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意外的发现
渐渐的,战场上红军溃不成军,仅剩下一些残兵孤将支撑着阵营。即便是军事演习,也难免有真受伤的士兵,不少人倒在血泊中,我侧过脑袋道,“老蒋,你说宁疏影把人家师长拐跑了,这么久还没消息,会不会出了啥变故?”
“净瞎说。”
蒋天赐白了我一眼,沉着脑袋想了会,“先再等等,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果不其然,半小时过后,蓝军彻底“歼灭”红军,宁疏影通过无线电传回了消息,“老蒋,凌宇,我现在离你们有五千米,你俩往七点钟方向赶,我往前接应你们汇合,逮到条最大的鱼。”
战斗俨然到了尾声,我们没有心情再继续观看,收到了消息便赶往宁疏影所述的地点与之汇合。期间裴奚贞联系过我,说在E区的平地战场,也同时发生了大规模的战斗,战局却与C区相反,蓝军大败,阵亡的兵力和这边红军的差不多,可以说是今天两边谁也没占到便宜。
花了个把小时,我俩沿着七点钟方向来到一处断壁残垣,发现那团辆装甲车。我们警惕的躲向一边,尝试联络宁疏影,他很快接了,老蒋问道:“你劫持的装甲车牌号多少……”
“沈A03548。”他道。
我拿望远镜仔细瞧了瞧那辆装甲车,对照了下,牌号相同,确定宁疏影在里面无疑。便放心的站起身和老蒋向断壁残垣移动,走近装甲车时,宁疏影将五花大绑的军官仍了出来,摔在地面的软沙,估计这师长被摔的七荤八素。随后宁疏影跳下车,他指了指地上的军官,“这位就是二十八师师长,叫邓浩。”
“师长你好。”蒋天赐彬彬有礼道。
“哼。”
年已近五十的邓浩冷哼了声,憋过头去,一副牛气冲天的架势,软硬不吃。确实,人家有这个资本,对付师长,这可不能再用“枯叶加嫩枝”的方法。不过并没有难住老蒋,他三下五除二拆掉了邓浩的通讯设备,准备截获红军指挥部的信息。现在红军指挥部那边只知道二十八师溃败,但不清楚邓浩是否阵亡。
然而却在这个紧要关头,异变突生。
一声枪响自装甲车传来,我寻声望去,发现宁疏影身上呼呼冒着宣告“阵亡”的蓝色烟雾,他挂掉了……宁疏影无辜的摊了摊手,我迅速伏在地面滚了几圈找好掩体,蒋天赐浑然不惧的连翻带滚绕到装甲车后头,往里边投了一颗手雷,他便向远处躲去。
“喂,小娃娃,你身上这么拽,不也一样得挂?”邓浩朗声笑道,老家伙的心头总算平衡了。
这时,装甲车跳出五名已“阵亡”的红军,经过询问,原来宁疏影在混进车里时就解决了四人,缴了械后,留下一个手无寸铁的人负责开车,哪想汇合因为擒获敌方的师长情绪过于激动,把司机给忘在脑后。替他感到悲催,D.I.E最高战力退出军演,老蒋说的对,一个小疏忽也许就会带来万劫不复。
宁疏影嘴唇努了努,他极不甘心,但事实就摆在这儿,能有啥办法?
代号为“兵不血刃”的行动随着宁疏影的退出,发生了变化,届时蒋天赐会掩护我潜入敌方老窝,依然负责远处,一有机会就狙击红军总指挥官,我失去了强力保镖,孤身入敌营,一切全凭自己。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便是红军指挥部的位置。
蒋天赐找了处僻静的角落,将耳朵贴近邓浩的随身通讯设备,他保持了这个动作足有俩小时,纹丝不动,可真够耐得住性子。趁此时间,我和邓浩师长以及其它阵亡的几人分食了装甲车内的食物,贵为师长,伙食能差了?少不了有鱼罐头、蔬菜、瓜果,远非压缩饼干、牛肉干能比。
饱餐了一顿,宁疏影和阵亡的人退出了战场。
夜色如喷过墨似得笼罩着大地,肆乱的风声堪比鬼哭狼嚎,隐隐让人心头有种压抑感。眼瞅着豆大的雨点“啪啦啪啦”落在地面,下起了瓢泼大雨。军演倒计时还有九天,D.I.E小分队还剩下我和老蒋相依为命,此外还有个师长俘虏,一辆装甲车。
我们仨躲进装甲车内避雨,蒋天赐坐在驾驶位,他等待截获红军指挥部传给邓浩的通讯。
皇天不负有心人,老蒋熬了一个通宵加一个白天,终于在军演第七日的夜间九点,收到了红军总指挥官的通讯请求,他没敢接。这次军演双方均有三个师的兵力,他们凭空消失了一个师长,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红军总指挥官不得不重视。
“凌宇,咱俩合计下之后的计划。”蒋天赐劈出一掌击在邓浩脖颈,将其打晕,他看向我道:“待会对方指挥部肯定还会试图联络邓浩师长,你就装作他的警卫员,说正在带师长逃离蓝军特种作战小队追捕,师长受了点伤不方便说话。然后你别直接问红军指挥部在哪儿,就问该往哪逃才安全。听懂没?”
“好。”
我表示明白,与老蒋预演了几遍,确痹己会临阵不乱。
接下来长达三个小时,通讯设备如死了般沉寂,我急得快把它摔了,终于在第八日的凌晨一点,再度传来通讯请求,我手颤不停抖地按下接听。此时半眯着眼的老蒋瞬间警醒,示意我别紧张。
“我是四号接线员,呼叫第二十八师师长邓浩,收到请回话。”
“收到。”我铿锵有力道。
“正在与总指挥官接线中,请等待五秒钟。”
尼玛,够麻烦的,我耐心的等了十秒,传出一道沧桑却又饱含激情的声音,“老邓,你老小子溜达哪儿去了?”
“喂?师长他正在睡觉,受了点轻伤。”我按照编好的剧本道。
“你是?”总指挥官的语气充满了怀疑:“现在的小娃娃真可怕,可别忽悠我阿。”
深呼口气,我不敢再说了,难道这么快就露了馅?转过头看向老蒋,他露出憨憨的笑容,轻轻摆了摆手,示意没啥事,可以继续说。
“我是师长的警卫员,前天与蓝军对战时,我方阵地沦陷,护送师长撤离战场的途中,其它警卫员阵亡,师长也受了点轻伤,情况很……”我的声音越来越低,直至小如蚊鸣。
“老邓怎么了?有没有闪失!”红军总指挥官很急切,他担忧道:“快说啊,你个小娃娃,要急死老子吗!”
我清了清嗓子,“唉,现在晕头转向,迷路了,不知道往哪边逃,生怕不小心遭遇蓝军。”
“现在你所处位置的经纬度多少?我派人接应你。”
“不清楚……”
心中偷笑,我彻底落实一问三不知,让对方干瞪眼着急,忽悠总指挥官怎地一个爽字了得?
“东南西北你总知道吧?”
“这个……嗯,知道。”
“你身上带着地形图没有?”红军总指挥官叹了口气,继而道:“有的话,告诉我你手里那份是多大的比例。”
蓝军和红军所持地形图的比例有所不同,我又不傻,倘若说了立马就得露馅,我便胡编道:“好像师长身上有一份,我去找找。”
“算了,我这边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他携带的地形图我清楚比例,你到时延着这条路走,在地图的最上方,偏左,五根手指的距离,然后向西南方向呈45度角,约有十二厘米处,带老邓去这里,绝对的安全。”红军总指挥官末了叮嘱道:“小娃娃,艰巨的任务就落在你身上了,我和老邓有过命的交情,一定要照顾好他,万一有个闪失,你可担待不起!”
“遵命!”
我结束了通讯,长吁了口气。
老蒋走上前,将通讯设备踩碎,他喜上眉梢,憨声大笑道:“凌宇,牛逼。”
悠悠醒转的邓浩似乎知晓了我俩的阴谋,“有能耐放了,明刀明枪的干一把!”这位老将的脸上深邃的皱纹布着干涸的汗渍,透着无尽的苍凉。
“师长,先暂时委屈一下,待会就送你回去。”我窃笑道。
“小人得志!”邓浩不屑的说:“你们是天南市的对不?很好奇警察为何参与军演。”
我有些受宠若惊,“师长您知道我们的身份?”
“你脸上又没写名字,上哪认识你?”邓浩气呼呼的道:“倒是擒获我的那个,单挑过几大军区的兵王,可惜没招入我大辽沈军区。我听说他不是扫黄的警察来着?”
“机密,恕不能外漏。”我道。
……
蒋天赐在邓浩的衣服里,真的翻出了一份地形图和一张折叠工整纸,地形图上的攻防部署还挺详细,我特意拿着红军地形图和老蒋涂画的比对了下。还别说,老蒋推测红军的行军路线与对方也就少了两条肩头线,大体上相同!邓浩也看见了,眼睛瞪的溜圆,得知地形图是蒋天赐所标记,叹道:“奇人,以为自己这边弄得多神秘,竟然早被人家摸透透的……”
红军总指挥官描述的地点,位于A区,与A3、A4点形成了一个等边三角形。
E区为平地,被A、B、C、D四片区域包裹,从C区赶往A区,最快捷的路线便是横穿E区,开着装甲车,一天就能抵达。蒋天赐一边驾驶着装甲车,一边眼睛盯着两份地形图,尽可能避免遭遇蓝军、红军。邓浩闲来无事,只好听天由命,闷在车尾睡觉。
百无聊赖的我,打开了从邓浩身上搜出的那张折纸,极其眼熟!我万万没想到它是一份天南市零号人民医院的病危通知书!
姓名:邓浩。
病号:00078。
病症:左腿缺失。
时间:1979年4月22日。
第一百零七章:牛犊对决老双虎
这他娘的……我目瞪口呆,哪会料到连军演都能碰到与零院相关的线索。一提到零院,就想起瘦猴摊主被害成那副德行,我气不打一出来,管对方是师长还是军长,直接冲到车尾,拽住邓浩的头发,致使睡梦中的他硬生生地坐了起来,他满脸茫然道:“小娃娃,我得罪你了?这般莽撞。”
“老杂毛,你闭嘴!”我另一手捏着零院的病危通知书,递到他眼前:“你给我能解释清楚!”
“解释什么耶,你个倚小卖小的娃娃,等出了军演,看我怎么治你。”邓浩气得那叫脸红脖子粗,“乱窥视上级的**,等着上军事法庭吧!”
脑热的我回击道:“军事法庭就军事法庭,我不屑于与你这种人同流合污。”
“说话要负责任。”邓浩呸了口吐沫,“我邓浩这一生,行的正,坐的端,你少污蔑我,毛叫同流合污?”
“那你倒是给个合理的解释。”我冰冷地指着病危通知书。
蒋天赐驾驶着装甲车,边要看路边要避开危险路线,已然是一心三用,他不清楚这边发生了啥情况,便劝阻道:“小宇,冷静点,别对师长无理。”
“行,冷静可以。我就让他知道什么是同流合污。”
我把这些天搜集到关于天南零院的事情,统统地对邓浩说完,这老家伙越听越愣,他沉默了许久道:“此事当真?说话要负责任。”
“千真万确。”
看他的表情,不像是装的,或许对零院的恶行并不知情,我心中怒火消褪大半,与此同时,开启了和裴奚贞的通讯设备。
邓浩回忆了一会,思索道:“三十年前的旧事了,一切都恍如隔日。犹记得我刚入伍的第二年,意外受了伤,左腿以下全然轰没,我陷入了绝望。当时的班长老楚,也就是现在红军的总指挥官楚天昊,我和他之所以有过命的交情,就是那次断腿伤,是我在临危之际推开了他,救了老楚一命。缺了左腿之后,我下半身可想而知,无尽的灰暗。我在医院养伤时,忽然有天老楚找到了我,问我想要回失去左腿不?我第一反应就是他在开玩笑,然而他却说,重新拥有左腿,有很大几率会失去生命。老楚给了我一个月时间考虑,他离开了医院。我日夜辗转反侧,起初不可能相信他所言。但老楚对我说的话总是浮现在脑海中,他绝不会特意跑来打趣救命恩人便回复老楚,我想了想,哪怕有一丝希望,也愿意,即便付出生命。”
“邓师长,明知是天方夜谭,甚至拼着性命,还要去尝试?”此时对于邓浩,我一点火也没了,原来他并不知情。
邓浩神色毅然道:“没有腿的士兵,哪还有生命可言。”
“好!”
蒋天赐突然爆喝一声,如惊雷般,他冲邓浩递出大拇指。听到这位老师长道出这句话,我立即肃然起敬,连连道歉说:“对不起,我先前鲁莽了,以后你打算怎么处理我都毫无怨言。”
“你也是为了社会的安宁,哪会怪你。”邓浩豁达的笑了笑,他接着道:“老楚趁夜为我办理好出院手续,奔赴天南市,好像先去了趟解放军医院,给伤口长出的新肉切割掉,我签好病危通知书,然后就被麻醉了。醒来时在一家荒弃的医院,老楚也没在。共有3名医生在病床前交头接耳,说什么这次实验很顺利,那会我意识还不清晰,模糊的瞧见其中一个戴着狗面具。我迷迷糊糊地睡去,彻底醒转时,人又回到了解放军医院,老楚让我动动左腿试试。我第一反应就是他开玩笑,情不自禁的动了下,竟然传来痛感,再一摸,左腿失而复得,很快我就发现,这条腿似乎比我的右腿短了一厘米,毛也多了点。我没想太多,当作是上天的眷顾,便始终将我亲自签好的病危通知书随身珍藏。”
我倒吸了口凉气,零院不仅做动物肢体或器官移植,连人体也能嫁接!
红军总指挥官楚天昊貌似知晓关于零院的秘辛,因为红旗镇的猫奶奶行踪诡异不定,看来此次破获零院的缺口,唯有从楚天昊身上打开。我真诚的看向邓浩,请求道:“邓师长,你愿意制造个机会让我和楚指挥官聊聊吗?”
“什么时候?”他问道。
我斩钉截铁的道:“就趁这次军演,不然我哪有那么大的能量再有机会近距离见他。”
“容老朽想想。”邓浩犹豫极了,一边关系到两大军区的演习胜败荣誉,一边是暗黑医院的罹乱众生,想着想着,他眼睛滴落两行泪水,喃喃的说:“老楚,对不起,我当兵就为了保家卫国,无法眼睁睁看着自家大院起火……”
心中悄然松了口气,我松了绑住邓浩的绳索,他的意思很明显了,决定帮助我。
“小友,一定要摧毁所谓的零院,制止那种无人道可言的暗黑实验。”恢复了自由身的邓浩,连称呼都亲切了许多,他紧紧握住我的手,“别辜负老师长的期盼。”
想到不久之前还叫他老杂毛,我脸色通红,咋那么容易激动哎……我赶紧扶着这位令人尊敬的师长坐好,他还告诉了我个好消息,现在前往的地方正是红军指挥部。此时,我听了听通讯设备,裴奚贞还在斗地主,我直接挂掉,便走到蒋天赐身旁商议此行计划。
开始的计划,抵达红军指挥部后,将郑浩击晕,预计离他醒来有4个小时,胜负在此一举。
然而这个时候邓浩愿意配合我接近楚天昊,自然省去了击晕的环节。但老蒋的块头过大,肯定会引起敌方的怀疑。但老蒋又不能中途撤离,除了他,没人会开装甲车。我们权衡了下,决定让使出苦肉计,临近红军指挥部时,我给老蒋绑好,再换上红军的军服,以贴身警卫员的身份,随邓浩进入指挥部核心,到时邓浩会找个房间和楚天昊秘聊,并且会带上我。
想想还真是有点小激动呢。
事情一帆顺水的进行着,蒋天赐驾驶装甲车,由于绕路的关系,于军演第十日的夜晚抵达红军指挥部附近,我将他绑个结实,便和邓浩师长下了装甲车,老家伙身子很硬朗,看来零院的技术若是往好了方面发展,还是能造福人类的,但它偏偏作死,弄出神人共愤的半兽人,你当是玩Dota呢?
蓝军和红军大本营均以特战部队守老窝。
很快,来了一小队巡逻的特种兵,他们持枪示意我俩别乱动,瞅清楚穿的同为红军军服,便派一个人上前询问情况。
邓浩亲自与其沟通,对方便联系到了红军指挥中心,楚天昊又亲自确认了一番。我俩在这队特种兵的带领下,向指挥部走去。至于老蒋,悲催的被另外一队人带走了,临分别前,我丢给他一个“祝君好运”的眼神。
红军指挥部藏的很隐蔽,竟然在地底挖了一个倾斜的洞,地面伪装的根本瞧不出此处有啥端倪,幸好说服了邓浩,不然我和老蒋就算来到此地,也未必混得进去。
邓浩先和我吃了顿饱的,我紧随其后来到核心指挥室,他前脚进了去。我却被两名空手的警卫制止,这俩人的眼神如鹰般犀利,粗略的估测下,五个我都不顶事,只好退在一旁安心等待。
约过了半个小时,依然不见邓浩的动静,我以为这老家伙临时反水了,脑袋里开始乱想,寻思着这下子完了,D.I.E全军覆没。
我人品还不算差,没过多久,邓浩和楚天昊自核心指挥室走出,烦心的是那两名警卫寸步不离。邓浩犹豫的瞧了眼他们,楚天昊自然明白了意思,强行挥退了警卫,并叫上了我,前往另外一个闲置的分洞。
跟在两个军部大佬身旁,我的心脏咚咚直跳,最为关键的时刻,千万不要出啥差错。抵达时分洞时,我发现这个地方是用来储藏食物的,眼下仅有我们仨人,再无其它。
楚天昊开怀大笑道:“老邓,还有这位小娃娃,别卖官子了,快给我讲讲你们这次的生死逃亡经历。”他的表情颇为期待。
邓浩的眼神移向了我。
“经历称不上。”我鼓起勇气,拿出邓浩的病危通知书,“楚指挥官,能告诉我它的来历吗?”
“呃……”
楚天昊错愕不及,“这是……你到底是谁?!”待他看清了纸上的内容,饱含怒意的瞪了我一眼,后而看向了邓浩,“老邓,为什么伙同他人欺骗我?现今可是大型军演啊,疏忽不得。”
邓浩给我一个鼓励的眼神,示意我别怕,继续说下去。
……
楚天昊也如同邓浩初次听闻零院事迹时的表现,待我讲完后,惊地他一拳锤烂了身边的西瓜,“娃娃,我老楚读书少,你可不要诓欺于我?”
“我凌宇,如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我字正腔圆道。
“关于零院的事,待你阵亡后,我会和你好好唠一唠嗑。”楚天昊坏笑地冲邓浩招了招手,“老邓,咱俩老了,身体大不如从前咯,再不济也不能让一个娃娃给灭杀在自家老窝吧?”
邓浩恍然,两手相互搓着站起了身,笑意浓郁道:“小娃娃,我们二打一,承让。”
他俩活络了下筋骨,一前一后的向我逼近。妈的!敢情我这个初生牛犊此番要对上两头年迈的老虎?
第一百零八章:孔厉秋
楚天昊的面色红润,戏说道:“老邓,你攻娃娃的上三路,我攻其下三路。比一比谁先得手,想当年我还是班长的时候,你不总叫嚷着比不过我吗?”
“好叻,谁输了就管酒俩月,最低五粮液走起!”邓浩已然离我仅余两米,胳膊肌肉绷紧,他势若出拳。
事情的走势总是出乎人意料的。
楚天昊站起身走出没迈出两步远,左脚踩住了先前被他砸烂的西瓜所迸飞出的小块皮,扑通一声,摔倒在地。楚天昊的惨痛经历,再次告诉了我们不作死就不会死这个道理。他挣扎着便要起来,我哪能给这老东西机会,不再理会身后虎视眈眈的邓浩。
我嗷呜叫了句,猛地扑向倒地还未起身的楚天昊,一脚将他踹回地面,我大腿一跨,骑在了这位红军总指挥官腰间,死死掐住他的脖子。
“小娃……娃,咳。”楚天昊郁闷极了,他上气不接下气道:“快给你憋死了。”
与此同时,邓浩的攻击突行而至,实打实的锤在我的背脊,老家伙可真会打,前几日后背才受过伤,幸亏有林婉婉秘制的药物得以结痂近乎痊愈,如今被邓浩这一拳,恐怕伤口又要裂开。
钻心的疼痛从背后袭上心头,我仍旧骑在楚天昊身上,并打算下去。邓浩一拳接着一拳实打实的呼向我的脖子、背脊,肩膀,我则单手锁住楚天昊的喉咙,右手试图弄破挂在他胸前那段宣告阵亡的导线。
邓浩见打了半天,我也没啥反抗,他便换了方式,探出了胳膊肘夹住我的脖子,用力之大,我喘气都艰难。倘若外人瞅到这一幕,一定会懵掉,谁见过两名军部大佬和警校拿过搏击亚军的人打架用这种最没有技术含量的打法。
“娃娃,你放了老楚,我放了你,算扯平行可以不?”久持不下,邓浩打了退堂鼓。
我喉咙艰难的挤压道:“不好,就比谁能坚挺到最后,我和楚总指挥比比谁先挂。”话落,我的手指离楚天昊胸前那根导线更近了一些。
忽然,分洞门口的布帘哗啦一声被扯开,楚天昊的两名贴身警卫闯了进来,一瞧自家首脑被人骑在胯下,这哪能行?纷纷抬枪对准我,准备一举歼灭。我以前的命途多舛,约么为今天在默默的攒人品。我几乎绝望的时候,蒋天赐破帘而入,如条迅猛龙般向两名警卫蹿去,在他们未来得及转过身时,老蒋双腿齐飞,凌空分别踹在警卫的后背,他本人则一屁股瘫坐在地。
俩警卫可就倒了霉,双双向前倾着身子,飞出了一米远,撞在湿软镶着石头的洞壁,就此失去了战斗力。
接下来的事情老蒋并没干预,任由邓浩勒住我,我掐着楚天昊的局势僵持。食指仅仅差几厘米就能够到这根导线,距离这么近,感觉如此远,似乎每探出分毫,指尖均挂着千斤重量,都怪勒住我的邓浩力气太大。
“你们没完没了,我帮忙结束,不用谢。”
蒋天赐摇了摇头,手中出现了一颗演习用的手雷,他憨笑着拉开了环,隔了数秒丢向我们,老蒋随即跑向洞外。
“砰——!”
手雷炸响,耳朵轰鸣良久,我低头一瞧,包括我自己在内,楚天昊、还有邓浩的胸前,呼哧呼哧冒起浓烟。不得不说,老蒋太他娘的坏了,为了杀敌,不惜葬送队友的生命。我气愤不已的站起身,靠在洞壁。
“凌宇,两个军部高官陪你死,还不过瘾?”蒋天赐再次走进,他没心没肺的笑个不停,“结束了,可以回去睡个安稳觉啦。”
邓浩拍落掉衣服的灰尘,他无奈的道:“完咯,下一代青黄不接。”
楚天昊被我搀扶而起,这老东西猛地将我推开,气急败坏的说:“21世纪的小娃娃,太可怕了,真的,一个比一个凶残。”他心有余悸的望了眼蒋天赐,眼神迥异道:“这体格,人形兵器啊。”
“其实他头脑更胜一筹。”邓浩唏嘘道,特意要来老蒋那份地形图作为收藏。
这时,整个洞内警鸣声大作,一群特种兵手持武器,浩浩荡荡的闯了进来,纷纷惊疑不定的瞅着我们四人,被眼前的情况整傻眼了。
“红军败了。”楚天昊摆了摆手,“都散了吧,我稍后就过去。”
我殷勤的蹲在这老东西身后,边给他揉捏着被我掐痛的脖子,边问道:“零院究竟在天南市的何处?”
“以天南市的发展,时隔几十年,想必早已规改了。”楚天昊享受着我的战后特殊服务,“哎,对,左边轻点儿,往下。”他扭了扭脖子,继续道:“零院的地址,我也不太清楚,毕竟不是本地人,隐约的记得那年的零院,和一个基督教堂相邻。一前一后吧,隔了不到五米。”
“那您是从哪里得知零院有这种实验并让邓师长过去尝试的呢?”我狐疑的道。
楚天昊倚老卖老道:“这个嘛,老咯,记不清了呢。”
“……”
我没了辙,与老蒋相视一眼,他点了点头,我便扶着楚天昊站起身,决定离开此地。战斗已经结束,“兵不血刃”行动实施的过程中虽然情势变化多端,最终完成的还算圆满。
红军的总指挥官莫名其妙的被蓝军在老窝中干掉,导致军演提前六天谢幕,这下子遂了裴奚贞的愿,D.I.E威名远扬。他身为D.I.E老大,在蓝军指挥部斗了九天地主,不表示一下就说不过去了。
待我们撤离京南军区训练基地,乘飞机返回了天南。
裴奚贞竟然难得出手阔绰的请我们仨住了两天五星级酒店,顿顿山珍海味,说是当作这些天的辛苦费。我笑问道:“头儿,你最近钱包挺鼓啊?”裴奚贞猥琐的拔了根胡子,“都是老子这九天斗地主赢得钱,花光为止!”
之后的事情可想而知,他赚的钱集体挥霍了两天半,我们又成为了穷光蛋,打出租来到D.I.E。由于此次军演D.I.E表现极佳,关于福利的问题,下个月便会恢复;即日起就获得第二档情报权限;部门的定位将于年后改迁;同时裴奚贞作为部长,拥有直接调动天南市武警支队的权力,但在调动之后仍然需要写分详细报告,递交给上级进行评估是否属于合理范畴。
情报的权限提升,我心中莫名的欣喜,离我父亲的案子又接近了一步。
宁疏影暂时没时间去扫雷,他很忙碌,练习对寒铁飞刀的熟练度。蒋天赐成为D.I.E的代表,重返京南军区去领奖,毕竟他的手雷挂掉了红军指挥官,我顶多算个助攻。
吃过午饭后,裴奚贞喊我一块儿坐在电脑旁,检索关于“天南市零号人民医院”的信息,这三条曾经无权访问的情报,“滴答”自窗口弹出,我轻轻挪动鼠标点开了第一条。
天南市曾经的老牌医院,建院于1949年12月1日,搬迁于1975年,为现如今解放军医院的前身。
垃圾信息,我暗骂了句,这条除了准确的建院日期,其它都已了解,接下来便打开了第二条信息。
“1975年,零院搬迁的原因,乱开病危通知书,随后有过多的病人离奇失踪,病人家属纷纷上告法庭、游行堵院门,迫不得已迁移,并改名为解放军医院≡此零院荒弃,搬院以后的一个星期,太平间陆续出现了大部分多失踪病人的尸体,依旧有7名下落不明。
事发时,由孔厉秋所任职零院的院长,女,汉族,1908年生于天南市城南区的红旗镇。”
紧接着,我点开第三条信息,弹出令人失望的四个字,“无权访问。”仰头靠在椅子,我捏着太阳穴,唯一有点价值的线索,就是知道了那时零院的院长是孔厉秋。
裴奚贞拔断根胡子,若有所思道:“这个孔厉秋,生于100年前,恐怕早已入土了。”
“头儿,或许还活着也不一定呢。”
我头脑中忽地蹿出猫脸老太婆这个怪胎,听柳汉中讲过,猫奶奶年轻时死过一次又复活,难不成她便是孔厉秋?
“继续搜索!”裴奚贞道。
进入了户籍系统,我输入“孔厉秋”这仨字,很快弹出了一大堆重名的,哗哗地刷了五页,总共有1263位。缩小了范围后,经过重重筛选,红旗镇所生的孔厉秋共有2位。
第一个孔厉秋,生于1908年5月6日,卒于1959年8月7日;职业:未知。
第二个孔厉秋,生于1959年8月14日,——;职业:未知。
“档案有问题!”裴奚贞一眼便瞧出了端倪,他皱着眉头道:“情报信息上说孔厉秋是1975年时的零院院长,但你瞧瞧这些,第一个孔厉秋早死了,第二个孔厉秋才16岁!”
“诶?”
我愣愣地指在两个孔厉秋的死亡日期和出生日期,“头儿,她生的时候,刚好是第一个孔厉秋头七那天。”
第一百零九章:活遗像
这个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我站起身打开了门,瞧见来人是多日未见的唐然,左手抱着只白猫,右手捧了贵宾幼犬,青春而富有朝气的笑容在他的脸上洋溢着,我诧异的问道:“唐然?你今儿个有空过来串门呢,还带了两只小伙伴。”
“偶像啊,想你了呗~”唐然激动的道:“听说你去参加军演,还单挑俩军部大佬!还不贪图名利,将功名让给同事。你不愧为我的偶像,我等凡人……唉,注定了永世望尘莫及!”
我尴尬的汗颜说:“哪里的话。”在红军指挥部的最后一幕,不知怎地被警局各个部门口口相传,越传越邪乎。
“偶像,你看这白猫,我替你养了快有十天啦。”唐然拱了拱左胳膊,“漂亮不漂亮?”
“漂亮!”我愣了,“替我养?”
“这就是你的猫呢。”唐然道:“我给它烫了烫毛,多有小公主的气质。”
经他一说,我恍然大悟,这只白猫便是前些天在老井里被宁疏影飞刀伤的那只,唐然悉心照料了它多日,毛色不但干净了,头顶还被戴了条粉色蝴蝶结,从灰姑娘华丽的蜕变成了小公主。
我接过白猫摸了摸,“它怎么会在你手里?”
“那个……嘿嘿。”唐然挠着脑袋,神秘兮兮的道:“其实我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在市宠物协会兼职,那天我去城西的宠物中心,恰好瞧见偶像的喵喵受了伤,便格外关注了它,听说你凯旋而归,就想着把恢复好的喵喵送过来,对了,偶像,它有名字吗?”
“小舞。”我随口胡编道,这白猫此时的模样,任谁看见都会爱不释手,我决定收养它。
“巧了,我的狗叫跳跳,它俩竟然是一对,来个跳舞组合。”唐然拍了拍贵宾幼犬,“先不打扰咯,我这几天休假,溜溜狗去。”
我送唐然离开了D.I.E,返回办公室时,裴奚贞一边打电话一边逗着白猫,他越说神色越不对劲,挂掉之后直接将白猫塞入宁疏影的腿上,便拽着我胳膊一并出了门。我心说这是咋了,好像很急的样子。
“小宇,我在红旗镇安排了俩武警盯梢,但有一名于昨夜莫名其妙的失踪。”裴奚贞的手比划个范围,低声道:“地上仅有一滩血迹。”
“卧槽,谁这么大胆,把头儿插的眼睛给拔了。”
“咱现在去红旗镇了解下情况。”裴奚贞掏出车钥匙,抛向我道:“你来开车,这两天我玩得有些大。”
“对了,头儿,有个事忘记和你讲,红军指挥官楚天昊在几十年前带邓浩师长去零院做过恢复左腿的手术。”我发动了车子,在钱包内掏出病危通知书递给他,“据楚天昊回忆,以前的零院跟教堂紧邻,此行正好去红旗镇附近寻找教堂在何处。”
裴奚贞靠在后座闭目眼神。
驾车驶入红旗镇范围时,遥遥望见有个灰头土脸的男人冲这边摆手,我把车开到此人身边,觉得很面生,不像是有恶意,他满脸焦急的表情,我便拉下车窗问道:“你是谁?”
男人并没理会我的问话,斜着眼看到了后座的裴奚贞,他匆匆地敲敲后窗,“裴部长,我等了你半天。”
裴奚贞睁开了眼,推开后车门让男人上了车,他轻轻拍了拍对方肩膀,“小龙,这十多天辛苦了,有啥发现没?”
原来是他插得眼睛,姓卫名龙,在裴奚贞还未接掌D.I.E的时候,卫龙就当过其下属,但怎么看都感觉像贫困山区走出,面黄肌瘦没丁点儿武警范。
“老队长!”卫龙眼泪飙飞,抽噎道:“我怕。”
“究竟发生了啥?”裴奚贞伸手抓了盒抽纸,撕开了包装袋,“稳稳情绪慢慢讲。”
“我们行踪很隐秘,住在那篱笆院附近一处遗弃的荒屋,发现每天过了零点到天亮前,破土屋的灯就会亮◎晚梁志刚实在止不住好奇,不顾我劝阻,独自前去篱笆院探查,一夜未归。我打电话通了始终无人接听,时至午后就过去土屋看看,就在有遗像那房间的地面,一摊子血迹,手机也蘸在其中。”
卫龙拭掉眼泪,眼神中透着惊恐,“总感觉背后凉飕飕的,我忍不住回过头,窗户外闪过一张猫脸人身的怪物。”
猫脸老太婆又现身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破土胚屋里并没有灯。他们看见的灯光很可能是凶手的引诱。梁志刚离奇的失踪,恐怕遭遇了不测。
“小宇,直接去现场。”
裴奚贞整个人沉寂如死水,调遣的武警倘若死了,这……不好向上头交待,搞不好又得挨处分,D.I.E风头正劲,背后不知有多少人妒恨想压一压部门的气焰。我只祈祷梁志刚别落到零院手里,被整得人不人鬼不鬼,还不如死掉。
篱笆院的两扇木门碎裂成块,杂乱地撂在门槛旁边。
径直来到东屋这处案发现场,嚯!年代久远的太师椅上,坐了一具尸体,脖子以下均完好无损,但脑袋却只剩下了颅骨,五官、皮肤、头发、大脑荡然无存,它那深邃的眼窝始终凝视着门的方向,风透过破窗而入,吹的下颚骨嘎巴嘎巴直响,就像在对我们诉说它的遭遇。
颅骨尸体与背后墙壁的遗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地面的血迹已然干涸,行成一小块一小块的血片。
卫龙惊惧的瘫坐在墙角,泣不成声。
“这……是大刚?”
错愕不已的裴奚贞走到尸体旁,掀开死者胸前的衣服,露出块刀疤,他一眼便认出了这是昔日下属蒋志刚。
“头儿,他颅骨有点不对劲儿。”我凑近骷髅头闻了闻,又用手背碰了碰天灵盖,“有些潮湿,还透着肉香,好像被高压锅煮过,然后肉被剔出光剩个颅骨。”
“操!”
裴奚贞的腮部抽搐了几下,显然动了真怒,他不愿多待,打电话给了市局,报过死者是名叫蒋志刚的武警,特意点名要鉴证科的老张跟法医顺子,过来验尸取证,我拉起卫龙离开了土坯屋。过了半个小时,一辆警车赶来现场,走下四个人,除了老张和顺子之外,缉毒组组长:徐清哲,及其下属。
徐清哲为天南市警局八大美男之首,三十有四的年龄,迄今为止还单身,简直就是极品剩男。他的能力和职业素质,足以完爆王傲十条街,五年前重案三组就是徐清哲带的。
他仅领了一名下属,重案这块又不缺人,缉毒组显然不是来抢案的。裴奚贞低声告诉我说,徐清哲是梁志刚在警校的拜把子兄弟,小时候都是穿同一条裤子长大。听说兄弟挂掉,徐清哲必然赶来了解情况。
徐清哲随法医进了西屋,他和裴头儿一样,也掀开了梁志刚胸口衣服,确认是好兄弟后,沉默的蹲在地上,凝望着血迹。
花了四十分钟,法医和鉴证员结束了验尸取证。
“由于尸体是坐立,根据死者臀部呈现的尸斑判断,死亡时间大约在今天凌晨四点。”顺子摘掉手套,望向骷髅头忌惮道:“颅骨属于死者,并无切割扭断痕,但有蒸煮过的痕迹,手腕有被金属丝捆绑过的勒痕。”
老张手里捏了张试纸,“死者脖颈处的肉半生不熟,颅骨表面又残留着人的唾液,具体的情况得等回去后详细的化验。”
作为头牌法医和首席鉴证员,他俩自然不可能出错。我大脑有些转不过弯,初步的鉴证和验尸结果来看,梁志刚似乎被绑住,倒栽葱似得把脑袋插进类似于高压锅的蒸煮器皿内,肉熟透了还被食用……死的未免太惨了。
裴奚贞极为愧疚的道:“老徐,节哀。”
一声伤心的叹息,徐清哲在烟盒掏出了三根烟,点燃抽了几口,他朝向梁志刚尸体,单膝跪地。待烟自然的息灭时,徐清哲站起身,询问道:“贞哥,你们在查什么案子?”
“哦,是桩棘手的案件,不方便透露。”裴奚贞为难的拉断了根胡子,“信老哥一次,我会让大刚瞑目的。”
“谢谢。”
徐清哲的喉咙滚了滚,阴郁的眼眶有些发青,瞧他的气势,恨不得活吞了凶手。
这个时候,老张和顺子把我叫到一边,没咋给我好脸色,就跟我欠了他俩一屁股债似得。大眼瞪小眼瞅了十分钟,老张反感的道:“凌宇,你打算啥时候把小林找回来?”一听这话,最让我脑袋大,林慕夏深得鉴证科、法医元老的喜爱,我哪敢在逗留,如黄鼠狼般夹着尾巴逃上了裴奚贞的车。从市局赶来的四人很快离去,裴奚贞随后叫了城南分局把尸体抬去殡仪馆。至于卫龙,案子没结,故而暂时先没让他归队。
我们决定在红旗镇周边多转悠几圈,找了半天,也没发现有类似教堂或者旧医院的建筑。行至一段泥泞不堪的窄路时,遇到一个收破烂的老头,他年事已高,骑了辆三轮车,后边驮着厚厚一摞的垃圾,纸壳子、废旧金属之类的。
骑行在此处,由于破烂过重,车轮子好像陷入淤泥,他走下车推了半晌,车轱辘纹丝不动。
“头儿,我过去帮帮他,也好给咱让路。”
给车熄了火,我走下车,倾斜着身子,以肩膀抵在三轮车后边,使劲一拱,便将车轱辘推出泥坑。
老头转过身看向我,慈祥的笑了笑,“小伙子,三克油。”
“你是……”
我总感觉在哪里见过这收破烂的老头,越看越眼熟,绞尽脑汁的想了一会,终于忆起,吓得我慌忙往后退去,大白天的见鬼了不成?这副面孔……出自破土坯房东屋那把太师椅后的遗像!
第一百一十章:三和村
心惊胆战的我没注意脚下,可谓是霉运连连,在向后退的时候,我不小心踩住一块石头,滋溜一下没站稳,滑倒在地,身上沾满了冰凉的稀泥。
老头松开推车的手,“小伙子,当心点。”他向我走近,探出枯瘦的胳膊想搀扶。
“别,别过来。”
我慌忙站起身,顾不上脏兮兮的衣服,一把拉开车门钻进了车内。给别克车的驾驶座弄得满目疮痍,正在和卫龙聊天的裴奚贞愣住,他无比纠结的道:“你去做好事,惹了一身脏不说,就这还敢上我的车?”
“头儿,听我解释!”平复了下情绪,我指着窗外三轮车旁的老头,结巴道:“有鬼!”
“大白天的哪有鬼?”
裴奚贞嗔怪的斜了我一眼,随即将视线移向收破烂的老头,他定睛一瞧,身体猛地哆嗦了一下,显然也有被吓到,“小宇,这次先原谅你了。等回去给我掏清洗车内饰的钱。”
到底是见识过大风大浪,他很快镇静下来,“咱们现在离红旗镇多远?”
“稍等。”我遥望着不远处的村落,低头瞅了瞅地图,粗略的估算道:“大概在东南方向的五里地,快到了红旗镇下辖的三和村。”
收破烂的老头见我帮他使得三轮车脱离困境,事后热心的我又沾满了泥,他心里似乎有些过意不去,主动把三轮车停在狭路的最边缘,冲我向前摆了摆手,笑吟吟的作出“请过”的手势。
离奇古怪的零院折腾了我们这么多天,哪会放过这么重要的线索,眼前的老头极有可能是旧篱笆院的主人。
我们俩同时下了车,让情绪还不稳定的卫龙留在车里。裴奚贞走到老头面前,先自我介绍了一番。对方一听我们是警察,愈发的热情,他热切的将手与裴奚贞紧紧地握在一块。
老头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小伙子,对不起,有没有受伤?”观其饱经风霜的面容,年纪起码得有八十岁往上,但口齿清晰,身子骨还算硬朗。
“没有、没有。”我有些尴尬,脱掉上衣抖了抖泥巴,刨根问底道:“老爷爷,你今年贵庚?家住哪的远不远,看你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还一个人辛苦?”
“三和村。”
老头的眉梢涌上一抹哀愁,他擦去额头的汗水道:“今年我也就八十三岁,膝下有个不孝子,迫于生计,我也没办法啊,谁不想享受天伦之乐。”
“小宇。”裴奚贞伏在我耳边低语:“我能确定他并不是遗像上的人,遗像的那位左脸有颗痣,这老人没有。两者之间面貌相似,要么是巧合,要么有血缘关系。”
“头儿,你观察真是细致入微,只看过一次遗像,就能记得这么清楚。”摇了摇头,我暗笑方才自己大惊小怪出了丑。
裴奚贞故作惊讶道,“老大爷,你有没有哥哥或者弟弟?”
“啊,兄弟?没有。”他说。
“可真奇了怪了,我分明见过和你长的一模一样的老者。”裴奚贞的眼睛凑近了老头的脸,后而转为疑惑,“好像又哪里不太一样,他脸上有一颗痣。”
老头指了指自己的脸庞,“痣?是左脸这儿不?”
“对,对!就这。”裴奚贞开心的道:“你们有关系吗?”
“小伙子就知道瞎说,你怎么可能见过他?”老头的眼睛布满了浑浊,他老泪纵横的说:“那……便是我死去的老爹!”说罢,他不再理会我俩,骑坐在三轮车座位便想离去。
老头今年83岁,遗像中他的父亲如果活着,也得有100+了,几次三番出现在旧篱笆院的猫脸老太婆,更是一百零一岁。
这三者……我推测着他们之间的关系。
“红旗镇的篱笆院。”裴奚贞故作自言自语道,但却说得很大声,“太师椅,墙上的照片。”
收破烂的老头猛然愣住,匆匆跳下三轮车,一把揪住裴奚贞的衣领。
裴奚贞并未出手反抗,“诶?老大爷,您这是干嘛?”
“你们去过我以前的房子?去偷啥东西了?”老头问完之后,旋即松开了手,懊恼道:“家里也没啥好偷的。”
拍了拍老头弯驼的背脊,我敬道:“您别激动,我们去查案,死了好多人呢。尤其是老井底下,这不,今天又有一个死在了太师椅之上。见你和遗像上的人长得像,便好奇想问问,没别的意思。”
老头一惊一乍道:“啥?又死人了?”
“又……?”裴奚贞狐疑的看向他,“人心惶惶的,您知道些什么就如实告诉我们。”
“好!站在这说像啥,咱找个地方说。”老头四顾环绕,放眼望了几圈,发现并没有适合谈话的地方,他邀请道:“不如去寒舍吧,离这儿也不远。”
“可以。”裴奚贞眯起眼远眺了一眼,他推了把我的后背,“小宇,老大爷年纪大了,手脚不方便,你这衣服裤子脏的不像话,就别上车了,帮他骑到家。”话音一落,这老狐狸扶着老头进了车后座。
我苦着脸跨上三轮车,两条腿一起一伏,待到骑出了泥泞的路段,感觉腿都酸掉,心想老头够厉害的,八十岁了还有那力气。
老头的家是一间将近六十平米的砖瓦房,除了两间卧房,还有个厨房。因为长时间卖力的骑行,我尿意上涌,便问厕所在哪儿,老头告诉我在房子后边的菜园子里,四块木板围的一块深坑就是。
提着裤子,我赶紧狂奔至传说中的厕所,肆乱飞舞的绿豆蝇让我很不适应,一边握住“枪杆子”,一边用手挥来挥去的驱赶≤感觉背后有人在看我,想起卫龙在破土坯屋的遭遇,我打了个冷颤,小心翼翼的扭过头看了眼,空无一物。挺了几十秒,便释放完毕,我哼着小曲朝老头的房子走去,忽然一道影子凌空向我袭来,妈的,有人偷袭!
一只碧绿色的空啤酒瓶。
我反应力也不算差,猛地将身子低下,向侧边移动了小步,堪堪躲开。啤酒瓶“砰——!”地砸在了厕所门,瓶身四分五裂炸开了花,连厕所都被打的摇摇欲坠。这一下子要是被我挨上,至少得脑袋瓜子开瓢。
老头房子的隔壁,约有十米远的间距,也是间砖瓦房,目测比老头那间的面积大了两倍不止。惊鸿一瞥,在我刚才躲避啤酒瓶的同时,发现那间房的侧墙有道人影迅速闪过,这个位置正对着厕所,难道是此人一直偷窥我?
偷袭我不能就这样算了,我迈过用来隔开院子的栅栏,冲了过去。等我来到那人先前所处的位置时,却发现对方已经跑进了出村的土路,身影渐行渐远,估计很难追上。
气得我捡起块石头随意砸了出去,随之传来清脆的“砰!”,属于玻璃碎裂的声音。
紧接着有人骂道:“他妈的,谁家的神经病,有种站出来!”
“呃……”
我郁闷至极,不小心把别家的玻璃砸破,悻悻的绕在大房子后边,返回老头的房子。
老头早就已经烧了一壶水,并沏好了茶。他的举止有些心不在意,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稍微打量一遍他的房子,这个房间的布置很简陋,甚至连点像样的家具家电也没有,唯一的家用电器便是摆在旧木桌之上的黑白电视机。
我又去另一间屋子瞧了瞧,布置差不多,但好像很久没人居住了,墙角甚至结了蜘蛛网,空荡荡的。
“小宇,你尿等待啊,去那么久?”裴奚贞笑道,他不声不响的站在我身后,忽然来了这么句。
“蛋疼,去个厕所还被人偷袭,好悬一酒瓶子给我砸懵,得亏我意识过人。”我有些无奈的解释道,“追过去时,被对方溜掉了哎。”
裴奚贞以手指绕断一根胡子,“我看清那个是谁了,你能猜到不?”
“肯定不是老头,但三和村我们又人生地不熟的。”我歪着脖子想了一会,道:“你是说……老头的儿子?”
“没错。”
裴奚贞点点头,他指向窗外道:“旁边这栋大房子,就是他儿子的家。”
“两位警官,来喝茶吧,不然就会凉了。”老头隔着门喊了句:“我家的情况你也看见了,别嫌弃我没啥好东西照顾你们,顺便我跟你们聊聊家常。”
我们仨围坐在炕前,壶中的茶水冒着热气,老头当先喝了半杯,我便放下心的端起了斟满的杯子喝了一口,不过品不出是什么品种,味道虽然有些苦,但是很醒神。
“唉。”老头打破了沉默,他放下杯子叹道,“我老爹去世很多年了,自从他入土以后,夜里娘就失踪了,我找了十几年都没找到。”
第一百一十一章:地洞
老头名叫柳江成,遗像上那位叫柳咏海,我理了下思路,他的娘是在父亲去世消失的,故而排除了猫脸老太婆与之有血缘关系的可能性,便问道:“能问一下,孔厉秋这个人你认识吗?”
“秋姨?”
柳江成一愣,没想通为何我忽然问起这,他额头缩起深深的皱纹,“哎,将近有半个世纪没听别人提起她的名号了,她是我二妈。”没想到孔厉秋竟然是柳咏海的二房,新中国成立以前的旧社会,娶两个妻子很正常。如此一来,猫脸老太婆出现在柳江成老房子就解释通了。
“听说她曾经死过一次,头七的时候复活变成了猫脸。”裴奚贞扯断根胡须,求证道:“传闻是真的吗?”
柳江成苦涩的道:“那年,在我三十三岁的夏末秋初,二妈因得了病,动手术却意外的死掉。她的尸体被运回家时,满脸血肉模糊,吓得没人敢清理。老爹伤心欲绝,三天不吃不睡的守在棺材旁。响应国家的政策,提倡火化。但抬走棺材时,老爹死活不肯,说是二妈没有了人样就算去地府阎王爷也不会收,就使了钱偷偷土葬了。二妈头七那天我们去她坟头烧纸钱时,听见有咚咚咚敲棺材板的声音。老爹赶紧找来几个乡亲,就找来铁锹刨开坟,开了棺。迄今为止,这一幕仍然历历在目……”
“到底啥情况啊?”
我和裴奚贞不约而同的催问道,这老头真气人,在关键时刻卡住,跟皮肤痒痒却挠不到的感觉相近。
“身穿丧服的二妈,好端端的活着,脸却成了猫的模样,尤其是眼睛……”柳江成端起茶壶,饮尽凉透的茶,“然后她就慌乱的跑掉,老爹病倒,一蹶不振,两三年后就驾鹤西游了,我娘离家出走,至今还未归。此后我十几年不忘寻找,后来找不到就作罢,红旗镇的房子就一直空着。”
“你怎么不搬去镇上的房子住呢?”我道。
“二十岁结婚,我就待在三合村,习惯了,不爱挪动地方。”柳江成笑的很勉强,他掏出烟杆子,续了点碎烟叶,“这辈子最大的错事,便是当年没拉紧裤腰带,蹦出来那个小杂种。”
柳江成往外吐着苦水,“不学无术,嗜酒如命,还打我,每个月管我要钱。”
“你儿子就没有儿子吗?”
“有个,今年在读大学,一年回了两次,寒暑假的时候。”柳江成望向窗外的天际,他眼睛中流露出一抹思念,“今年都快国庆了,汉中这娃子咋还没回来……”
汉中?
我差点没把喝进肚的苦茶吐出来,“他单眼皮,眼睛很小,叫柳汉中?”
“是哦。”柳江成有些意外,“警官,你也认识我孙子?”
“以前听过。”我移开的话题,有些疑惑的看着他,“近五十年了,你就没再回过红旗镇那老房子。”
“没有。”柳江成摇了摇头,“仅变卖了老家有价值的家当,但房子没人稀罕,就留在那。我连红旗镇都没再涉足一步,在周围附近村子收些废品维持生计。”
“孔厉秋以前是做什么的?”裴奚贞问道。
他思索了片刻,道:“死之前在零院上班,死了之后我不清楚,以她那副骇人的模样,恐怕没地方能去。”
“以前的零院究竟在何处?您知道就说下。”
“后山屯有条大楚河,在大桥边对岸,不过……改革开房的时候拆了,但始终没重新规划,就一直是片废墟。”
对这一带我也不熟悉,便道:“后山屯在哪?”
“在红旗镇北边,有两里地远。”
果然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我们可寻了好些天零院旧址,都也没找到具体位置,柳江成轻而易举的道破。
“行,那今天就聊到这儿,以后有空再来看望您老人家。”裴奚贞站起身准备告辞,他从包里掏出一张纸,写下一串数字递给对方,“这是我号码,以后你儿子再那德行,就打电话给我,别嫌麻烦。”
柳江成小心翼翼的折好纸,掖进内胸兜,“谢谢。”老人家挺不容易,他儿子更可恨,快五十岁了还啃老。
我们聊了两个小时,离开了柳江成的房子。临上车前,我往那满载废品的三轮车瞧了眼,无意发现了圆形铁片、但中间被剪空的物件。我便好奇的走了过去,发现是一个锅盖,鼻子凑上前闻了闻,留有残余的肉香味,有些淡腻。闻到这股味道时,我第一感觉就和梁志刚颅骨的味道相同。又往垃圾里边掏了掏,还有一口变了形的蒸锅。
赶忙叫了裴奚贞过来,他轻轻嗅了嗅破蒸锅。
这时,柳江成站在门口,茫然的说:“两位警官,咋了这是……有啥不对么?”
“老大爷,你这锅在哪儿收的?”裴奚贞的手指着锅,“看它表面的痕迹,好像是人故意摔砸而成。”
“记不清了,好像也在后山屯,路边捡的。”柳江成很惋惜的道:“好好的一口锅,给弄成这样,浪费。”
裴奚贞手里提着破锅,边掏出一张百元钞票,放在三轮车,“这锅我回收了。”
“使不得,使不得。”柳江成拒绝道,“它值不了几块钱。”
老头想找零钱给我们,这哪能收?他的生活那般艰辛,就当是提供的线索费。裴奚贞给破锅扔进后备箱,赶紧上了车。我立即发动车子,一溜烟的离开了三合村。
……
后山屯虽为红旗镇的下辖村落,但村子里的人家显然比镇上的平均水平要富裕很多,一栋破旧的房子也没有,高院林立,家家户户漆红大门。破锅仅为柳江成在路边捡到,具体谁遗弃的一时难以找出,我们只好先通过村外的那座桥,前往大楚河的对岸。
来此的目的,唯有零院旧址。
望向眼前一片狼藉废墟,这就让我们奔波多日的零院旧址?零院与教堂貌似一齐被拆,残砖断瓦混掺成一块。此时,我有种抓狂的冲动,别说是线索,就算有,难不成要找来施工队既耗时又耗力的挖地三尺?显然不现实。
“头儿,咋办?”我没了主见。
“反正这个点也没其它事,咱绕着废墟溜达一圈。”裴奚贞抬起手腕看了看表,他推开车门道:“小龙,你想留车上还是想多走走?”
“和你们一起走走。”卫龙情绪稳定多了。
锁好车子,我们仨饶着废墟边走边望,大约走过了一半时,裴奚贞忽然不走了。他两眼微眯,遥遥指着三十米开外的断墙,“小宇,小龙,那边有情况。”我们赶过去一瞧,居然是教堂的十字架和医院的红十字,二者大小差不多,却显得一高一矮,一胖一瘦,远处瞅就像一对情侣相互依靠并张开双臂,近观又像一道门。
整片废墟中唯有此处与众不同。
周围的地方,我稍微一踩就会向下塌掉。然而我抬起腿,用脚使劲跺了跺这两枚大十字架底下的砖瓦,看似杂乱无章,却感觉很结实,好像是有人故意为之。
裴奚贞也注意到了这点,让我把腿收回来,他攥紧金属拐杖敲了敲我跺过的位置,发出“噔噔噔”的撞击声,接下来他又将十字架底下的空间敲了个遍,眼神凝重的盯着两枚十字说:“这底下……是空的。”
“老队长,让我来试试。”卫龙跃跃欲试的凑上前。
裴奚贞叮嘱道:“小心点。”
卫龙先是在旁边找了两根短的钢条,蹲在两枚十字下边,他将一片片瓦砾碎砖徐徐撬开。我和裴奚贞坐在旁边看着,不是我不帮忙,因为这处太过于狭窄,刚好能容得下一个人去弄。过了二十分钟后,卫龙的身侧摞叠了一堆砖瓦,十字底下的废墟已然被清理干净,他这才退向一边。
“头儿,有两块钢板。”
这个地方果然暗藏玄机,我走了过去,敲了敲金属板,如裴奚贞所说,底下真是空的。我伸出手用力的推了推,钢板纹丝不动,就像是被人在下边锁住,难道这才是零院旧址的秘密所在?
“我给宁疏影打电话。”裴奚贞沉思了一会,拨通了号码,说完地址后便让宁疏影带好了续航时间持久的强光手电筒。
钢板下的空间必定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说不定还很危险。奈何人现在手不够,裴奚贞车上仅有一只普通的手电筒。而宁疏影从D.I.E赶过来得有半小时,我们只好围坐在十字架旁耐心等待,心都直痒痒。
此时,耳边突然传出了“哗啦啦、咔嚓”的声音,我们仨噤声不再说话,纷纷竖起耳朵,最终确认这声音是从钢板下边传出,听上去就跟锁链被打开时的摩擦声,嘈杂又乱的金属撞击声响了几秒钟,紧接着戛然而止。裴奚贞给我使了个眼色,我摸起腰际的电击剑,轻轻地挪动至钢板跟前。这钢板下寂静了足有十秒钟,随后“啪!”地清脆一响,钢板应声向上弹开。
第一百一十二章:太平间与无数的门
钢板底下的人,或许有所察觉到今日与往常相比有些不太对劲儿,没一下子推开,仅仅顶了一道狭小的缝隙。经过我粗略的目测,电击剑伸不进去,无奈的看向裴奚贞。
电光火石之间,裴奚贞动了,他向十字架蹿了过去,手笔直的拿着金属拐杖塞进钢板所开启的缝隙,底下的人仿佛受惊了般,我听见传出一道惊呼声,貌似摔落下去。裴奚贞用金属拐杖翘开了钢板,原来这有一架铁梯子,我们往底下望了望,深不见底,犹如一条无底洞。
洞内透出一股发霉的味道,并混杂了医院独有的药剂味。
“头儿,现在咱们怎么办?”霉味有些冲鼻子,我跑到旁边吸了口气,紧张的道:“下边似乎别有洞天,方才已经打草惊蛇了。”
裴奚贞犹豫片刻,做了决定,“一个字,等。”
虽然情况迫在眉睫,洞里或许不止那个人,耽搁会时间我们再下去的话,对方必然会防备。但这也没有办法,洞底黑咕隆咚的看不见,再厉害也仅仅算睁眼瞎。
“老队长,有人来了。”卫龙指向远处的路边。
我俩顺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来的是辆警车,刹住车后,走下来一个白衣青年,关键时刻,宁疏影终赶到后山屯。裴奚贞频率很快的招手,示意他赶紧过来。宁疏影却如闲庭漫步般,双手插兜走向这边。直到他走近,我才注意到被我取名为“小舞”的白猫立在他肩头,这小家伙一见到我,扑通跃下其肩膀,便向我奔来,抬头喵喵叫了几声,讨好似得蹭着我的鞋头。
“喂,你怎么把白猫给带来了?执行任务呢!”我郁闷的质问道。
“没办法,它太黏人,我甩都甩不掉。”宁疏影用手拍去了白猫留在他肩膀之上的小脚印,他低头瞧见了敞开的铁板,特意站在洞边往里看了看,转过身疑惑的道,“裴老大,匆匆召唤我,又让我带强光手电筒的,就为了这个吧?”
裴奚贞不可置否的点点头,隐隐有些生气。
宁疏影取下背包,掏出三支长度如同小臂般的手电筒,分发给我和裴奚贞,他看了眼卫龙,“不好意思,没想到这儿多了一位,要不把我的让给你?”
“没事没事。”卫龙连忙笑了笑,道:“那我在上边等你们吧。”他深知宁疏影的威名,哪敢怪罪这尊大佛,唯恐避之不及。
“小龙,你最好还是跟警车回去。”裴奚贞扫视了一眼周边的环境,语气郑重的说:“这块地方诡异的很,整不好还有其它出入口,孤自一人留在这,很不安全。趁送宁疏影来的警车还没离去,先行回D.I.E等我们。”
“成,老队长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卫龙敬了一个礼,走向停在路边的警车。
我们仨望着黑幽幽的地洞,怎么进去可就犯了难,倘若没有惊动对方,直接攀爬进去都行。此时可就烦了难,试想如果在爬下去时,有人在下边用枪指着你,那岂不就成为了活靶子?
商议了半天,也没讨论出个所以然。
就在此时,宁疏影擅自用手抓了一块碎砖头,直接丢入洞口,碎砖头很快砸到了底端,发出扑哧的碎裂声响。他眨了眨眼睛,判断道:“这个洞,最少有二十五米深,顶多不到三十米,地下的空间很空旷。”他说完这句话时,砖头碎裂的声音依然还在洞里回荡。
裴奚贞颇为无奈的叹道,“如果拿不出稳妥的办法,我不建议下去。”估计他心头为宁疏影耽搁了最佳时机而郁郁不乐。
我笑道:“男子汉大丈夫,不能畏首畏脚。”
“那你先进去探探路呗?”宁疏影似笑非笑的看着我道,“别光说不做。”
“谁让你不紧不慢的走过来,按理说,你得负责任。”我白了他一眼,调侃道:“裴头脚不行,适应不了敏捷的活。我承认,以自己的能耐,无论哪点比不过你。天天玩扫雷,这里边就数你能突进,希望你能去。”
“好吧,其实你说的倒也是实话。”
宁疏影舒展了几下腿脚,揣好了强光手电筒,然后蹲在了洞的旁边,他以双手抓住铁梯的前端,“嗖”地一下,身形没入黑地洞。我当然不会以为他真个是被我说服的,临爬下之前,宁疏影幽幽地说了一句话,“我指的是第二句,呵呵。”
第二句?
这个二货!旋即我想通时,我咬牙切齿的暗骂道。
“小宇,咱们准备一下,进洞!”裴奚贞检查了一下强光手电筒,效果还算不错,他走向钢板旁边,“我先入洞,你断后。”他话音刚落,地洞里“砰、砰、砰”的传出了五六声枪响!然而此时距离宁疏影进洞不到十秒钟!
裴奚贞的脚步往边上挪了挪,“取消入洞,静静的观望。”
地洞在响了数声枪响之后,再也没有了动静,隔了能有半分钟。我的手机忽然“嗡”地震动,是条短信,连忙点开一看,为宁疏影所发,简单的七个字:“入口已安全,进来。”
晃了晃手机,给裴奚贞看完便收好,他当先沿着铁梯攀爬入洞。
我紧随其后,就在身影即将没入地平线时,白猫猛地蹦上我的肩膀,它可怜兮兮的“喵呜”、“喵呜”叫道,此时进退已由不得我,索性携带它向下爬去。洞的深度的确如宁疏影所说,将近有二十八米左右,越往下,味道越呛鼻子。
忽然,两束强光蓦然亮起,同时照向我。吓了我一跳,慌忙的趴伏在地,我定睛瞅了瞅,原来裴奚贞和宁疏影,俩人相视而笑,合计着逗我玩呢!
此时,我打开了随身携带的强光手电筒,发现洞底有很多空旷的可移动床位,我挨个看了过去,在墙角处有一张床上摆放了具肉身早已腐烂的骸骨。我好奇的道:“头儿,这是啥地方?”
裴奚贞端起手电筒朝着对面的墙晃了晃,赫然三个大字显现而出,太平间!
“宁疏影。”我照了一圈,地上并没有受伤的人,迷惑不已的说:“之前的那几声枪响又是怎么回事?”
“墙上有四个枪眼。”宁疏影以手指点了点四周,冷笑道:“在我离落地还有三米的距离时,想点杀我。”
我走近一面墙,这正中央的位置,有一柄飞刀插进了从墙上挖出的枪眼。这柄飞刀与宁疏影先前使用的有所不同,单凭刀柄刻着一枚“宁”字,彰显着它是专属武器,我用手指触摸了下,冰凉的感觉丝丝入扣,原来是寒铁飞刀。
这个地方曾经是天南市零号人民医院的太平间,前后共有两扇门。在我们身后的那扇门,门外貌似被粗硕的铁链困锁住,试了试无法打开。我们眼前生了锈的铁门却紧紧的闭合,好像并没有锁,两个门把手还断了一个。完好的门把手却存在着两道血手印,并非是近期所留。
太平间里除了床没啥好值得推敲的,我们决定深入腹地。
我和裴奚贞分别在门的两侧站好,宁疏影猛地一脚踹开了这扇门,依旧是空荡荡的房间,大小不到四十平米,但味道比之前愈加浓郁。我拿着手电胡乱照了照,这间屋子有将近一半的面积都是水池。
大水池中尽是无色透明的液体,裴奚贞皱了皱鼻子,“福尔马林的味道。”宁疏影守在通往下一个房间的门前,我俩对着福尔马林池照来照去。
细看之下,竟然浸泡保存了大量的尸体,不论是人类的,还是动物的,有被劈斩数段的躯干,有蜷缩着身子的婴儿尸体……数不胜数。裴奚贞掏出手机拍了两张照片,不再迟疑的道:“往前再瞧瞧别的房间。”
这个浸泡了无数尸体的福尔马林味道,我闻一下便会头昏目眩,努力的憋住气。
宁疏影再度踢开了通往前方的门,依然没有其它意外。我赶紧的将门关死,以防那种该死的味道透入。
有两只超大的箱子,摆在通往下一个房间的门两侧,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我跟裴奚贞合力将大箱子掰倒,结果箱子里边尽是衣服裤子和鞋,样式有些旧了,其中不少还是中山装,并不属于现在这个年代。
……
零院旧址就跟地下迷宫似得,好像永远都有踹不完的门,有的房间存在四扇通往其它房间的门,有的仅有一个,有的连门都没有。接下来,我们一路走下去,没有遇到过活人。花了四五个小时,一个房间接一个房间的闯入,起初还能遇到些无关痛痒的发现,渐渐的,仅仅剩下散着霉味和药味混杂的空气。
精疲力尽的我们没有了最初的期待和警惕感,慢慢的开始麻木。终于,来到了一个房间,让我们眼前一亮,因为此处通往下一间的门,被巨大的铜锁和粗实的铁链子紧紧锁住。
裴奚贞来了精神,他掏出手枪,对准锁眼崩了一发子弹,锁头开了,铁链子稀里哗啦的垂落在地。我们迫不及待的推开了这扇门,入眼所见的一切让我们目瞪口呆,并不是眼前的情景有多恐怖,只因为又回到了初始地——太平间。
第一百一十三章:裴头的秘密
“妈的,我没记得闯的时候拐过弯,一路向前破门而入。咱这是不是遇到了鬼打墙?”
我望着熟悉的一幕,眼前的太平间还是先前的那个,次序凌乱的床位、那具腐朽的尸骸、墙上的枪眼,以及被踹开的门。但似乎被人动过手脚,总觉得和之前进来时有些不同,回想了半天,终于发现延伸向洞顶的那架铁梯,消失不见了踪影,地上有些许残留的铁锈块和灰土。
裴奚贞闭着眼仔细回忆了会,道:“我们走过的这些房间,应该是环形,一间一间,看似沿着直线走,最后还是绕了回来。”
宁疏影卸掉了一张床的腿,“铁梯被人撤走了,想想该怎么回去。”他分别摘下先前扎在枪眼的寒铁飞刀,将床腿塞堵住枪眼。寒铁飞刀统共没多少柄,必然得收回。
“头儿,既然这些房间成环形连接,它们中间围绕的会是什么地方?”我思索道,感觉其中大有文章。
“关键的问题是没有路能进中间。有的房间即使存在几扇门,最终还得绕回原地。”裴奚贞拿起手机想叫支援,很快,他没拨出电话便放回兜里,“手机没有信号。”
我想入非非的说:“要是有手雷就好了。”
“仔细的重新搜一遍这些房间,之前闯到了后期就没怎么用心,恐怕漏过很多线索。”宁疏影建议的说,“既然存在,必定有进去的路。”为了节省电源,我俩同时关掉了手电筒,只留下裴头手中的还在亮着。在我肩膀上的小舞闭眼假寐,像睡着了。微弱的光芒下,宁疏影的眼睛在黑暗极为明亮。
一行仨人再度踏入零院地下的轮回之旅,这次我们所有的房间都没放过,哪怕侧墙有门,也会找完再返回主线……
消耗了六个小时,依旧没任何发现,果然如裴奚贞所说,所有房间连成一个圆环,我们又被迫的绕回了太平间。此时,将近凌晨三点,裴奚贞的手电筒电量已然耗尽,我的还剩有一半。我们仨精疲力尽,各自躺在太平间的床上稍作休息,习惯了冲鼻子的味道。
这时,小舞是最为精神的时刻,摇了摇尾巴,身子后倾,小嘴张开,它用前肢的肉垫挠了挠耳朵,打了个哈欠。
只感觉肚子一轻,便察觉到总赖在我身上的这只白猫,忽然跃向地面,我的视线不由自主的盯着它。小舞跑到存有那具腐烂骸骨的床旁,“喵呜~”试探性的叫了叫,感觉对方没动静,它便不再理会,钻入前边那间有尸池的房间。我赶紧下了床跟了过去,瞧见它对福尔马林的味道并不感冒,若无其事的在房间踱来踱去,感觉惬意极了,好像它很熟悉此地。
小舞溜达了四、五分钟,钻向下一个装有大量旧衣服的房间,它却并未逗留,继续往前走。
“头儿,你和宁疏影快点过来,这白猫或许能帮得上咱们。”我回头冲太平间的方向大声喊了句,紧接着就响起两串脚步声,俩人立即跟上前,不得不说这个鬼地方谁都待够了,时间久了得憋屈死,我们想尽快逃离此地或者有新的线索。
小舞每都一个房间,均会“喵呜”的叫一次。这家伙体力不错,连着进了二十个房间也没停下来歇歇。
“它靠谱吗?”裴奚贞从起初的期待,现在成了郁闷,“总感觉这猫又得领咱们白白折腾一圈,”
“凌宇,你已经沦落到相信一只猫的境界了。”宁疏影以可怜的眼神看着我,瞌睡连连,“再走下去,要睡着了。”
我无奈的道:“两位别急,先看看再说,现在还没绕回太平间,指不定有啥惊喜发生。”
又途径了四个空房间,我们竟然进入一个从未走入的房间!之所判断没来过,因为墙角放了一盆墨绿的仙人掌,足有半米高,周身布满了坚硬的长刺。这个房间与别处还有一点不同,墙壁上有一条灯线。
小舞突然不动了,趴下身子转过头冲我轻轻地叫了声。
我好奇的走上前,手拽住灯线向下拉了拉,天花板的吊灯瞬间绽放出白光,将整个房间照得通亮。由于一时不适应,觉得极为刺眼,情不自禁的抬手遮住眼睛,缓了老半天才敢一点点的撤掉了手。
小舞的尾尖有一撮黑毛,它摇动尾巴指向了仙人掌。
裴奚贞意动的走上前,用金属拐杖敲了敲,仙人掌掉落几枚刺,此时我才注意到它的顶部有些枯黄,这是接近濒死的状态,不过以仙人掌的尿性,再撑个几年不成问题。这个时候,小舞“喵呜”叫道,它先是用尾巴指了指仙人掌,然后向一边甩动。我看懂了它的意思,径直走过去推开这盆仙人掌。
与此同时,东侧的墙壁开始颤抖,传来了“轰拉、轰拉”的巨物挪动声。这面墙壁,抖动了数秒钟,便开始整体往下沉,慢慢地它缩进地面,在我的视线中消失。凭空显现出一间将近有百平米的空间,放着两架展览柜,和一扇档次很高的紫檀木门。
豪华的展览柜中,存放了许多照片,大多数都有烫金边的相框。
抱起白猫,我狠狠地亲了两口,“么么哒,就知道我家小舞不会让人失望。”似乎它很害羞,别过小脑袋,动了动耳朵。
“立大功了!小宇,它是不是叫小舞来着?”
裴奚贞赞赏的捏了捏一只猫爪,许诺道:“等回去时,给它单独搞个房间。”
仨人一猫走向展柜,我们发现这些照片有彩色的,也有黑白的,每一张下边均有拍摄时间,横跨数个年代。照片的主角们几乎都没有人样,奇形怪状的,将之仔细看了一遍,猫脸老太婆、狗脸男人、似鱼的陈二三均在其列,此外还有二十几个人兽合一的存在,唯一的例外,就是邓浩师长,他只是修复了左腿。
“除了邓浩师长,全脱离了人类的范畴。”我深深的吸了口气,叹道:“它们,就是那些黑色小牌所缺失的病号,在实验中存活下来的非人。”
裴奚贞的眼角抽搐,抓住金属拐杖的手止不住地颤抖,他有些不对劲,感觉好难受的模样。
我忙问道:“头儿,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事,我还撑得住,无非就是模糊地想起了一段忘却在脑后的过往。”裴奚贞摆了摆手,他强作镇定的道:“继续深入,瞧瞧后边还有啥在等待咱们挖掘。”
宁疏影轻步移至紫檀木门前,侧起耳朵,他贴在门上仔细听了听,“门后还像很嘈杂,有脚步走动的声音。”
小舞黏在我的怀中,死活不肯脱离温柔窝。我将门稍微打开一丝缝隙,谨慎往里边瞅了瞅,大约有七八个医生装扮的人,他们身穿白大褂,面戴口罩,忙忙碌碌的在做手术,床上静静地躺着一个毫无知觉的人,不难分辨出这是名男性,已然被开膛破肚,如同待宰的羔羊。
还有个巨大的囚笼被搁置在床头前,视线被挡住我看不清笼子内装的是啥,但它时不时的传出“哞哞”声,我心中猜测那是一只水牛。
“没啥危险,门后正在实施手术,咱现在闯进去有点不太好。”把发现的情况描述给他俩,我犹豫不决的道:“男人的肚子划开了,还没被动手脚,暂时算是完整的人。”
出乎意料的是,裴奚贞直接一脚踹开了门,他扣动了扳机,子弹打碎了天花板正中央的全方位摄像头。竟然有一个左小腹长了第三只手的医生,那只手掏出枪正准备射向我们,然而宁疏影鱼贯而入,迅速抛出一枚飞刀,穿透了持枪的手腕。
三只手的医生痛得倒在地上,捂住手腕胡乱打滚,血流不止,疼得他发出撕心裂肺的声音,我估计这次宁二货所用的飞刀是有血槽的。
突然发生的变故,让其他的七名医生惊恐的瞪大了眼睛,纷纷蹲在地上不敢乱动。囚笼中的水牛被枪声刺激的受惊,猛烈地用角撞击钢筋,没冲击几下,固若金汤的囚笼就变了形。
裴奚贞眼睛一眨不眨的凝视着这群医生,“我们,又见面了。”
第三只手的痛劲儿已过,这医生斜歪脑袋看向这边,惊奇的道:“裴奚贞,好久不见。”
“真巧,我还能回来。”
裴奚贞似笑非笑的道,走到三只手的身侧蹲下身,他出手迅若闪电,两指捏住插在对方手腕的寒铁飞刀,左右摇动,血液哗哗地向体外流淌,要流干的节奏。这医生倒了八辈子血霉,此刻痛得目眦欲裂。说实话,自从阅览完展柜的照片之后,就隐隐感觉裴奚贞的心情不大对劲,仿佛受了刺激。
“头儿,究竟是咋回事,你以前到过这里?”我疑惑的道。宁疏影被眼前的情况搞得莫名其妙,“裴老大,这……”
裴奚贞叹了口气,拧开了金属拐杖,原来这东西可以拆卸,他从中拽出一张卷成条的纸,递给了我们。待看清纸的内容时,我顿时傻了眼,来自天南市零号人民医院的病危通知书:姓名:裴奚贞;病号:00224;病症:左脚缺失……2008年11月6日。
第一百一十四章:非人
印象中,我于5月末加入的D.I.E,裴奚贞稍微提过一嘴,半年前在执行任务的时候,被其下属所救,终得死里逃生,不过因为负伤就此腿瘸了,他的下属则是第十九个牌位。往前推半年,恰好是08年的11月份。
这份病危通知书记录的病症为左脚缺失,莫非他与邓浩如出一辙,移植了别的脚掌?我若有所思的凝视着裴奚贞这条瘸腿。
“小宇,宁疏影,你们看看这儿。”
裴奚贞苦笑连连,将鞋袜脱掉,脚腕处的确有道淡淡的疤痕环绕了整圈,他叹道:“就算是新的左脚,毕竟不是原配,然后变得一瘸一拐……”
“头儿,我有些猜不透你,既然你到过零院,放在半年前也不算隔太久,何必让我们尽心费力的绕这么个大圈子。”
我怪他始终装作不知情。
“真的无辜啊,解释不清楚。”裴奚贞全然不顾怪医生的惨痛,接着拧了拧插在第三只手的寒铁飞刀,“那一段时间的记忆很淡,我想却又想不起来,看到你带回的病危通知书和老井洞中那些黑色小牌,总觉得与自身有关联,直到刚才看见展柜时,我彻底拾起了记忆。”
“你当初咋来的零院?”我问道。
“逃出执行任务的地方,晕倒了。”裴奚贞瞧了眼床上的男人和边上囚笼,“多么似曾相识的一幕啊,当时睁开眼就躺在这儿的手术室,手术过后,在这复健了近四十天,临走时,被人袭击,然后就对在零院的日子没了印象。”
“那……”我有些为难的看着他,零院之于裴奚贞有再造之恩,此时担心他还能否下得去手。
“放心,小宇,我意已决,势必要毁了这里。”他抽出那柄寒铁飞刀,冷笑道:“他娘的,在这里如梦魇般的日子,老子得十倍讨回!”
站在手术床边,看清楚了被开膛破肚男人相貌,贼眉鼠眼的还能有谁?这不就柳汉中吗!双眼紧紧闭合,他的嘴唇煞白毫无血色,就跟蜡纸似得,没有一丝意识,如鱼肉般任人宰割。我惊异万分的说:“头儿,躺着这位便是柳江成的孙子!”
裴奚贞点点头,踩住怪医生的第三只手,“他得了啥病?不老实点坦白,呵呵,小心失血过多而死。”
“没、没病。”对方结结巴巴的,腕处的血洞流淌了一摊子,怪医生虚弱无力的说,“院长把他送来的。”
“孔厉秋?”
我的眉头拧成了疙瘩,“就那猫脸老太婆,对不对?”柳汉中和孔厉秋之间并无血缘关系,好说歹说,勉强也算她的重孙。殊不知柳汉中哪里得罪了令人敬畏的猫奶奶,将他送入零院地下进行人体改造。
“是、是是是!”怪医生的声音极为急促,哀声求饶道,“裴奚贞,你行行好,快点抬开脚,多耽误会我就会死的。”
老狐狸拔断了一根胡须,轻轻放在医生的脸颊,他根本就没有挪脚的意思,反而踩得更狠。
“你!恩将仇报!去年冰天雪地的,可是我将你捡回来的!”怪医生的脸成了茄子色。
“放过你,可以。”裴奚贞控制着脚故意略微松动了下,旋即猛地加重力气狠踩,他厉声道:“不过嘛,我有三个要求。你不答应,下场只有死!”
“啊~~”这货凄厉的哀嚎,“别说两个,就是一百个都成!”
裴奚贞笑了笑,道:“第一,让你这班子手下给床上的男人肚子缝好,要确保性命无忧。”
“大家都还愣着干嘛。”怪医生慌忙给其它医生递着眼色,轻喝道:“给我快点按着他要求做!”
“第二,零院有多少战斗力?”裴奚贞顿了顿,继而道:“说详细点。”
“我们这……极为隐秘,一般来说,外人找不到的。所以防守这一块,没多少实力。”怪医生稍作思考,给了答案,“总共雇佣了六个枪手而已,还有其它非人,战斗力也不落俗套。”
“被改造过的人,你称其为非人?”宁疏影插问道,“你三只手,难道你也是咯?”
怪医生嘴巴哆嗦的说不出话,一个劲儿猛点头,他对于以飞刀贯穿手腕的始作俑者,心中发怵。
“时间不多了,现在说说最后的要求。”裴奚贞看了看手表,他冷冷的道:“所谓的非人,共有多少个,这时处于零院的又有多少个?”
“如果算上你的话,有三十七名非人。”怪医生的脑袋有些眩晕,“包括院长在内,我零院的非人有七个。”
“做这些实验,目的何在?”裴奚贞迥异的眼神盯着他,“别告诉我只是玩玩。”
“为了……”
怪医生话音未落,头一歪,他便昏死过去。裴奚贞站起身,将怪医生的身体一脚卷向手术床旁,望向忙碌的医生团队,“分出两人处理下他,另外,你们有谁知晓我方才问的?”
七名医生齐刷刷的摇头,没人搭理地上的怪医生。更有甚者,还面露冷笑,三只手的人缘真不咋地。
摄像头被击碎,我们在此逗留了将近二十分钟,恐怕零院方面早就有针对性的部署。
宁疏影手中掂量着沾血的寒铁飞刀,淡淡随意的道:“你们七个,谁资历最老?”若有若无的,语气蕴含了威胁的味道。
六名医生不约而同的指了指左数第三位,他无奈的摘掉了口罩,“想问什么,尽管问好了。”
我瞧见他胸前挂的牌子刻写着03,便道:“03号,所有的手术都是你们所为?”
“是的。”03号医生头发花白,他显得很老,“几十年了,零院的医生团队,每隔十年则会更新换代,我是初代医师。”
“哦,原来是这样。”裴奚贞饶有兴趣的看着他,“零院都是谁有话语权?这么大个地方,没有几个人领头是不行的。”
“院长、副院长、三手。”03号医生指了指底下躺得怪医生,“现在还有话语权的,就他们仨了,全是非人。”
我奇怪的问道:“你们宁愿被非人所控制?”
“较之最开始成立零院非人科的初衷,此时的零院,早已沦落为一坨屎。”03号医生自嘲的笑了笑,道:“而我们医生团队,成了滚粪球的屎壳螂。”
“你多少还是存有正义感的,只不过被人当成枪使。”裴奚贞扯了扯胡子,他和善的道:“别再妄自菲薄,说到底,还得感谢你当初助我逃离这个坑。”
年迈的03号医生郎声笑道:“哈哈,过去的事就不要提咯。”
我们决定穿过手术室,直入腹地,03号医生给了我们一份地形图,他说零院还有另外的出口,位于最核心的房间,但出口的钥匙,只有孔厉秋独有,每次出入时控制的很严格。
裴奚贞在三手身上摸索了一番,掏出了一串钥匙,将门锁开启。宁疏影从医生团队中挑出胸牌为08号的医生,他抓住04号医生挡在身子,推开了门走了进去,没遇到什么危险,08号医生却吓得冷汗直流,生怕被零院枪手彪射的子弹打成了筛子。
这间屋子是存放医疗器械的,各式各样的先进仪器,并未与现如今的时代脱轨。
接下来,我们用了同样的方法,闯入下一个房间,08号医生吓得尿了裤子,得亏是虚惊一场,宁疏影有点小洁癖,嫌弃的将他推向旁边,末了还补了一脚。此起彼伏的猫叫声传入耳中。打开了灯,发现屋里关押了足有近六十只猫。我肩头的小舞顿时来了精神,跳在地上跑向笼子旁,它每经过一只猫时,“喵呜”的问候,犹如许久未见的小伙伴。
我询问的看向08号医生,他解释道:“这些猫,都是食物,给00199号预备的。”
抱起小舞,我们进入了下一个房间,墙上仅仅挂了台液晶电视,正当我们准备继续前进时,液晶电视忽然亮起,孔厉秋那张猫脸赫然显现在屏幕,她望着我们,露出诡异的笑容。
第一百一十五章:僵局
液晶电视的屏幕播放框架是16:9的比例,孔厉秋那张猫脸给我一种被人捏住两腮拖长的感觉,她无声的阴笑了数秒,脸色凝住,她沙哑的道:“你们……到底还是闯了进来。”
“这个房间里有微型摄像头。”裴奚贞低声说了句,四下看了眼,没寻到被安置何处,他看向液晶电视,“猫奶奶,孔厉秋,孔院长,我该怎么称呼你?”
“随便。”
孔厉秋喵喵怪笑了几声,人不像人,猫不像猫,有些四不像。她的瞳孔由猫的那种狭长恢复成了常人的大小,老人到了一定年龄,无论是**还是骨头,均会萎缩。况且她今年已达一百零一岁的高龄,头颅显得很小,整个面部除了猫脸,再无人的皮肤,花白的头发盘成了高高的发髻,有种古典美的感觉。
“猫脸老怪,你活这么大了,还不消图备入土!咋还没死呢?”我故意的叫嚣道,心中怨恨实在难以解除,竹叶红的宝马车受损、瘦猴摊主的血液感染、柳汉中的开膛破肚,这些天连日来的郁闷,纷纷指向这个长寿女性。
宁疏影在旁边被我的话逗得嘴角直翘。
孔厉秋并未答话,眨了眨眼睛,“祝你们的零院之旅好运。”她关掉了视频,液晶电视的屏幕闪烁了一下,瞬间变黑。
“砰——!”
裴奚贞的枪口对准了电视,他勾动了扳机,弹壳迸飞落在地上时,电视屏幕的裂痕从正中间的位置,逐渐蔓延至大半块面积,布满像蜘蛛网般的裂纹。他心中对孔厉秋经营的零院非人科怨念很大,虽然没有明说,但肯定不想表面的那样简单。
这时,08号医生脱掉了尿湿的裤子,反正此地也没有女人,他倒是很痛快,顷刻间下半身赤条条的,将脏的裤子丢在墙角。
“请问你这是蝌蚪吗?”宁疏影饶有兴趣的凝视着他双腿之间,掌心一翻,手中多出柄寒铁飞刀。
“滚……”08号医生欲骂又止,估计想起了对方飞刀的恐怖,急忙捂住胯下,他峰回路转的道:“我滚,嘿嘿。”
宁疏影并未在意,手指动了动,刀尖指向通往下一个房间的门。
08号医生迟迟未动,被裴奚贞从屁股后边踹了一脚,他的屁股蛋子刻画了枚大脚印子,慢吞吞地向门的位置挪去,他手放在门把但没推开,回过头祈求的看着我们仨,“还是不要了吧,下一间会很危险,你们是警察吧,得在乎公民的生命啊,我可不想白白送死。”
“哪那么多废话!”我没了耐心,冷喝道。
“不……”08号医生身子轻颤。
好好说话看来是达不到效果了,我启动电击剑,蓝色电弧很耀眼,极具震慑力,冲他晃了晃,缓慢地向他伸去,眼瞅着就要电在对方大腿根时,他立马又尿了,这哥们真容易激动。
人家不愿意配合,太强迫了确实有些违背职业道德,何况他只是受人操控的医生。
宁疏影打了个哈欠,有些困乏的道:“凌宇,让他滚一边去,咱俩踹开门。”我的感觉和他差不多,两个字,疲惫。但裴奚贞却精神满满,不辞劳累。
08号医生一听宁疏影这话,如蒙大赦,欣喜若狂的躲在墙角。我俩分别站在门两侧的墙后,一起抬起了腿,他数了“三、二、一!”同时斜着向门踹去。
然而这扇门并没有我想像的结实,似乎一受力,门板就大卸八块。我瞪大了眼睛,这是啥木头,未免也太脆了。在门碎裂的一刹那,我跟宁疏影同时掩藏好身体。
“突、突、突、突……”
微型冲锋枪延绵不绝的扫射,火星四射,我们后边的门被打烂,墙上多了不少窟窿眼,灰尘四溅。如此密集的子弹绝不可能只有一把微冲,根据我以前在警校练枪时的经验来判断,起码有三个枪手,恐怕还有持手枪的敌人没有动,或许只等我们谁露头便会进行点杀。
宁疏影的左手大拇指缩起,其余四指夹住三柄寒铁飞刀,待微冲的枪声一停,他猛地向我这边滚来,经过门口的瞬间,手中飞刀射了出去,待我缓过神时,宁疏影翻滚到了我身旁,天!他的速度究竟有多快?
他稳住了身形,与此同时,门外传来两声惨叫。三柄飞刀仅有一发落空,好高的盲射命中率。
微冲的枪声再次响起,不过这一次比之前稀薄了许多。对方打完了一梭子弹药,便消停的躲了起来,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硝烟味。像这种情况,就比谁能熬,其它一点法子都没有。
局势僵持了能有十五分钟。
08号医生疯了,边往外跑边喊道:“老子受不了啦,静得怕死人!”他的身形刚刚露出门的范围,砰的一声枪响,老二处爆出了团血雾。我们仨功能健全的老爷们忽然觉得某个部位凉飕飕的。08号医生给对方送了第一滴血,这货倒在地上滚来滚去,神情不住的抽搐,血液透过指缝流淌。
“活该,谁让你不穿裤子的。”对方的枪手笑了笑,落井下石道,“生不如死的感觉爽不爽?”
“爽你大姨妈!”
08号医生怒声骂了句,头一歪,痛得昏迷过去。
宁疏影看向裴奚贞,奇怪的道:“他老二没了还能活不?”
“能吧,得即时救治,以弹头穿入下身造成的破坏力,整不好前列腺都得报废。”裴奚贞拔断了根胡子,他唏嘘道:“晕了好,这情景……看得我蛋都疼了。”
宁疏影捏住一枚飞刀,他冲我招了招手。我走上前,他噤声道:“你把枪收了,然后衣服脱掉,看我手势,我叫你仍就赶紧抛去出。”关键时刻,宁二货蛮靠得住。我便没犹豫,解开了扣子把衣服拽掉,又一件衣服即将光荣下了岗。
裴奚贞冲我们点了点头,默许了这个举动。
宁疏影侧起耳朵仔细听了听,手高高的举起,过了两分钟,猛地向下一沉。我的手条件反射般将衣服抛了出去,几乎瞬间被射破四五个窟窿,有两种枪声混在一起,我判断出对方最低还剩下一个微冲和一个手枪。
这个时候,宁疏影动了,向前对边极速扑去,寒铁飞刀再度被射出,两声惨叫一前一后响起。
“一石二鸟?”我心中惊讶道,卧槽!这也太假了……
整个房间重归于最初的安静,对方似乎哑了火,我们等待了许久没再有一丝声响,也或许被宁疏影尽数消灭。好想探头去瞧瞧情况,又怕对方还有比我们更沉得住气的枪手。
先前脱衣服时,小舞被我放在了地上,此刻它摇动着尾巴,忽然向门口跑,情急之下我想伸手抓住它,却捞了个空。它站在门里边,趴在地面挠了挠耳朵,|“喵呜”、“喵呜”轻快的叫着,难道这是在告诉里边没人了?
由于困累交加,我心一横便豁了出去,大步迈出门,定睛看了看,地上躺了四具死得不能再死的尸体。其中两个持微冲的枪手,脖颈插了柄飞刀,持手枪者的喉咙被割断,他躺在第三个使微冲的人前面,后者心脏插了柄飞刀。
这间屋子似乎倒了头,墙角的地面上,有一枚圆形的井盖,下边可能是条通道。我站在门口,抱起小舞,冲紧张兮兮的裴奚贞招了招手,“喂,所有的枪手都挂了,无一幸存。”
“他娘的,小宇,你下次再敢这么鲁莽试试。”裴奚贞松了口气,他笑骂道:“用宁疏影的话说,傻……傻啥来着,白为你担心了。”
“B。”
宁疏影及时补了一刀,他有序不乱的回收着寒铁飞刀,血迹均为擦拭,丢入随身的袋子。
打开03号医生送给我们的地形图,我发现在图上看,抵达了此处,的确到了尽头。但孔厉秋却另辟蹊径,命人在这开条通道,打通了以前零院的地下二层。
“这井盖地下是条长约达十米的通道。”裴奚贞粗略的估算,他看向宁疏影,以手比划道,“待会你将井盖搬开,随后小宇和我一左一右拿枪朝里边射击……”
“头儿,万一波及到无辜呢?”我问。
裴奚贞以“你还嫩”的眼神瞧着我说:“先留住自己小命,才有命去帮助别人。”
宁疏影拖着井盖向一旁拖去,我俩把攥住枪的手稍微伸进通道,连连扣动了扳机。砰——!砰——!开了约有十多枪,这才确定通道中并没有人,哪会料到在我抱着试水的心态越入通道时,却瞅见了裴奚贞的旧下属——卫龙,他所处的角度太偏,我俩射出的子弹打不着。
“卫龙?”
我诧异他竟然会出现在这里,待瞧清楚时,将快到了嘴边的话被我强行咽回肚子中。这名武警身侧有块石头挡住了我们射入的子弹,此刻他的嘴里塞了一根弯曲的吸管,盘腿倚坐在墙边,他怀里抱住一颗骷髅头,吸管另一端没入头骨的天灵盖,满眼享受的表情,就像在吸允天下最美味的琼浆玉液。
第一百一十六章:水漫零院
“小宇,你怎么了,傻乎乎的愣在那干嘛?”裴奚贞蹲在上边俯视着我,瞧我久久没回应,按捺不住好奇的他和宁疏影先后跳入了通道,也被眼前所见的一幕所惊住。裴奚贞错愕的道,“卫龙,怎么会是你?!”他眯起眼,凝视着对方怀抱的头骨。
卫龙站直了身子,他将三根手指插入骷髅头的眼窝和鼻窝,如抛保龄球般,将头颅骨抛向了我们,他脸上挂着戏弄的表情,道:“老队长,为什么不会是我?送你们个见面礼,新鲜出炉的哦。”
我急忙往旁边跳去,好悬被骷髅头砸到。骷髅头砸中先前我站的位置,爆出一地红白相间的液体。
这万一中了招,得洗多少次澡?
裴奚贞轻轻触碰了宁疏影的胳膊,示意他出飞刀将卫龙拿下。宁疏影领会了意思,很自然的将胳膊插在裤兜,就在他准备发动寒铁飞刀的时候,局势发生了骤变。
卫龙手中多出了一根雷管,他淡笑着威胁道:“呵呵……无影飞刀。警告你们,别轻举妄动哟,这条通道是零院地下最为薄弱的地方,在通道的外边,就靠近大楚河的河床,万一我引爆了雷管,就算你们不被炸死,也得被淹死。”
“好玩吗?小龙,说的好像你不怕死一样。”裴奚贞无视了对方的雷管,他逼问道:“你这个头颅哪来的?”
“少拿出一副趾高气昂的态度对我吼。”卫龙搓了搓两寸长的雷管,扑哧地笑了,“那头颅,是你们送给我的啊!”
啥叫我们送他的?
我仨面面相觑,一时半会没明白过意思,卫龙说得云里雾绕,想了好一会,我才明白过来。妈的,这王八养得卫龙,头颅的主人,**不离十是送宁疏影前往后山屯的那名防暴警察,这哥们死得可真冤枉,好像还是武云峰的得力下属,得!又一位殉职的,让我们回去该咋交待?
“傻眼了吧?”卫龙晃了晃手,他炫耀的说:“我非常喜欢享用煮沸的头颅,每次寻到目标时,习惯性的买上一口好锅,将锅盖中间剪掉一块与其脖颈相吻合的空心,然后套上去,把他倒提起来。给锅通上电,慢慢的熬啊、熬啊、熬啊。耐心等待八个小时,啧啧,飘逸的肉香,脑汁与血凝固成了果冻,简直就是我的优乐美嘛。”
举手投足间,卫龙极为的自豪,脸上甚至浮现出令人作呕的幸福感。
“既然头颅如此美味,你怎么不吃自己的?”我翻了个白眼,鄙夷道。
“也不是没想过。”卫龙舔了舔舌头,郁闷的道:“但是煮了谁又来吃!”
裴奚贞叹了口气,无可救药的看向曾经的下属,“你与零院是什么关系?”据03号医生所述,零院有话语权的只有孔厉秋、副院长和三手。而这三个非人,孔厉秋和三手我们已经见识过,唯有副院长还没有露过面◎日下午,卫龙与我俩一路同车,期间他没有表现出具有非人的特征,一切都和正常人无异,很明显的排除掉了他是副院长的可能性。
“凭什么告诉你们?我又不是犯人。”卫龙的眼神飘忽不定,模样显得很无聊,“算了没意思,再见,后会有期。”他按动了引燃雷管的火花擦,将之抛了过来,雷管旋转的落向我们。
很快,卫龙按下旁边墙壁的按钮,地面的机关被启动,他的身形慢慢变矮,如缩地成寸。就在他快要消失在通道时,我们危在旦夕的局势再度逆转!
宁疏影迎面冲去,直接一脚踢在引线还未燃进内部的雷管,准度极高将它踢入卫龙逃跑的地方,雷管近乎化成了道流光,一闪而逝,落入地面即将闭合的缝隙。这处的机关恢复成原先的地面,仿佛卫龙从未出现过。
“轰!”
雷管在通道下方爆炸,发出巨大的轰鸣,震耳欲聋。我们仨堵住耳朵,趴倒在地,一时间尘土飞扬,整个通道剧烈摇晃,岌岌可危。在机关旁的大石头崩裂成无数的石块激情四射,将近有十余块碎石向我们这边迸来,只能祈祷别躺着中抢。
“乒、乓……”石头撞击在通道墙壁。
忽然我的胳膊猛然被裴奚贞抓住,他的力气很大,将我迅疾的拖向一旁。妈的,为什么倒霉的总是我呢?两块石头砰得砸在我先前所处的位置,我感激的看向裴奚贞,“头儿,谢了。”
“人品值过低,就容易这样。”他呵呵笑了笑。
这条通道虽然不是脆皮,但也不太结实,爆炸过后,地面开始源源不断的渗水,很快就没过了我的脚腕,速度快得始料未及。卫龙没忽悠我们,此处临近大楚河的河床。
“爬上去,还是往前走?”宁疏影抬头看了眼上方。
裴奚贞沉吟片刻,他攥紧拐杖指着前面的门,“继续前进,水迟早要蔓延到顶,太平间那边能够返回地面的铁梯已被撤去,爬上去无非就晚死一会。”
“头儿,到时就算水蔓过去,咱可以游泳钻出洞口。”我想了想道。
“搞笑。”宁疏影道,他飞快的走向通道尽头。
裴奚贞边走边说,“你说的,理论上是可行的,但别忘了,水位涨不到那么高,淹死咱们却足够。”
地形图显示,穿过了通道,便会抵达零院的教室和宿舍,然后再往前行过两个房间(为三手、副院长卧室),就能到了孔厉秋的核心房间。她所居住的地方不大,仅有二十平米左右,但却连着通往外界的出口。
确认过没有埋伏,我们安然走进零院的教室,这里有些像学校的多功能教室,很多教学设备汇集于此,黑板上还有讲课的内容,尽与医学相关,人体、动物的器官与存活概率的计算公式,看得我眼花缭乱。
“这些是给医生团队讲的课。”裴奚贞对着黑板和其它设备拍了照片,他招招手道:“走,下一个。”
逃离的过程中我们也不忘搜集线索。
接下来为零院员工的宿舍,空间很大,约有二十六架单人床,很明显的分成前后两半部分,前边床位较多,挂着医生穿得白大褂和其它衣服,显然住的为枪手们和医生团队。后半部分的床位较少,既脏又乱,有的床单还脱落了动物毛发,一眼便知非人所住。
我和宁疏影在这些非人的床位匆忙进行短暂的翻找,似乎被人拾捣过不久,没啥有价值的线索。此时水已然漫过膝盖,行动造成了不便,这走路的感觉很不自在。
三手房间的桌子上,有一沓子空白未填的病危通知书,泛黄的毛边昭示着它的年代久远。
旁边有张被撕下的病危通知书,署名是柳汉中。怪不得瘦猴摊主、裴奚贞的病危通知书看上去那么旧,字迹却很新。床头柜前,摆放了一台老式的复印机,纸框子里堆放着厚厚的一摞名为《非人合约》的未填文件。
裴奚贞从中挑了份,卷了卷放入怀中,“下一间。”
这时,水淹没了大腿根,阻力太大,每走一步都觉得很累,必须得抓点紧了。副院长的卧室有点与众不同,在我们的探查的目前进度来说,他拥有零院唯一的双人床。电视搁在茶几上,底层有台DVD,一堆光碟散乱的漂浮在水面。我仨随意抓起几张瞅了瞅,封面均为衣着暴露的美女,私处打了马赛克,呃……都是黄色碟片。
“咔嚓——!”
宁疏影掰碎了捡起的光碟,扫黄队的职业病又犯了。裴奚贞笑呵呵的道,“最后一间,Go!”或许零院底下的将要被淹没,故而他的心情不错。
“听,好像有动静!”
我竖起耳朵贴在门上,听见孔厉秋的核心室有砰砰的撞击声传出,而且很急促的样子,我便谨慎道:“里边有人!”
……
“操,等老子出去一定得毙了那狗屁猫脸院长,丢下咱们带着那群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先撤了。”
“老三,赶紧得,水都快没腰了,再撞不开门就得死在这。”
竟然有两个男人在孔厉秋的核心房里边骂骂咧咧,“砰、砰、砰”,旋即撞击频率变的更快。这让我们颇为意外,听了片刻,我大概了解到孔厉秋带领零院的非人先行逃离,出口被封死,以至于俩人无法逃脱。
“估计是剩下的两名枪手。”
裴奚贞判断的说,零院一共雇佣了六名枪手,之前便有四人被消灭掉,他迅速拽断根胡子,手一挥,“他俩已自顾不暇,没空狙击咱,直接进去!”
破门而入,瞧见对方一个人挥动着大锤子,另一个人手提消防斧,你起我落的猛砸着足有两米高的金属门。这道门很厚很结实,他们一通乱砸了好大一会,火星迸溅,门却依然纹丝不动。
俩枪手看我仨进来,顿时停下手中的动作,年长的枪手道:“还请三位放下彼此的立场,现在活命最重要。”
“两位请继续吧。”裴奚贞点了点头,“我这边先不打扰了。宁疏影,小宇,咱们走。”
“往哪走?”
我愣道,前方无门,难道头儿脑子坏掉了?此时,水都已经漫过了肋骨处。
第一百一十七章:近乎绝望
“他们都这种程度的去砸金属板,门还没破,咱就别指望能从这逃。”裴奚贞脱掉了上衣,缠绕在脖颈,他低声道:“趁现在还没淹没胸口,赶紧前往那段通道返回负一层。”
事不宜迟,水位越来越深,走路已然来不及,我让小舞趴在我头顶,仨人以游走的方式花了近五分钟的时间来到连同上一层的通道。此时水没过了脖子,感觉胸口压抑得难受,裴奚贞爬了上去,我便把小舞抛向他,紧接着宁疏影动作迅速的攀入。轮到我时水都蔓过嘴了,猛然间通道大幅度的塌陷被压裂,水往里蔓的速度加剧,顿时将我淹没,好在我游泳技术不算太差,定下心神,憋着口气浮到洞口,探出手扣住井边,这时我脱力了,一点劲儿也使不上,宁疏影和裴奚贞一人我的一只胳膊,硬生生地拔了出来。
我深呼了几口气,水向上涌入了负一层,约么在孔厉秋的核心房间那俩枪手逃不出淹死的命运。
负一层面积较大,海量的房间等待大楚河水去灌溉,故而水升速度比较缓慢,留给我们的时间还挺充足,眼下主要的难题,唯有如何攀上太平间的顶洞,成功逃离这个必死之局。
一路慢跑回到了手术室,仅剩的六名医生还没明白发生了啥情况,我冲他们喊道:“负二层的通道裂了,河水侵入,赶紧想想怎么逃。别忘了带上这俩人。”话落,我指了指肚皮被缝合好的柳汉中跟失血过多的三手怪医生。
五名医生显得惊慌失措,03号却显得很淡定,“死亦何惧,倘若今天真淹死在这,生前做过太多伤天害理的事,就当是天谴。”
他的这句话,让我高看了一眼。
其它五名医生抬起柳汉中和三手怪医生,我们一行人向太平间的方向跑去,途径摆放仙人掌那房间时,有个二货医生不小心将医疗仪器掉进了地缝。03号将仙人掌掰到原地,地面颤抖了会,一睹墙自地面徐徐升起,但不知哪里卡住了,仅升到半米左右的高度,它颤晃了几下就汀。
有惊无险的返回太平间,我们九人每人霸占了一张尸床,齐刷刷地望向二十八米高的洞口,那一抹小光亮,是生存的希望。
一个人的思绪终究有限,大伙抛弃了彼此的身份,交头接耳的议论着。很快,两个小时悄然流逝,水蔓延至太平间,没过了脚腕。医生团队出现了骚动,他们满脸的不安。
“喵呜!”小舞的脑袋对着我叫了声,它那条有撮黑毛的尾尖点了点,在危机面前,动物也有生存本能及求生**。我顺着看过去,那是存有福尔马林泡尸池的房间。
握住强光手电筒,我抱起白猫,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下,走入它指引的地方。
茫然的看着满池的尸体,我疑惑的凝视着小舞,它想表达啥意思?哪想小舞乖张的叫了句“喵~”,猫尾再度指向下一个房间。我心中疑惑的抱住小舞走入第三个房间,这次它的尾巴没再指向通往下一间的门,小舞欢愉的“喵喵”叫着,以尾尖指了指装满旧式衣服的两大箱子。
衣服?
这堆旧衣服如何帮助我们摆脱困境重返地面呢?我绞尽脑汁的思索了半天,眼睛瞥到了小舞的猫腿根,那处被宁疏影飞刀留下的伤疤。忽然间计上心头,此时宁疏影的飞刀换成了重量增加一倍的寒铁材质,如果将这些衣服撕成条,拧成一股结实的绳子,然后牢牢缠住一柄寒铁飞刀,让宁疏影将之抛出地洞口,外边挨着两尊沉重的十字架,况且周围尽是废墟,很轻易就会死死的卡住,到那时我们挨个爬就能够逃离零院的地下一层。
“啵!啵!!”
真是神宠啊!情绪激动的抱气小舞猛亲了两口,它白了我一眼,转过去脑袋不再理我,这小家伙简直就是我的福星!我迫不及待的抓起几件衣服,返回了太平间。医生团队的六人不解的望着我,但裴奚贞和宁疏影旋即懂了我的动机。
“你们有带了剪刀吧?”裴奚贞望向03号。
“带了带了。”
03号在柳汉中身旁稍作翻找,举起了三把手术用的剪刀。
裴奚贞松了口气,他笑道:“想活命的话,现在就去把第三个房间的所有衣服都给搬过来,务必记得切勿被水沾湿。”
五名医生在03号的带领下,趟过缓慢上升的河水,噼里啪啦水花四溅的赶往那处房间,仅过了两分钟,他们就将两只箱子搬至太平间,为了防止衣服被水浸湿,将箱子小心翼翼的慢放在床。
“挑些料子结实的衣服,剪成小拇指粗的布条。”裴奚贞接连扯断数根胡子,他想了想说,“每四根拧成一股,动作要快!”
这些医生得知逃生有望,纷纷勤快的动起手,“滋啦、滋啦。”旧衣服惨遭被裁剪。03号负责监工,检查布条拧成的绳子是否坚韧。倘若无法承受一个成年人的重量,还没等被水淹死,恐怕绳子将会在半空中断裂,落得摔死的下场。
宁疏影取出一柄寒铁飞刀,抬头望向洞顶,估测着距离和力道。
……
四十分钟过后,水位涨到了小腿肚子,按照这个涨幅进度,最多不超过九个小时,就将超过两米,届时所有人都得歇菜。此时,绳子仅编好十五米左右,离预计的三十米,还缺了一半长度。
“怎么样,把握大不大?”裴奚贞看着默不作声的无影飞刀。
宁疏影自信满满的道:“也就马马虎虎。”
一件又一件被医生们从箱子内拖拽而出,布料不符合的便被丢入水中。忽然,03号晃了晃手中的东西说:“居然还有袋猫粮。”
“喵~~~!”
小舞萌萌哒叫了声,它的尾尖指向猫粮,意思好像在说:“喂,那可是我的。”
03号医生笑道:“喏,给你。”他把猫粮拆了封,放在小舞眼前。
敢情这白猫指引我前往那房间,绝非是它太过神奇想要带给启发,我恍然大悟,捏了捏它那茸茸的猫耳朵,原来小舞知道巷子里猫粮,我想多了,它仅是肚子饿,仅此而已……
在水位蔓延过膝盖的时候,长达31米的绳子总算宣告完工,我和裴奚贞把每一段分别进行拉拽测试,承重力不错,如果能浸湿的话,绳子则更结实。可惜那样重量将会很沉,累死宁疏影,飞刀铁定甩不出去。
宁疏影揪住绳子前端,将之穿入寒铁飞刀尾端的三角形小孔,打了个死结。
他徒然仰起头,目空一切,专注的眼神凝望向洞口,好似蓄势待发的炮弹。太平间忽然极为安静,所有人屏住了呼吸,连小舞都停止舔吃猫粮,生怕干扰飞刀的走势。
动了。
先是宁疏影的胳膊轻轻移挪,掐住飞刀的手,划出一条寒芒的半弧,寒铁飞刀犹如一颗流星,势头猛劲的拖起长尾巴,向洞口飞窜而去。
奈何拖的绳子干扰寒铁飞刀的速度和力道,即将脱离洞口的一刻,飞刀稍微停滞,随即无力的往下落。
宁疏影的另一只手忽地闪动,在我注意到时他已经收手插回裤兜。又是一柄寒铁飞刀彪射而出,刃部精准无误的击在正在向下降落的飞刀柄处。
“叮!”
清楚的金属极速碰撞声牵动了我们的耳膜,缠绕着绳子的飞刀被弹出了洞口,近三十米长的绳子自洞顶向下耷拉,轻颤摆动。
“耶!!!!”
太平间内,医生团队除了03号,五名大老爷们激动的爆出喝彩,相拥而泣。我隐约的感觉03号大有问题,活的越久,就越不想死,但他却对生死看得太淡。这一刻就连平时对其它漠不关心的宁疏影,都是情绪高涨。相比之下,年迈的03号更像是心中早已酝酿好阴谋诡计。
决定谁先上的时候,意见产生了分歧。他们谁都想先上,却恐于在爬到一半时绳子突然断裂。
值此关键时刻,靠谱的宁二货毅然挺身而出。他并没多言语,单手抓住绳子,用力的澄了澄,觉得质量过关,两只手如猴子般灵活迅速向上攀爬。身手好的优势很明显,在他爬的时候,做为看客,我们全无心惊肉跳的感觉,仿佛轻而易举就脱离了困境。
宁疏影成功抵达地面时,我决定第二个上,哪想抓住绳子还没用力,宁疏影便解下寒铁飞刀,把绳子抛下,这条由布条拧成的长绳滚卷着落入水面,浸了个通透。
这是啥情况?!
情势始料未及,宁疏影趴在洞口望了眼我们,便转身离去,自此在洞口消失。医生团队忽然搔动不安,深知宁疏影不按套路出牌的我跟裴奚贞无语对视,他好像真的离去了,过了好大一会也不见回来。雪上加霜的是,接下来强光手电筒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偌大的太平间重新陷入黑暗。
水位,达到了淹没大腿的深度。
燃起的希望随之破灭,外边现在是清晨,洞口处,那抹遥不可及的光亮,可望却不可即……
第一百一十八章:心晴的电话
郁闷的瞅着水位渐渐升高,俨然淹过了腰际,角落里的枯骨浮在水面。渐渐的,我感觉水里充斥了尸体和福尔马林的味道,不好!太平间离尸池最近,这样下去,我们还没被淹死,就被熏死了。柳汉中还未从麻醉中清醒,为了不让他手术缝合的伤口触碰到水导致感染,有两名医生站在床上抬着他。至于三手怪医,03号将他搬到墙角的床上靠墙而坐,保持暂时不被淹死便没再理会他。
“有动静,快看上边的洞口。”
沉默的裴奚贞忽然道,我们九人同时仰起脖子,发现一架铁梯正在缓慢的从洞口放入,这时他欣慰的笑着说:“果然我没猜错。”
“头儿,你心里也没底吧。”
我戳破了真相,自从宁疏影离去后,他一个劲的闷声在那拔胡子,显然是心燥的特征。
事后众人才知道,原来他攀上洞口就发现先前入洞时的铁梯在旁边的不远处。宁疏影以防伤者没人带上来,绳子反复的被拉伸亦会断掉,他打算拨电话请求消防队前来支援,但在负二层时,手机长时间浸水,暂时损坏了。情急之下,他便砸碎了裴奚贞的车窗,开着车跑到后山屯,随便找了家小卖部打电话求助。消防队赶来需要段时间,这二货趁着空档清理飞刀和吃了顿早餐……
很快,铁梯被放了下来,四名消防队员潜入洞底,裴奚贞安排着先后攀爬的次序,他先让消防队员背负刚刚经过手术的柳汉中和三手怪医离开此地,然后我抱着小舞也攀爬而出,医生团队紧随其后,大公无私的他决定最后逃生。
一切有序不乱的在进行,待到我攀上了地面,瞧见路边上的昨天送宁疏影赶至此地的警车已然烧毁,看样子卫龙煮炖的人果然是那名防暴守卫。两名消防队员措手不及的围蹲在柳汉中身侧,细问之下,他俩在带柳汉中上来时,不小心挣裂了其腹部伤口,此时正不断的往外淌血,染红了身下的废墟,所幸血流得不快。
见此情形,我赶紧冲地洞里喊了一嗓子,“赶紧的爬,柳汉中有生命危险。”
六名医生却不紧不慢的爬着,这也没办法,他们平均年龄将近五十岁,手脚无法像年轻人般灵活,何况是反重力攀爬。过了半天,几人方才逃离地洞,他们迅速展开对柳汉中的止血,苦于没有器械,只好动用了土方法。
这时,裴奚贞也安然无事的露出洞口,他边拧着浸湿的衣服,边向消防队员说:“你们开车把伤者送到医院。”紧接着又转过身,他看着03号医生道:“选个医术尚可的随车护送。”
03号点了点头,他指了指胸牌为07号的医生,“去吧。”
三手怪医失血过多所以很虚弱,但并无大碍,无需送往医院。裴奚贞打电话喊了城西分局的人,让他们先把帮忙四名医生押回分局,我们仨则带着03号医生与昏迷未醒的三手怪医返回D.I.E。
路上吃过早饭,看时间过了八点。我们抵达院门口时,武云峰跟江涛已经换了班,他心急如焚的守在院门口,未等我们停下车,这名白班的守卫负责人冲近车前敲了敲车窗,“裴部长,六子去了哪儿?为什么到现在还联系不上六子,你的手机也打不通。”
“六子,殉职了……”
裴奚贞痛心疾首的道,抹了把狐狸的眼泪,“送宁疏影去后山屯后,由于我的安排失误,没识破凶犯,堂而皇之的上了六子的车。”他并未隐瞒卫龙害死六子的过程,悉数说完。
兢兢业业的武云峰,此时眼睛竟然几乎迸出火花,他狠狠的一拳砸憋了裴奚贞的车门,转身去做应尽的之物。
“头儿,这……”我担忧的说不出话。
裴奚贞捏住几根胡子,捻来捻去,“我能理解武队失去得力下属的心情,暂时肯定难以释怀,希望他能看开吧。”
昨天到今早,我仨的精神时刻处于紧绷的状态,非常的疲惫。三手怪医和03号医生暂时交由武云峰派人看押,六子毕竟因我们而死,D.I.E得负全责,裴奚贞决定先洗澡补觉,等睡醒时去六子家一趟赔礼谢罪。
让水泡了那么久,各种不舒服。我们工资都没发,底蕴比较殷实的宁疏影阔绰了一次,他请我和裴奚贞去“淡雅倾城”的会所做了一条龙服务,女按摩技师的指法够到位,浑身麻酥酥的睡熟。
一觉竟然睡到下午五点,还是小舞这小家伙给我挠醒的,我叫醒了深度睡眠的俩人,穿好衣服离开了淡雅倾城。
满血复活。
柳汉中被消防队员送进了四院,和瘦猴摊主一个病房。我们的手机在来之前就送到会所隔壁的手机店去维修,取回之后,我打过去电话问及情况,得知柳汉中清醒了,但情绪不太稳定,难以接受好端端被开膛破肚的事实,幸好有瘦猴摊主这个过来人在一旁劝慰。这俩人虽然相差二十几年的岁数,不过均有爱贪小便宜,想必能处的来,我便给时日无多的瘦猴摊主下达了任务,珍惜每一天,他乐观了不少,不再有消极的心态。
忽然,我的手机嗡嗡震动,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接起之后,心晴的奶声从电话那边传来,“大的的!猜猜我是谁?”吓得我赶紧向后退了两步,和裴奚贞保持着距离,以免他辨认出女儿的音色。
“晴晴,你在幼儿园?”我知道于小愿将心晴送入了托管的那种幼儿园,每个星期才能回家两天。
“对呀大的的,我刚刚画了一张画呢,你想不想看哟?”心晴调皮的诱惑道,“呼我小脸一口,我就给你看。”
“行啊,这幼儿园没白上,都学会等价交换。”我笑了笑,轻轻对着手机宠爱的亲了下,“满意了吧,快告诉大哥哥,你画了啥?”
“嗯啊,好。”
心晴翻本子时,哗啦作响,过了会她道:“就只有一个数字。”
“几?”
“3……”
“真的?没骗大哥哥?”我有些疑惑的道,这次她的梦里竟然连个人像都没出现,仅仅出现一个数字。这很反常啊,心晴的画,便代表她的梦境,一旦以图的形式出现她的UU小说,就预示有人濒临死亡。
“没有骗你。”心晴在临挂前,她骄傲的说了句,“哼,老师说了,每天表现最好的小朋友,才会有五分钟通话的奖励,我厉害不?好啦,老师要催晴晴咯,白了个白。”
她挂断了电话,我瞧着通话时间,4分59秒,真是一点也不浪费。
这一次,心晴接收的死亡讯息,太过于简单,3,预示着谁?
“小宇,你和谁打电话呢,还吧唧亲了一口,啧啧。”裴奚贞坏笑的看着我,他又瞧了瞧旁边的宁疏影,摇摇头。
被老狐狸误导的宁疏影,脸色板起,他走到我跟前,淡淡的威胁道:“把通话记录给我看看。”
“看吧。”
我满脸无所谓的丢给他,心中偷笑,手机维修时,以前的通话记录早没了,唯一一条记录,就是心晴使用的座机。宁疏影翻开通话记录,并没有发现林婉婉的手机或医院电话号,他哼了声,便将手机还给我。
“头儿,你心眼太坏,得离你远点。”我鄙视了老狐狸一眼。
“竟然敢这样对待上级。”裴奚贞像初次见面那般,手中挥舞着金属拐杖,道:“该打,该打。”
哪肯老老实实被他修理,我逃出十米开外,裴奚贞这才作罢,这时已经走到了停车的地方,仨人一猫上了车。我靠着后座闭起眼,在脑海中检索着近来案子和3有关的人物,陈二三、三手怪医、03号医生,再扩大点联想范围,重案“3”组的唐然,而除了休假的唐然外,其它三人实在没机会死啊,都被武云峰他们看得很紧。
唐然……我这脑残粉可千万别遇害!
我手指不停的颤抖着,拨出了唐然的号码,“嘟——”通了,我心头松了口气,然而响了没几声,就被挂断。我再打过去时,对方干脆连接都不接,我心脏咯噔一跳,他该不会真出事了吧!?
反复被挂断了六次,我不愿再打,如此只会耽误时间。
“头儿,快点,有个急事。”联系不到唐然,我焦急万分的让裴奚贞刹住车。
老狐狸疑惑的看着我,“一惊一乍的,出了啥事?”
“这是重案三组唐然的号码。”我编辑好短信,发送到了裴奚贞的手机,“快点让情报科的卜笺箪给查一下,唐然手机最后出现的位置在哪里!”
他轻轻点开短信,编辑好转发给卜笺箪,同时将车停在路边,等待情报科的消息。
“嗡~~嗡~~!”
手机短信振动的声音。仅隔了五分钟,卜笺箪就给裴奚贞回了短信,裴奚贞将手机递给我看,内容极为简洁,“地址位于城西,宠物医院。”
第一百一十九章:茶碱
裴奚贞吐掉了烟头,发动车子奔赴城西的宠物医院,花了二十分钟不到,我们来到了目的地。一路上的心情压抑,我给枪的保险打开,先行打开车门往里冲。前台的接待小妞被我吓得花容失色,她拿起话筒就要报警。
我抓住她的手,将话筒抖掉,急声道:“别打了,我是警察,唐然在不在?”
“唐……唐然哥,在。”接待小妞结巴道:“在给爱犬做手术。”
“告诉我怎么走?”
“啊?你也是警察。”她反应过来,略带紧张的瞅着我手里的枪,道:“三楼左拐,第二个房间。”
来到接待小妞所述的地点,我敲了敲门,便埋伏在门侧。嘎吱——!门被打开,传来唐然的疑惑声,“咦?奇怪,明明有人敲门的。”
此时他平安无事,我松了口气,现身走到门口,“小然。”
“偶像!”想要关门的唐然眼睛瞪得极大,“你专门来看我的吗?”
“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
“小跳生了病,情况很紧急,唯有城西这宠物医院能给它动刀,哪想兽医今天不在,我只好亲自动刀。”唐然低头掏出手机,他如做错了事的孩子般解释道,“第一次真刀真枪的干这个,病号还是小跳,我不敢分心啊,所以就没接,对不起偶像……”
“没事就好。”
我收好枪,往里瞅了眼,贵宾幼犬躺在小床,边上还站个样貌能跟林婉婉比肩的女兽医,这小子艳福不浅!唐然回身为她介绍道:“狐狸妹子,这是咱偶像。”
“久仰大名。”女兽医自我介绍道:“偶像大人,我叫胡璃,然哥天天把你挂在嘴边,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汗!
大汗!!
瀑布汗!!!
啥时候我达到了威名远扬的境界?胡璃显然受了唐然的蛊惑。我伏在唐然耳边悄声道:“没想到你还发展了后援团,别当我傻看不出,你总往城西的宠物医院跑,是不是相中她了?”
“嘿嘿……藏这么深还被你揪了出来,偶像不愧是偶像。”唐然挠着后脑勺,羞涩的道。
寒暄了几句,便转身告辞。经此看出我联想的太丰富了,走下楼时瞧见宁疏影靠墙而立,裴奚贞在跟接待小妞聊得火热,我尴尬的笑了笑,“搞个大乌龙。”
“估计今天忘了没吃药,抽风。”宁疏影嘴角轻启道。
重案“3”组的唐然非但没有生命危机,还挺滋润。心晴所画的数字3,矛头指向与零院有关的陈二三等人。我把裴奚贞拖向一旁,建议道:“头儿,别聊了,咱往回赶吧,预感不好,总觉得会发生变故。”
“行吧。”裴奚贞翻个白眼,跟接待小妞互换了手机号,郁郁的看向宁疏影说:“我看你不是没吃药,而是吃错药了。”
我们仨决定先前去六子家赔罪,住址离宠物医院不远,顺路的事,但对方的家属伤心过度,有些不待见我们,只好无奈离去。驾车回D.I.E的路上,始料未及的消息接踵而至,裴奚贞把电话开了免提,我听到武云峰向他汇报时,瞬间有种天塌地陷的感觉……
三手怪医死了。
03号医生死了。
陈二三死了。
这三个关押在D.I.E并与零院相关的人,全死了。要说巧合,他们名号中都带个3……
死亡讯息。
心晴要逆天了,天真烂漫的她,单纯将童趣盎然的梦境画在纸上而已,想想我居然背脊发寒,她从最初的单体攻击,一次一张画死一个人;前不久升级为群体攻击,衍变成一次性画几张画死一批人;现在干脆连纸都省了,一张画玩通杀,陈二三,三手怪医、03号医生集体踏上了前往阎王殿报道之旅……
裴奚贞喊了市局的法医和鉴证科的人,顺子和老张在我们赶回D.I.E时,后脚就到了。
陈二三死得很诡异,被改造成鱼族的他,竟然会淹死在水中,眼睛瞪的老大,死不瞑目。细观之下,他有些像窒息而死,直觉告诉我不会这么简单。
三手怪医看上去和送来时无异,据武云峰说,他始终未曾醒转过。此刻,三手怪医的脸,毫无血色可言,嘴唇煞白,安详地闭着眼睛,他的第三只手无力的垂在胸前。很不对劲,医生团队中不止一名说三手怪医情况趋于稳定,绝不会有生命危险,故而我们才放下心将之带回。
年迈的03号医生,是五心向天,仰头跪着死的。
他那张苍老的面孔,布满了岁月的痕迹。两手的手心,均用裁纸刀刻了一个血字,左手为“赎”,右手为“罪”,合起来为“赎罪”。
见识过各式各样尸体的老张和顺子,在看到陈二三和三手怪医的时候,被非人的模样,差点吓得心脏病发作。待他们稳定好时,老张提取了陈二三所处鱼缸的水质样本,独自留在此前关押03号医生和三手怪医的审讯室进行取证,顺子进入验尸房等待验尸。
这三位名号中有“3”的死者,肯定不会是自然死亡,根据小萝莉接收死亡讯息的惯性,必然是枉死。
武云峰派了六名下属,将三具尸体抬入了验尸房,裴奚贞看向他的眼神有点不对,我心中猜测这老狐狸肯定在怀疑武云峰,失去得力下属,然后施用手段进行报复,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我认为武云峰虽然在护犊子,却没达到超脱法律的范畴,工作上他尽职尽责,是个自制力很强的男人。
……
夕阳渐渐的落下山,暮色笼罩着大地,远处的天边,有一群飞鸟掠过。
阴霾的气氛弥漫在D.I.E,压得人人喘不过气。
耗时一个半小时,顺子的验尸结束,揉了揉眼睛做了套眼保健操,他额头布满了一层汗珠,看上去很累的样子。
这段时间中,裴奚贞叫了当时负责看押03号医生和三手怪医的防暴守卫,得知二人中途有过一次离开,时间为五分钟,原因为每天的例常开会,不过武云峰的嫌疑因此排除,他始终未与过三名死者接触过。
顺子洗完了手走进办公室,他唏嘘道:“三名死者,均有中毒症状,成为疑似是茶碱,除陈二三外,其余两人支气管痉挛,肺部大面积水肿,导致呼吸系统衰竭而死。陈二三由于主呼吸系统异常,暂时还不好判断,不过在他体内也摄入过量的茶碱,根据喉咙口卡住的附毒猫肉,判断为通过食物的方式。”
能让呼吸系统骤然衰竭的药物,绝对堪称剧毒!
老张早已先顺子一步返回市局对摄取的痕迹进行化验。
这个时候,鉴定科那边有了鉴定结果,老张打来电话说,陈二三生存的水质,属于正常,三手怪医也并非因失血过多而死。在三名死者尸体内所提取的药物成分,已确定为二氧二甲基嘌呤,俗称茶碱。
茶碱是甲基嘌呤类药物。
外观为白色结晶或粉末状结晶,无臭、味苦。微量的茶碱具有强心、利尿、扩张冠状动脉、松弛支气管平滑肌等作用。一般在医学上,用于治疗呼吸疾病,如支气管哮喘、肺气肿、支气管炎、心脏性呼吸困难等。
它的药理作用与血浓度有关,口服吸收不稳定,其在体内廓清影响因素多,且个体差异很大,血中的浓度较难控制,故易发生中毒。
老张提取了陈二三、三手怪异、03号医生的血液进行检查,发现茶碱的浓度远超峰值,甚至数倍于临界点,导致三人重度茶碱中毒,发生昏迷,后而呼吸和心脏骤停。
顺子在03号医生的肛门中,发现了约有半根手指大小的物体,为塑料膜封存的茶碱。
显而易见,投毒的是03号!年迈的他虽然行动不便,但利用五分钟的无人时间,够他做完这一切,随后吞食足以致呼吸系统衰竭的茶碱,临死之前,用裁纸刀在手心刻下了“赎罪”二字。
奇怪的是,划下血字的裁纸刀却不翼而飞。
我们在D.I.E找寻了半天,就连垃圾桶都翻了个底朝天,依旧无所斩获终,法医顺子在二次验尸时,发现03号的头盖骨松动,并加以撬开,找到了封存在头颅中的裁纸刀,刀柄留有他的指纹。
“顺子,03号是服毒自杀,那裁纸刀究竟是怎么跑到脑袋里的?”裴奚贞想不通,在场的我们也满腹疑惑。
“死者的头盖骨处被改造过,位于额头上边有个凹点,向上一掰便能启开。”顺子粗喘着气,收拾好验尸器械,他无比纠结的道:“在我的法医生涯中,凡是与你们D.I.E有关的案子,近乎一次次超出心里承受范围,这次连鱼人都跑出来了。换作以前听闻了这些,一定觉得它是天方夜谭。”
“回头请你吃饭压压惊,叫上老张。”裴奚贞抱拳道。
“这到不用。”顺子没好气的瞅着我说:“那件不愉快的事情过去很久了,迄今为止,她还没消息,打算啥时候给她找回来?”
我头很大,这顺子和老张每次见了我,所说的话全离不开林慕夏,我郁闷道:“头儿,上个厕所。”
没去D.I.E的洗手间,我想出去透透气,站在荒郊野地来了一发。天气也不冷,哪想尿的时候,背脊隐隐发凉,情不自禁的回头望了眼,“喵~~!”极为凄厉的猫惨叫自我耳畔响起,垂落的花白头发下,一张硕大的猫脸半遮半掩,她笑吟吟的瞧着我……
第一百二十章:究竟是谁?
鸡皮疙瘩瞬间布满厚厚一层,我的第一反应,挥拳击向孔厉秋,趁她还没动手,我向后退了小步,侧开身子,拳头抡圆捣向这张可怖的猫脸,心中骂咧道:“好端端的人可以不做,可大半夜跑出来吓人……那就是你的不对了。”
孔厉秋动作敏捷,身子猛地压低,堪堪躲了过去。我的拳头擦着她的头顶掠过,仅触碰到几根头发。
“小伙子,你一个二十岁出头的青年,都打不到我这年纪过百的老太太,哎…”孔厉秋怪异的笑了笑,她的一条腿斜着冲我扫来。
我没敢硬接,这老不死的腿劲儿貌似挺大,记得在红旗镇时,她踩在竹叶红的宝马车后盖,竟然可以将车玻璃踹裂道缝。
趁着夜色,此时,她出腿的速度又极快,得亏在军演去我天天被蒋天赐和宁疏影虐来虐去,不然的话,今儿个会眼睁睁的瞧她踢到我却无法避开。但我早已今非昔比好,顺着她的力道,抓住其裤腿子,向旁边使劲悠去,孔厉秋一个站不稳,跌倒在地。
孔厉秋见一击不中被反制,她眼中闪过惊讶,显然我的神经反应超出她的预知。
她吃了个暗亏,枯瘦的腿在土地上滚了圈,“嗖——!”的弹起了身子,我亲眼所见,孔厉秋的脊椎能弯成大弧形,难道她身子的柔韧性也与猫比肩?不然的话倚靠腰部力量哪会如此轻易自地上弹起!
年过一百岁的老太婆,身手强得不像话,跟个武林高手似得。与之搏斗了数个回合,双方均未讨到便宜,但路数被摸清的我,已然渐渐落入下风。我甚至连掏枪和拔电击剑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做着仓促的闪避。
“喵!!”
孔厉秋凄然叫了声,她整个身子高高跃起,隔着一米远,就往我身上扑向。我竟然被猫脸老太婆的气势震慑的动弹不得,掩耳不及迅雷般的速度,这老太婆骑跨在我脖颈,两只长有尖锐指甲的枯瘦老爪此起彼伏的抓向我头顶,感觉头皮快要被她抓裂,脑袋嗡嗡直响,我痛苦的躺在地上。
她并未放过我,尖指甲对准我的脸,还试图想插我眼睛、毁我面目。
“我去你马拉隔壁。”暴怒之下的我,冲孔厉秋这张猫脸狠狠地吐了一口痰!
“啪——!”
清脆的声响,昭示着痰液正中在孔厉秋的面部,我就是没练过,不然非吐她嘴里才善罢甘休。孔厉秋瞬间懵了,她惊出一声亢亮的猫叫,夹住我脖子的力道缓了七分。
千钧一发之际,我吃准了这个空档,双腿向前探出,一下子便夹住了孔厉秋如枯树皮般的脖颈,向后猛地将之甩飞。她体重很轻,将近被悠了两米远,但着陆时并未栽个狗呛屎,反而身子弓起伏在地上。孔厉秋以胳膊拂过面部,揩拭掉我吐的痰,她怒目瞪着我,“凌宇,毁我大零院之根基,纳命来!”
我全然不惧道:“呵呵,零院这样遭天谴的组织,就不该存在于人世间。”
D.I.E的防暴守卫总算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有三名警卫持枪携同一条警犬迅速的奔向我们。由于猫对狗的天生抵触,孔厉秋听见“汪、汪”的凶狠犬吠时,脸上竟然流露出极为痛苦的表情,她神色怨毒的瞄了我眼,“后会有期。”
孔厉秋撒丫子狂奔向荒郊深处,说起来还真丢人,我们四个大老爷们追个百十岁的老太婆,还被甩没影了。有名警卫松开缚住警犬的绳索,任由警犬寻着气味独自追击过去。值得一提的是,二十分钟后,警犬嘴里叼了只42码的黑色绣花鞋回来,蹲坐在地,邀功似得的瞅着我们。
郁闷的回到D.I.E,满身大汗,尤其是我,脏兮兮的狼狈不堪。
裴奚贞好笑的瞧着我说:“小宇,你尿个尿,尿坑了去了?”
“碰到孔厉秋了。”我拍净衣服的灰土,“那老太婆身手蛮利落,搞不赢啊,警犬去追都没追上。”
“她往那边跑的?”
“东街。”我道。
“确定?”
裴奚贞认真的道,我点了点头,他掏出手机编辑了条短信发送出去,然后神秘兮兮的坐在桌子旁拔胡子,眉宇间透出自信。观其作派,让我想起了一句诗词,“运筹策帷帐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
过了能有半个小时,办公室的门“叮咣”一下,猛地被推开。
犹如人形武器般的蒋天赐出现在我们眼前,肩头扛着气息萎靡的猫脸老太婆,他重重将孔厉秋仍在办公桌旁。“老蒋?你不是去京南军区明天才能返回天南吗?”我诧异的问道,怎么也想不通他此时为何会回来,还带回了零院院长孔厉秋。
“娘个蛋的,军区那帮家伙利用职权,硬是想拉我入伍,我才不干咧。”蒋天赐大鼻子使劲“哼”了声,道:“条条道道太多,过惯了散人的生活,哪比得上在D.I.E的日子痛快?然后我就逃回来了。”
“好!老蒋,辛苦了。”裴奚贞瞅了眼孔厉秋,他了然于胸的道:“果然没让我失望,将她成功抓捕归案。”
蒋天赐憨憨地笑道:“淡定,淡定。”
他那粗壮的胳膊还留打斗过的痕迹,有几道血淋淋的口子,破了皮,估计是孔厉秋挠的。我之前还在纳闷裴奚贞咋能那么自信呢?这时终于明白,恰好老蒋跟裴奚贞通过话在返回D.I.E的路上,老狐狸听我说孔厉秋刚往东街跑不久,他推算了下时间老蒋差不多也在那,便下达给老蒋这个任务。
宁疏影饶有兴趣的站在孔厉秋面前,打量着她的猫脸,嘴角不经意翘起。
这二货该不会又要犯二了?
果不其然,宁疏影取出一柄寒铁飞刀,将刀尖轻轻抵在孔厉秋的脸庞,滑动了约有一厘米的距离,猫脸已然裂开道口子,但没有流出一滴血。我们仨奇怪的凝视着宁疏影的动作,心中也充满了疑惑,没血是咋回事?宁疏影似乎想通了什么,他捏住寒铁飞刀,手很稳地慢慢在孔厉秋的猫脸划开了一道长达近十厘米的割口,他把刀尖伸入割口,轻轻地向上挑开……惊爆了在场所有人的眼球。
猫脸之下,隐藏了一张丑陋的面目,遍布了深一刀、浅一刀的割痕,滋生出的肉芽已不再新鲜,圆滑的好似肉瘤,左边脸萎缩的不成样子,裂开一半的颧骨裹着层皮肉,右边脸还好,不过长了一层胡茬般却又是棕黄色的毛。
呕——!
此刻我再也忍不住,手扒住桌子就往地上狂吐,这简直比凶案现场的尸体更加恶心,跟孔厉秋的真容相比,前不久卧龙策划的“变装盛宴”反而属于可爱级别的。
猝不及防之下,宁疏影、裴奚贞也纷纷中招,吐了一地。蒋天赐喉咙动了动,忍住了,不愧是硬汉。宁疏影再无猎奇的**,待到孔厉秋比猫脸更丑的脸显现时,他吐完便用寒铁飞刀将其皮肤抚回原状,仅留了道狭长的割口。
见此情形,我忙往墙上值日表瞥了一眼,妈的,今日竟然轮到我值日。由于办公室呕吐物的味道很难闻,小舞嫌恶的跑出门,它去院子散步了。
“头儿啊头儿,您好歹也是久经沙场的人,咋还这么不矜持呢?”耸了耸肩,心中盘算着准备溜掉,我揉着脑袋佯装疼痛:“我头发懵,估计在外面和孔厉秋打了一架,伤到了哪儿,今晚就不参与你们的审讯了,先走一步。”
裴奚贞担心的道,“没碰坏吧?赶紧回去好好睡觉,实在不行去二院拍个CT。”
“那多谢头儿,明天见。”
没料到老狐狸如此好忽悠,庆幸万分的我,迈出了办公室的门口,哪料到即将溜之大吉时又被他喊住,“收拾完为生再走。”
背对着众人,我郁闷得咬牙切齿。被戳破了心中所想,只好操起笤帚和拖布,打扫了一遍狼藉的办公室。
拖过的地面湿漉漉的,这时,孔厉秋忽然挣扎着坐起身,她挪动了两下孱弱的身子,倚在了桌子腿,艰难地稳住身形。我暗叹了口气,老蒋下手可真够凶狠的,孔厉秋这两条骨瘦如柴的胳膊棒子被撅断,双臂完全变形错了位,顶多能使上丁点力气。孔厉秋也算不死小强了,被伤成这样,仅晕厥了十几分钟。
她消停了,低着头凝视着大腿,默不作声。
裴奚贞拽断一根胡须,吹落于指尖,“孔厉秋,看你行动不便的份上,我就破个先例,咱们就在此审讯好了。”
“我不是孔厉秋。”老太婆垂头丧气的道。
蒋天赐一边给胳膊的划伤涂着碘酒,一边没好气的道,“倚老卖老,死不承认?”平时憨呆的老蒋居然发了火,这可是奇事。
“真实的孔厉秋,猫脸与血肉不分彼此,哪会如我般,划开了没流半滴血。”
转念一想,老太婆说的挺对,或许认错了人。裴奚贞狐疑的看向她,道:“那究竟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