然匪帮的士气已经十分低迷,这个时候急需要一场屠杀和放纵来鼓舞士气。即使是他们的首领,这时也控制不住部队,曾经约定好的进门次序,这时已经全部失去意义。部队的建制已经混乱,大家都是靠着自己的马快,想要先一步冲入城里,去夺取自己的一切。

    陶克陶亥心内大惊,这是他最怕出现的现象,部队脱离了掌握,一旦遭遇变故,自己手头能控制的,就只有第一近卫骑兵师。这点兵力,实在是太少了一些。

    这时,阿尔乔和他的十几个铁勒护兵骑着快马,向着陶克陶亥急奔而来,顾不上下马,就大喊道:“援兵,我需要援兵!阻击阵地已经失守了,给我两个师……不,三个师,我去把阻击阵地拿回来。”

    “上校,我想你来的太晚了,现在已经没有必要调动三个师了。”陶克陶亥面无表情的看着阿尔乔身后,阿尔乔转过头去,却见,已经有零星的前军骑兵追到了这里,与原本驻扎于此的陶克陶亥部骑兵前哨,开始驳火。

    白城内,李秀山与冯麟阁的部队,以本地商会会长的大宅为据点,将城内大户都集中起来,部队上了墙,准备死拼。李秀山自己则琢磨着,该去先睡了哪个女人,让自己死之前能捞回点本钱。

    冯麟阁从外面进来,他身上脸上满都是血,狼狈不堪,但是精神格外好,拉着李秀山的手道:“大人,咱得救了。崽子们看到了黄龙旗,是黄龙旗!”

    “黄龙旗?他没看错?”李秀山也一喜,暗自庆幸自己没把想法付诸实现,连忙吩咐着“告诉下面,先别忙着给房子上泼油埋火药,大家顶住,跟他们拼了。”

    城外,孙美瑶的骑兵先锋,已经与陶克陶亥的骑兵第一师发生了接触。柔然建国骑兵第一师,是陶克陶亥的基本部队,装备算是所有马匪中最好的,一千人的队伍里,有大约两百条快枪,其他也都是各色长短枪械,还有十余支左轮。对于陶克陶亥绝对忠诚,赴汤蹈火都不会皱眉。

    在马匪之中,这样的一千人可以顶两三千人使用,临阵冲锋,百战百胜。乃至于遇到难啃的骨头时,只要把第一师派出去啃一啃,也肯定能把骨头啃开,绝不曾失利。

    但是今天,第一师遇到了硬茬子,对面的马队个人技艺与第一师的士兵伯仲之间,但是整体的配合和纪律,比起第一军要强出不止一筹。而且这种墙式冲锋的战术,比起柔然骑兵的单打独斗方式,也更为出色。

    两方一交手,第一师落马者就不知凡几,随后,武卫前军的骑乘步兵也已经赶了上来。李纵云顾不上收拾自己身上的伤口,就举起砍刀杀到了骑兵阵里,米尼步枪哨则举起步枪,开始了精确射击。

    “撤退吧,陶克陶亥,继续战斗下去,所有人都会损失掉。”阿尔乔对于武卫军神出鬼没的枪法,已经从心里发憷,建议着陶克陶亥。陶克陶亥用马鞭指着城里“那里有我的同胞,有我的手足兄弟,你让我怎么撤退?”

    “只有你还活着,随时可以再招募出足够多的部队,愿意在你麾下听令的人有的是,一些小小的喽罗,不必要在意。如果连你都损失了,你们柔然立国的希望,就彻底破灭了,这还不明白么?快走!再晚,就来不及了。”

    眼看第一师陷入苦战之中,虽然靠着忠诚可以维持着队列,但是仗打的不顺手,这是谁都看的出来的。陶克陶亥无奈的一点头,对幼子努特克道:“去传我的命令,所有人分散转移,到老营汇合。记得别留尾巴,别让金兵追上来。”

    他看了一眼白城,城头上好不容易立起来的柔然大旗,大概很快就会被砍落在地。自己立国的梦想,又一次破灭了。已经不再年轻的陶克陶亥,只觉得一阵心力交瘁,眼前阵阵发黑。曾经想要借助铁勒与扶桑构兵的机会,为柔然人争取出一个生存空间的构想,就这么破灭了么?

    战马掉转方向,开始撤退,死士们继续奋战,为自己的头领转移争取时间。马匪们打过胜仗也吃过败仗,对这一切本已经习以为常,可是陶克陶亥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这次的失败与以往不同。恐怕这一战之后,不但自己的势力要成为历史,自己,也没有办法看到,柔然人建立自己的国家,虎视草原,马踏天下的光景。

    梦,破碎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七章 玩夷养寇

    白城里,满面烟尘,军装破损不堪的李秀山,手扶着龙旗向远方眺望着,见到赵冠侯,踉跄着跑过去,随即便是一个熊抱。“老四……你总算是来了,再晚来几小时,你就该给三哥我收尸了。”

    “得了三哥,你的本事我还不知道?就算我晚来三天,你也一样守的住。怎么样,伤着哪没有,我带着有好郎中和好药,咱先治伤。”

    “没事,几处小伤不关大碍,有吃的没有?城里已经断顿了,有吃食是最好。”

    白城不比洮南,城里粮食储备不多,主要靠外购。柔然匪徒一来,城里的粮食失去来源,存粮消耗殆尽,部队里已经要杀马维持,好在赵冠侯部素来注重补给,粮草无匮,李秀山及冯麟阁的残部,总算吃上了饱饭。

    城内的柔然匪徒在得到撤退的命令后,彻底陷入混乱之中,他们当时身在城内,不是想撤就撤的出来的。一部分人冲关而出,四散奔逃,还有一部分人陷入交战之中,想走也走不了。等到前军进城之后,这些匪部大半缴枪投降,少部分顽抗者,也在大炮和步枪的配合进攻下,迅速被消灭。是役,光是俘虏就抓了两千名以上。这些俘虏曾经试图发动袭击,但很快就遭到了无差别射杀,自那之后,也就老实了下来,不敢乱说乱动。

    城里遭了这一场劫难,很多大户人家的浮财也被官兵抄掠一空,房产又被烧毁,几有破产之祸。赵冠侯在战场上缴获了不少柔然人的勒勒车以及拉辎重的马匹牲口,以其中一部分牲畜以及车上的金银乃至卢布作为偿还手段,向受灾者发放补偿。

    历来官府作战,不拘胜负总是靠坑害百姓,兵火无情,民众必受涂炭。这次官军非但没有抓女人撒火,征夫拉丁,反倒是发放补贴,堪称前所未有。白城的幸存者拿着粮食,银子,都在称颂着官军的恩典,也有青壮主动的参与打扫战场,掩埋尸体工作,去赚一些工钱。

    前军这两仗下来,伤亡也有几百人。好在从关外可以招募青壮补充队伍,尤其在新民有补充营,只要回到新民府,兵员就不成问题。孙美瑶则带着她的骑兵,在城外追剿残部追了一天,又捉了三百多名俘虏,拉回了几百匹脚力。

    这回前军发财,主要是发在这些马匹上。柔然是马背民族,百姓善于骑射,也善于养马。这些柔然匪所骑的,都是上好的良驹,以往与官府的对抗中,靠着一人双马的优势,战走随心,灵活机动。

    这次由于官兵也有了大量马匹,且有更为出色顿河马,柔然匪的机动优势不再,不但战不能胜,就连败,也无法像以往那样可以随意逃遁。几场惨败,马匹牲畜损失严重,而前军夺马,已经夺了接近万数。

    这么庞大的马群,孙美瑶自是看在眼里笑在脸上,她的骑兵标这回不会再是个空架子,除了骑兵以外,还能有骑马步兵,乃至飞骑炮队,也都不为难。

    张雨亭部在数日之后也来到白城会师,这次交换人质过程中,张雨亭部面对的只是白音达贲的一支偏师。他的兵力远比白银达贲为多,且是胡子组成的部队,最为狡诈。柔然人设下的埋伏,被胡子事先发现,两下登时开火,白音达贲吃了大亏,所部六百余人之后少数逃脱,白音达贲本人也被活捉。其带去的肉票,也被顺利解救,让张雨亭在洮南士绅之中得了好大名声。

    冯麟阁跟随李秀山镇守白城,也是为了抱官府大腿,想要得个招安,换取出身。他在绿林的名声本比张雨亭为大,资历也老,人马也多,两人比较,张雨亭几无可能取胜。但是张走了大运,白城一战,冯部元气大伤,部下十无一存,实力几已丧尽。而张雨亭不但未受损失,相反倒是兼并了不少绺子,人马比当初更多,这三营统领之位,已是十拿九稳。所欠缺者,就是个过硬的军功。

    其骚扰铁勒后方,破坏仓库摧毁铁路等业绩,是不能算在功劳里的,明面上可以叙的功劳,就是柔然匪这一条。因此,对于剿灭陶克陶亥残部,他比赵冠侯更为热心,甫一回来,立刻就要请战。

    除他以外,洮南的曹仲昆处,吴敬孚得知战果之后,欣喜之余,也向曹仲昆建议,必须加紧对马匪进行剿灭。其原本的战斗目的在于夺取要地大城,建国立都。现在连吃败仗之下,建国的事顾不到,必然会把主要目标重新放在破坏上。

    柔然匪徒虽然连连败北,但是现在的部队也还能纠集出几千人,如果其持续对扶桑的后方进行骚扰,则破坏性一点也不比张雨亭部为小。在之前,柔然人已经偷袭了扶桑几个仓库,夺取了不少物资。如果他们继续骚扰下去,扶桑人的后勤,也会出问题。

    此时,沙河大战已经分出胜负,没有军饷缺乏补给的铁勒军士气低落,在会战中大败,退向奉天一线,扶桑军也死伤惨重,暂时停止前进,准备等补充兵到来后,对奉天实施制胜一击。

    在旅顺,乃木希典的第三军,几乎是以人命填坑的方式,在一层层推进。伤亡比例上,扶桑军付出的代价远高于铁勒人,但是铁勒的防线,终归是被逐渐的压缩,防御圈已经越来越小,号称永攻不落的要塞,呈现了颓势。

    海上,铁勒的太平洋第二、第三分舰队合兵一处,由罗泽德斯特凡斯基中将为统帅,意图击破封锁旅顺、海参崴的扶桑舰队。而扶桑方面,因为东乡平八郎阵亡,只能起用日高壮之丞为舰队总司令,率领经过紧急抢修后勉强出阵的残存战舰,以及由商船改装的特设战舰组成的混合舰队,迎战太平洋分舰队。

    吴敬孚看来,铁勒扶桑的战斗,差不多到了见分晓的时候,这个时候,一点点变动,都可能导致战局的变化。大金对扶桑的帮助太多,如果铁勒翻盘,绝对不会和大金善罢甘休,到时必又是一场大祸。所以必须尽早剿灭柔然马匪,断绝铁勒的这股外援。

    他的作战计划书写的很细,曹仲昆自己看的云里雾里,只好让吴敬孚自己送往白城面谈。

    吴敬孚跟着洮南的商队,一起到的白城,白城的商业不如洮南发达,这回前军开了大价码采购物资,从猪肉白米,到好酒乃至于女人都要。不少平康女子,都把自己收拾的极为漂亮,坐着大车到白城去赚大兵的军饷。等到白城的临时军营,吴敬孚递上手本,看门的高升看了他几眼道:“您是大爷那来的人,就是上差,您先到屋里等一会吧,我们大帅那里还有客人。”

    高升对其很客气,又是备茶水,又是递点心,吴敬孚看着这几块点心,问道:“这糕点是哪里来的?”

    “洮南送来的,我们孙大人就喜欢吃甜食,特意让洮南的饽饽铺给预备的果匣子。吴老兄尝尝味道,虽然不能和关内比,但是在这地方,已经算不错了。”

    吴敬孚并没动点心,而是问高升“现在白城附近,还有没有柔然人的踪迹?”

    “早没了,这一仗他们吃了大亏,几千人都栽进去了。孙大人带着骑兵又很扫了一回,连杀带俘虏,又是好几百,柔然人伤了元气,轻易不敢到这边来,这里太平的很呢。而且徐制军在关外要行新政,白城也要设立垦荒局,不少商人往这里赶,买地皮造房子,为了以后能发财。为了保护这些商人,我们也要把附近的残匪肃清,否则马匪横行,哪还有商人敢到这里来做生意。”

    吴敬孚点点头,与高升闲聊几句,复又问道:“现在的客是哪一位?”

    “洮南商会的李会长。吴老兄应该就是坐他们的车来的,这么多物资,怎么交易,用现金还是用东西顶,都要谈的很仔细。这是现下第一等的大事,小的也不好去扰。”

    吴敬孚不再说什么,只在那里看着表,足过了一个多小时,见赵冠侯亲自送李会长出去,两人有说有笑,似乎生意谈的不错。等他回房之后,时间不长,就请吴敬孚。

    对于这个兄长身边来的人,赵冠侯很是客气,又是给坐位,又是给茶水,又问了问沿途辛苦,现在住处等杂事。直到吴敬孚把作战计划拿出来,赵冠侯只草草翻了几眼,就放到了一边。

    “吴先生,这事不急,你大概还没来过白城,这两天不要急着回洮南,可以在白城好好玩玩,回头跟商队的马车一起回去。替我谢谢大哥,他把洮南管的不错,商人都说他的好话。商人的生意得做,我们部队的军需补给就有来路,这是他的一桩大功劳,我们前军要谢谢他。”

    看着赵冠侯,吴敬孚心内对其暗自做着评估,他当初差点就到武卫前军投军,做了这位国朝少年英杰的幕僚。

    只是他终究是秀才出身,对这个混混出身的将军并无好感,且自古来锦上添花,何如雪中送炭,自己去投奔,也难以显出手段,未必能够出头。除此以外,两人的年纪上,也是吴大赵小,一想到要在比自己年轻的人手下供其驱使,吴心里就不痛快,这件事终究没有成功。今日看着赵冠侯叼着象牙烟嘴,悠然自得吸烟的样子,似乎颇为志得意满,不打算冒辛苦追击柔然兵,心里对其评价又低了几分。

    “大人,兵贵神速。柔然马贼此次虽然伤了元气,但如果其窜回草原,用不了几年就能恢复力气,再行寇关,到时候想要消灭他们,就很难了。”

    “吴先生,你就放心吧,他们大老远来一次,没有抢到东西就回去,部队都维持不住。所以陶克陶亥现在绝对不会收兵,他两个儿子都在我手里做俘虏,结拜兄弟也在我手里,家底又赔个差不多。不做几笔大买卖,搞几笔大的,又怎么舍得走?”

    “正是如此,才不能大意。只有千日做贼,未闻千日防贼,若是稍有不慎,为柔然人坏了咱们联扶桑破铁勒的大计,则后患无穷。敬孚于关外游历之处甚多,百姓为铁勒人所害之烈,敬孚亲眼目睹,心内如焚。铁勒早一日战败,百姓则早一日脱离苦海,若是铁勒人获胜,则我关外土地固不复为朝廷所有,更可怜的是无辜生民,也要继续受铁勒人的戕害。请大人为苍生念,为朝廷念,尽早出兵,扫荡残匪,还百姓一个安宁世界。”

    赵冠侯打量了面前这个清瘦的书生几眼,微微一笑“吴先生,你言重了。现在的情形是这样,我的部队连续作战,士兵疲惫,损失也很大。兵源、武器、弹药都需要补充,军饷犒赏也要发放,这些东西不补齐,盲目的出战,是对这些将士的不负责任。你的计划书写的很好,我会向朝廷为你请功,今晚上我设酒席款待你,再请你看戏。有几个唱蹦蹦的女人很不错,马寡妇开店,唱的别有一番风味。”

    吴敬孚脸色微变,几欲发作,但考虑到上下关系,只是铁青着脸告辞而出,心里却对赵冠侯的评价低到了极处。孙美瑶从后面转出来,坐到赵冠侯身边问道:“你怎么不对他说实话?”

    “他替扶桑人当过情报官,跟情报机构联系太深,又是救国救民的大算盘,不考虑部队得失利害的小帐本,我怎么敢对他说实话?我就盼着柔然人替我多抢几个扶桑人的仓库,再把他们一往打尽,把战利品当贼脏一吃任谁也说不出话来。这种话只能咱们自己说,跟他说不着。”

    赵冠侯又看看吴敬孚的计划“这人带兵打仗是个好手,跟在大哥身边,能替他办许多事。可惜,跟我合不来,他做人太耿直,没有自己的小算盘,到我手下,早晚也要闹翻。今天他对我有意见,是再好不过,将来我们两个少来往,比什么都好。”

    孙美瑶没好气的看他一眼“就你的鬼心思,外人哪个猜的透。今晚上李老三要请你看戏,跟你说好啊,只许看,不许胡来。”

    士兵们杀猪宰羊,享受着犒劳,把军饷和赏金扔在了那些北里女人身上。赵冠侯则陪着孙美瑶纵马打猎,或是听曲看戏,一连十天过去,自绿林之中,传来一个不利的消息。

    绰号薄天鬼的扶桑籍强盗头目薄益孙中了柔然人的埋伏,全军覆没,薄益孙自己,也中弹而亡,其整个势力被连根拔起。柔然人挟此东风,又连续扫荡了十几个扶桑人的兵站、仓库,匪势复炽。

    就在第十二天头上,扶桑的特使板西八郎,带领着一个特别小队来到白城,拜访赵冠侯。(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八章 破碎的梦(上)

    见面之后,板西八郎二话不说,先就之前洮南事件道歉。“因为我们内部的一些问题,导致贵军的补给上,出现重大不足,这是我们的过失,对此,我在这里仅代表我个人,向赵君致以诚挚的歉意。为了弥补我们的过错,我已经同军方进行了交涉,将如下几座仓库内的军事物资,提供给贵军,作为之前的补偿。同时,正金银行将四十万银元的储备金,作为军费,供给贵军。那笔银元就存放在洮南的官库之中,贵军随时可以提取,保证不会出问题。至于您所需要的军马,我们已经同阿尔比昂谈妥了购买合同,船只很快就会在貔子窝靠岸,很快,您就会得到这部分马匹。关于这一点,我们可以签定合同。”

    “板西君,言重了。大家都是朋友,不信谁,我也得相信你,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大家交朋友,总是得往长远里看,我相信,咱们两家只要都拿出诚意来,就没有合作不了的事。”

    “那是自然,我们的合作一向很愉快,贵军的表现,军部方面,也给予了极高的评价。现在,希望贵军再接再厉,在收官之战中,继续合作,将这些铁勒人彻底赶出关外,也在国际上创造一个,黄种人战胜白种人的奇迹,让列强都不敢小看我们。”

    “板西老兄,你说的黄种人、白种人,这是个大道理,我是不怎么明白的。你关注人种,我更关注人。我手下的兵,一个个都在我眼前,不管他是什么人种,总之都是我的部下。他们饿了要吃饭,冷了要穿衣服,找女人的时候要使钱,打仗的时候要放枪。无枪无弹,我没办法跟他们交代,也拉不下脸来,让他们为了我去送死。既然现在有了兵器弹药,有了军饷物资,那其他的事都好办。陶克陶亥这个家伙,我保证,不会成为你们的麻烦。但是……如果仓库那边再出现什么问题的话,我的部下说不定就要哗变,到时候我可约束不住这帮丘八,老兄你别怪我就好。”

    “这一点请放心,是绝对没有的事情,几座仓库的护卫人员,都已经得到了军部的命令。不但会为贵军提供物资,同时也会承担作战任务,他们将编入你的部队,协助你共同剿灭这些柔然马贼。”

    赵冠侯哈哈一笑“还是板西老兄你够朋友,没说的,今晚上招待你吃饭,明天我就去提货。这次打柔然人,从他们手里缴获了几瓶铁勒人的伏特加,正好一起尝尝味道。”

    当天晚上,孙美瑶在被子里吃吃笑着“扶桑鬼子终于吃不住劲,还是服气了。又肯给枪又肯给银元,看来这些柔然匪,是真把他们打疼了。”

    赵冠侯一边轻轻抚弄着那对家中最为雄壮的山峰,一边道:“柔然匪与其说打疼他,不如说打怕他。扶桑在前线打的很苦,乃木希典就是个疯子,用人去填战线,旅顺要塞那里,死尸多到就要发瘟疫了。所有的人力,都被拉到前线去打仗,后方根本没兵可用。柔然人吃掉薄天鬼之后,纵横后方,无人可制。扶桑人几百个仓库,等于是完全不设防,柔然人想打就打,想烧就烧。这样下去,他的前线补给很快就要出毛病,不战自败。他把物资送给我,不过是个顺水人情,换我为他卖命罢了。要是不肯给我,早晚也都便宜了柔然人。”

    “柔然人有了好枪,怕是不大好打。”

    “这倒没关系,我们的援兵也上来了。张雨亭这段日子联络各绺子,要马要枪,薄天鬼这一完蛋,各绺子都害怕柔然人打到自己头上,对这事没二话,他那就能凑几千人。何况我们的援兵也快到了。我不动兵,也是在等新民的援军,这次拉了三个营上来,我就不信打不平柔然人。”

    “我看啊,你是想凤喜了。当初口口声声说不喜欢她,和她没感情,一有了你的种,我看你还是要惦记。”

    赵冠侯一笑“那你也让我惦记一下怎么样?我的骑兵标统,这次轮到你当马了。”

    第二天天一亮,赵冠侯部就开始对板西提供的几处仓库进行接收。为了让金兵出手解决柔然人,这次扶桑人没敢玩什么花样,仓库里的物资齐全,产品也都是新货,其中包括扶桑新制的线膛步枪乃至一百余枝米尼步枪,算是下了血本。

    在一座仓库内,更有三门十二磅野战榴弹炮,让张怀之欣喜若狂,为了机动力考虑,出关没带重炮。这回要硬攻柔然人,有了这三门炮,以及五十几发榴霰弹,就帮了大忙。尤其现在有了大批的马匹,拖拽大炮并无为难,自是没有拒绝的道理。

    几座仓库的留守部队,加在一起大约有一百五十人,由一名会说汉语的扶桑军官作为指挥官。由赵冠侯把命令传达给他,再由他指挥部队出战。

    这些留守部队只能算是扶桑的二线部队,甚至可能是预备役转过来的,战斗力不太值得信任,但是对比柔然匪总是要强一些。再说扶桑军方给了赵冠侯执行战场纪律的权力,他已经做好准备,在战场上用这些人当炮灰。

    等回到白城,新民的援军已到,旗将虎啸林带领三营前军部队到达,伤好之后的任升也在队伍里。这一千五百名士兵是生力军,部队一到,实力大增,对于剿灭陶克陶亥,自是多了几分把握。而于赵冠侯而言,最大的欢喜正如孙美瑶所说,是凤喜终于来了。

    虽然两人之间互无感情,但是在关外的日子朝夕相对,耳鬓厮磨,两人的距离,比之过去着实拉近了不少。更重要的一点是,两人之间现在已经多了条不可分割的纽带,不管是谁也无法否认一个孩子对于两个人之间感情的催化剂作用。

    曾经赵冠侯认定自己已经不在意这种事,可是等看到凤喜那隆起的肚子,他还是心中一阵欢喜,凑过去低头道:“来,跟爹打个招呼。”

    凤喜看到他这副样子,心内也是百感交集。自己对这个男人并没有多少情分,委身是出于补偿,也是出于赎罪心理。可是自从有了他的骨肉之后,随着一个生命在体内的孕育,她的心也在发生着变化。

    在见面之前,她甚至开始担心起自己的容貌,是否因为怀孕的原因变丑了。这与她当初主动与巴豆水洗脸,把自己变成一个丑姑娘时相比,简直就像变了一个人。

    那串赵冠侯送她的链子,她也戴在了脖子上,原因,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或者说,当她不得不为一个男人生下子嗣时,不管这个男人是否是自己的爱人,她都希望自己可以爱上他,也希望他可以爱上自己吧。

    曾经她想过,要把这个孩子送给大夫人,乃至于和赵冠侯的关系,也是帮夫人笼络住丈夫的心。可是现在,她却有一丝动摇,她已经不想把孩子送出去,这是自己辛苦孕育的生命,谁也不给。

    两人说了一阵闲话,赵冠侯难得的几句软语温存,让凤喜这个自诩见过大宅门各种丑恶嘴脸的老江湖,也不知不觉的沉迷了进去。她咬着下唇,半晌之后道:“……我……我给你炖只五更鸡。你一个人在这边,没有我的药膳,身体吃不吃的消啊。”

    “不要乱动了,怀着孩子就别乱跑,等回去,我就抬举你做姨娘。”

    “不……我还是要给夫人当丫鬟。”凤喜低下头道:“我不能没有良心,如果我做了姨娘,夫人会生气的。你……不,我是说冠……冠侯?”她看了一眼赵冠侯,见他用鼓励的眼神看着自己,她才大了大胆子“那个铁勒女人,也跟着我一起来了,你要不要见她?”

    米娅在新民开咖啡馆,实际就是铁勒的情报站。旅顺要塞用豆子发豆芽的建议,就是由这个情报站传达过去,由于这条情报,旅顺要塞坚持的时间更长,扶桑人付出的代价也更大。可是赵冠侯对她只是利用,乃至当初跟她胡天胡地,也只是抱着不玩白不玩的心态,并未动心,也想不透她为什么来这里。

    凤喜解释道:“她跟我说,在她的国家,像她这样办事不利的人,会受到很残酷的惩罚。所以她现在想要逃跑,但是……希望你给她一笔钱。我想用我自己的私房钱付给她,可她要的数字很大。”

    给钱了断?这倒是个很好的办法,赵冠侯手里,有大批的铁勒卢布,这点钱不是问题。他安慰了几句凤喜,立刻让人去找了个皮箱来,在里面装了十万卢布,拿到米娅面前。

    米娅等打开箱子之后,那双如同蓝宝石一样的眼睛立刻就瞪大了,抬起头,满面怒容的看着赵冠侯“是你!劫我们军饷的人是你!”

    “冷静点,你自己都要叛变了,还管那么多干什么。现在追究是谁还有意义么?你这话去跟你的上级说啊,说你查出了是谁在劫夺你们的军饷,捣毁你们的仓库,有用么?我手里不但有你们的卢布,连你们皇帝的圣像都有好几箱子,你要喜欢,都可以送给你。想要钱就说话,别跟我这瞪眼。”

    米娅仿佛被戳破的皮球,无力的跌坐回座位上,换了副楚楚可怜的神情看着赵冠侯“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绝情。你忘了我们两个的美好时光么?在西山的树林里,你像个强盗似的撕碎我的衣服……”

    “没错,你是个很好的床伴,我一直承认这点,不过这没有意义。你自己也知道,咱们只能算互相利用。我利用你,把我想透的消息透出去,你想利用我,从我这挖情报。你出人,我出消息,这个生意很公平不是么?现在,交易结束了。仗眼看就打完了,你再从我这套消息有用么?”

    “有用。我要知道,扶桑的特设舰队在哪?”米娅的身体前倾,话已说开,她反倒没了顾忌。“告诉我,扶桑人会把他们的舰队放在哪,来袭击我们的舰队。还有,你们下一步要去干什么。告诉我这些,我可以让奥列格给你在道胜银行开个户头,你想要钱,这很容易。如果你想要我,我会让你满意。”

    “这才像话么,小美人。”赵冠侯在她脸上轻轻一捏“我的部队去哪,这是不会跟你说的。所以,你们那笔钱可以省了。至于扶桑的舰队在哪迎战你们,扶桑人没跟我说过,但是根据我的分析,应该是在对马海峡一带,那里是迎击太平洋舰队,以逸待劳的最佳场所。你可以把这个消息发回本国,看看你们的情报机关,会不会因此宽恕你的罪行。至于报酬么,看在你过去伺候的我很舒服的份上,这回免费。这钱你收好,趁着它还没变成废纸,好好的去享受你的生活。”

    米娅提着手提箱,打量了一阵赵冠侯“感谢你所做的一切,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报答你。”

    “我等着,小美人,再见。”

    得知他用十万卢布打发走了米娅,孙美瑶第一个欢喜,当天晚上陪着他足足胡闹了半夜才睡。凤喜虽然怀有身孕,又鞍马徒劳,但是得知赵冠侯要去剿马匪之后,依旧默默的提起了铁棍,要随行左右。

    赵冠侯无奈之下,值得为她找了一匹性子柔顺的母马乘骑,部队自白城开拔,向醴泉镇前进。之前的放水养鱼,已经让陶克陶亥积累了大笔财富,现在,总算到了要收口的时候。

    醴泉镇距离洮南并不甚远,位于柔然境内,镇外有一口名为蟒泉的泉水,泉水甘甜清冽,因水而酿酒,是以此地烧锅极多。买酒的商人来往众多,这里名虽为镇,实际俨然是个小县城的景象。

    因为战乱,现在镇里已经没有了买酒的商人,几个大烧锅的马房里都栓着牲口,库房里堆的不再是满满的酒坛,而是一个又一个木箱。里面放的,也不是可解千愁的佳酿,而是枪支、弹药或是军装被服、药品钞票。兴奋的柔然匪徒们,在经历了初始的失败之后,现在终于品尝到了一丝胜利的喜悦,这次行动,总算不是全无收获。

    几路匪首,都已经进了谭记烧锅的大院,这是他们的临时指挥部,而他们今天来,商议的事情很简单:分成。他们已经不想再干,觉得该分了东西回家,等到来年再说。其中一些经历了白城大战的匪首,则在小声念叨着:这是最后一次,该收手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九章 破碎的梦(下)

    马匪们没有什么纪律,虽然在大首领面前不敢放肆,但是也不能指望他们遵守规矩,保持安静。声浪一浪高过一浪,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着,时不时还有人拍桌子大喊大叫,核心的意思只有一个,收兵吧。

    阿尔乔自然不能让他们就此撤退,在一旁为众人鼓着气“你们的胆子,实在太小了,真让我怀疑,你们到底是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些草原豪杰。这点收获,才只是个开始,你们就不敢再干了?如果这个时候收手,你们将会后悔一生。你们知道么,这种机会,再也不会有了。在腹地,还有更多的粮食、银子、枪支弹药甚至可能有女人。不需要你们进攻坚固的县城,只要你们去对付那些没有多少守卫的仓库,就能得到这一切。还有,其实你们可以放火,烧掉那些用不上的东西。铁勒帝国,会为你们的破坏行动付款。”

    “上校,你这话说的轻巧。这次入关,我失去了三个儿子,我的女婿现在还在金兵手里,我回去之后,都不知道怎么向我女儿交代。那些跟我出来的小伙子,他们也有自己的家人,我不能让所有父亲都失去儿子,所有的妻子,都失去丈夫。”

    “嘿老兄,这是战争。伤亡,本就难以避免。”

    “那是你们的仗,跟我们柔然人无关。”

    两下里拍起了桌子,场面就要僵持,陶克陶亥连咳嗽了几声,两下里依旧吵吵个不停,他掏出手枪朝着房顶放了一枪,两边这次闭上嘴。陶克陶亥用一双狼眼扫视着四周

    “你们看看你们的样子,还有哪一点,像是伟大的黄金家族的后裔。你忘了我们曾经发过的誓言了?要让我们的马蹄,踏遍每一处角落,要让我们的子孙,成为这世界的王。区区一点战利品,比起我们要建立的事业,实在是相差的太悬殊了。我们目前获取的这微不足道的战利品,连一点零头都不够,你们难道就此就满足了?要想获取成功,我们需要更多的武器,更多的弹药,我们需要大炮……”

    “砰!”

    似乎是为他的话添加注脚,一声枪响从外面传进来,这些马匪头目都是见惯大场面的,不至于听一声枪响就有所动容。只是下意识的朝外看了一眼,接着就留神倾听陶克陶亥的发言,陶克陶亥咳嗽一声,正要继续讲下去。可是那一声枪响仿佛是开了个头,紧接着,外面的枪声变的密集起来,接连不断,随着枪声,夹杂着还要火炮发射的巨响。

    这一下,再也没人坐的住,就连阿尔乔都站了起来。马匪在之前的袭击中,只缴获了一门二磅炮,当宝贝似的放在谭记烧锅的大院里,不可能是这玩意响了。能有炮的,只会是官军。

    马匪现在还有四千余人,其中,在醴泉镇附近活动的,大概有近三千人。这些人自然不可能都进驻小镇里,大多数是在镇外的森林里警戒,镇子里只有不到两百名护卫兵。

    如果是官军来袭击,那情况就不乐观了。马匪们倒是可以随时转移,但是战利品都还在仓库里,这可来不及搬运。陶克陶亥急道:“去外面看一看情形,到底是哪的官兵来了。是误打误撞,还是真的被他们发现了老营。这里是灯下黑,汉人按说该没那么容易找到这来。”

    负责警戒的,是他的骑兵第一师,即使是官军来剿灭,凭借这支部队的战斗力,也能与官兵周旋一时。借助这个时间,还来得及转移。陶克陶亥久经战阵,倒是很有些大将风范,并没有惊慌失措。

    一方面派人去打听消息,另一方面则吩咐着手下,赶快将战利品集中起来,做撤离的打算。

    可是他派出去的人只离开了不到二十分钟,就狼狈不堪的逃回来,头上的帽子,已经不见了踪迹,脸上也都是血。边跑边道:“官兵,到处都是官兵!还有胡子,我们的人顶不住了。”

    以战力计算,四千人不是一个小的单位,即使是官军与胡子组成联军来围剿,柔然匪也不至于连二十分钟都坚持不住。尤其是他们新近更新了装备,不少人都拿上了快枪,战斗力应该更为提高,不至于如此不堪一战。

    但问题是,这些新枪优先装备了第一骑兵师,实现了第一骑兵师的全快枪化。其他部队,只是接收了第一骑兵师淘汰的装备,以及剩余的旧枪,部队内部,嫌隙已生。

    另一则,就是这些柔然匪兵原本就是身无长物的穷人,打仗之时,自可不惜性命,拼命攻杀。现在却因为接连的袭击,手里有了积蓄,不光是武器弹药,一部分物资铁勒人答应付款,还有的仓库里,本就有现成的银两。

    一些匪兵偷偷的把银子藏在了身上,准备用这些钱,向老爷们赎买一个女奴,与自己过日子。想着买马、买女人的他们,已经失去了拼命战斗的勇气。所以当联军发动突袭时,除去第一骑兵师外,其他部队的抵抗意志并不坚决,反倒是惊慌失措的逃遁。

    胡乱放枪,接近战时开始逃跑。这本来是柔然人最鄙视金兵的地方,可是现在,他们也与自己所鄙视的那部分人一样,开始畏惧白刃冲锋。当弹丸贴着耳朵飞过时,他们的心里总是在想,如果自己不幸中弹,那怀里的银子就不知道要便宜谁,那些可爱的女人,自己也没有机会享受,于是就拨转马头开始逃跑。

    他们所不清楚的是,这次官军是以一个网形笼罩而来,四面八方都是伏兵,他们已经没有路逃了。当其中一部分人意识到这一点时,已经为时已晚,失去了抵抗的时机与力量。

    一百五十名扶桑陆军组成的突击队,直接冲入了第一骑兵师的阵营之中。这支忠诚的部队,并没有因为有了身家就失去斗志。但问题是,他们所遭遇的敌人太多了。子弹来自四面八方,第一骑兵师几面受敌,部队伤亡很大。几名长官接连被米尼枪点掉,部队失去控制,只能以百人队、十人队的规模各自为战,被进攻的部队分割成若干部分,开始了缓慢但无可阻挡的吞噬。

    一部分第一骑兵师的战士开始向镇里逃去,队伍的阵型本来就很混乱,在扶桑军的决死突击下,指挥系统已经瘫痪,彻底没了队型可言。柔然人赖以成名的马术,由于周围空间的压缩,无从施展。部分士兵只能跳下马来,以马为掩体,与武卫军展开对射。

    只是这种对射僵持的时间并没有多长,就被武卫军那不要钱一样的手留弹雨给摧毁了。

    一枚枚手留弹在队伍里爆炸开,战马被弹片击中,发出阵阵嘶鸣,四处乱跑。受惊的马,即使是自己的主人,也无法拉住它们。当其主人尝试着让其不要乱动时,战马照样会抬起硕大的铁蹄,朝着主人的胸口头脸,无情的踢过去。

    战马防御工事在手留弹面前,轻松的被撕裂,武卫军的枪弹肆意的收割着生命。柔然好汉的忠诚,终究经不起弹雨的洗礼,即使是陶克陶亥最为坚定的部下,到了这个时候,也只能选择撤退。

    “陶克陶亥头领,我们被包围了。得想办法杀出去!”陶克陶亥的卫队长莫托,是个体壮如牛的猛士,因为牧主侵犯了他的未婚妻,他提着刀杀了牧主全家,随后上马为匪,成了陶克陶亥的铁杆亲卫。但即使是这样一条铁一般的汉子,现在却也没了办法。整个醴泉镇已经陷入包围之内,不管朝哪个方向冲锋,迎接他们的,都是无情的弹雨,和残酷的杀戮。

    现在可以确定,官兵绝对不是意外的碰到这里,而是老营的位置,已经被掌握了。从外面退下来的溃兵,塞满了镇里唯一的一条主干道。

    他们砸开大门,冲到几家烧锅里躲避,主人稍有怨言,立刻以白刃相向。大多数匪徒根本进不了院子,眼看在街道上四下找不到掩体,等到官军进来,就只能靠身体挡子弹,又急又气之下,竟是朝先进院的同伴举起了枪。

    镇内镇外,都在响枪,自相残杀与溃逃,乃至出卖与背叛,随时都在上演。不少人冲到仓库里去取战利品,却没想过该怎么离开。为了一件银饰物,可能就要有几个人失去生命,乃至最后的成功者将之紧紧塞进怀里时,上面已经满是鲜血。

    步枪、子弹、银元……他们在烧锅里寻找着可以带走的一切。当认为差不多时,就会离开烧锅,向镇外跑。几十人凑成一股,参照以往的经验突围,当实在突不出去时,就会举手投降,期待逃过官军的搜查,找机会带着钱跑。他们所不知道的是,等待着俘虏的,将是何等残酷的命运。

    这些逃亡者和动摇者,也为陶克陶亥探清了道路,整个镇子里,已经没有出路可言。官兵对这里的地形显然仔细研究过,把所有的通道都实现了封锁。阿尔乔急的在胸前划着十字,祈祷着上帝的保佑,同时诅咒着那些残存的哥萨克,如果他们能在这里,自己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现在不能像野兔子一样乱蹿,那样只会被杀光。守住谭记烧锅,不要让任何人进来,这里的墙又高又厚,没那么容易被打开。只要我们坚持到晚上,就有突围的希望。”

    柔然人夜视能力优于金兵,夜间突围,还有一丝成功的希望。部下们也知,这是最后的办法,按着陶克陶亥的吩咐,关闭了大门,将三道门闩都放下来,墙头上,则是那些装备了快枪的护兵,上墙死守。

    官兵也差不多就在这时,开始了小镇的进攻。负责打冲锋的依旧是那些胆大而善战的扶桑陆军,看着他们死伤惨重,却依旧可以发起决死冲锋,孙美瑶不住咋舌“这帮人真的有点吓人,看来让他们多死点没坏处,活的太多,是祸害。”

    凤喜从没见过这么多的死人,已经不得不到后方吐上一阵再说。赵冠侯顾不上理她,只吩咐着张怀之“榴霰弹没必要留下,就算是这三门炮,也没必要留下,太重了,不好带。干脆都给它打出去算了。所有榴霰弹,不用计较成本,给我往外轰。”

    一发发钢开花在柔然人的头上炸开,这些差不多填满了街道的骑兵,根本没有地方去躲避,只能在弹雨中绝望的倒下,尸体摞着尸体,鲜血流满了整条街。那些藏在烧锅里的人也没好到哪去,炮击引发了火灾,而火又点燃了酒以及仓库里的枪弹,爆炸接二连三的响起,残肢断臂,四下飞溅。

    即使是最凶恶的悍匪,在这种人间地狱般的情况下也坚持不住,包括第一师的骑兵在内,那些停留在街道上,用肉身挡枪弹的匪徒首先选择了投降,其次就是那些躲在烧锅里,忙着翻找东西的匪徒。

    等到上千的俘虏抱着头,狼狈的从街上逃往镇外时,唯一坚持的,就只剩下了谭记烧锅。马匪中残存的头领,及其身边的铁杆保镖,都在那里,显然没有投降的可能。赵冠侯挥挥手

    “把我从洮南买的那二十口棺材抬上来。当初我买棺材,大家都以为我要学庞德,抬棺战关羽。先不提我是否有必要那么拼,单说一个陶克陶亥,他也不配如此。那些棺材,就是对付这院墙的。我倒要看看,铁勒的工程诈药,能不能奈何的了这高墙厚壁。告诉那些土匪,想活的就给我抬着火药棺材往上冲,谁退后,立斩不饶!”

    守卫的士兵,见到自己的同胞举着棺材冲过来,就知道要糟,这种战术他们也用过,当然知道棺材里是什么。一方面骂着他们没有良心,一方面拼命的射击,阻挡着这些要命棺材的接近。但是赵冠侯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的进攻,也采取的是用人命填的方式。前面的俘虏倒了,立刻用后面的去填坑,不愿意抬棺材的,就被绑在棺材上,一起往墙下送。

    在这种蛮不讲理的攻击方式下,没用半个小时,几声轰隆声响起,院墙已经被炸了个大豁口。张雨亭带领着绺子里炮头组成的先锋队,举着左轮枪,高喊着活捉陶克陶亥先冲了进去。但

    事实是,他注定不可能活捉这位一心建立一个柔然国家的草原英雄,当围墙被炸塌之时,陶克陶亥已经举枪自尽,而其幼子与阿尔乔上校,在围墙被炸塌时,正在上面指挥……。危害关外多年的柔然匪帮,伴随着柔然建国的梦想,都在爆炸中化为了灰烬。(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章 铁勒低头

    就在官军对陶克陶亥展开扫荡的同时,对马海峡,铁勒的太平洋舰队与扶桑的特混舰队,终于发生了遭遇战。

    虽然铁勒情报机构的燕子,曾经传递了扶桑人可能于对马海峡设伏的情报,但是该情报员在情报送出后立即消失,被机构判定为逃脱。这一来,让她的情报可信性大为降低,而就海军而言,也不认为元气大伤后的扶桑舰队,还有胆量与集中了大批主力舰艇的铁勒舰队对决。

    但事实证明,这些铁勒人错了。扶桑人不但敢于发动伏击,而且用了铁勒人没有想到的战术。

    由活人驾驶的神风船,靠人肉导航的方式,主动靠近铁勒舰队。当其被炮弹击中之后产生的巨大爆炸,固然将驾驶人员炸的粉身碎骨,也让铁勒船只受到波及而被摧毁。

    这些神风船都是由商船或大型鱼船改装而来,即使安装了火炮,也不是正规战舰的对手。但是这种人体爆破方式,却一下子打掉了铁勒海军的胆量。没人能确认,到底哪一艘是扶桑的自爆船,哪一艘又不是。

    惊慌失措的铁勒海军本就因为长途航行而士气不振,等到被亡命船队攻击后,就彻底没了胆量。明明是弱势一方的舰队,竟主动向强者一方发动攻击,并且取得了辉煌的胜利。

    日高壮之丞率领的特设舰队,靠着火船为先攻,将铁勒舰队打的落花流水,随后主力舰队杀出,纵横突击,势如破竹。铁勒军总司令在炮击中丧命,更导致了铁勒后续作战的混乱。

    当对马海峡的战斗结束时,海面上到处漂浮着铁勒军舰的碎片,与铁勒的国旗。救生艇上的铁勒士兵无奈的向扶桑人举手投降,以换取援救。庞大的太平洋舰队已经成为历史,仅存数艘舰艇侥幸突围而出,却已经失去援助旅顺的能力,转而逃窜向大员方向。

    扶桑方面,虽然经过紧急修理的舰队,再次损失惨重,四分之一以上的舰艇沉没,剩余舰艇中,有一半军舰失去抢修意义。特设军舰几乎全灭,所余无几。但是日高壮之丞终于笑到了最后,这位扶桑海军的猛将,以其骁勇善战的作风,和大胆的战术取得了辉煌的胜利。经此一败,铁勒已经失去组建舰队来援的力量,整个远东地区的海上交通线,完全为扶桑军所掌握。

    经此一战,海面上的局势已经明朗,而之前被称为“铁探”的日高喜之丞则咸鱼翻身,靠此战的威名,被称为扶桑军神。战前任命东乡平八郎担任海军总司令时,理由为其运气好,今日始知,运气好者另有其人。

    受到海战鼓舞的扶桑陆军,也开始了更加疯狂的进攻,当然,这也与国内严重的经济压力有关。

    如果不能尽快的取得胜利,扶桑的经济,也将彻底崩溃。铁勒人虽然还拥有着兵力优势,以及坚固的堡垒和要塞,但是,他们已经失去了补给。更重要的是,他们失去了信心。

    海战的溃败,使得铁勒人残存的兵舰不敢出港,只停在港内,不战自废。陆地战场上,低迷的士气,遥遥无期的补给,使得部队厌战情绪高昂。由于弹药运输不能及时,加上积欠军饷严重,士兵们对于作战变的越来越没激情。

    为了挽回局面,硬着头皮出阵的库罗帕特,动用了手里所有的力量,在黑沟台,向扶桑军展开了进攻。炮击、排枪、白刃。铁勒人用了所有的办法,乃至于师一级的刺刀战已经变的习以为常。进攻方和防守方都打出了火气,扶桑方面,也以师团级的白兵战还以颜色。在广阔战场上,两国的士兵互相追逐,拼尽全力将对方致于死地。

    一度,铁勒人在左翼占据了优势,但是明显缺乏决断的总司令,却让这个机会从手边滑走。当太阳再次升起时,铁勒军只能绝望的退出阵地。看着堆满自己战友尸体的阵地,即使是号称灰色牲口的铁勒士兵,也不由发出了怒吼“我们的奋战,到底有什么意义?如果一开始就不想赢,那为什么还要我们来送死。”

    双方加在一起,近二十万兵力的刺刀战,在后世战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页,后世许多战史研究者,在阅读这段战争时,都觉得热血沸腾,乃至于指点江山,就战场局势,或是双方将兵素质做出评断。但事实上,就当事人而言,这种慷慨壮烈的情怀,对他们毫无意义。

    他们所面临的实际情形是,干硬的食物,生有寄生虫的馊水,以及散发着恶臭的绷带。伤兵在阵地上哭号得不到救治,想要脱离战场的士兵,甚至悄悄的自残,只希望躲到伤兵营里,而不用去战场上送命。但事实上,当他们自伤之后,却得到了一个令人绝望的消息,为了祖国,即使是伤残士兵,也不应放弃作战的义务,请你们战斗到底。

    比起黑沟台战场,旅顺要塞却是真正的人间地狱。乃木希典不知疲倦的以****对抗枪弹,组织步兵发起一次接一次的集团冲锋,以至于“乃木希典式冲锋”成为此后步兵战术中一个专用名词。当要塞内终于发出投降命令,更换白旗时,阵地上,已经铺满了扶桑士兵的尸体,而没有多余的人力来掩埋他们。

    负责收尸的人,已经被征用到了前线,也成为了尸体的一员。裹尸的白布告罄,死尸的处理变为随便找个盒子,装一节不知是谁的指骨回去,到后来,就连盒子都已经成了奢侈品,只能用死尸身上随便撕下来的布条包裹。

    同行的阿尔比昂军事观察员,已经无法忍受这种场景而患上了严重的心理疾病,瑞恩斯坦则看的津津有味,食欲大开,为阿尔比昂同行视为野兽。

    进攻方与防守方的心理状态都已经到了极限,如果不是要塞方面投降,很可能双方都要发疯。战后,第三军中多一半的士兵都患上了地雷恐惧症,乃至一听到地雷爆炸就会陷入无法控制的疯狂状态,起因就在于旅顺要塞之前,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地雷防线。

    随着旅顺要塞的失守,奉天方面的铁勒军意识到大势已去,第三军可以对自己形成钳形攻势,奉天部队本身,也因为补给断绝,弹药匮乏等原因,失去了继续战斗的能力。

    到了这一步,铁勒固然在远东损失过大,扶桑也没有力量继续这场战争,铁勒国内,反对皇帝的呼声越来越高,已经有人在筹划着军事政变。尼古拉二世到此时,也不敢再继续战斗下去,只能向居间调停的扬基总统表示,自己愿意接受谈判。

    九月刚过,前线的战斗已经陷入停滞,赵冠侯的武卫前军,也基本完成了作战任务。剩下的扫荡柔然残匪,乃至清剿各类武装的任务,张雨亭足以胜任。

    他给张雨亭上的是密保,有击毙陶克陶亥的战功,一个五营统领是逃不掉的。投桃报李,柔然王爷送给慈喜太后的贡品,很有一部分成了赵冠侯的私藏。

    凤喜的肚子越来越明显,她的不安情绪也越来越高,甚至有些患得患失,在梦里,总是梦到自己的孩子不认识自己,只抱着苏寒芝叫娘,随后被吓的醒过来,泪湿枕头。

    虽然月份越来越大,但她还是坚持着在厨房里,为赵冠侯炮制着药膳,也惟有在厨房里,她才能找到一丝自己的价值。看着她挺着大肚子做饭的模样,几个丫头都在偷偷议论着她有福不会享,明明有当太太的资格,却还是个丫头命,注定一辈子受罪。但是这话只能背地说,表面上还有凤太太或是凤喜姐的叫着。

    赵冠侯从外面走进来,几个丫头一边喊着人,一边悄悄的解开胸前的扣子,希望自己也能像里面做饭的那个幸运儿一样,有资格当上姨太太。赵冠侯却顾不上看她们,而是走到里头拉着凤喜“行了,别忙和了,回头孩子生在厨房里你就高兴了。”

    “不会的……我有分寸,快到日子时,我就回去。”

    “有个什么分寸,赶紧回去做做准备,咱该回了。”

    “啊?现在就回去……不能多待几天?”凤喜有些慌乱,她希望等孩子生下来,记住谁是自己的生母之后再回去,这样至少自己可以在没人的时候,把孩子抱在怀里,听他喊自己做母亲。

    赵冠侯没理解她的意思“你还不想回去么?不想回也得回了。你太单纯,好多事不明白,现在仗打完了,该到了分好处的时候了。我留在这里,一大堆人要看我有气,怕我夺了巡抚的位子。东三省巡抚,当我很稀罕么?徐东海是个糊涂人,他想要搞新政,行新法,雄心勃勃,可我看来这东三省总督的位子,他坐不久。他只是来救火的,现在火灭了,就该轮到别人来了。总之,我不在这里讨人厌,正好回家,看看我的胖妞去。简森夫人来了,带着船来,我想,我们得做好第一批回程的准备。你想要买什么告诉我,我替你去买。”

    凤喜心知此事已是定局,自己无力阻止什么,只好强自挤出个笑脸“凤喜只是个奴婢,冠侯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听。至于东西……我没什么要准备的,倒是给家里的几位夫人太太们,要备一点礼物。”

    简森此来,名义上是作为观察员,来此监督双方停火,交换战俘、武器。实际就是来打秋风拣便宜。两国停战,好多战略物资运不回去就地处理,她就是来拣这个漏。同来的除了她,还有其他几国的大银行团体,华比银行在里面只能算是个小把戏,可是有着赔款贷款及收取路款的事,倒也提高了不少地位。

    两人久别重逢,自是**,当夜晚间,几易战场,才让洋将臣服,番邦纳降。简森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你比过去,变的更强壮了……看来这里的人参,真的很有滋补作用。”

    “主要还是你能勾起我的力量,美人比人参好用。”

    简森笑着说道:“你的甜言蜜语,真让我着迷。亲爱的,我们什么时候也要个孩子吧。我现在有点嫉妒十格格和那位月夫人,她们都为你生了孩子,就和别人不一样,我也想要一个。”

    “这没问题,我们再努力一些……”

    “先……先说正事。”简森强压着火,介绍着这段时间里,她所取得的进展。除了地雷手留弹两项专利的固定收入外,津门的电车公司已经正式投入运营。这是简森洋行一直以来就想做的生意,这次借着拆津门城墙的东风,终于把事情做成,虽然单笔收入不高,可是细水长流,长期运营,却是个取之不尽的金库。

    津门虽然民气保守,但是赵冠侯当初曾给简森出过几个营销方面的主意,比如初期电车免费运营一个月。当老百姓体会到电车的方便时,再收费,也就能够接受。又搞了会员制,买月票不但便宜,还能保证有座位。靠类似的手段,为简森的公司建立了口碑,也创造了大笔收入。

    除了这个收入外,赔款的贷款洋债利息,以及山东铁路修建,都是重大的利益增长点,加上又与各银行搭上关系,让简森不但财产翻了几倍,身价也大幅度上涨。在华比银行内,她拥有的股份已经达到百分之七十,简森洋行更是涉及到山东各个领域里,大发其财。

    当初两人结合,还是激情的成分更大,按照正常情况下,等到时间消磨了热情,两人也就会渐渐拉开距离,直到分手。可是赵冠侯表现出来的才干及官身前途,越来越让简森沉迷其中,随着两人在生意上的合作,她发现,自己已经离不开这个男人了。

    “亲爱的,其实在关外,我有另一件发财的生意介绍给你。徐菊人要建设关外,建电厂,立线杆,电报电灯哪一个都不能少。未来还要在关外开矿,修铁路,我来给你做个引见人,算是我放的起身炮,老徐绝没有不准的道理。你对的起我,我也要对的起你,这次一定要让你在关外发笔横财。”(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一章 功成身退

    “关外是块宝地,土地肥沃,物产富饶。大金数百年来,把这里列为禁地,长时间不放开移民,旗人自己又不事生产。积年累月,地广人稀,导致野兽大量繁殖。按本地人说法,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内地里人多地少,此地则是反过来。所以我有一个想法,让他们彼此调剂一下,把内地的百姓往关东运。当然,这里是苦寒之地,要是单纯靠自己空手来闯,对于普通人而言,颇为凶险。现在有总督徐菊人支持,官府安排调度,筹措物资,给移民分发农具种粮,这关东移民就有了条生路。”

    赵冠侯介绍着自己这段时间,转战关外的见闻。铁勒扶桑,都对关外虎视眈眈,觊觎这块宝地,而大金国力贫弱,无力守土固然是一方面,地广人稀,无力镇守也是个重要原因。如果人口发达,土地自然而然可以得到开发建设。不管是兴建农业,还是建立工厂,修铁路都离不开人。未来如果开战的话,募兵拉夫,自然也是人口越多,越容易办妥。

    铁勒人的黄铁勒计划,就是把本国之民,向关外迁移,配合军队,武力垦殖,逐渐蚕食辽东领土。扶桑人的手段,与铁勒人的相差也不多。只是这次两国开战,扶桑人虽胜,但伤亡巨大,元气已伤,短时间内,不可能大搞武装移民,靠暴力开垦占领关外之地。

    可他们既然得了辽东战事的胜利,未来肯定要在关外修路挖矿,这也离不开人力,是以大金移民,扶桑人也无力反对。

    山东的经济搞的颇有声色,吸引了大批的移民前来,赵冠侯就准备从这些百姓中,招募一部分,由官府组织,来开垦关东田地。这件事他已经与徐菊人商议过,后者对此并无异见,并愿意尽力支持。赵冠侯寻找的另一个力量,则是董骏。

    一如大盛魁在西北的经略一样,四恒在关外,也已经铺开了摊子。赵冠侯带着部下在关外打游击时,对于各地的道胜银行大肆洗劫,令道胜损失惨重。四恒作为纯粹本土钱庄,对于基层百姓来说,比洋人的银行更受欢迎。加上与正金银行合作,业务开展的颇为顺利。

    除去钱业,四恒在关外开设货栈,商铺。在关外收购皮货,人参等特产,又把关内货物运来关外销售,由他们担任这个移民的差使,颇为适合。且因此能与衙门搭上关系,对四恒未来也大有好处。

    当然,这里也有个不可为外人道的原因。在关外的业务颇为重要,业务量也大,董骏作为当家,就得长期坐镇关外,等到稳定之后才能寻找替手。这一来,山东的四恒就又成了锦姨娘做主,身边没了看守,与赵冠侯就又能明铺夜盖,暗渡陈仓。

    简森的银行如果在里面插上一手,在关外可以占领一份市场,等到将来,不难大举进占,抢夺自己的市场份额。她略一思忖“我会尽力帮助徐总督办理移民的事,但是我只要电力这一部分,暂时不会进入其他市场。这是我和正金银行之间达成的协议,你要知道,这一次为了关外战争,扶桑的经济已经到了极为危险的地步。如果战争再继续下去,扶桑的财政很可能破产。在战争结束之后,如果不能获取好处,他们在国内没办法交代。所以,他们派出特使,跟我交涉过。作为报酬,他们会提供给我一些优惠。”

    “比如?”

    “比如扶桑为这次战争所囤积的军火。你的部队军火现在可以自给,不过,我考虑到未来,军火总是越多越好。扶桑愿意低价处理给我一批武器弹药,我和扶桑订立了合同,把这部分军械运到山东。你在这里待的越久,恨你的人,也会越多。就算是你的姐夫,也不会希望你长期滞留在这。亲爱的,你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现在该离场了。”

    “我懂宝贝,我留在这,别人就不好过来。我万一要是在这当了巡抚,不知道多少人会眼红。可是他们真是想错了,我的家人都在山东,我在这当什么巡抚。我想搭你的船回去,至于部队,慢慢再走。”

    “放心吧亲爱的,我已经给你留好了仓位,在回去之前,你还是先准备好礼物。你们太后的生日又快到了,你不能两手空空的去给她拜寿。你们的国家,正在酝酿着新的改变,讨好太后,你才能从中攫取利益。而我……也可以靠你,而走的更远。我们两个合作,将是最完美的拍档,不管在任何方面。”

    张雨亭与董骏,都赶来送行。有张雨亭这个地头蛇照应,董骏以及未来的华比,在关外都能保证经营顺利,不受什么刁难。反过来,张雨亭也需要这两路人马的资金支持,简森又帮其备办了一批枪弹,另有十余门大炮。赵冠侯则也向张雨亭提了个要求,关外林木茂密,等到战时平息,请张雨亭组织人力伐大木运来山东,山东自有高价收购。

    原本的关外木料商人,因为战争都已经逃的差不多了,因此事情极为好办,张雨亭点头应诺。不但是木料,包括马匹,他也会尽量帮忙想办法订购,于山东而言,现在关外,已经成了山东一个物资供应基地,未来的良马大料,算是有了来处。

    赵冠侯的船到津门上岸时,已经是九月末,下船之后,先安排凤喜住店,随后直奔直隶总督衙门。他是袁慰亭一系,此时即使是祝寿,也得先拜恩主。礼物中,第一份就是送给袁慰亭的礼,另有一份则是送义姐沈金英。

    津门与他离开时,又有变化,城里铺了电车轨道,有轨电车往来穿行。百姓们看这东西的眼神,已经很平和,丝毫没有奇怪之色,看来已经接受了这个金属怪物。道路两侧,线杆越来越多,身穿制式井服的巡警,往来巡逻,脸上都挂着僵硬的笑容。不管情愿或是不情愿,微笑执法已经成了新式警查的一条纪律,没人敢违反。

    袁慰亭年纪不小,又要应付沈金英这等尤物,每天离不开人参鹿茸滋补,赵冠侯自关外回来,这样的东西自是不能缺少。一份哈士蚂,十几根野山人参外加几对鹿茸,乃至鹿胎、熊掌等补物,皆是送给袁慰亭的礼。送与沈金英的,则是二十枚上好东珠。

    在他转战关外时期,朝内已有变化,王文召年老力弱,不能胜任,告老还乡。朝廷里除庆王掌枢外,以旗人世续为军机,又补张香涛入阁,形成庆王、世续、张香涛、翟鸿机四军机的局面。后由庆王保举,袁慰亭以直隶总督的身份,也入朝为军机,仍旧兼任直隶总督之职。以直隶为主,朝中为辅,是以到总督衙门还是能见到他。

    二人见面,先道恭喜。袁慰亭未曾青一衿的白身,居然得以入阁当值,亦可说到了人臣的顶端,再无他望。饮水思源,今日的成就算起来,都是当日赵冠侯劫驾山东的功劳,此番到关外,又为朝廷挣足了面子。

    明面里,消灭了一直破坏柔然垦殖,骚扰关外的柔然叛匪,将一干匪首剪除。暗里,则是在扶桑人那里买了好,也让扶桑人见识到大金不容轻侮,态度上,也缓和了许多。

    此战扶桑铁勒,两败俱伤,未来的政策上,必然有所缓和,于朝廷在关外收权大有好处。袁慰亭力主联扶桑抗铁勒,此一番豪赌大获成功,且有了军队的表现,与扶桑人谈判时,也就多了筹码,交涉好办了许多。

    这当然是前军的功劳,可新军所取得的成绩,都无法抹杀袁慰亭练兵的功劳,赵冠侯又是他一手带出来的人,这一功,他必然是可得的。单这一个功劳,就让他在军机处大有面子。因此两下见面,他的脸上也堆满了喜容

    “大家自己人,不用那么客气,恭喜是应当的,但不光是你恭喜我,我也要恭喜你。程月为你生了个女儿,母女平安,不像十格格那次那么危险,你又添了个千金,可喜可贺。这次你在关外,做的很好,就是那帮扶桑人见了我,现在都要客气三分。朝廷开报禁,南方的葛明党就在报上写文章,说什么民族气节,国家尊严。说咱们搞局外中立,是丢脸。可什么是国家尊严?把实惠得着,让洋人不敢小看咱们,这就是国家尊严,谁又敢说不是了。这次回来,我要好好保你个前程……话又说回来,有庆邸在朝里,你的官职,他就能保了。”

    “庆邸那里,是他来保,姐夫的栽培,才是主因。没有姐夫,也就没有我的今天。小弟岁数小,做事糊涂,在关外惹事生非,海翁那里,还不知道怎么生我的气,回头还得有劳姐夫,替我说点好话。”

    “没什么妨碍,卜五兄是个书生性子,遇事爱走死脑筋,你不要与他较真。你们两下有什么冲突,也由我来调停,不会有事。你这回先别忙着回家,跟我进京给老佛爷拜寿,慈圣那里,必有封赏下来。寿礼,你已经备好了吧,这应该不用我嘱咐。我要跟你说的是,除了庆邸以外,北府那里,记得单备一份,你与福姐有点旧交,这个关系一定要维持。”

    其所说的北府,就是醇王府,醇王为皇帝五弟,与天佑帝手足情重,连带着对袁慰亭就无好感。两人一个宗室,一个疆臣,素无往来,这次特意提到北府,想来必有缘故。

    赵冠侯道:“姐夫放心,寿礼自然是被好的,都是关外土产。有貂皮、人参、鹿茸、东珠……这些东西自从铁勒人占了关外,宫里也得不到补充。这回送上去,一来价值昂贵,二来,也表示关外重归我大金怀抱,慈圣必然欢喜。您特意说到北府,那边,莫非有什么动静?”

    袁慰亭拈髯笑道:“福姐跟十格格一样,肚子里有动静,刚刚给醇王添了个男丁。”

    赵冠侯点点头“这个男丁……莫非是老佛爷又要立大阿哥?”

    “这个孩子太合适了,一是岁数合适,二是身份合适。五爷和皇帝是亲兄弟,他的儿子兼祧两房,比起当初大阿哥要合适的多。万岁爷的龙体欠安,已经几次向民间征医,要我看,不管万岁这回身体如何,未来的江山,必是醇王府这位来坐。到那个时候,福姐就是本生母,这个关系现在不弥缝好,还等什么时候?”

    袁慰亭又笑道:“我跟你交个底,趁着这次太后过寿,我准备上一道折子,在直隶,成立练兵处。咱们大金要想强大,必然得有强兵才行。这次扶桑铁勒,两个国家有仇,却在咱们的国土上开战,归根到底,还是咱们的兵弱。若是我有强兵在手,谁又敢如此放肆?而现在全国养的兵很多,济事的却没有多少。关外有警,你就要从山东赶到关外,因为除了你,全国就拿不出几支可靠的队伍来。大佬那里已经透过风,会支持咱们,这练兵处一立,整个大金的军队都要动。”

    赵冠侯心知,这练兵处不是之前练新军可比。练新军不过是一城一省募勇招兵,而练兵处是全国性质的军事最高机构,对全国武装力量进行重新的选拔裁汰,然后再行改编,其地位尤在当日两洋之上。

    袁慰亭原本只是个按察使,如今官符如火,志向也大,竟是想要超过北洋前辈章桐,做一做天下都招讨,兵马大元帅。这其中,是否受了拿破仑传的影响,就只有他自己知道。

    赵冠侯不能泼他的冷水,只留神静听,袁慰亭道:“新军军制,与旧军不同,首要者,就是要同一。军制同一,军饷同一,器械同一,军法同一。令行禁止,上行下效,不能再像过去一样各自为政,你唱我你的歌,我念我的经。一国之师,彼此互不相通,甚至京里调动不了外省的兵,导致各地督抚各自为政,挟兵自重,这万万不行。你且看看,这个条陈的条目。”(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二章 新军新政

    他不拿赵冠侯当外人,将条陈取来,供赵冠侯观看。这算是大金的最高军事机密,除非机密不能接近。赵冠侯也不敢大意,仔细的观看,见其构思上,大金整个国家的部队,准备编为三十六镇,统一编号。

    以北洋武卫前、右两军为根本部队,对于诸军进行重新整顿,再加上京城旗营,先行编练六镇部队。再以这六镇为根本部队,地方上各行练兵,最后成为三十六镇。

    其编制为,军、镇、协、标、营、哨、排、棚八级。最高战斗单位为军(战时单位,平时不设)军下辖两到三镇。一镇下辖步兵两协,马炮各一标,工程辎重各一营,军乐队一哨。每协步兵下辖两标,每标辖三营,每营辖五哨,每哨辖三排,每排辖三棚。无直属部队,但有后备队。后备队的军饷远低于正军,服役年龄,则比正军更长,按照说贴中记述则为“以五千人之饷,可养两万候调之兵,无仓促召集乌合成军之弊。”显然,也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

    而在用人上,各省设督练公所,由各省将军、督抚兼任督办大臣,以参议官为佐官。练兵处总办大臣为庆王义匡,会办大臣为袁慰亭,总提调保举的为正在关外任三省总督的徐菊人,下设军政、军令、军学三司。

    军政司正使王英楷,是当初小站跟着袁慰亭练兵的旧人。军令司正使段芝泉、副使冯玉璋,都是北洋旧将,袁慰亭心腹,自不必言。军学司正使则是汪士珍,此人亦是小站旧将,副使则保举的赵冠侯。

    袁慰亭道:“你这个副使是兼差,不用你到练兵处供职,只是在京里给你留个差使,你进京往返也方便,否则你个地方大员,进一次京太过困难。你的本差,还是在山东。六镇之中,你的武卫前军改编为直隶陆军第五镇,镇统制由你兼署。考虑到你前军兵多,一镇之师,恐难安排,再让你在山东编练一个混成协,谁做协统我不管,你来保,我这里绝不会通不过。再有多余将兵,可以编为警查、消防队,总是有办法安排。山东的兵都是好兵,一个也不能耽误。再不成,就调动到其他各镇里,那些好苗子,其他的镇,也眼红的很。至于粮饷上,山东养一镇又一混成协应不为难,如果粮饷不济,可由直隶协饷。咱们是自己人,没有不办的道理。你这个镇统制虽然要做,但是本官我不会给你动,由你兼任协统,现在的山东巡抚孙宝奇,是我的儿女亲家,他在这个位子上,也不过是护印,将来这个位子,总是你的。”

    “多谢姐夫,小弟的年纪小,做巡抚也不合适。能让我做个臬司,已经是难得的恩典了。只是小弟看这说贴,海翁要做练兵处总提调,那东三省总督,莫非就要交卸了?”

    袁慰亭苦笑一声“可不?这话也只有对你说,打仗的时候,那里是火坑,没人愿意跳。现在仗打完了,那里就是火炕,谁都想上去暖和暖和。一个辖制三省的总督,谁不想做?海外天子,自在逍遥,要说两江、两广总督自在,比起东三省总督,就又差了些。再说关外富庶,若是妥加整顿,不愁不能弄出一大笔款子,是个既能享福,又能发财的好位子。卜五打下了基础,别人就该享受了。”

    “但不知是谁属意那个位子。”

    “这人与你有点瓜葛,振大爷。”袁慰亭苦笑一声“他在京里大概是玩腻了,想看看塞外风光,大佬正为爱子活动,让他到关外做一任逍遥王。卜五总不能挡振大爷的路,只好让他回来练兵。你看看,这说贴,你可有什么话说?”

    “这说贴倒是说不出什么,营制上,与泰西营制差相仿佛,若真能照此编练,小弟想来,十年光阴之后,不敢说天下无敌,但纵横亚洲,应无什么大妨碍。单以陆军论,就算是与铁勒或是扶桑碰一碰,也完全碰的起。”

    “要的就是这句话!”袁慰亭一击掌,脸上露出一丝冷笑“不少报纸上说我怕洋人,这话简直是笑话。拳乱才过去多久,谁敢说不怕洋人?可是为什么我们怕洋人,归根到底,就是兵不如人,技不如人。我若是有兵有钱,我为什么要怕洋人?朝廷已经要行新法,办宪政,等到宪政一成,到时候我倒要看看,是洋人怕我,还是我怕他们。”

    赵冠侯远在关外,消息不大灵通,此时方知,这一年来的光景里,朝廷竟然发生了大的变化。朝廷经历拳乱之后,终于认识到,用了几百年的制度,也是到了该大改大动的时候。

    与康梁等人的主张不同,朝廷并没有急着在一两年内,就把新法实行下去的念头,而是约定九年后,实行立宪政体。而在此之前,则是个学习准备阶段。地方上,各省成立咨议局,作为士绅与官府共治的机构,也是泰西,地方议会的前身。

    而在朝廷里,太后准备成立编撰官制局,改革官制,参考泰西列强的官制,重新设立官位。袁慰亭作为北洋大臣,疆臣首领,也在官制局之内,作为会办。他对于这个身份显然极有兴趣,于改革官制,推行宪政一事,亦是雄心勃勃。

    在军机处里,他只是学习行走的打帘子军机,按照时人笑谈,他的位置类似于轿夫中的第四名,全无主意。以他的出身,能做个全无主意的军机,已是难能可贵。可是他官职一高,志向与过去就不相同,再做个低眉顺眼的小媳妇,已经不能满足他的追求。

    在他头上压制的,主要就是翟鸿机这个大军机。他是翰林出身,单是这一条,就能把袁慰亭这个童子军机压的死死的翻不了身。朝内朝外,翟子久门生故旧无数,又是袁慰亭所不及之处。

    若是官制改革,则旧有的出身之类的优势谈不到,即使门生故旧的关系,也不再能用。官身操纵,将控制在官制编撰局手中,以局而压吏部,自可让袁慰亭摆脱尴尬的出身,从而不受人挟制。

    一想到可以扬眉吐气,不受制于人,他自是甘愿冲锋陷阵。赵冠侯身在局外,反倒是比他冷静许多,沉默片刻之后,忽然问道:“姐夫,谭壮飞等人,血尚未凝,你觉得老佛爷为什么突然支持宪政?”

    袁慰亭对这个问题颇有些不解“朝廷战败,有目共睹,慈圣东狩,途中饱受颠沛之苦,行宪政变法图强,也在情理之中,这有何可疑?”

    “姐夫,咱们想一想,即使我国行了宪政,与那些国家开战,胜负又如何。高丽之败,我大金对扶桑,一国敌一国,大国败小邦,比起这一次其实要窝囊的多。那时要行宪政,老佛爷的看法又如何?”

    袁慰亭愣了愣,他先入为主,认定庚子之败,败于体制。太后亲见江山崩解,帝都沦陷的惨剧,所以要行宪政振兴国家,并未他想。

    赵冠侯此时一提,他也想到,若论窝囊,则高丽之败,窝囊程度远超过这次与联军交战,当时慈喜不行宪政,这回却坚定的行宪,这里倒是有点可疑。他问道:“那依你之见呢?”

    “小弟年轻,说不好,何况在宫里的耳目也没把消息送出来,这话不敢乱说,只能瞎猜几句。我听说张香涛入阁,不免就想起一件事,张香帅一入阁,东南互保上的人,也就姐夫您一个在地方掌权了吧?”

    他这话一说,袁慰亭心头一震,仿佛一记铁棍正中顶梁,顿时将他的兴奋与欣喜砸个精光。东南互保之中,除去一些附和者外,主要的人物,除自己以外,李秉衡勤王自尽,章桐议和捐躯,刘一乾病故,张香涛已是最后一个有力之人。余下的巡抚之流,不过是碍于形势,受总督胁迫,不得不列名附署,慈喜也不会记着他们。

    张香涛此次入阁,可以看做是提拔,但是反过来说,也如虎离深山龙离大海,离开他辛苦经营的湖广而入京,从海外天子,变成了阁臣。乃至官制改革之后,他又是一个什么地位,也难说的很,这一镇以假皇帝要挟过太后的诸侯,就已经被削为无爪螃蟹,不复为害。

    这样算来,当初列名其上的人里,实际为疆臣的,就只剩了自己。那么补自己入军机处,固然可以看做是提拔重用,也可以看做是明升暗降,夺去权柄。

    改革官制,必要得咎于同僚。如果按自己曾经的想法,大刀阔斧,裁汰冗员,竟是不知不觉之间,走上了变法众人的旧路,于朝廷之中四面树敌。等到官制改革完成,自己的位子怕是也难保全。

    乃至于太后支持宪政,改革官职的用心,由此也可以推敲出来。她春秋日高,来日无多。宪政是九年之后的事,到时她是否还在人世犹在两可,而一改革官制,督抚之权立等可收。

    自洪****兴以来,日益提高的督抚之权,收归朝廷,老太后自当日解决曾、章等人的势力之后,这一记杀招用出,既得士人乡绅之心,又将天下督抚操纵于股掌之内,使其不复为害。即使练兵处的兵权,到时也随时可以收回,说不定就为他人做了嫁衣。

    袁慰亭自身的头脑极是精明,一想明这一层,身上出了一身冷汗之余,感激之情油然而生。拉着赵冠侯的手道:“内弟,这一回可是多亏了你提醒,否则,我怕是要吃个大苦头。进了京里,为老佛爷冲锋陷阵,等到完事之后,说不定反倒无功有过,成了替罪羊。”

    “姐夫,你过奖了。小弟这点见识,拍马也追不上姐夫。无非是这次在关外办军务,经历的事多了,想的就多了些。且小弟不在局里,有些时候,可能看的更清楚。这也是我自己胡乱揣测,老佛爷是什么意思,我们外人哪里猜的透,说不定小弟想的全然不对,老佛爷就是要一心变法行宪,也未可知。”

    “不,你这话想的对与不对,我们不提。只说能想到这一层,就帮了我的大忙,我原本想着,进京之后,要好好放几个炮,让他们见见我的厉害。现在想来,却是大错特错,这回进京,我秉承四个字:装聋做哑。绝不会冲锋在前。”

    “这最好还是和几位幕友商量商量,小弟才疏学浅,年纪也轻,说的话不一定对。几位老夫子见识多,所思所想,比我要周全。”

    袁慰亭摇头道:“那些夫子,我们自然是要敬重,可是这事只能问亲戚,不能问朋友。他们的话我不但不听,连问,也不会问。你今天晚上不要走,我把几个练兵大臣请来,大家一起吃顿饭,今后大家守望相助,彼此帮衬。我算是想明白了,我袁某人虽然挂的是文衔,却是以武功起家。我的根本,就是北洋的军队,不是那些官制新政。宪政好也好,坏也好,由得他们去折腾,我只练好我的兵,其余的事,一概不问。”

    话虽如此,赵冠侯知道,其他的事,他也没法不问。北洋大臣原本要监管铁路、邮政以及船业电报。可是现在,这几个来钱的门路,都被松江那位盛杏荪掌握在手里,北洋从他手里提不到款,使费全依赖直隶自身的税收。目前固然能维持,但是将来编练新军,钱财花消极大,必然要从铁路等处提调款项。

    袁慰亭进京,原本是想借改革官制的东风,收拾盛杏荪,夺回这些权柄。现在他不想前冲,但是这部分利益,他也不会放弃。只是从台前躲到幕后,找别人为自己去伸手。要办成这事,少不了自己为他帮忙,这顿饭,就是让整个练兵处的团体形成默契,都围绕在袁慰亭身边。未来练兵处用款,不需要袁慰亭开口,自己也得为这个团体想办法筹措款项。

    晚上的宴会是开在总督衙门,当初联军战火对于这座衙门的毁坏,已经得到修缮,看不出半点曾经的残破模样。只有漫步于花丛树木之间时,才会依稀想起,那位在此设宴款待,求自己保全家眷的丰禄丰总督。(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三章 树大招风

    酒席极是丰盛,气氛也很热闹。汪士珍为人谦和,话说的不多,讲话声音也不高,但却极有条理,颇有儒将气质,让人一见而不敢小视。段芝泉与冯玉璋两人较之汪士珍则多了几分锋芒,段芝泉曾留学扶桑,对于扶桑陆军的编制及将领颇为了解。谈起扶桑铁勒战争,便自口若悬河,介绍起各位将领的履历出身,作战特点。

    冯玉璋与赵冠侯颇为熟悉,当日他的家眷也在刘家台遇袭,是被赵冠侯带兵救出来的。所以两人交情颇好,他知道段芝泉与赵冠侯有点心病,便在中间打着圆场,不让两人有什么龃龉。

    武人酒席,难免谈兵,提起扶桑铁勒大战,冯玉璋道:“这次扶桑虽然能胜,却也是惨胜,听说旅顺要塞之外,尸堆如山。乃木希典两个儿子,都作为敢死队员冲锋,丧命于地雷之下。这一次虽然打了胜仗,也伤了元气,接下来谈判,倒是好谈了。”

    段芝泉笑道:“华甫,这话我倒是跟你看法不同,我看这一次,谈起来会更难。扶桑人死了这么多人,若是所得不能满意,岂会跟咱们善罢甘休。恐怕交涉的时候他,他们要的利益会更多,我们若是不能让扶桑人满意,这关外三省,还是很难得到手中。”

    赵冠侯笑道:“段兄,这话也有你这么一说。扶桑人小气的很,既然进了口的食,不会那么容易吐出来。可是,若是因此就说他们能要的更多,我看也未必。这一次构兵,扶桑人的舰队基本已经打光,能出海的战舰十不余一,陆军精锐元气大损,论控制能力,原不如铁勒。我们在关外收买了大批红胡子,若是扶桑人不交还三省,我就让红胡子天天闹腾他,看他怎么待的住。”

    他又道:“我与海翁商定,在关外移民之举,也是为了保境守土。所想的固本培元之计。只要我们在关外有人有钱,有一支足以自保的强兵,就可以守住疆土。不管是扶桑人,还是铁勒人,全都不是什么好人。守自己的地盘,指望外人是不成的,最后还是要靠自己。短时间内,扶桑无力插手关外,但能不能抓住这几年时间,就要看地方官的本领了。”

    段芝泉点头道:“这话没错,我们不能全看别人有多惨,还是要看自己的实力有多强。打铁终需自身硬,若是自己的根基不牢,任是外人如何倒霉,我们也只能看笑话,却不能得便宜。像冠侯老弟这样,打牢根基,埋下暗棋,让洋人不能称心如意,才是个正道。老弟年纪虽轻,带兵打仗,却是胜过我们这几个人。这次在关外,打的真漂亮,愚兄敬你一杯。”

    以他的级别和与袁慰亭的亲信程度,并没有多少机密是他不能看的,赵冠侯在关外的作为,他完全清楚。对于其击破陶克陶亥以及扫荡铁勒兵站、仓库的武功也自钦佩的很,神色间极是和蔼,丝毫没有为着当初炮营的事见怪的意思。

    汪士珍也道:“关外为我大金龙兴之地,不能落入靼虏之手。冠侯于关外之举,堪称只手补天。有你这样的大才来帮助练兵,咱们北洋这六镇大兵,必可练成。有这六镇精锐在手,列强对咱们都得刮目相看,不敢小看咱们。”

    冯玉璋道:“练兵自然是好,但是练兵先得有饷。说一句不好听的,现在朝廷财政枯竭,要是款项不能足数,我看这兵,也不好练。”

    袁慰亭笑道:“华甫,这一层你就不用想了,我只要在这个位子上,总要把大家的难处想的周全。军饷的事再难,也由我来承担。你们只管用心做事,筹款的事,我来做。”

    他这个态度拿出来,极有大家长的风范,几位军官自然对他既敬且爱,纷纷举杯致谢。这顿酒,足喝到十点钟过了才散。赵冠侯想要走,却有丫头出来,说是大太太有请,只好又和袁慰亭一起到内宅去见沈金英。段芝泉回了自己的住处,他心腹的幕僚徐又铮正在书房里等待。见他回来,立即起身迎接。

    “段公,酒席如何?”

    这一次练兵的说贴,就出自徐又铮的手笔,段芝泉因此说贴得了袁慰亭的嘉奖,对徐又铮视为今之孔明。因此与他说话,也无隐瞒,摇头道:

    “老样子,大家喝酒吹牛,互相拍马,没有多少有用的话。散了席,大太太派了丫头过来,让她兄弟陪她去说家常。结拜姐弟,哪有那么多家常话说,无非就是借此机会,给她这个兄弟揄扬,告诉我们这帮人,不要欺负她兄弟年纪轻,资历浅。干的好,不如靠山好,有大太太的关系在,他就是黄马褂护身,谁也抢不去他的位子。原本以为,他该是在关外做个官,没想到,回来的正是时候,这次练新军,第五镇他是坐稳了。”

    段芝泉边说边坐到太师椅上,语气里带了几分不满“二十几岁的后生,只在武备学堂进过几个月的学,不说到海外去学军事,反倒是直接就委以重任,统带一镇。六镇新军,是咱们北洋的精华,委托这种人做统制,不是成了笑话。”

    徐又铮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一有关系,二有功劳。打败哥萨克的功劳在那里,谁又能说他个不字。”

    “是啊,他的功劳我是没什么话说的。可是他的功劳,充其量就是个标统的本事,指挥千把人打仗自是没问题,可是指挥万人级别的部队,指挥一场战役,那与指挥一场战斗,根本就是两回事。宫保不是不明白这里面的区分,可是有大太太的面子在,却只好装糊涂。山东这一镇,我看是没什么太大指望,将来不大可能有什么战斗力。方才和他谈了谈,旁敲侧击,发现他指挥小部队打仗确实有一手,但是说到大兵团作战,则是一窍不通。这次在关外,几十万部队级别的大会战,是多难得的观摩机会。可是他根本就没去看,只忙着带兵打仓库敲兵站,做个协统都很勉强,做镇统制,我第一个不服气。”

    徐又铮笑道:“段公,这就是我说的,大金到了非变不可的时候。用人惟亲不惟贤,最后就是这样。赵某有个好岳父,又有救驾大功,有老佛爷的关照在,宫保就算不想用他,也拦不住。大金这次推行宪政,就是得改掉这种用人惟亲的坏毛病,此风不除,国运不张,咱们就没办法与列强争锋。他现在红的太快,其实也不是好事,朝廷里,有不少人在盯着宫保,找机会敲打咱们,他冒头的太快,怕也是最容易被人攻击。这其中的甘苦,就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了。”

    段芝泉点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少年得志,重在藏锋。他不如你之处,就是锋芒太露,这样的人,怕是在官场之中很难长久。这次扶桑战胜铁勒,开创了黄种人战胜白种人的记录。按我想来,朝廷必然会派出大批能员,到扶桑继续学习军事、经济、政治、文化。我会保举你去,到了扶桑好好学,等你回来的时候,说不定他的位子就是你的。”

    徐又铮起身立正,行了一个庄重的军礼“一切全凭段公栽培。”

    凤喜在几名扈从保护下返回山东养胎,赵冠侯乘坐专列进入京城。经过八国入寇之后,车站重新进行了建设,过去的火车只到南马堡,现在已经能通到前门。由此下车,雇车投栈比之过去都方便了不少,大概算是那次大祸给帝国留下的少数遗产之一。

    高升与几名护兵,帮赵冠侯搬运着他带来的礼物,由于临近太后寿诞,车站里到处都是进京送礼的队伍,极是热闹。刚一出门,就看到一辆崭新的亨斯美迎面行驶来,马上驭手身穿一身崭新袍褂,一条蟒鞭在空中打着脆响的鞭花。高升等人刚要阻拦,赵冠侯已经叫道:“瞎了!连你们夫人都认不出么?”

    分开人群迎着马车过来,在马车来到身边之时垫步柠腰,已经跃上马车。人方一上车,一个软玉温香的躯体就靠上来,两人随后就紧紧抱在一起。一声“额驸。”包含了无限的相思与牵挂,让人再难割舍。

    驾车的正是进忠,车厢里的,自然是十格格毓卿。一载未见,赵冠侯抱着毓卿,不错目光的端详着她,将她看的颇有些紧张,以为自己穿戴不合体,或是脸上的粉没有擦合适,连忙问着“怎么,是不是变丑了?人都说啊,女人生了孩子,会变胖,变难看。我天天练拳,是不是还是……不好看了?”。

    “不,我是在看啊,这个天仙,是从哪掉下来的。又在想,这么美的一个格格,怎么就落到我手里了。老天爷待我太好,让我有点怕,怕这是个梦,所以看到你就舍不得错开眼睛,生怕一错眼睛,这么个好太太就不见了。”

    “边待着去,就会说好话骗人,我又不是翠玉,不会上你这个当。”嘴上虽然这么说,十格格羞红的脸,和她那扭捏的神情,显然暴露了她的言不由衷。两人在车厢内亲昵一阵,赵冠侯才道:“几时来的?这亨斯美不错,比你当初那辆,相差无几,新买的?”

    “不是买的,人送的。我们到了六国饭店再说,我来京城有一段日子了。在山东自己一个人没意思,额娘又想我,就带着翠玉来京里散心,没事时还可以去看看阿玛。再加上老佛爷过寿,特意跟阿玛说,要我留下来陪老佛爷听戏。我哪还敢回家。再说……再说阿玛也说了,你要到京里来贺寿。我不想等到山东,就特意来北京,迎接额驸,为额驸接风洗尘。”

    高升等人自有人安排去投栈,那些礼品也有地方放,赵冠侯也就放心的跟着十格格奔了饭店。路上说起关外战事,十格格仍旧有些紧张。

    “我在京里和山东,都特意买了报纸来看,关外的仗打的好凶,铁勒扶桑彼此交战,却要在我们的国土上,简直岂有此理。又看报上说,动辄就是几万人十几万人打,死人成千上万,如同看战国的故事,杀人盈野。我的心里就跳的不行,真担心你……有时就想啊,这个官要不就不做了,我们有这么多的积蓄,一起到松江或是香港,一样可以过好日子。现在却要到前线,让人不放心。可是又一想,你要是不做官,朝廷没人,这国家,怕是就真的没指望了,我也是左右为难。”

    “瞎担什么心,我这么聪明,怎么会自入险地。铁勒人扶桑人打的再厉害,跟我也没关系,我不是好好的。你说你的心跳的很快,我不信,来让我摸摸看……”

    十格格被他这一番戏弄,一年苦熬的难处都被挑发出来,终究和翠玉磨镜子抵不得真杀实战,此时竟是有些把持不住。幸亏车已经到了六国饭店,两人总算没在车里就舞弄起来,相拥着上了电梯,直奔预定套房。

    十格格定的房间,正是当初两人第一次发生亲密关系时的那间房。故地重游,心情格外甜蜜,一进房间,翠玉就守在门口,一见赵冠侯进来,盈盈下拜,又为赵冠侯脱马褂和官靴。赵冠侯连忙拉着她起来“成亲那么久了,怎么还来这一套,我自己又不是没有手,不用你来帮的。”

    “当然要有礼数了,老爷在关外立下赫赫战功,不日就要开府一方。若是家里失了礼数,别人要笑话的。翠玉能得此英雄夫婿,乃是三生有幸,自然要讨好一下老爷,免得老爷把我忘了,另觅新欢。我喜欢伺候老爷脱鞋更衣,这样总算是还能有点用。”

    “你们两个啊,一唱一合,成心损我是不是,今天不动家法,怕是不成。来来,让你们看看老爷家法的厉害。”

    小别胜新婚,何况是一年未见,三人几乎如同**,一碰即燃。十格格总算是及时挣扎开,羞道:“晚上再……再来,我还想要给大姐儿添个弟弟陪她玩呢。可是现在不成,咱一会得去府里拜阿玛,要是和你胡闹,一定会被看出端倪,羞都羞死,怎么好见人。到了晚上,怎么样都随你好不好?”

    赵冠侯笑道:“那好,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赖都赖不掉。正好遇到你们两个,跟我说一说,咱家的情形怎么样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四章 软刀子

    翠玉也知,男人的火性上来,若是不遂心意,一两次还好,时间长了未免要伤感情。连忙趁这个机会岔开话题,抿嘴笑道:“家里,一切都好,有苏氏在,出不了什么是非。就是凤芝姑娘那里,偶尔闹闹小脾气,不是嫌她这房里的吃喝不如别人,就是说她的丫头被人欺负,总闹着要去关外找你做主。其实大家都知道,她闹脾气是假的,就是想找个由头,到关外去见你。谁让她临走那几天,别管怎么用心,都没能怀上,心里起急了。好在苏氏能压住她,乱子不大。”

    十格格哼了一声“终究是个支场子的女人,没什么大见识……”她又觉得有些失口,忙改口道:“我是说,她人是好人,就是还是得教规矩。将来你做了巡抚,家里的太太这个样子,别人会笑你呢。”

    “那不提她,说说其他人,情况怎么样。”

    翠玉道:“其他人都没什么,程月给你生了个丫头,倒是不像格格生胖妞时那么危险,就是生了孩子之后,她自己不大高兴。好象是嫌自己没能给你生个男丁,她那个人就是那个性子,你也是知道的,平时跟大家不怎么来往。苏氏对她很尊敬,一切用度,都是比照自己那一房来的,就是程氏自己那边有心病,不爱理人。至于其他人,都没关系。一到读报纸的时候,我们几个都在一起,看着前线战报,为你捏把汗。程氏吃了长斋,在她那院里还修了个小佛堂,每天烧香,求佛祖保佑你平安无事。”

    “外面情况如何,山东臬司衙门和新军,有没有谁伸手?”

    “有阿玛在朝里呢,山东的基业谁敢伸爪子?虽然你去了关外一年,但是山东的臬司,硬是被阿玛卡着,就是不让人去上任。翟鸿机一连上过几次折子,要保岑春宣,都被阿玛给按下了。你这回见了阿玛,可得好好谢谢他老人家。”

    毓卿生怕赵冠侯对她说姜凤芝坏话的事不满,连忙用家里的事,把他的注意力引开。山东的巡抚孙宝奇,是袁慰亭儿女亲家,与他私交极好,为人也颇精明。到山东上任之后,对于新军及臬司衙门的公事,都是大而化之并不细问,全部放权给下面。前军用钱用粮,只要有请示,一概批准,绝不阻止。

    赵冠侯不在山东,臬司衙门实际公事,就由那位幕友邹敬斋全权代理。其半世游幕,晚年竟然为一实权臬司,一省刑名案件尽归其手,苏寒芝又代赵冠侯做主,为其捐了个道员官身。邹敬斋心内感激,大有士为知己者死之志,刑名案件处理的一丝不苟,孝敬规例分文不收。加上那些警查,山东的治安大好,再无当日崔符遍地之患。

    新军里,则是由商全等人操持,又设立了山东行营学堂,将弁轮流入学堂进学,士兵也要读书认字。其所用的教材,则由教官负责编制,是以山东之兵虽然读书认字,可是思想与其他各军皆不相同。

    孟思远的工厂经营的也很好,有了山东官府的支持,他的大批布料直接卖给官府,形成一个良性循环。在津门开了两个绸缎庄,又恢复了过去九记孟家的局面。这次赵冠侯如果不是在津门停留的时间短,说不定也能碰到。

    翠玉的脸微红,战战兢兢道:“老爷,说个事,你别生气啊。山东有一些你和二嫂的闲话……”

    “人嘴两张皮,随他怎么说吧。这事想想也能明白,二哥做买卖,挡了不知多少人的财路,二嫂帮我理钱粮,又让一干指望这里面吃好处的粮台没了进项。他们自然要搬弄是非,说我和二嫂有私,最好是二嫂为避嫌疑不管这事,他们就能接着为所欲为了。”

    “要说二嫂也不是不能不管。她跟我们说过,现在她也教出了几个可靠的人,足以胜任钱粮核销的差。加上她要照顾二爷,其实是真的想交卸了差事,帮着二爷去跑买卖。可是这些人一说闲话,二嫂的脾气反倒是来了,她这个差,还当定了。天天穿着一身西服,仿佛个男人一样,不是帮孟二爷去跑买卖,就是拿着帐本看帐,也真有意思。”

    十格格道:“除了这两条,现在山东设立咨议局,邹家的老太爷邹敬泽想要竞选议长。邹家是山东望族,邹老有钱有势,想要当议长,也不足为怪。只是议长就那么一个,朝廷又要行宪政,未来的地方议长,说不定就能跟巡抚分庭抗礼甚至可以抗衡枢臣。谁都盯着这个位子,为了得个议长身份,无所不用其极,这种谣言,也是这么造出来的。就巴望着邹老畏惧人言,放弃参选,或是二哥二嫂干脆从此不和咱来往。”

    赵冠侯知道,邹秀荣本就是一个洋派作风的女性,并非是普通名门闺秀可比。其在西洋进学,本身有极强女权意识,主张男女平等,当初甚至悔婚,退了家里从小定的亲,在伦敦就和孟思远私定终身。这样的女人,如果没有谣言,说不定自己反倒是就不再管钱粮的事,有了这个谣言适得其反,一时半会,她是不会退下来。

    但是鲁地民风保守,她的这种行为遭到攻击,也是极为正常之事。现在唯一要担心的,就是义兄孟思远的态度,如果有必要,最好两人谈一次,免得误会。

    毓卿道:“孟二哥倒是没事,他也是西化很厉害的人,对于妻子的行为双手支持,就是他自己也要参选议长。翁婿两个打擂台,这回也是有好戏看。”

    赵冠侯没想到居然是这样,忍不住笑道:“二哥真是个妙人,好端端的,和老岳父较什么劲。他是泰西那套,竞选的时候是要攻击对手的,到时候把岳父骂个狗血淋头,不怕嫂子回家让他跪算盘。”

    三人说笑一阵,翠玉又道:“山东这一年财赋收入很好,主要是那些避难来的人,有一部分回了家,有一部分却觉得咱们山东是好地方,留在这里投资。商业繁荣,赋税就多。赛二姐也很够意思,帮咱们山东介绍了很多生意,把一干洋行的大班往山东引见,是个大好人来着。没事怕我们闷,还总到六国饭店来找我们,真是个难得的热心人。”

    “二姐的为人那是没的说,但是说到这个,我就不明白了,你们两个怎么不住王府或是福晋那,住饭店?”

    十格格脸一红“住家里太不方便。你一回来,就要胡闹,让额娘看到了不好。再说,那面也有些人捣乱……住到租界里,就图个清净。”

    “捣乱?怎么回事?”

    翠玉连忙道:“这还是我的不是,都是我闹的是非,要是我不跟到京里,也没有这事。当初跟冠侯你出来的时候,正赶上兵荒马乱,根本就没法办落籍。这回到京里,有人到顺天府把我告了,说我是他的妻子,却私奔而与他人为妾,按大金律例,应将我发回本夫,听本夫处置。”

    赵冠侯面色一寒“这官司怎么断的?”

    “断的是……男人赢了,要我跟他走。所以,我也只好躲到租界来,否则他罗唣不清,福晋的名声也要受累。”

    “这人好大的胆子,敢讹我的女人,他在哪住,我去找他聊聊。”

    翠玉神情极是尴尬,半晌之后道:“倒不是讹,这帮人不知道从哪将他找来的,他……他真是我的丈夫。”

    京城之中无赖甚多,只要肯出银子,不管是丈夫还是什么三亲六故,都能很容易的找到。以赵冠侯的能量和关系网,随手就能让这种无赖从世上消失。

    可问题是,这回的麻烦在于,这事做的很严密,一看便是老手出面。找的人并非是无赖,而是真与杨翠玉定过亲,有婚书庚贴的丈夫。

    “我在戏班里学徒的时候,师父有个很要好的朋友,也是开戏班的。当时他儿子比我大几岁,大家在一起喝酒,两个老人就开玩笑,说要我们将来长大了做夫妻。本是一句戏言,可是师父当了真,棺材敲钉,把事情做实,婚书庚贴都定了,就等长大之后过门。只是后来,那个班子听说遭了兵火,不成样子,人也不知道都到哪去了。我又到了凤仪班,这事就没人谈,天知道,这个人居然还在人世,那些婚书啊庚贴的还在手里。千年文书好合药,这些东西都是切实的,根本赖不得。”

    翠玉战战兢兢的看着赵冠侯,生怕他发火。她倒是不怕他打自己一顿,男人对自己老婆动拳脚是常有的事,她也有心理准备。只怕丈夫怀疑自己与这个男人藕断丝连,否则怎么会找的这么便当,若是心里有了这根刺,以后的日子不管怎样,都难以过的好。

    毓卿见赵冠侯板着面孔的模样,也当他怀疑翠玉,拉着他的手道:“额驸,我敢替翠玉做保,她绝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要是不信,我可以对天发誓。你要是怀疑她,第一个先怀疑我。”

    “胡闹,这事跟怀疑不怀疑有什么关系。我是在想,这官司是怎么断的,顺天府断这官司怎么这么便当,岳父那里一点消息都没有。再说,翠玉这婚事,是老佛爷赐的,谁敢推翻?翠玉,你也不用怕,我若是不信你,那咱们这日子还有什么过头?你若是肯做他的老婆,又何必在六国饭店等我,直接嫁了他不更好?”

    翠玉这才长出口气“只要老爷你能信我,翠玉纵死也心甘情愿。这婚虽然是老佛爷赐的,可当日是在荒堡客栈之中,老佛爷出口为旨,并无文字,充其量,就是有赏下来的首饰,也不足为凭据。这官司我都没接到票,只是等到官司断完,才有公人上门,要我跟那个丈夫回去过日子,我才知道有这事。一字入公门,九牛拖不出,现在用老佛爷赐婚做挡箭牌显然不大成,言路上,已经有人在准备着参你,说你欺君。”

    毓卿道:“这是赛二姐扫听出来的,这次本来就是个连环计,只要咱们一说是老佛爷赐婚,那边马上就会说你早知道翠玉有本夫,故意讨这么个赐婚,实际是欺君。再有……就是翠玉的出身,老佛爷那里,怕是未必会认这桩赐婚。毕竟现在的老佛爷,也不是在榆林堡,连口绿豆粥都喝不上的老佛爷了。”

    翠玉有章桐做义父,十格格为靠山,又嫁了赵冠侯,以往结交非富即贵,从没考虑过户籍身份的问题。此时却因娼门出身问题,连赐婚都可能不被承认。心中苦楚自知,跪在赵冠侯面前拉着他的衣服抽泣起来。见她哭的伤心,赵冠候的脸色越发难看,心知,翠玉实际是受了自己的连累,这件事无非是八个字: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官场争斗,无所不用,翟鸿机门生弟子众多,内中在言路上做都老爷的自然不少。对于言官而言,上这么一道折子并无关碍,而且所提的也有据可查,连这桩案子,怕也是出自老公门之手,让人找不到破绽,想反击也没办法。

    赵冠侯拉起翠玉,用手绢擦着她脸上的泪水“放心,有我在,不会有什么事。你那个丈夫……对不起,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只好这么称呼他。他想怎么样?万事都有个了结,你已经是我的女人,这是板上钉钉的事,他打官司也不过是要钱。他到底要多少钱,说个数目,我拿给他,让他再娶一个老婆就是。”

    翠玉哭的语噎气促,说不出话,毓卿道:“这一层我也想过了,让赛二姐出面,跟他谈了谈。没想到这小子是块茅房的石头,又臭又硬,说自己虽然穷,但是绝对不卖老婆。他什么也不要,就要翠玉。哪怕她已经做了你的妾,也心岗情愿娶她为妻,两人到别处去过日子。”

    “这便不是场面上的话了,这小子干什么的?”

    “在广东唱武生的,粤班的武行很苦,挣不了几个钱。他日子过的很艰难,连来京的路费,都是找同乡告帮借来的。现在在京城居无定所,全指望同乡接济。原以为这样的人很好对付,给一笔钱就能了结,不想却是这么个脾气,认死了一门。”

    “也是我的翠玉太漂亮了,任谁看见,也觉得是无价之宝,自然不肯换银子了。就像现在有人向我开价一样,就算他搬一座金山来,我也不会把我的翠玉送出去。”

    翠玉被他说的心头一暖,抱着赵冠侯道:“老爷,翠玉要做你的妾,不去做那个人的妻。不管他有钱没钱,是穷是富,是俊是丑,我都不会看他一眼。大不了,我就回山东去,看他敢不敢追到山东来抓我。”(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五章 魑魅魍魉

    “那不是很没面子?我的女人,被个穷汉赶到山东去避难,我在京城还怎么混?这帮人倒会挑日子,找这么个时间闹这么一出,是故意给我难看,看来这回我在关外,是碍了不少人的眼,有人惦记着,找我的麻烦了。你们在六国饭店,可有人来找麻烦?”

    翠玉摇头道:“租界里当然安全,没人敢来这里闹,刚打完仗才多久啊,连朝廷听到洋人都要怕,何况是百姓和衙门。怎么敢来租界生是非。就是想回华界很危险,听说顺天府发了捕票下来,见我就抓,送回去跟本夫完婚。这帮人……平日办差,也不见他们这么用心。几个过去的姐妹要出头替我挡一挡灾,也疏通不了,顺天府这次态度很坚决,非要我去完婚不可。听说顺天府三老爷亲自给了那个唱戏的五十两银子,说是要成全他这桩完璧归赵的姻缘。”

    “顺天府三老爷是吧?我这回先摘他的顶子,看看大家谁狠!”

    毓卿道:“别造次,连阿玛都没敢乱动呢。他老人家说,这好比两军对垒,这个戏子出来,就是前面的饵兵,你一吃饵,后面的伏兵就要出来。大家恨不得你动手收拾这个男人,或是那位顺天府三老爷,他们才好抓你的痛脚。好在我们现在倒是找了个关系,替咱护着翠玉。”

    “谁?”

    “北府大福晋。”翠玉道:“大福晋听说这事以后,跟五爷那里很是闹了一回,逼着五爷去压顺天府,把案子销了。就因为五爷不办,听说把家都砸了个一塌糊涂,五爷的脸上都挂彩了。十格格这辆马车,还是大福晋送的,今天还要在六国饭店搞欢迎酒会,为老爷接风。”

    赵冠侯不想,福子居然为自己的事如此出力,心内着实感谢。“大福晋倒是个很不错的朋友,这个人情,我记下了。她生了儿子,不在北府待着,往六国饭店跑,家里人也能答应?”福子虽然有脾气也泼辣,但是终归是嫁了人的姑娘,哪能那么随便。总不会承沣也像自己一样开明,若果真如此,他倒是想和承沣结交一番。

    毓卿笑道:“福子的性子就是闲不住的,虽然做了娘,依旧没有个老实劲。儿子交给奶娘带,她自己经常微行,没事就在六国饭店这类地方转。可是她对这边不大懂,想玩也找不到门路,我带着她玩,她谢谢我,送了我一辆车,听说翠玉这事以后,她也大包大揽,因为没办成,还觉得不好意思。她往饭店跑这事北府的太福晋是不喜欢的,五爷也未必高兴。可是啊,五爷要忙着朝廷的事,太福晋年纪也大了,府里上下都有点怕福子,所以都帮她瞒。没人知道,自然就没事了。”

    福子是权相之女,又在太后面前得宠,眼里不怎么看的起那个年纪大,又不认识字的婆婆。醇王承沣性子懦弱,既不敢约束夫人,又惧怕母亲,自己的兄弟维护妈妈,与嫂子为敌,也在他眼前发火,他几头受气,日子过的很艰难。

    因为翠玉的事,媳妇砸了家,连自己都抓伤了,承沣在京城宗室圈子里很有些丢人。现在索性就很少回府,在朝里忙公事,图的就是个耳朵清净。

    福子没了丈夫管束,就更加无法无天,换了身衣服,就到六国饭店等地方来逛。毓卿是六国饭店的常客,上到经理下到茶房几无人不识,随便一个电话,就能找到朋友关系,一如帮闲一般带着福子玩,这两个女人的关系也因此相处的极好。

    韩荣本就极为富贵,福子出嫁时妆奁极厚,其子有可能被立为大阿哥的消息,又是京城官场中,不能称为秘密的事,走她门路的人极多。或是买官,或是保职,都要用心打点,福子很发了一笔财。

    她使钱上没有计划,性之所至,随意使费,像是这亨斯美,就是听说当初飞虎团烧了十格格的马车,立刻就从洋行买了一部最好的亨斯美赠送。听到赵冠侯回来,又在六国饭店设宴款待。

    翠玉道:“我的事不忙,反正那人也不敢到六国饭店来找我。十格格跟租界里的巡捕通了消息,他只要敢进租界,立刻抓起来。我现在安全的很,倒是大福晋这么维持咱们,咱们不好失礼数,今天这宴会上,可得好好感谢大福晋。”

    她到化妆台前补妆,毓卿则拿出为赵冠侯预备好的衣服,一顶呢子礼帽,一件燕尾服,光可鉴人的皮鞋,再配上一根文明棍,俨然一个风度翩翩泰西绅士。两个女人则是换了泰西礼服,披着华丽的披肩,脖子上戴着闪闪发光的珍珠项链。一左一右,抱住赵冠侯的胳膊,依偎在他两侧。时间一到,三人来到大厅里,宾客已经到齐,三人一露面立刻就引来阵阵掌声。

    “赵冠侯,我的老朋友,看到你真是太让我高兴了。听说你在关外剿灭了叛匪,我真是遗憾,为什么没能和你同去。如果可以拍到你剿杀匪徒的雄姿,我将更为出名。”

    首先迎上来的,是阿尔比昂泰晤士报的记者罗德礼,他曾为赵冠侯做过专访,也因此名声大噪。故人重逢,自是要寒暄几句,随后上前的,则是今天这场欢迎宴会的实际组织者,赛金花。

    一年未见,赛金花风采依旧,或者说,比过去更增几分颜色,见面之后,她拉着赵冠侯打量几眼,笑骂道:“小没良心的,是不是到了关外,就把姐姐给忘了。难为姐在这里天天想,夜夜想,你啊,怕是就没记得还有我这么个人。你看看,为想你我脸上的皱纹都多了。”

    “二姐快别说笑,你是越活越年轻,我现在看,你比去年显的少性,估计再过几年,就该喊你二妹子了。”

    赛金花笑和用小扇在他肩头一打“就会油嘴。今天这场面,你可满意?大福晋要排场,还不能让外人听到大的风声,我就请了各国的洋行大班,还有几位租界里有名的绅士,既有面子,又不会太招摇。记者就只有罗德礼一个,他是你的关系,想要写你的专访,你不让他乱发的东西,他肯定不会发,从他这里,不会有问题。”

    “二姐好算计,好手段,兄弟是一向佩服的。这么多大班你都支的动,看来二姐的生意,也是越做越红火。”

    赛金花一笑“还不是你当初给我指点的好路,我现在想想,要是按我最早想的开码头,到了这个时候,怕是早已经热老色衰,无人问津。哪如现在这样,迎来送往,为人牵线搭桥,遇到顺眼的,就陪一陪他。不顺眼的,连手都不要他碰,他还要赔着小心给我送银子。要说美中不足,就是顺眼的男人,怎么也寻不到,你可得帮帮我。”

    两人说话之间,赛金花凑到他耳边,外人看上去,仿佛两人亲热,实际是小声道:“翠玉的男人那,我让人给你扫听着消息呢。这人进京,是与人指使,火车票是在松江买的。咱先接待完大福晋,回头姐帮你收拾他。”

    这时福子已经从外面进来,两人不好再聊,只好一起去迎接。那些洋人知道福子爱排场的毛病,因此也都奉承着她。见她之后不断的说着恭维话,福子也乐在其中,与众人打着招呼握手为礼。等看到赵冠侯,连忙三两步过去,恭敬一福“叔叔,侄女给你见礼。”

    赵冠侯见生了孩子的福子,比过去略微有些发福,但是体型依旧保持的很好。脸上的稚气渐脱,有了几分雍容气度,很有点贵妇人的派头。但是两只大眼睛活泼的来回转动,依旧像是当初那个淘气包一般的丫头。他笑道:

    “大福晋,这我可不敢当,当初中堂抬举,跟我按平辈算,现在可不成了。毓卿和五爷,那是同辈的弟兄,咱们就得按平辈论,否则就是乱了上下。”

    “哦,那我就该叫你哥哥了?兄长在上,妹子给您再行个礼。”福子微笑着又是个礼,随后道:“兄长,你可别叫我大福晋,在您眼前,我永远是小丫头福子。当日在京城,要没有您救我,我这当早就成了一把骨头,哪还能有今天。做人不能忘本,一听说兄长回来,我二话不说,就要来给您接风。”

    两人边说边走,福子小声道:“翠玉的事,您知道了吧?那个混蛋东西,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不过兄长您别急,他不行,还有我在。惹急了,我到宫里去跟太后讲道理。老佛爷赐的婚,是金口玉言,怎么能让个唱戏的穷鬼就给打翻了头?砸了顺天府,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别,福子你可别胡闹,你帮忙我很感激,但是也别逼五爷。这事里很乱,大家得想好了再动,轻举妄动,就中了人家的计策。我要是用你帮忙的时候,自会去北府找你,到时候少不了你费心。”

    “兄长说这话就见外了,咱是一家人,不帮你帮谁。您要是这事上不找我,可别说我这个妹子,要到兄长家里去闹。”

    两人说着,已经到席上落座,洋乐队奏乐,来宾则开始跳舞谈天,酒会正式开始。福子看着那些在舞池中跳舞的男女,眼睛里满是羡慕的神色,又看看毓卿和翠玉身上的礼服和披肩,赞叹道:“你们的衣服真好看,我是真羡慕你们,想穿什么就穿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们看看我,身上只能穿这旗袍,脚上只能穿花盆底,就是想跳舞,都跳不了。”

    赵冠侯连忙安慰着“大福晋别这么说,个人有个人的缘法。醇王对福晋也很好,你们夫妻感情好,这比什么都重要。”

    “那个窝囊废,快别提他,提他我就一肚子的火。干什么什么不行,成天到晚跟碗温吞水似的,既不能解渴,也不能压火,让人看了就烦!还是兄长这样的男人好,有个老爷们的样子,在关外,柔然匪说杀就杀了,听说光俘虏就抓了几千,那人呢,最后是不是都活埋了?”

    赵冠侯摇头笑道:“没的事,那些俘虏都有用。朝廷将来在关外是要修铁路的,这些柔然人,是现成的苦力,用他们给咱修路,得省多少人力工本。这么重要的人力,哪能说埋就埋了。”

    “我就说么,兄长不做那事。那天老五一说,我就跟他干了一架。他说我可以,敢说我的恩公,我可不饶他!等今晚上,我非好好教训教训他不可,让他明白明白,别听风就是雨。”

    侍者这时已经举着银托盘,将酒送了过来,酒会准备得是三星白兰地,价格不菲。福子使钱如水,倒也不在意。酒倒入高脚杯内,几人一人眼前一杯,福子举起杯,仰头就喝,赵冠侯见福子喝这洋酒如同喝水,忍不住劝道:“慢着点,这洋酒后劲大,不能当水喝。”

    “没事,十格格带着我喝过,知道什么味。”福子吐吐舌头,神色间却又有了一丝哀伤“自从阿玛过身,额娘没多久也去了。他们走了以后,没人这么跟我说过话了。兄长说这话的样子,真像阿玛活着的时候训我。大哥,妹子为这就得敬你。”

    赵冠侯对这洋酒自不陌生,喝了一口之后,问道:“怎么,京里有人说我活埋了几千柔然俘虏?”

    “这还是好话,比这更难听的还要多。有说你抢了洋人银行,发了一大笔财的。还有说,你和扶桑人有勾结,扶桑人好酒好枪的供着你,挂着是大金的牌子,实际就是扶桑人的兵。一帮没有本事,只会嫉贤妒能的奴才,他们惦记的,是山东巡抚那方印。可是我已经跟承沣说了,山东巡抚,就是我恩公的,他要是敢给了别人,别怪姑乃乃跟他玩命!”

    她一拍桌子,两道眉毛微挑,颇有几分雌虎风范,想来醇王已经被她收拾的服帖,不敢造次。袁慰亭本就让赵冠侯结好北府,不想十格格先走通了这条路子,倒是省了他他不少事。礼单是早已经备好的,可是福子并没有看,随手放到衣服里。

    “咱是一家人,哥哥送什么我都要,不过这不是礼,是心。千里送鹅毛,礼轻情义重,妹子不要金山银山,只要哥哥还记得有北府这么门亲戚就好。阿玛临走的时候关照过,将来有了马高蹬短,让我和小庆记得找兄长,说兄长你是个讲情义的,一定会帮我们。兄长有心,我们也要有心,翠玉嫂子这事,我管定了。这些日子我已经派人去查了,查到蛛丝马迹,绝对不会放过。另外,兄长您可要小心,朝里有人要瞧你的好看。”

    “要我的好看?这我倒是不明白,我又是得罪了哪一路的神仙,没事找我的麻烦?”

    福子哼了一声“还有谁,善化相国。翠玉这事,要说没有善化的路子,我可是不信。”(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六章 预备反击

    酒会从上午十点出头一直开到下午两点多钟,福子的酒有点多,毓卿扶着她到房里休息。赛金花趁这个机会,将赵冠侯拉到一旁道:“小弟,现在有笔生意,你能不能给办一办?”

    “生意?什么生意?”

    “扬基来了个商人,很阔。叫做什么哈里曼,是扬基的铁路大王,他想在关外修铁路,答应给我一笔好处费。你能不能帮个忙,给他关说几句?”

    “怎么,这个男人长的很好?”

    “呸,瞎三话四,想到哪里去了。自从瓦德西回国,老娘枕边就一直空着,够胆子就来老娘这里借个干铺,到时候让你晓得厉害。我可看不上这个扬基人,我跟他就是做生意,他给的好处费多,能帮忙就帮他一把,帮不上就算了。”

    “这事,等回头让他跟我见一面,我们再细说。我也有事,要求二姐帮忙。”

    “翠玉的事,一时想不到办法,再不成我找打行的人,去吓他一下。可是毓卿说那是下策,我也觉得不好。”

    “我是想请姐姐查一查,翟子久的底。我不信一个人可以无懈可击,就算私德无亏,其他方面,也必有破绽。我在京里的时间短,对他的破绽知道的不多,宫里我会找人帮忙,宫外,就指望二姐了。”

    以一个交际花暗算一个相国,两者体量不成比例,但赛金花连犹豫都没有,立刻点头道:“这事包在我身上,给我几天时光,我包准把他的底抖出来。”

    罗德礼那边,赵冠侯与他约了个时间谈专访,随后几家洋行的大班上来套交情,接着就是谈商务合作的事。山东的发展很迅速,这些洋行的大班,都看到了其中蕴藏的无尽商机。一如鲨鱼看到血食,这些人形鲨立刻围拢上来,疯狂的争抢着肥肉。

    虽然山东有巡抚,但是这些洋人心知,真正能决定山东商业的,还是眼前这位臬台。因此争先恐后,用花言巧语,充满欺诈与陷阱的合同,来诱导着赵冠侯签字。

    赵冠侯应付这些商人也有办法,口头应诺,实际一句实际的话不会给。做人是要讲规矩的,赛金花如此帮自己,自己必然要有报答,想要和山东做生意的,必须通过赛金花的路子,直接找自己的,一概不会给办。

    在这里周旋了一阵,赛金花及时出来救驾,将这帮商人招呼过去,又朝他眨眨眼睛“你先回去收拾收拾,该去给庆邸磕头了。翠玉这段日子不敢回华界,有你跟着就不怕了。带她回去玩玩,四下里逛一逛,也是让这帮人看看,谁敢惹你。”

    回到房里,福子已经吐完了酒,正躺在席梦思上呼呼大睡,赵冠侯无奈的摇着头“真是个孩子。毓卿,你看这可怎么好,把她一个女人家扔在这里,似乎不大好吧?”

    “放心吧,她府里的丫头一会就来,来了之后把人送回北府去。这是常有的事,你不要大惊小怪,我遇到好几次她喝成这样了。我要是不看着她,真担心她出事。”

    北府很快来了人,几个丫头熟门熟路的将福子扶上马车送走,赵冠侯则叫了一辆马车过来,三人上车,先奔客栈拿礼物。

    马车刚一出租界,就能看到几名巡捕向马车走过来。与山东和津门的巡捕不同,这里的警查面如寒霜,趾高气扬,右手的棒子,总是在左手手心里轻轻的拍打着,仿佛下一刻,就要落在别人头上。至于微笑或是和气,大抵是不大可能在他们身上出现的。

    翠玉紧张的拉住了赵冠侯的手,赵冠侯摇头道:“傻瓜,怕什么?这帮玩意都是我练出来的,我还怕他们?真惹毛了我,往善一那丢个纸片,全都开销了他们!”

    毓卿小声道:“善一这个人没法说,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我为翠玉的事找过他,结果他说什么,朝廷要行宪政,首先就得司法自主三权分立。不能再像过去似的,谁都可以去干扰司法,既然官司已经断了,就不能更改,还说什么,不能因一妇人而坏法。我差点大嘴巴抽他。”

    “是这样么,那就看他们想怎么样了,想走着回家,还是想躺着回家,就由他们自己选。”赵冠侯边说,边从腰里抽出了左轮枪,不管是计谋也好是陷阱也好,凡是想从自己手里夺走自己女人的,都要付出代价。至于顺天府的判决,或是那个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非要迎娶翠玉的男子,全都见鬼去吧。

    几名凑上来的巡警并不清楚,自己曾经一度,一只脚已经迈过了生与死的界限。在大佬们的棋盘上,这几个人,却是连棋子都算不上,没人在意他们的死活。以这几个人为诱饵,只要赵冠侯白日杀人,就算是找到了一个很不错的攻击借口。只是他们刚刚出现,另一队巡警也出现了。

    后来者比先前出现的巡警数量多出一倍有余,手中都拿着明晃晃的指挥刀,将这些持棒的同僚围住。几个持棒巡捕的头目与对方的头目也认识,翻着眼睛道:“这是我的管片,罗三儿,你上这干什么来了?”

    “严柱子,我管你管片不管片呢,今儿个就是今儿个,爷是跟你算帐来的。你他娘的欠我钱不还,还欠出理来了?哥几个,给我打。”

    名为严柱子的巡捕头目一愣,不明白自己几时欠过对方的钱,可是来人的指挥刀已经抡着向他砍过来。这些巡捕配发的洋刀都不开刃,被砍一刀也没什么大碍,但是身上会是一道又红又肿的血檩子。被围攻者众寡悬殊,被来袭者打的抱头鼠串,查车的事,显然是顾不上了。

    预先埋伏好的一名都老爷,刚想出面去呵斥一下后来的巡捕,其身边的长随却道:“老爷,您可别动,这情形不对。这帮后来的里,有两个小的认识,是善扑营的,根本不是巡警。这是成心找茬打架,给赵冠侯挡灾来着。罗三娶的媳妇,是他的青梅竹马,结果闹拳的时候,被普鲁士兵抓到了军纪营里。赵冠侯保出来之后,他乐意当乌龟,还要这个媳妇,据说因为这个,赵冠侯送了他一笔成亲的银子,还保他当巡捕,他这是报恩呢。您一出去,包准吃眼前亏,咱别掺和。”

    等那位都老爷在盘算利害,计较得失的当口,车夫已经摇着鞭子,赶着马车扬长而去。这位都老爷一跺脚“白白让他跑了。”

    车先到客栈,高升等人提了礼物跟在车后,转路奔庆王府。顺天府衙门里,已经得了消息,打人的罗三揍了人之后,自己摘了警帽,说了句我不干了,扬长而去。听说是后面有四恒的京城分号聘他当护院,拿的份钱比巡捕工资还要高。

    顺天西路厅的同知徐文辅听了消息之后,立刻招来了手下的长随“骑快马,到善化相国府上去报信,这事咱可担待不起,最后还得是他们来碰。”

    赵冠侯的马车来到庆王府,时间已经过了五点钟,庆王府外,车马轿子排出几里远。红蓝顶戴,在门外排出两条长队,比起兵吏二部门外排队等放缺的还要热闹几分。

    这三人上门,自是不用通传,只是一路向里走,等候的官员,不少都向这里打招呼。“十格格,这是卑职的手本,请您给带进去。”

    “十格格,是我啊,下官在山东时,跟您见过……”

    赵冠侯回头看了一眼这帮人“他们干什么呢?”

    “打点前程,走关节,要不就是候补想要放实缺。总之,什么人都有,就是没几个有真本事的人。不理他们,咱去给阿玛磕头。”

    翠玉先到内宅里去歇息,赵冠侯与毓卿,则直奔约斋等候。虽然庆王在军机处掌枢,但他才具有限,如今军机处内,有张香涛这等能员,也有翟鸿机这样的清流,他的本事拿不出手。遇到事,大多是下面来议,他来负责签字上交。真让他自己拿主意,多半是拿不出的。

    也因为此,他不会在军机处待的太晚,用不了多久就会回府。现在约斋里的,则是长子承振。因为庆王办交涉有功,承振被封为贝勒,也成了亲贵里的红人。赵冠侯到关外不久,承振就被选派与承涛等人一起,到泰西各国考察,学习各国的先进经验,作为立宪的准备。

    上火车时,还有葛明党人试图行刺,只是因为炸蛋制造的过于简陋,未等到投掷先行爆炸,承振这才算躲过一节。经过泰西之行后,承振如今的打扮,也与当初大不相同。

    头上戴着红顶缎帽,身上穿的却是呢子坎肩,白色衬衫,下面穿着黑色庞塔龙裤,一只单片眼镜挂在左眼上。手中把玩的不是鼻烟壶,而是一只扬基的烟斗。赵冠侯进来之后,他一点头,用洋文打了声招呼“hello。”

    赵冠侯进此情形,也用洋文回了几句,承振却是一头雾水“你……慢点说,说太快了听不懂。虽然说出了一年的洋,也跟不少洋人打过交道,可是这洋文,还是听不利索。得了,咱还是说中国话的好。”

    等赵冠侯落座之后,他将烟斗递过去“尝尝?扬基总统送我的烟丝,这面子不小吧?普鲁士国王还请我检阅了他们的军队,又送了我几件小玩意,一会我给你看看。别说,这不出去是不知道,泰西就是比咱们这好,咱别的不说,就说泰西那的落子馆……”

    十格格听他说的不成话,咳嗽了几声,朝他狠狠瞪了一眼。承振挥挥手“男人说话,女人少插嘴,你看要在扶桑,我这阵骂一声八嘎,一个嘴巴过去啊……”

    “你敢?碰我一下,我让阿玛打死你。”

    承振举举手“得,我不跟你一般见识还不成么?子曰,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听圣人的话,不招你。冠侯对泰西那么熟,这回没跟我们去考察,真的冤出大天来了。我跟你说,这次去的时候,可有几个笑话。老七不认识房间号,走错门了,里面一个洋女人没穿衣服在炕上躺着。老七一进去,那女人都叫差了音了,好悬没把七爷送进去……”

    他说了一阵泰西的逸闻,又说道:“上午进的京?听说了,一进城就到六国饭店,北府大福晋亲自招待,真是好大的面子。行,我妹妹当初是没看错人。翠玉的事,听说了么?”

    他当初也是翠玉的追求者,十格格担心他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自己就在中间难以做人,连忙道:“承振,这里没你什么事,赶紧回你那院去。我们是给阿玛来磕头的,没工夫跟你磨牙。”

    “瞧瞧,我跟冠侯说点正事,你也急赤白脸的,至于么?我振贝勒现在也是体面人,要面子要排场,能说出那不外场的话来么?你担心什么,我和冠侯,绝对什么事没有,妹夫,你说是吧。”

    “振贝勒所言极是,翠玉的事,小弟已经知道了,不知道大哥有何见教?”

    “见教谈不到,我就是替你着急。这翠玉姑娘,可是老佛爷赐的婚,要是让个穷棒子拿个文书就给争走,你的脸往哪放,今后咱哥们还出来混不混了。我跟你是实在亲戚,不能让你没脸啊,就替你掏了掏耳朵,还真扫听到一点风声。你知道不知道,那穷鬼是哪来的么?松江!从松江来一次京城,光火车票就得多少钱,就他自己那三瓜两枣,压根就上不去车,实际是背后有人给他出钱,送他来的京里打官司。要不他怎么进的顺天府呢,没人没钱没路子,那状子怎么会落到顺天府三老爷的手里。”

    “松江?小弟在那也有仇人?”

    “这人不光是你的仇人,也是咱大伙的仇人,办了他,咱大家都能痛快痛快。岑三!这个苦主,是他访出来的,又送了一笔路费,还答应给他在松江找个体面的事做。所以你们想要拿钱了断,根本了断不了,他在松江有前程,能接你们的钱么?”(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七章 谋害忠良(上)

    承振边说,边拿起茶杯喝了口水,又介绍起自己所知的情况。岑春宣原本在山西做布政,可他是在哪都不会老实的,到了山西与李廷萧相抗,以藩司逐抚台,竟是把李廷萧参倒。

    最后朝廷决定,两人全都外调他省,以作为调停办法。正好,广西方面如今正在闹土匪,本来只是土匪为害地方,但是地方官处置不利,竟渐渐有演变为民变,且有可能为葛明党所利用,酿成更大的祸患。岑氏本就是广西土司出身,于地方上民风舆情熟悉,地理也掌握,庆王保荐,以岑春宣为广西巡抚,让他带兵去剿灭土匪。

    这表面上是保举,实际上就是流放,广西边远贫瘠之地,放到那里永不见召,则岑春宣天大本领,也发挥不出来,最后只能老死任上。可是岑春宣也是个极厉害的人物,领旨之后,一到松江就称病不动,不肯上任。反倒是在十里洋场设宴待客,饮酒豪赌,尽显世家公子,挥金似土的本色。

    其在松江,与主抓铁路、邮政、船舶行业的盛杏荪一拍即合,结成同盟。盛杏荪在松江本就极有势力,与扶桑人的关系也极好。有他庇佑,岑春宣自可逍遥自在,过太平日子。而他在等的,就是慈喜寿诞,自己用心备一份寿礼,再到慈喜面前磕头拜寿,讨得太后欢喜,另有任用之下,广西巡抚的任命自然就不了了之。

    “这不是朝廷要推行新政,准备九年立宪么?他是想往里冲,做一个立宪大功臣。这人在松江,结交了不少留洋的学生,还赞助学堂,跟一帮立宪党人相交甚厚。这也是朝廷为了立宪,把过去的很多罪犯都饶了,就是联名上电报的经元善,也都没了罪,否则岑三就这一条,就当斩首。”

    承振恨恨说着,毓卿一拍桌子“岑三,又是这个岑三!前者阿玛保了周荣耀做驻扎比利时公使,刚刚请来圣旨,他的弹折就到。不但让周荣耀抄家,也让阿玛大为丢脸,这人简直是可恶透顶!翠玉不曾招惹他,怎么也要为难。”

    “翠玉是受了我的连累,他们是要对付我的,结果迂回了一下,敲翠玉的闷棍。”

    承振咳嗽一声“兄弟,我也跟你交个底吧。岑三和翟鸿机,是一条线上的,动一个,就是全动。善化不好惹,这个人身上没毛病,不贪不占,想要治他,很困难。你要保住这个妾,怕是要跟善化卯上。还有啊,他们不光打闷棍,还戳冷枪,军饷报销上,还准备着卡你,给四恒找毛病。”

    虽然眼下的军饷不是由户部拨发,而是由地方筹措,可是假设户部核销办不下来,四恒提留东北公款的事,就等于是擅自提取,公事上交代不下去。再者说,四恒的军饷上,本就大有文章,少用多提,伪造帐目的事很多,少说也有四十万以上的花帐。一旦户部严格清查,往来周折,累赔牵扯,搞不好,能把一个钱庄搞倒闭,甚至要吃官司。

    赵冠侯不曾想到,自己居然得罪了这个清流中人,冷哼了一声

    “振兄送信,小弟先道个谢,这真的是无妄之灾,好端端的,怎么就惹上了他?他是个军机,但也只是个军机,他再厉害,也厉害不过哥萨克的马队,我倒要看看,他能把我怎么着。”

    等到庆王听了赵冠侯这个回答后,第一个叫好“好样的,这才像我的女婿,配的上我闺女。这个善化实在是忒也令人生厌,有他在位子上,我们大家都过不好。除了他,咱们都有好处。”

    庆王自从掌枢以来,将各地要职明码标价,钱官交易,童叟无欺,庆记公司的名字,在京城官场里,已经越叫越响。本着维持商业信誉,确保企业名声的宗旨,庆王收钱之后的相关服务,做的还是比较到位,只要是送了钱,基本都能得到想要的官职。

    在朝廷里,敢公开和庆王对着干的人不多,张香涛虽然是翰林四谏出身,但是为官多年,已经不像当初那么锋芒毕露。再者他在湖广任上使钱如泥沙,亏空严重,多亏庆王隐瞒不报。自己的把柄在庆王手里拿捏,自不能惹事,两下可以保持互不加害。

    只有翟鸿机持身最正,毫无把柄可寻,也不把庆王放在眼里。庆记公司的业务,总是受到善化相国的破坏,庆王保的官,经常被翟鸿机寻到把柄摘印。一来二去,两人渐成死敌。

    庆王这个人权柄虽大胆量却小,属于纸老虎性质,尤其碰一个帘眷优隆的翰林官,他就更不大敢。在家里发发牢骚还行,真若说摆明车马干一架,第一缺乏勇气,第二也缺乏能力。翟鸿机门下弟子众多,又在新政之中力主开报禁,建立官报,以舆论为喉舌,庆王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赵冠侯既然要碰翟鸿机,庆王自是支持,但是要动一个军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何况太后寿诞将至,也不是斗争之时,他只是让赵冠侯留心此事,将来慢慢再做计较。

    这事并非主流,谈过即算,随后又提起关外的情形,承振着力打听着关外到底有多富裕,赵冠侯在那又有多少关系。赵冠侯送来的礼物很多,承振将礼单拿来,指着上面的猞猁皮、东珠,辽参“阿玛,您看到了吧,关外是真阔啊。这么好的地方,不能交便宜外人,这得抓紧办啊。儿子去一次关外,这些东西,还不都是咱的。”

    赵冠侯干咳两声“振兄,你听我一句话,暂时还不是时候。现在扶桑和铁勒还在谈判,谈成谈不成,还在两说。万一谈不成,他还是要打……”

    “啊?还打?那我还是等等吧,不过我觉着吧,他们两边都打的跟王八蛋似的了,还能打的起来?”

    “世事难料,万一和谈不恰,战端复起,振兄自陷危城,就太过不智。”

    庆王道:“是啊,现在就把你放过去,太扎眼了,再说关外刚刚打过仗,百废待兴,正是休养生息之时。你现在到任上去搜刮,不是等着激起民变么?你没见过乡下人养猪,也是要养肥了再杀,现在杀猪崽,也没有几斤肉。等个人把关东养富了,你再去收一轮不晚。再说,你现在想去也去不成,翟鸿机想保岑春宣做东三省总督,你怎么比的过岑三?”

    说来说去,又绕回到了翟鸿机与岑春宣头上,赵冠侯就不好再说话,只陪着说些不相干的事。到了第二天头上,赵冠侯穿着睡衣,与毓卿和翠玉边吃早饭边读报纸时,翠玉的脸色忽然变的很难看,赵冠侯则将报纸朝地上一丢,看来自己不碰翟鸿机,是不成了。

    他们看的,是朝廷办的官报,主要刊登朝廷的制度举措,大政方针,国内要闻等等,与朝廷曾经刊法的邸报类似。但是不同者在于,多了评议时政,臧否百官以及对京城之中各种弊端的检举。这个专栏,类似于御史言官在报纸上开了个窗口,用以白简搏击。

    今天这份报纸上,检举弊端上不再是某位大员受贿,或是某大员之子如何不法,而是详细刊登了一桩顺天府审理的争妻案。将原告被告的案由情形,写的一清二楚,内中字句,涉及到女方时,用词极为冶艳,一些情节,则直接可以拿去印书。

    如那位女子如何嫌贫爱富,抛弃本夫,甘心为某位大员做小。又如何在行院里置酒勾引,自荐枕席,终成苟且。乃至本夫如何辛苦寻找妻子,省吃俭用,积攒路费,妻子却如何与那位大员挥霍无度,荒银无耻,自居妾婢却甘之如饴,而放着堂堂正妻不当。

    等到本夫找上门来时,更是倚仗官势,不肯到堂上应诉,及至判决之后,又躲到租界里,不肯露面。在六国饭店,复与洋人相交,勾肩搭背,诸般龌龊,实为一昌妇。

    这上面写的是谁,不言自明,翠玉的脸色发白,嘴唇不住颤抖,只拉着赵冠侯的胳膊反复道:“没有……我从没有和洋人……他们是污蔑!”

    “冷静,深呼吸,按我说的,呼气,吸气……呼气,吸气。”赵冠侯在旁引导了半天,翠玉终于一口气喘匀,趴到赵冠侯怀里大哭起来。三人昨天晚上大被同眠,无限欢情,可是今晨的这份报纸,却似当头一棒,打的翠玉全无了半点喜悦。

    她心知,此事不做了结,这样的文章不知道还会有多少,到时除了京城,就是山东,也将行销。自己的贞洁,又如何能证明。她痛哭道:“今日方知,何为人言可畏,流言杀人。冠侯,你让我去嫁给那个男人吧,我要杀了他!再吊死在新房里,证明我的清白。我若是活在世上,不但这些人不会善罢甘休,连你的名声也会受影响,只有我死了,才能一了百了。”

    “胡闹,这种破事,就至于寻死?你这么聪明个姑娘,难道看不出,他们这是用的计策?”

    “我当然明白,可是我不能为了我自己,就毁了你的名声。你信我没有用,别人不信我,他们会看不起你,你将来,还怎么在场面上混?”

    “场面上的事,我自有办法,但是总归,不能让你去送死,也不能让你吃亏。翟鸿机妄为翰林,却放任手下人用这种下作手段给我泼脏水,我若是不收拾他,就不配做你的男人。”

    毓卿也道:“没错,我一直跟翠玉在一起,他这一骂,是把我也骂进去了,这事没完。咱这就套车,去见阿玛,让阿玛给咱做主。”

    翠玉摇头道:“格格,这个主没有办法做的。庆邸最多可以派人封了报馆,可这不等于是欲盖弥彰,反倒是把事情做实了,咱们就真是跳到黄河洗不清了。翠玉是罪人,不但连累了老爷,还连累了格格,我……我当初就该一死,就不会有这些事。”

    “再说死字,当心我就罚你。”赵冠侯把脸一沉,翠玉立刻吓的不敢多说话,只见他冷笑一声“若是比学问,比君子手段,我承认,比善化相国,差了不止一筹。但是要比阴谋诡计,玩这种鬼蜮伎俩,他善化怕是还差的远。既然他做初一,就别怪我做十五,倒要看看谁狠。”

    毓卿知道自己丈夫善于杀人,生怕他一怒之下,也像处置端王一样,把翟鸿机也杀了。连忙道:“额驸你等一等,要说火,我的火也大,恨不得现在就到报馆放火,烧它个精光。可是如果你真的对翟军机不利,一旦被查出来,那可就是个死罪。”

    “杀翟鸿机?他也配!我一枪打死他,如杀一犬,但是也没什么用。他用报纸坏翠玉的名声,难道我不能坏他的名声?我倒要看看,老佛爷对他的帘眷,到底深到什么地步。”

    由于担心翠玉出事,赵冠侯特意嘱咐着毓卿把人看牢,不许她离开六国饭店半步,随后换衣出门,主动去约见罗德礼。两人见面时,罗德礼怀里,也放着一份大金官报,显然上面的内容他也看了。见面之后,他立刻大声抗议着

    “污蔑,这完全是可耻的污蔑,你们的官员心里,六国饭店到底是什么地方?如果像他这样写,以后将不会有绅士到六国饭店用餐,我要建议,六国饭店的经营者,向大金官府提出控诉。”

    “控诉的事情,交给法官和律师去完成,咱们之间,还是谈谈用笔做武器的事。你不是想要写我的专访么,我同意,并且会透露给你一些应该是保密的东西。比如铁勒扶桑两国的间谍战争,两国对于关外响马的扶持情况,配上你们随军记者的照片,保证可以成为一本畅销的读物。如果有必要,我会让你也成为随同我一起历险的成员之一,并为你做证。”(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八章 谋害忠良(中)

    罗德礼一耸肩膀“很优厚的条件,我没什么理由拒绝不是么?可是,我想知道,我需要付出什么。我必须说明,我不会出卖我的操守,炮制假新闻这种事,我是不会做的。”

    “不是假新闻,而是我有一些新闻要透露给你,由你发到报纸上,这总没问题吧。再者,炮制假新闻的事你虽然不做,如果有新闻稿到你的手里,你是发还是不发?”

    罗德礼一笑“那自然是没问题,总之我不会做有损于我职业生命和名誉的事情,但是我也不会拒绝朋友的请求。其他的事,你自己想办法,泰晤士报这里,我会给你行一些方便。”

    这头一敲定,赵冠侯第二个约见就是小德张。临近寿诞,小德张的事情也很多,尤其李连英年事日高,精力体力都不如前,小德张这个二总管忙里忙外,几乎片刻也不得暇。不过赵冠侯有邀,他还是按时赴约,两人见面的地方,则是赛金花的下处。

    小德张虽然是阉人,但是却喜****,与赛金花身边一个极红的姑娘凝珠算是相好,一到这,便点她来伺候。赵冠侯见面,二话不说,直接将一个红封套递过去。小德张打开封套,见是一张五万两的银票,将之放起来,又推了回去。

    “兄弟,你要是说三节两寿,送我一点礼,我肯定会收。但是这么大的数目,你是要吓死我。大家是兄弟,有什么话只管说,只要我能办的,绝对没有不办的道理,用钱开路,这就没了兄弟义气,我也万不敢拿。我这个二总管,不比崔玉贵,一来岁数小,二来根基浅,在宫里没有那么大的道行,老佛爷那里,我也不敢说吃透。若是事情太大,我怕是办不下来。”

    “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大哥不要急着封口,我只是问你件事。假设有一个人,犯了老佛爷很大的忌讳,然后你发现了证据,你是交还是不交呢?”

    小德张道:“这没有什么话说,那自然是要交的,如果不交,就没有忠心了。老佛爷要人,就是要忠,连忠都没有,这样的奴才还有什么用。”

    “那就是这话了,大哥也不用多做什么,只要小弟到时候把东西给你,大哥交到佛爷面前,其他的事,都不用你操心。这五万银子是送你的,我另筹一笔钱,送给皮硝李。”

    小德张想了想,依旧不接封套“这钱你留着送大总管吧,咱们弟兄相交,我很少见你这么动气,想来是那京报的事吧?京报主事人是汪康年,他的好友是岑春宣,靠山则是翟鸿机。这么想来,你是要碰翟大军机……这事,我不敢掺和。”

    凝珠此时却笑道:“二总管,您这话说的,妾身就要笑一笑了。谁不知道二总管在宫里八面玲珑,消息灵通。您不需要冲锋陷阵,只要当个耳报神,就是帮了赵二爷的忙。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您莫非是信不过妾身,怕我走漏风声?要是这样,我现在就走。”

    赵冠侯一笑,将封套朝凝珠眼前一推“凝珠姑娘的话说的好,这钱大哥不收,凝珠嫂子替大哥收了吧。大哥,您只要把宫里的消息说一两个给小弟,小弟这里,自有安排。”

    小德张却夺过红封套,又放回赵冠侯眼前“消息的事,我知道的一定会说,但是钱,不能要。凝珠,你要是拿这个钱,今后这里我就不会再来了。是要银子是要我,你自己想明白。”

    凝珠一笑“瞧瞧,多大的脾气,我可不敢惹二总管,您既然有话,这钱奴婢就不拿了。您二位聊,我去厨房看看,我知道二总管最近忙,特意给您炖了只人参当归鸡做补品,这回看看该得了。您不管怎么吓唬我,我这心里,可始终放着二总管呢。”

    她故意躲出去,就是给两人说话的时间,小德张这才道:“兄弟,宫里确实有件事,我想跟你说一说,这事跟你有关系。老佛爷昨天在宫里发了通脾气,说是庆王父子太不像话,收钱卖官,做的太过分了。荣寿大公主在中间和稀泥,事情没闹起来。”

    “好,就是这样的消息就很好。大哥,这次兄弟吃了亏,要想报仇,少不得兄长帮忙,您可得帮我。”

    “这话没说的,同着凝珠,有些话不好说。只要是我能办的,我一定给你办,但是我现在也得谨慎。老佛爷春秋日高,身体实在是够戗,现在添了个毛病,拉肚子。经常的闹肚子,这可不是好病,我也得给自己留条后路。”

    “明白。皇帝那里怎么样?”

    “不怎么样,皇帝的身体有点怪,老佛爷身体好的时候,皇上身体不好,但是还能凑合维持。老佛爷只要一闹病,皇上的身子骨跟着就完,这也是个趣闻。现在是皇后在他身边伺候着,外人,谁也摸不着边。到底是抓髻夫妻,比别人亲厚。”

    赵冠侯点点头,对于对方话里的意思已经明白,五万两银票,复又一递,小德张却坚辞不受“无功不食禄,这是我的规矩。咱自己弟兄,谁伤你,我揍谁一顿,是兄弟的义气。弟兄之间帮忙,不能为功,不为功,就不能收礼。这钱你留着,要办这样的大事,皮硝李不帮忙,怎么也是不行。还有,荣寿大公主那,也要备一份。”

    荣寿公主持身甚正,几乎没开口要过钱,但是随着慈喜的身体一天坏过一天,荣寿公主似乎也有了为自己留后路的打算。两下算计,大概需要的银两,约莫也在三十万两上下。

    一听到这个数字,翠玉身体不由颤抖起来,摇头道:“不……这事不能办。冠侯辛苦积攒的家当,不能为了翠玉贴进去,不值得。我就是这么个下贱出身,就由得他们去说去骂,我只当没有看到。今后我就跟你过日子,不出大门一步,任他们怎么骂我也没用。我出身行院,过的就是受气的日子,什么气我都忍的下,报纸的事,我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你可以当没发生过,我不可以。”赵冠侯拉过翠玉,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翟鸿机怎么对付我,我都可以不在乎。但是他对付你,我就不会跟他善罢甘休,只要你能高兴,这三十万银子,花的就值。”

    “高兴,我高兴的很。但是我高兴的不是冠侯能为我出气,而是你肯为我舍三十万两白银。你有这心,我就死而无憾,至于事情,我今天冷静下来想了想,翟鸿机是翰林清贵,谦谦君子,这样的文字,似乎不是他的手笔,或许老爷怪错人了。咱们,就饶了他这一回。”

    “不行,我不管是不是他干的,总之京报的锅,就得他来背,我不杀他,已经是给毓卿面子了。但是这事,必须要做,为了你,多少钱我也愿意出,三十万,我还拿的起。”

    庆王手中端着赵冠侯孝敬的赤金打造翡翠嘴的烟枪,看着眼前的泰晤士报时,脸上露出一丝狞笑“中国的正局将有大变动,太后有意易枢。哈哈,这个消息放的好。这话是太后跟善化说的,除了他,还能有谁把消息放出去?老佛爷的脾气我最清楚,她最恨这等把她跟人密谈的事,透露给外人的行为。就这报纸一出,我保证,老佛爷会把善化恨到骨头里。就是不知道,报纸能不能落到太后手上。”

    “岳父放心,小德张、皮硝李、荣寿大公主,三条线都会把报纸送过去,不管哪条线起作用,都可以。总不可能三条线都不起作用。”

    庆王点头道:“那就好。这三十万,不能让你一个人出,没有这个道理。慰亭已经进京,他的北洋报效十万,我给你补贴十万,你自己拿十万就好了。”

    “不敢,岳父家大业大挑费大,老佛爷过寿,宫里还要有一份报效,小婿不能让您老再使钱。再说这回军饷报销,还是靠岳父的面子,才能办的顺利,张治秋没敢卡我。小婿也该孝敬老泰山。”

    “这你也不用谢我,是宫里老佛爷有话,关外三省是祖宗龙兴之地,收复祖宗故地,就是第一大功,跟这个功劳比,花多少军费都不算多。谁要是敢在这事上算花费,那就是汉奸!有这么一句话,谁还敢顶牛,翟鸿机已经吃了一次小亏,再加上报纸这事,他是二罪归一,我看他没几天蹦达头了。恶心了我这么久,这回给他这一下,我痛快!十万两银子买我个痛快,便宜,太便宜了。可是,光这一下,可是放不倒他,还有后招么?”

    “有自然是有,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老佛爷过生日的当口,谁也不敢添堵,等到生日结束,小婿自有办法。”

    赵冠侯是三天前叫的起,太后的独对,单独面奏了一个多小时,以慈喜眼下的身体状况,已经是难得的恩宠。赵冠侯也发现,慈喜精神和脑力大不如前,远不是以前所见的那个干练精明的老妇人,说话偶尔还要想上一阵,这想必是大烟对中枢神经的麻醉所带来的后果。如果自己估计不差,这个老太太,也没多久可活。

    但是衰弱的老虎依旧是老虎,不能有丝毫小看。赵冠侯全歼陶克陶亥,联扶桑抗铁勒的密奏,帮着朝廷驱逐了铁勒这个大患,对于慈喜来说,乃是最好的生日礼物。比起赵冠侯进献的人参东珠,更让她欢喜。

    因此独对之后,旨意就颁下来,赵冠侯加兵部侍郎、都察院右副都御使衔,实授山东巡抚,兼练兵处军学司副使、京畿陆军第五镇镇统制。赏戴头品顶戴,赏用狼皮褥子,另赏戴三眼花翎。一人既是文官又有武衔,军政大权一人独掌。

    赵冠侯也知,慈喜这样安排,实际是在庆王的建议之下,目的是用自己当个探路尖兵。一批女真的年轻人在扶桑学习军事,用不了多久就会回国。这些人回国后的任用,就是个大问题。他们跟自己一样,年纪都轻,且没有科举出身的资历,按照正常程序,不能当督抚疆臣,也难以掌握大兵。承振想要当东三省总督,一样不够资格。

    先把自己抬出来,利用自己转移视线,只要自己这个位置稳住,将来以己为例,旗人子弟,宗室亲贵,就可以随意派出去掌握兵柄,而不用考虑过去的规章。从这个安排也可以看出慈喜行宪政是假,借机收权才是真的。

    不管她是怎么想,赵冠侯自己的实惠是落下了,翟鸿机之前的布局,就是准备狙击掉他这个巡抚。只要朝廷一有动议,立刻就以杨翠玉事件为起点,进行发难。最好是赵冠侯自己送上一些材料,让朝廷意识到他年少识浅,飞扬跋扈,不堪为大用。

    没想到赵冠侯并没有急着对京报进行反击,对那份报道也没有任何反映,慈喜懿旨降下,万难更改。张香涛对赵冠侯看法尚可,兼之与袁慰亭结盟推行新政,不会出手坏事,翟鸿机孤掌难鸣,这个巡抚任命竟是没能拦住。

    这个时候,再在户部搞军饷的策略,未免不智,不但不能阻击四恒,反倒可能被赵冠侯利用,把自己陷入被动。

    翟鸿机见机也快,及时跟户部打了招呼,对辽东的军饷核销一律畅通,让庆王想要借此发难的计谋不售。两下这轮交手,看上去各有胜负,赵冠侯小胜半招,但是于庆王和赵冠侯看来,自己所胜的却不只是半招。

    “翟鸿机自为军机以来,推行的政策主要是整顿吏治,这一来本就站在了百僚的对立面上。况且他为人太过端正,不给人留余地,这一点,就算是张香涛也受不了他。张香涛到京里任军机,翟鸿机上本,要在湖广查帐,这正合太后心意,派了铁梁铁宝臣到湖广查积年帐目,整顿亏空,这不是要张香涛的命?”

    赵冠侯说道:“岳父请想,香帅在湖广是有名的使钱如泥沙,这些年使费银两以千万计,哪里算的清楚。若是填补亏空,就算他倾家荡产,也万难弥补万一。翟大军机是为了朝廷好,想为国库里增加收入,可却是不知不觉间,将香帅往死路上逼。所以倒翟,香帅绝对不会出来捣乱,反倒会帮忙。现在内阁里,为翟鸿机说话的基本没有,内廷也是咱的人,要除他,也不为难。但是岑三不倒,他就倒不了。光倒一个岑三也不足以出气,铁路、邮政那几块肥肉,咱们也得拿过来。”(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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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军介绍:
民犹是也,国犹是也,无分南北 总而言之,统而言之,不是东西 这是个最好的时代,一些人用热血和生命实现梦想,为国家寻找出路。 这是个最坏的时代,许多人看不到希望在哪,在他们面前,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在这样的大时代中,一个出身市井的小人物,乘风破浪,一路高歌。 城头变幻大王旗, 河边枯骨谁人惜。 错命乱曲狂笑去, 轩辕墓前温酒棋。督军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督军,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督军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