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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隔壁老黄哥     宋道txt下载     宋道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章 【报应】

    那赵提刑显然是有备而来,见他起身叉手向曹知州和同僚们谢了僭越之礼,便让人拿出了一叠海捕文书道:“堂下王贵年,寿州人士。外号震三江,江洋巨寇,大理寺于元祐六年七月十三发下六路海捕文书,查有大案十七件,小案二十二件……”

    王贵年不等他说完,便扬声笑道:“哈哈!都是些积年旧事,老夫早就忘了,既然是老夫所犯,便都认下就是。”

    赵提刑便将手中的海捕文书放下,道:“适才听你所言,万家灭门一案皆由你起,内里缘由不妨道来。”

    王贵年闻言双目一闭,似在回忆经年往事,不一会就见他热泪流下,开口道:“二十年前,老夫遭六路海捕,走投无路之下,却遇了万德松,便投身在他门下做了管家。这些年来兢兢业业为万家办事,谁知去岁九月,那老贼竟在老夫外出收账归来的前一日,将那周姨娘连她产下不过三月的孩儿一并杀了。老夫归来后,老贼竟说周姨娘与人有染,败坏门风,遭人揭破之后便悬了梁,还要老夫亲手安葬。待老夫安葬之时,分明看出她是被人活活掐死……还有那……那孩儿也是如此,降生才三月的孩子啊!啊啊啊!”

    说道此处,王贵年似已疯魔,双目更是赤红一片,堂上众位大人见他模样,也都心有所感,心道只怕与周姨娘有染之人便是他王贵年了,情人被掐死不说,便是那孩子怕也是他的种,如今叫人害死,当真是此仇不共戴天呀!

    瞧王贵年嘶喊之后缓缓回过神来,赵提刑便继续问道:“如此说来,与周姨娘有染之人,便是你了?”

    “哈哈!哈哈哈!”王贵年听了仰头大笑,曹知州和通判等人也是看着赵提刑不解,这根本就是摆明之事,问来做甚?

    王贵年笑了几声后,却道:“有染?我呸!周凤儿乃是老夫的亲生女儿,染从何来?那被害死的孩儿是老贼的亲生儿子不假,却也是老夫的亲外孙啊!”

    这等内情,顿时叫堂上众人都哑口无言,当真是没人想到这王贵年不但投身万家为仆,竟是将女儿也献给那万老爷做小妾,最后还因为风言害死了两条人命,这等惨事叫人真是唏嘘不已。

    随后,王贵年便咬牙切齿狠狠道:“因此,老夫埋葬女儿那日,心便死了。老夫思来想去,定要让老贼家破人亡,死无葬身之地,于是老夫一番谋划之下,便做成了此局。”

    赵提刑久掌刑律,类似案子也见过不少,便道:“于是,你就将运粮之事泄与八公山的贼人,然后又让黄花荡的白牛儿遭伏入狱,想坐实万家与贼人勾结之事,事后又在转运途中将那白牛儿杀了,激起赤龙寨大当家的怒气,借他之手灭了万家满门?”

    王贵年哈哈笑道:“勾结八公山贼人,让白牛儿遭伏,想要坐实万家与赤龙寨勾结是真,杀白牛儿不过老夫临时起意,至于激那白呈前来灭门,本是老夫所谋之事,却未能如了老夫的意。”

    “哦!如此说来……”赵提刑看年纪也有五旬左右,下颚一把浓须,他抚须想了想便道:“你杀白牛儿乃是为了坐实赤龙寨与万家的死仇,然后本想独自灭门万家,谁料白呈因为丧子之仇真来灭门,反倒帮你行了事,可对?”

    “不错!赵提刑果然名不虚传,老夫佩服!”王贵年将卡在枷上的双手比出拇指,一脸佩服神色。

    赵提刑面露微笑,轻轻点头后再问:“那么……使那马三去绑万四娘,所为何事?”

    王贵年道:“老贼死后,万家族中使了万年青来接掌黄州的产业。而万年青来后,一不吊丧、二不寻仇,却是自带了账房日夜查账,并且摆出了坐守老贼家业的做派,这些年来老夫自然在万家账房上下其手,私吞亏空也是不少,所以老夫被逼无奈,只能寻了马三让他害万四娘,以此吓走万年青罢了。”

    赵提刑闻言抚须一笑,便道:“如此说来,此案便也真相大白了。”

    然后赵提刑转身对曹知州等人叉手道:“至于这二绑万家姐弟之事,方才下官已经听了姚主薄解说,知道是那赤龙寨七当家自作主张,却与王贵年无干,也就不再多言了。此案事大,只怕我淮南路也不能多问,还需解去东京大理寺,由刑部定夺才是!”

    曹知州等人也叉手回礼,曹知州更道:“此案起因,虽然其情可悯,但其行可诛。不过天日昭彰,疏而不漏,想你王贵年二十年前便是巨寇,手中人命难数,却投身万家享了二十年福报,不闻苦主家中每日哀嚎哭叫,如今若非遭了此等报应,又怎会浮出水面,受此正法?”

    王贵年听了,却是一副认命模样,喃喃道:“报应?报应!哈哈哈!老夫也知道是报应,如何?报应便报应吧!可怜老夫那孙儿,来到人世不过三月,不曾害过一人,为何也要遭此报应?这便是天理么?还有天理么?”

    啪的一声,曹知州再次拍下了惊堂木,喝道:“贼囚,是不是天理,却是要你下了地府,去了阎王殿前,自有判官与你分说。你作恶多端,如今落案,自有大宋刑律与你分辨。来人呐!押下去好生看管,不日转送东京汴梁,不得有误!”

    三班衙役齐呼一声,便有人来将王贵年拖了下去,如此大案能破,一干黄州官员都是欢喜,正互相恭维之时,赵提刑却是起身叉手道:“各位上官,这万家灭门一案,如今才破了一半,还需将那黄花荡赤龙寨的大当家,和一众行事的贼寇全都拿了,才算全功!”

    “正是!赵提刑言之有理,本官已经去信无为军,听说这黄花荡里的水贼过千,水寨都有七座,若非官军不可破之!”曹知州一番话说下来,其意无非是案已告破,至于抓贼之事就非黄州能办了,能不能全功还得看官军给不给力,倒与众人无干。

    赵提刑久混官场,当然知道其中道理,便也笑了笑道:“大人,此案得以告破,却有两人不得不赏啊!”

第三十一章 【重赏】

    曹知州听了一奇道:“哦?还有两人要赏?”

    赵提刑点头道:“这其一,便是主薄姚大人的子侄黄杰,若非他从马三手下救出万四娘,便不会有赤龙寨七当家再绑万家姐弟之事。”

    曹知州忙点头道:“不错!此子伶俐,本官见了也是喜欢,的确该赏!”

    赵提刑又摸了摸长须,笑道:“这其二,却是黄杰的师兄,且不说他从贼人手下救了万家姐弟和黄杰本就是大功一件。便说这,听闻大人得知王贵年奸计,义正言辞痛斥与他,而此贼不思悔改,反倒拔刃欲加害大人,若非黄杰的师兄挺身而出擒下王贵年,不使其欲加害大人的用心得逞,也是不赏不足以服众啊!”

    曹知州听了,自然听出了味道,脸上顿时笑出了一朵花来,当即大声道:“对对对!该赏!的确该赏!若非黄杰,此案定不能破。若非他师兄,本官定难逃那贼人加害,来人呐!重赏!重重的赏!”

    在偏厅里等候的黄牛儿以及公孙正,还有万家姐弟并不知道公堂上发生的一切,只是按照吩咐候着,若是堂上审问王贵年出了什么纰漏,便需要传他们过堂问话。可自打升堂开始至今都快一个时辰,却也没有传唤谁去,倒叫众人心里都有些不安。

    不过很快,一名曹知州的贴身书吏就将公孙正唤了去。又过了半刻,舅父姚政的文书胡教授却是喜滋滋抱着一个红布盖着的大托盘走了来,道:“喜事!喜事!表少爷今次也算立下大功,知州大人重赏了纹银二十两,听说表少爷又将拜师进学,又赠了一套笔墨纸砚以示嘉勉。”

    待胡教授走进一看,见红布下的托盘上摆放着四个盖着红纸的银元宝,另一侧也是红纸盖着的笔墨纸砚,黄牛儿忙站起身来道:“俺那师兄何处去了?”

    胡教授笑呵呵的将托盘往黄牛儿手上一放,道:“表少爷的师兄因为救护有功,知州大人便邀他饮宴去也!来来!表少爷快拿了赏赐,二夫人已经候在衙外多时了!”

    “这便走了?却不要俺过堂了?”黄牛儿一愣,心说这就审完了,总感觉那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胡教授忙将那王贵年在堂上所言简略说了,笑道:“如此这般,也就审完了,自然不要表少爷过堂。倒是万小少爷和万小娘,你家万老爷也随大人们前去饮宴,知州大人交代,二位今日就先去大人内宅安寝,暂且稍待片刻,自有人来安排就是。”

    黄牛儿也没二话,只能捧起托盘,便要跟胡教授出去,却听见身后万春奴叫了一声道:“黄郎……且慢走!”

    黄牛儿便听了便停了脚步扭头来看,却见那万春奴两腮又如猴儿屁股一般通红,两步上前对黄牛儿福了一礼,却伸手从头上一摸,将一个物件塞进了托盘之中,然后便用手将脸一捂,转身跑了出去。

    “这是?”黄牛儿愣愣的看着同样目瞪口呆的万金宝,又扭头看看身旁的胡教授,便忙将托盘上的红布揭开,就见一枚红玉珠钗摆在了托盘中。

    万金宝和胡教授都凑进来看,万金宝看明白后却是笑道:“哥哥,这便是俺家四姐儿的心意了,好哥哥可莫要辜负了俺家姐姐才是!”

    看着盘中珠钗,黄牛儿莫名其妙的心道:区区二十两银子那是重赏,分明珠钗才是啊!

    至于胡教授是笑而不语,却又分明在点头,万金宝说完也不等黄牛儿作答,便转身追了出去,胡教授便也咳嗽一声,劝黄牛儿快走莫要让爹娘等急了。

    浑浑噩噩中,胡教授领着黄牛儿走出了府衙,便瞧见府衙外的大街上,一辆骡车停在街边,骡车杆上挑着一枚写有黄字的纸糊灯笼,车边坐着一个妇人正靠着车杆打盹,一个老汉却是蹲在街边用树枝在地上写写算算。

    “爹!娘!”捧着托盘的黄牛儿只觉得两眼一热,男儿泪便逆流成河。

    蹲在地上的老倌听了声音,急忙站了起来,扭头一看便大喜道:“是牛儿!是俺家牛儿!”

    车上打盹的姚二娘也是全身一震,眼还没睁身子却一扭就蹦下了车来,随后这才开眼四望,大叫道:“我儿在哪?牛儿!牛儿在哪?”

    黄牛儿压下心中激动,急忙上前几步,举起托盘向老倌道:“爹!快来瞧瞧,这是知州大人给的赏赐,足足二十两银子呐!”

    “嗳!好好!”看见儿子手脚全乎的站在眼前,老倌早就欢喜得说不出话来,想昨日下午眨眼就不见了儿子,还以为儿子贪玩乱跑,等府衙的差役封了城门,说道万家的一双儿女又被绑走之后,老倌和姚二娘才知出了大事。

    当时二娘便闹着要去黄花荡找儿子,还是老倌硬拦下来,去找舅父讨办法,谁知才过了一日儿子便平安归来,想想还真让人不敢相信。

    一旁的姚二娘也终于醒了瞌睡,两步上来就伸手在黄牛儿身上摸了起来,口中急道:“我儿可受伤了?那杀千刀的贼人可为难我儿?”

    黄牛儿被摸得难堪,只得扭身躲开,叫道:“俺没事,好着呐!”

    这亲娘与老倌闲话自然不少,问来问去也不过就是如何被绑,是否受了贼人虐待,又是怎么逃出来的。这里面的故事只怕一时半会也说不完,倒是送黄牛儿出来的胡教授待不住了,寻了个机会道:“二夫人,老爷适才吩咐下来,说是表少爷刚刚脱险回来,为了以防万一,还是住到府中去的好,院子早就备好一切,下午夫人带着姨娘们又整理了一回,今夜府中也加派了十个弓手看护,还是早些过去歇息吧!”

    “好!有劳胡教授了!”姚二娘听了,也赶忙将情绪压制下来,伸手从荷包里摸出了一块银子塞给胡教授道:“听说今日便是胡教授和门卒叔叔们帮手,我儿才得以入城,一点心意,还请胡教授弄些吃食与叔叔们,夜里风大,吃些酒也好暖暖身子。”

    黄牛儿瞧得精细,二娘塞给胡教授的银子分明是一枚二两的银判,可抵得差不多三贯钱,胡教授脸上慌乱的推脱了两次后,这才笑眯眯的接了,言道等送了一家三口去府上,便去叫些酒食与众门卒们。

第三十二章 【喜事】

    虽说自己刚得了二十两银子的赏赐,可老娘随便打赏就是二两银子,黄牛儿怎说也有些肉痛,当下只能请了二娘拿了赏赐的托盘上车,自己和老倌牵着骡车跟在胡教授身后便走。

    要说自己舅父家的门,只怕闭着眼睛也不会走错,可胡教授得了打赏要殷勤带路,倒也不能驳了人家面子,谁知走了没多远,就听车上的二娘喝道:“我儿,这珠钗是哪里来的?”

    正待黄牛儿开口,胡教授却是抢先一步,边走边转身叉手道:“哎呀!此事竟然忘了,胡某可是要恭喜二夫人才是,这珠钗乃是万家万小娘子的。”

    车上的姚二娘听了自然惊讶忙问:“胡教授,这万小娘子的珠钗为何在此?”

    胡教授哈哈大笑着就把万春奴红着脸将珠钗塞进黄牛儿托盘的事情说了,笑道:“胡某想来,万小娘子定然是因为表少爷两次相救,便心中暗生了情愫,这可是一桩天大的喜事。”

    姚二娘听了,脸上也是笑开了花,瞧着儿子一脸自得道:“我儿虽然生得不俊,可这身板还有胆识、学识、见识,都不是谁家小郎可比,惹了娘子喜爱也是该的。对吔!胡教授,也不知万家小娘如今多大了,可及笄了么?”

    胡教授答应一声道:“胡某私下问过了,再过两月就满十六,一手女红刺绣的手艺便是在杭州也是街知巷闻。不过就是婚事有些波折,原本说是十四岁时就许了杭州一个坐贾盐商的长子,谁知却是被那明州府的通判抢去做了女婿,盐商不敢得罪官家,就说要把万小娘子接去做妾,万老爷不忿,便将这门亲事退了,再来就带了她姐弟来了黄州。这万小娘子在家中行四,乃是偏房姨娘庶出,上面有个已经过世的大哥、二姐和三姐都已出阁,下面就剩下一个嫡出的老五万金宝了。”

    瞧胡教授答得这么仔细,倒也见其早有用心,黄牛儿牵着骡子闷头走路,老倌却是上来搭肩笑问:“怎地?真瞧上人家闺女了?你表妹怎办?”

    “爹!”黄牛儿闷哼一声,却是说不上话来,总不能说没瞧上这等假话,回想起来那白色小山峰上的红豆豆也还历历在目……至于表妹,也不能轻易推脱了。

    “嘿嘿!好小子,才这般大也有了小心思!”老倌摇摇头,看了看正在和胡教授说得火热的二娘,拍拍快和自己一般高的儿子肩膀道:“莫操心,一切你娘做主就是,再说人家小娘的定情信物你都收了,也抵赖不得,只不过那万小娘怕是做不得正妻,其他倒也不愁。”

    黄牛儿听了一惊,忙问:“为何做不得正妻?”

    老倌一乐,伸手狠拍了下儿子肩头道:“嘿!果然是动了心啊!还不简单,那万小娘退过婚,还被贼人绑过两次,又是庶出。再说你舅父门阶高些,当然是你表妹做大,万小娘过来做小了。”

    “哦!原来如此!那俺不是可以又娶妻又纳妾了?”黄牛儿听的一愣,却又欢喜起来,不过又想到一事,就问:“爹日后可会纳妾?”

    老倌听了也是一愣,不过却再次悄悄扫了身后一眼,然后压低声音道:“想是想,可你娘门阶高不说,又生了你,还不犯七出,只怕无望啊!”

    见儿子一脸似懂非懂的样子,老倌却叹了一口气,柔声道:“你娘为了生你,可挣了命,怀胎就怀足了九月,上了产床又熬了一天一夜,产下你后身子大虚,所以这些年来也没有给你再添个弟妹。你娘倒是劝过,让爹再纳一房小妾开枝散叶,可爹总是用挣钱赎回祖产来推脱,便是不忍你娘受苦。你如今也经历过生死,该也懂事了,此事日后莫要轻易再提,可懂?”

    黄牛儿忙点头,才知道有此内情,扭头去看正笑脸如花与胡教授谈笑风生的姚二娘,心中不由多了几分感动。

    一路有话,却也不长,不一会就走到了舅父的宅院,就瞧着正门里有两个穿着皂服的弓手和一名着捕快服色的壮汉当值。

    尚在老远,捕快就听见骡车声,当即挑了一杆灯笼出来打望,却道:“来的可是胡押司?”

    “正是!”胡教授快走几步上前,瞧清了这人却惊讶道:“哎呀!竟是马班头亲自前来值守?不是昨日才从成都府转回,却不在家多歇息几日?”

    马班头见胡教授这般问,便敞着嗓门回道:“街面不靖,大人们不罪已经是天大的恩情,这几日若不出些死力,又怎对得起上官们的体恤,押司这是护了二夫人归来?”

    胡教授忙点头道:“是吔!快快叫府里的人打开侧门,接了骡车进去。”

    当即马班头便使了弓手去叫,便和胡教授转来和二娘见礼,二娘下了骡车和老倌站在一块瞧马班头来了却是熟络的笑道:“哎呀!却是叔叔在此?何日回了黄州,算起来竟是有些日子没见了。我儿快来,快见过马大叔。”

    一旁的老倌也道:“好你个老哥哥,回了黄州却不来寻俺吃酒,这是何道理?牛儿快来磕头,这便是俺常与你说道的马大碗……呵呵!快叫马叔,这厮乃是咱们黄州府的第一把快刀,马快班的班头。”

    黄牛儿还没弄懂,就被老倌拉过来按头跪了,才拜了一下就被马班头架住,听他浑厚嗓门在耳便道:“啊呀!这就是小牛儿,却是学成归来了?”

    老倌哈哈一笑道:“何止是学成归来,昨日里又去了黄花荡转了一圈,今日便平安转回,老哥哥道如何?”

    昔年黄老倌将黄牛儿与了一个游方道士做道童的事情,马班头自然是知晓的,所以才有此问,听了老倌如此一说,马班头便用手来摸黄牛儿的筋骨,却是越摸越欢喜,道:“好筋骨、好身板,竟是一块习武的好料,这全身的大筋竟全开了?”

    老倌洋洋得意,却打断他:“何止是习武的好料,也是读书的种子,这前两日才过了弘文学馆张思之夫子的考校,被老夫子收做了关门弟子,下月初六便要办拜师宴哩!”

    马班头听了,当即放开了嗓门笑道:“啊!好好!是大喜啊!哈哈哈!”

第三十三章 【吃酒】

    这嗓门之大,难以用笔墨描述,顿时就听左邻右舍家中的鸡犬全都受惊一般吵闹了起来,二娘见了忙上前道:“叔叔快些住口吧!可不敢惊扰了四邻,此处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进府整治些酒食,你弟兄吃酒细说如何?”

    “好!”马班头也是爽快,倒也全然忘记了之前他与胡教授说的什么要下死力之事,便一手牵了老倌,一手牵了黄牛儿进了姚府,不忘向胡教授道:“胡押司一道如何,今夜难得遇上,且一起吃吃酒,行行酒令如何!”

    胡教授却是叉手道:“不敢再叫什么押司,马班头还是叫某教授便好。再说胡某一介读书之人,不善酒令,更不敢与你马大腕吃酒。今夜还另有差事,不敢作陪,去休!去休!”

    说完胡教授又向二娘道一声告辞,便甩了袖子逃也似的跑走,马班头便指着胡教授的背影笑道:“牛儿可知,胡玉这厮与你舅父本是同窗,后来在县里的私塾做夫子,你舅父得官回来,他便前来投奔做了书吏,起先仗着多识了几个文字,便使唤得府衙的三班弟兄团团乱转,便是你马叔也吃过他挂落,后来被你马叔整治了一番,这才好说话些,哈哈哈哈!”

    老倌笑道:“也好意思说,不过是使钱找了个措大买了一首酒令,背好之后合伙将人家胡教授灌了个烂醉,这等不够丢人钱的事儿,可别教坏了俺家牛儿。”

    马班头哈哈大笑道:“如何不够丢人钱,老话好说,这恶人自有恶人磨,俺老马当这恶人可不丢份儿。”

    老倌也不与他斗嘴,便邀了进去,舅母听了消息也出来迎了众人,直送进了早就备好的小院里。小院原本是靠着姚家东院的胡姓人家别院,说是一进院子,实际上厅堂俱全,且开有正门,田字的格局有正房八间、两间小厅和两间正堂,杂房无算,也是个独门独户的正宅院落。

    从东院开的内门进去,就见三男二女五个下人就已经候着了,姚二娘借着灯笼火光瞧了,便急忙上前拉住两个婆子的手道:“贾婆婆还有齐姨,怎敢劳了二位啊!”

    那贾婆婆笑着蹲身给老倌行了个礼道:“二姑爷,今次可算是倔牛回头金不换呐!”

    老倌听着,本已经黑如锅底的老脸居然一红,却是不敢说话。贾婆婆横他一眼后,这才伸手搭了搭姚二娘的头发道:“唉!受苦了!受苦了啊!走走,想着今日事多,已经备下了夜宵,对了孙孙在哪?快让老婆子瞧瞧。”

    姚二娘忙叫了黄牛儿过来给贾婆婆磕头,道:“贾婆婆是娘的乳娘,可要好好孝顺!”

    黄牛儿想着今夜已经磕了一个马班头,再磕一个贾婆婆也是应该,便上前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贾婆婆忙扶了起来浑身上下的捏拿摸掐了一回,便笑道:“不错,的确是二姑爷的种,一身的横牛肉,壮实就好!”

    随后姚二娘忙把其他人也介绍了,余下四人里,齐姨是姚府的老人,还有她男人孔伯和儿子孔云,以及一个也是在姚家做了多年的杂役小厮田四。

    当下便安排了一家人去了饭厅,将厨房里热着的几样夜宵取来,贾婆婆又亲自动手给做了两道下酒的小菜,一道是油炸小黄鱼干,另外一道却是干煸腊肉丝拌荠菜。

    姚府不小,自然藏着酒,田四直接从地窖里抬出了一坛藏了五年的黄州土烧,老倌和马班头单挑肯定是不成的,所以姚二娘和黄牛儿作陪,四人便吃起酒来。

    马班头先是简单的寒暄了几句,便开始吹嘘此次的成都府之行,他却是去年的年中时奉命将一个成都府发告海捕的小贼押解回原籍,本算起来快马去放船回,腊月就能回黄州过年,谁知道将人送到之后却是从小贼口中挖出了成都府北边茂州一处叫做黄龙寨的贼窝消息,当即成都府的上官就决意派官军将这黄龙寨剿灭,自然也就不放马班头回来。

    谁想这一场剿匪战役,一打就打了四个来月,最终虽然是官军打破了黄龙寨,马班头也因为负伤又在成都府歇息了一月有余,近日这才放船回来。

    姚二娘作样陪了一阵便歇息去了,这三人吃了酒,酒汗上来的马班头干脆脱了身上的公服衫子,露出了精壮的赤膊出来,只见他纹有一树杜鹃花绣的左肋之下有一条新愈的三寸刀伤,想来这场剿匪之战果然也是凶险。

    黄牛儿平时也能陪老倌喝上两碗醪糟,倒也还能作陪,便听马班头吹嘘这一战的种种见闻,可最后还是不胜酒力,自己钻到了桌子底下。

    迷迷糊糊中就隐约记下了那千余人的黄龙寨居然剿出了价值十余万贯钱的财货兵器和蜀锦,可谓是富得流油,马班头这样的帮闲,哪怕只是中了一刀,这军功的赏赐便足足有三百贯之多。

    说来也怪,吃醉了酒的黄牛儿竟然一夜无梦,甚至第二天清早鸡都打过十遍鸣了也没起身,还是内急逼迫之下这才摇摇摆摆起了床,可迷迷糊糊在院中转了几圈都没找着茅房后,便对着房外种着的一颗桂树放了水儿,回去倒头又睡。

    直到近午,才在满院夏蝉的念叨下起了身,刚洗漱好换了摆在房前的一身衣服,就看见公孙正面带笑意的寻了过来。

    “师兄来了?”黄牛儿理了理身上的衣衫,忙上前道:“万家的案子这便算是结了?”

    公孙正笑脸来看黄牛儿,又伸手拿了拿脉门,更抽了抽鼻头,脸色一变道:“师弟昨夜可是吃酒吃醉了?”

    黄牛儿听得脸上一窘,点头道:“是!陪着俺爹吃了两碗土烧!”

    公孙正板着脸训斥道:“咄!练武之人,吃酒行气活血本是好事,可师弟你如今年岁还小,脏器方才长成,却不能放开猛吃。可知道吃酒伤肝,如今你肝火上涌,双目赤红,还敢说昨夜只吃了两碗土烧?”

    “师弟知错了!”黄牛儿忙叉手做礼,一脸诚恳道:“昨夜的确吃了不止两碗,下次定不敢了。”

    公孙正这才点头道:“日后可不敢说谎蒙骗师兄,记下了?好了,快叫人弄些吃食,还打上一斗昨夜的土烧来我俩吃吃,师兄有些事与你说。”

    “啊!还要吃酒?”黄牛儿听着一呆,不成想公孙正笑道:“懂什么,吃酒才能解酒。”

第三十四章 【打算】

    如今住在了姚家隔壁,家中又有了使唤的仆人,要整治些吃食倒也容易,不过却听留守的齐姨说道,二娘一早便带着贾婆婆去了老店,老倌则领着人回城西搬家去了。

    饭厅之中,师兄弟两人坐定后,公孙正便从身上的招文袋里拿出了一叠钱引道:“昨夜这曹老大人邀了某去饮宴,拿了五百贯的官钱做谢礼,就想招募某家做他的门客,也忒瞧不起人了。”

    这钱引又称官钱,本是朝廷用来替换已经烂市了的交子,可谁知道钱引的烂市速度比交子更快,如今这五百贯钱引最多能拿去官办钱铺里换个百来贯铜钱而已,但给不给换还不一定,要是拿去私人钱铺还要更低。

    大观元年时(1107年),宋庭下旨将“交子”改为“钱引”,改“交子务”为“钱引务”。除四川、福建、浙江、湖广等地仍沿用“交子”外,其它诸路均改用“钱引”。后四川也于大观三年(1109年)改交子为钱引。

    而“钱引”与“交子”的最大区别,是它以“缗”为单位,不过“钱引”的纸张、印刷、图画和印鉴都很精良,本意是吸引人们使用,可“钱引”不置钞本,不许兑换,随意增发,因此纸券价值几年时间大跌了超过五成。

    说着公孙正嘿嘿一笑,却向黄牛儿道:“听说昨夜曹老大人谢你的可是足银,还有一套至少值百来贯钱的汴梁笔墨?”

    黄牛儿哦了一声,倒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心想曹大人给自己的是银子,应该是看了舅父的面子,可若要真心招揽师兄,却拿钱引蒙事也是太不智了。

    公孙正也不知道黄牛儿想法,将钱引收了之后便道:“如今,师兄的行踪也算暴露了,且万家事了,可黄花荡的事却还未休,所以师兄决定今后便住在师弟家中,一来是省下了住店的宿钱和酒钱,二来也好就近指点一下师弟的武艺。可知道当日师兄见你着了那余八儿的道,还以为你是故意示弱,谁想后来悄悄查看才知,你竟是真的着了道儿?平日里见你每日起早打熬身体,耍那腾蛇棍法也像模像样,却好生叫师兄无语啊!”

    黄牛儿听了面色窘红难看,也明白师兄为何不提贴身保护一事,忙道:“好事!大好事!俺每日埋头傻练,正缺了人指点,师兄便住下就是!”

    公孙正点头笑了起来,却道:“再来,就是师兄想问你,今后师弟有何打算?”

    “打算?”黄牛儿听的一呆,什么打算不打算,听不明白公孙正的意思。

    “就是将来想要如何?”公孙正见黄牛儿满脸的迷茫,也露出了凝重的表情道:“莫非,师弟没有些长远的想法?”

    “长远的想法?”黄牛儿还是迷糊,不过也大致明白了些,想了想道:“不瞒师兄,还真没有。俺眼下想着的,便是进学之后好好考了县试,给俺家长脸。”

    公孙正听了一呆,问道?“那……考过县试了之后呢?再去考院试?乡试?会试?殿试?博一个东华门唱名?”

    “嘿嘿!东华门唱名可是万中无一,却不敢想啊!”黄牛儿听了傻笑一声,搔搔头道:“俺想着,怎说也能考个举人吧?”

    “咳咳!”公孙正咳嗽一声,叹了一口气后又问:“好吧!若能考上也是师弟的造化,可若是考不上呢?师弟有没有什么其他打算?”

    黄牛儿想了想道:“俺也知道举人难考,所以俺也想了退路,便是操持起家中的产业,好好孝顺爹娘。”

    公孙正听了一愣,问:“这便是你的打算?”

    “不然如何?”黄牛儿浑不知这有什么不对,想想认为公孙正有些误解也是对的,便起了兴致道:“师兄不知道,前几日俺想起了几种在师尊处学会的吃食,便教给了俺娘,一种是叫皮蛋的小食,一种是叫拉面的主食,若是搭上俺家祖传的羊汤,定然能大卖。俺还有想法,便是开上许多分号,把家业做大。”

    公孙正一脸茫然,便问:“然后呢?”

    黄牛儿自然打道:“然后……便是卖田产、置家业,多娶几房娘子孝敬爹娘,给老黄家开枝散叶……对了,日后师尊若是愿意来黄州,俺也一并奉养了。便是师兄,若是也喜欢黄州,待俺赚了钱,便在城中修一座道观让师兄住持,可好?”

    “咳咳!某的老母还在蓟县,某还要回家侍奉老母,可不敢来黄州住持。”公孙正摇头苦笑一声,却问:“师弟,你果真忘了前事?”

    黄牛儿心中一动,便拍了拍头道:“师兄说的是那般前事?莫非刚才的话,俺曾经对师兄说过?”

    公孙正想了想,正要说话时齐姨却拿来了酒食,当即两人便不多话吃喝起来,待酒过了三巡,公孙正却起身将饭厅的门关上,一脸正色对黄牛儿道:“师弟,可想听听你得这失忆之症的前因后果?”

    黄牛儿心中大惊,却也不敢表现出来,只能装作好奇道:“莫非师兄知道俺这病的来由?”

    公孙正当即点头道:“不错!某不是说过,五月之前你家师尊来了二仙山与某家的师父谈了一日一夜?这所谈之事,正是与师弟有关,否则也不会派了某家来黄州看护师弟。”

    黄牛儿心中忐忑,却也是心道无论如何,若非公孙正前来看护,这一次的事情怕是不会如此轻易了结,当日就算自己烧了客船,可又怎能逃过贼人的追捕?

    当即黄牛儿也不言语,静听公孙正继续道:“这其中之秘,师尊与某家说道了一二,说是机缘巧合之下,有个上界的神灵附了师弟的身体,却因为夺舍不成,魂飞魄散了。”

    公孙正说完,故意来看黄牛儿的反应,只觉得黄牛儿神情呆滞,似乎没有什么可疑之处,便继续道:“那神灵夺舍不成,却也托了梦与师弟,说了许多天机,而师弟也将天机说与了朱师叔。这其中,最为惊人的天机,便是不久之后,那北辽的属臣之民靺鞨女真,会灭了辽国和大宋。大宋的国都东京汴梁陷落,朝廷南迁临安,号曰南宋,与金国划江而治。相安百年后,草原之上又兴起一部胡人,国号大元,先灭金国,再灭了南宋,称有四万万宋人罹难。那大元灭宋之决战,乃是在冈州的崖山,当时南宋行在的君臣不愿降了元人,便君臣与民一齐负石投海自尽,整整三十余万人呐!浮尸盈海,鱼咥千日而不绝呼!”

    黄牛儿此刻脑中也如沸海翻腾,这些话出自他口,他当然记得,可他怕的不是这话里的含义,而是公孙正到底想要怎样,那“鬼”不都已经魂飞魄散,灰飞烟灭了么?

第三十五章 【天机】

    公孙正一脸的肃然,双目之中犹如深邃空洞,似要将自己的情绪思维代入那崖山决战的惨烈画面中去。

    三十余万人,一齐投海自尽,浮尸遍布整个海面,海里的鱼吃了三年都不能吃干净,想象着的惨烈,自然要比现实更为令人惊惧。虽然这类的场面不论是公孙正还是他师父罗真人,甚至是他所认识的人里面,都从未有人见过,甚至想过,但这并不妨碍公孙正因为想象而陷入巨大的悲伤和痛苦之中。

    以至于,黄牛儿满脸惊骇的表情也被公孙正误认为这是他也代入到了这种悲伤和痛苦的情绪中。

    两人各自沉默,良久之后公孙正却是突然拿起面前的酒碗,将里面半碗酒一饮而尽,却惨然一笑道:“其实……师弟你这失忆之症,也是好事啊!”

    黄牛儿心中惊恐且不去说,听了公孙正此言,便小心的问道:“师兄……此事当真?俺却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再说这等天机要是轻易泄露了,怕是要招来祸端!还有俺记得师尊说过,要是泄露了天机,怕就不灵了。”

    “哈哈!祸端倒是真有……”公孙正拿起酒坛给自己又满上一碗,却看黄牛儿道:“至于灵不灵,师弟以为这等惨事有没有可能发生?”

    黄牛儿想想摇头道:“俺不信!”

    “为何?”公孙正端起酒碗又是一口干了,笑问:“可是觉得太过匪夷所思?”

    黄牛儿压住心中的恐惧,强辩道:“且不说俺不记得这话俺说过,就说这什么金国,俺就没听人说过,这些日子读了不少俺家舅父府里的邸报,只知道这北面有个辽国,西北那边还有西夏、党项,却没见提过什么靺鞨女真,想来这日后要灭俺们大宋,至少也得有个上百万的军兵不可,不然怎么可能攻下东京汴梁。俺听城西的几个庶老摆谈说,当年檀渊之盟时,辽国号称百万大军,却还不是败在俺们大宋的手下。”

    公孙正听了,哈哈大笑了一声,也不去跟黄牛儿分辨檀渊之盟的事情,反倒问:“师弟可知道一个叫做阿骨打的人?”

    黄牛儿恍惚记得这个名字,全名应该是完颜阿骨打,但却摇头道:“不知道,听起来像个胡人名字。”

    “不错,却是靺鞨女真完颜部人,全名应叫做完颜阿骨打。”公孙正放下酒碗,抬头看向屋顶,却目光空洞,似乎在回忆什么,随后道:“师兄才听着个名字时,也如师弟这般认为,可想着天机之中言道乃是这人建立了金国,便抱着宁可信其有之心,托了北地的绿林中人前往打探。月余之前却是有了消息,你道如何,果然真有此人!”

    “啊!”黄牛儿终于动了真惊,张口愕然,自始至终他都从未相信过那鬼的话,却不想还真有这人。

    公孙正也不拿捏,便道:“某所托的北地绿林好汉本也不知道这人是谁,却是为此专门走了一趟辽北,路上遇到了从活刺浑水(今黑龙江阿城南白城子)逃出的纥石烈部族人,打听到了阿骨打的下落。这阿骨打果真是完颜部人,是完颜部前族长乌古乃的孙子,现任族长劾里钵的次子,如今已经四十余岁了,是完颜部有名的勇士,就在一年之前,阿骨打领着完颜部族人将纥石烈部的祖地阿疏城攻占,将整个纥石烈部驱逐出了活刺浑水。得此消息,某那好友随后急忙借助绿林烽火,只用了十五日便快马将讯息传到了黄州来。”

    黄牛儿听了自然说不出话来,他当然十分肯定阿骨打这个名字是那鬼告诉他的,却没想到真会有这个人,而且这人居然还真是一方的豪雄。虽然不知道这完颜部打破纥石烈部的祖地阿疏城的这场战争究竟有多大的规模,至少一个城池不可能是百十个人就能攻下的吧?

    “况且……”公孙正再次给自己倒了一碗酒,看着黄牛儿道:“据那纥石烈部逃出的族人说,阿骨打和他的父亲劾里钵在夺下了阿疏城后,更多次向辽人索要逃到辽国的纥石烈部族长儿不得,对辽人生出了不臣之心,虽然这完颜部的战士也就数千人,可却是异常的凶悍好战,私下里在靺鞨女真之中流传着完颜部想要反叛辽国的风言。”

    “所以,如果不是这次万家事起,师兄的本意,是等到八月,前来接替师兄的蜀中老君观的师弟来到黄州后,便亲自走一趟辽北。”公孙正说完,将手中的酒再次一口干了,却把碗一搁,对黄牛儿笑道:“如今,师弟算是知道此事有多危急了吧?”

    “俺……俺……”黄牛儿不知道如何开口,张嘴俺了两声,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公孙正却是猜着他的心思道:“师弟可是想说,天机要万一不作数,如何?”

    “是也!”黄牛儿始终还是不相信那鬼的说法,因为那鬼要夺他舍,所以他便歇斯底里一般对那鬼的话一句也不想信。

    公孙正笑问:“说来也是,若是假也就罢了!若是真,师弟又该如何打算?”

    黄牛儿搔搔头:“俺……又能有什么打算,就算是真,却也是朝廷的大事,俺师兄弟又能杀几个女真?不若将此事告知朝廷如何?俺是舅父可是主薄,要不俺去与舅父说道?”

    公孙正见黄牛儿脸上的神色不再是先前的懵懂,心中暗自笑了,却问:“师弟可知道何为划江而治?”

    黄牛儿也就跟在朱桃椎身边行走了几年,读了些四书五经和道家的典籍,学识尚且浅薄,哪能知道这划江而治的意思,便自摇头。公孙正倒是伸手沾了沾碗里的残酒,在桌上画了两条线,道:“这是黄河,如今大宋与辽国,可谓是划河而治。而划江而治,便是划了长江,杭州在长江之南,黄州何在?”

    黄牛儿当即张大了嘴,他当然知道黄州在黄河以北,便惊得指着公孙正画的线道:“师兄……是说这金国,便是要连黄州也要占了?”

第三十六章 【谎言】

    公孙正摇头摆脑道:“便算这阿骨打能有七十载阳寿,如今又已经是四十余岁,那么他要立国、灭辽、破宋,极有可能是就在未来十五年之内,姑且算他最远是十五年后才来破宋,师弟又将有如何打算?”

    “俺……”黄牛儿脑中混沌一片,他真是没有什么打算,想着自己之前那些读书、娶妻、考功名、发家置业的打算,不由感觉一片渺茫,若这是那鬼的谎言倒也不愁,可要是这天机是真的,自己到头来岂不是白做了无用功,索性赌气道:“要不……俺劝了爹娘举家搬去杭州如何?”

    公孙正听来一笑,却问:“师弟的舅父呢?他可是朝廷命官,难道要他挂官而走?黄州的百姓呢?那左邻右舍与师弟相熟的街坊又该如何?”

    黄牛儿顺着公孙正的话一想,舅父、舅母还有表妹的样子便在脑中闪过,让舅父辞官跟着自家去杭州,用脚趾去想都知道绝不可能。跟着又想到了自己在黄州的熟人,虽然不多却还是有那么几个的,比如说草屋左邻经常赠盐菜、鸡蛋给自己吃的王婶一家、住在公井旁帮人洗衣爱调笑自己却也帮着自己洗过衣服的寡妇孟姨和她才八岁的可爱女儿小春儿、还有张五叔家和自己同龄却爱与自己玩闹的张熊儿……最后,还有那给了自己红玉珠钗的万春奴和她弟弟万金宝,就算自己娶了万春奴将她带走,她弟弟一家却又会愿意跟自家走么?

    一时间黄牛儿头大无比,他还没满十四岁,又没有什么超人的智慧,如何做得这等决断之事。

    “可……可……可俺又能如何打算?”黄牛儿伸手挠头,无奈的看向了师兄道:“要不,俺们师兄弟一起去了辽北,杀了那阿骨打如何?”

    公孙正摇头道:“师兄也不知道该如何打算,或许前去刺杀阿骨打是个好打算,却也该是师兄的打算才是,只是觉得师弟你……应该好好的打算一番才是!罢了!今日师兄吃多了酒,醉后胡言乱语,师弟莫要放在心上,这便歇了吧!明日起,若无他事,师兄便要督促师弟的功课,可记下了。今日师兄还有些事情要办,明日一早再来!”

    说完,公孙正便起身摇摇摆摆的走了出去,虽然步态看上去有些醉意,黄牛儿却是看不到他眼中的精芒如星光一般闪耀。

    黄牛儿浑然不觉般在饭厅里坐了良久,想着公孙正的话,感觉师兄的这番话就好似对着平静的湖水打机关枪一样,在他的心湖之中激起了漫天的水花和涟漪。

    等等……机关枪又是什么鬼?

    与机关枪有关的画面忽然在黄牛儿脑海中突然过了一遍,然后黄牛儿就惊惧的全身一抖打了个冷颤,突然间开始对那鬼的话有些相信了,因为想想之前种种的奇梦,以及梦中所见过的一切,甚至就连他之前弄出的皮蛋和拉面,原本也是在奇梦中见过的食物而已,如今还不是叫他做了出来,如何这些东西信得,对于未来的种种天机,自己却又不信呢?

    越想,黄牛儿就越觉得惊惧,很快就冷汗淋漓,身上的衫子没多久便湿透了,直到前来收拾的齐姨见了,这才惊叫一声把黄牛儿惊醒过来。

    齐姨手上拿着一个木盆,本是要来收碗碟的,瞧见黄牛儿全身润湿满头大汗的样子,也是吓了一跳:“少爷,你却是怎么了?莫非发了酒汗?”

    黄牛儿啊的一声惊醒过来,这才发现师兄早不知哪里去了,听了齐姨的话语,伸手往额头一摸,搽下了满手的汗了,忙起声道了一句:“没事……天热的缘故,俺去冲个凉,劳烦齐姨收拾了。”

    说着急匆匆去了偏院的天井,脱了身上的衫子,裤子也不脱就从水井里提了水来浇头淋下,冰凉的井水浇在身上,先是一种异样的痛感,随后便是难言的冰爽,连续冲了好几桶水后,便感觉身上的暑气消了不少,头上自己胡乱梳的发髻也被冲散了。

    又提了一桶水上来,黄牛儿蹲下身子,瞧着荡漾的水面中披头散发的自己,口中喃喃道:“打算……俺该如何打算?那鬼的鬼话……若真不是谎言,又该如何是好?”

    良久,黄牛儿回了自己的卧房,随手擦了擦身子脱了湿裤,便又倒床睡了。

    待他再次醒来时,却是被二娘掐着耳朵给叫醒的,听二娘喝道:“好哇!昨夜吃醉了酒不说,今午还敢吃酒?”

    黄牛儿神色委顿,却也不敢争辩,只能痛叫道:“俺错了,可不敢了!”

    姚二娘当然知道自己手劲,见儿子痛苦表情,急忙放手道:“还不起来,你爹把家搬来了,快去帮手。”

    随后却是丢来一套衣服,喝骂道:“听齐姨说你吃出了酒汗,也敢去冲井水,不怕伤风么?都这般大了,还叫老娘担心,快快换了衣衫。”

    黄牛儿不敢搭话,急忙换了一身短衫就去了前院,果然看见自家的骡车上各种杂物快堆成了小山,两头骡子一身热汗,只怕累得不轻。孔云、田四正领着福寿在搬车上的东西,大将军却是早就飞到了大门的檐顶上,雄赳赳的左顾右盼,似在巡视自己的新领地,而老母鸡却是被月梅抱在怀里,眼神中都是惊惧。

    瞧着黄牛儿过来,正在搬东西的福寿瞧了,一脸惊喜的搬下一个坛子道:“少爷,俺听了夫人的吩咐,把皮蛋带来了。”

    黄牛儿嗯了一声,让福寿将坛子拿去灶房放了,便搭手搬起了车上东西。虽然破家值万贯,可老黄家能搬过来的东西真心不多,几个人花大半个时辰就归置好了,这才想起没见到老倌,问了一句,还是福寿答道:“老爷去了店里,正领了人修葺。”

    想来家里的老店还是赎了回来,心中刚要高兴起来,却再次想起了那“划江而治”,不由顿时泄了气去。

    当夜老倌在店里盯着装修,并没有回来吃饭,黄牛儿和二娘也不像往日那样和福寿月梅一块儿吃饭了,毕竟换了大宅也要有相应的规矩,娘儿俩坐在饭厅,在齐姨和月梅的伺候下用了饭后,黄牛儿就被姚二娘叫回了屋温书。

    期间黄牛儿说了师兄要在家中住下教导自己武艺之事,姚二娘自然幸喜万分的答应下来,忙叫齐姨收拾房间,在她看来这公孙正怎么说也是自家儿子的救命恩人,当然不会怠慢了。

    初更的时候,舅父却是来了,温言勉励了几句之后便去找二娘议事。黄牛儿在灯下翻看了几页《左传》后,日间与师兄的对话,脑子一片混乱,不久便靠在书桌上假寐起来。

第三十七章 【嚯哈】

    身边依旧是朦胧迷雾,但黄牛儿却是轻车熟路的走了两步,眼前便豁然开朗。

    城仍然在,人山也在,但身穿金甲的那未来的黄牛儿却不在了,黄牛儿左顾右盼后喊道:“是你,可对?”

    周围无人应答,黄牛儿却笃定的又上前几步,看着地上一个血迹斑斓的胡人首级,便抬脚踩了上去,却是一脚踩空,那首级在眼前化作青烟四散无踪。

    “出来吧!俺知道你没魂飞魄散!”黄牛儿心中明悟起来,便扬声道:“俺以前认为你说的都是鬼话,是俺不对,俺现在信了你的话!”

    有了这句话做引,就感觉周围的景物一变,整座人山如青烟一般消失了,却显出了一颗古松、一方竹席、一架矮案上摆着几件茶具,一个穿着白色直裰的中年人坐在席上,正抚须而笑。

    “来!坐下吃茶!”中年人招了招手,拿起茶壶倒出了一碗碧绿的茶水。

    黄牛儿想了想,却是恭敬的行了个弟子礼,这才盘膝坐了下来道:“先生有礼了!”

    拿过茶碗一看,茶水碧绿而透亮,不似如今的煎茶放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茶香清新扑鼻,不由暗暗惊奇,但也大着胆子喝了一口,感觉这茶水先苦后甘,别有风味。

    之后,两人却是对视无语。

    此时的黄牛儿已经确定,眼前的这人就是之前那想要夺他肉身的鬼,可今日听说真有阿骨打这人后,黄牛儿也意识到他之前所说的大宋将要破国灭亡的事情,极有可能都是真的。他不想被人夺舍取了肉身或许是因为自私,但对于这个大宋将要灭亡的未来还是有所触痛的,毕竟若是大宋真被金国破灭,长江以北被金人划江而治,那么自己的父母、舅父一家还有一切与自己相熟之人都难逃劫难,取舍之间他还是有些想法的。

    良久,黄牛儿扭头看了看并未消失的那巨大城池,主动发问道:“那便是东京城了?”

    “对!”中年人开口答了,便也问:“想明白了?”

    黄牛儿摇头道:“不全明白,又有些明白……”

    中年人笑问:“哪些明白?哪些不明白?”

    想了想,黄牛儿答道:“若天机是真,如何能改?俺不过一个贫家小子,又该怎么打算?”

    中年人拿起面前的茶碗喝了一口:“我也不知道天机能不能改,但毕竟我来了,总要试一下才知道。至于你该如何打算,这就是你的事了,我如今只能帮你参谋策划,实际执行的人还得是你。”

    毕竟跟着朱桃椎混了几年,在许多方面黄牛儿要比同龄的孩童要强许多,当即便翻身拜倒道:“黄牛儿愚钝,还请先生教俺!”

    中年人笑了笑,却也不废话,反倒说:“好!我说,你记!”

    黄牛儿当即按照师尊教授的礼节正襟跪坐,而后中年人却是突然张口道了一声:“嚯!”

    “哈!”不知怎地,黄牛儿便张嘴答了一声。

    “嚯!”

    “哈!”

    “是谁……把你送到我身边,是那圆圆的明月……明月……”

    随着中年人突然而起的高歌,黄牛儿不知何故突然起身手舞足蹈起来,可将这一句歌词来回唱了两遍之后,中年人却是抚掌大笑了起来。

    莫名其妙的黄牛儿愕在当场,不知所措,中年人笑了一会才道:“哈哈!将这个桥段演出来,我可是想了好久。好吧!坐下,我们说正事吧!”

    待黄牛儿一头雾水的坐下,中年人便道:“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叫做为官不可贪,为商不可奸。要想做善事,必须先有钱。”

    接着话锋一转,问:“所以,拉面好吃吗?”

    “好吃!”黄牛儿如实答道。

    中年人继续道:“你师兄的话我也听到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已经驱逐纥石烈部的完颜阿骨打,最多还有两三年就会反叛辽国建立金国,再过十年之后就会南下破宋。所以,统共算起来,你应该还有十二年的准备时间。”

    “十二年?”黄牛儿心里算了算,那时自己该有二十五六岁了吧!

    “要想抵抗金国南侵破宋,大宋的朝廷自然是靠不住的,所以你必须要有实力,这实力就包括了钱粮、装备、人手,简单点说你需要有一支属于你自己的军队。”

    “啊!军队?难道先生让俺去造反?”黄牛儿听了一呆,不由问道:“不说俺舅父是朝廷命官,只怕俺爹娘就不会答应。”

    中年人笑道:“且先不说造反该不该,为何你会认为这是造反?”

    黄牛儿想了想,问:“难道,先生是想让俺投效朝廷?”

    中年人先摇头却又点头道:“算了,先不说这事。这金国之所以能灭了辽国又打破汴梁,是因为金国的军队非常骁勇,士兵的战斗力极强,这是因为他们都是从小就开始训练骑马、射箭、冷兵器作战等军事技能。所以想要跟金国的军队对抗,就需要一支战斗力同样强,甚至比他们更强的军队,这强军都是练出来的,不管你将来是想投效大宋还是造反,这样的军队都不可能凭空出现,大宋或许有这样的强军,也未必会给你指挥,因此你就需要自己练兵,懂了吗?”

    黄牛儿似懂非懂,但还算是能听明白意思,中年人这才道:“所以,这练兵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一个普通人训练三个月或许能勉强能叫做军人,但想要达到精锐的标准,至少得训练三年。如果是想要达到,甚至超过金国那样的强军,没有十年是不可能的,这你明白吗?”

    “十年?”黄牛儿听了十分惊讶,可想想自己这都练了一年的武了,却还使不了沥泉枪,也拉不开一石的弓,倒也明白了。

    中年人点头道:“不错,而想要训练出一只军队,首先需要的不是人,是钱粮。也就是想要做大事,必须先有钱,所以你眼下要做的打算就是如何赚钱。拉面的想法很好,但只能赚些小钱,想要养起一只军队远远不够,只能作为一个不使人怀疑的起点。所谓开门七件事,赚钱不过盐酒茶,所以接下来我们要谋划的就是如何从盐酒茶下手赚到这第一桶金……”

第三十八章 【食汇街】

    夜深了些,姚二娘与弟弟姚政商量了一些家事之后,便送他回去,又绕道儿子的房间瞧了一眼。

    看着儿子趴在案上睡了,姚二娘眉头一挑正要呵斥,却一想这几日种种事故,倒也不忍只能上前摇了摇道:“我儿,倦了便上床去睡吧!”

    被二娘一摇,黄牛儿就惊醒了过来,朦胧着眼睛瞧了瞧二娘,却大叫一声道:“啊!娘却何故来扰俺!”

    二娘只道是惊了儿子,倒也没生气,道:“夜深了,还不上床去睡!”

    黄牛儿被从梦境中强拉出来,虽然有火但对自己娘亲却也不敢造次,便道:“俺理会的……对也!娘,老店修葺好还需多久?”

    二娘便答:“修葺倒也简单,三五日就好,不过你爹却要在下月初六开张,是要借着你拜师宴的喜气,还有给你表妹下聘的喜气,做个三喜临门。”

    “下聘?倒是好个三喜临门!”黄牛儿听了,倒是觉得老倌好算计,竟然懂得借势,便也起身请了二娘坐下,道:“娘,俺晚间思想一事,想得倦了这才瞌睡,如今正好给娘说说。”

    “何事啊?”二娘见儿子正色,倒也不敢小看。

    黄牛儿理了理自己的思路,便道:“就是俺家老店重开的事情,光是卖个羊汤拉面和皮蛋是不是太少了?”

    二娘皱眉道:“却也不少了,虽说那皮蛋还没好,但想来定不比拉面差,还要如何?莫非我儿还有从老神仙处学的吃食?”

    这之前提到黄牛儿的师尊,二娘多用的是“你师父”三字,在这次经历了险难之后,却是突然改口叫做“老神仙”了,倒也不让人意外。

    黄牛儿点头道:“不错,俺细细想来,多不敢说,二三十种也是有的。再说俺也想到,这南门一里之内只有俺一家脚店,为何不将周围也谋划下来。”

    谁知二娘却白了儿子一眼,道:“这事你却不知?这靠了城门的地,都是官府的公地,可不准买卖。再说这平日里不打仗还好,若是打仗,城下一里之内都是险地,俺家老店当年建时,也是离了城墙整整三百大步,亏了这些年黄州风调雨顺,不然早被祸害了。”

    二娘这么一说,黄牛儿倒也醒悟过来,他也随师尊朱桃椎走过不少地方,都瞧见各地城池的城门后面必然有大片的空地,城墙脚下既没人建民居,更不会有人在上面种粮食,之前因为对此不感兴趣,所以也就没问。

    如今听了倒也明白了,这平日不打仗是好,若是打仗,靠近城墙的房屋和田地自然也就首当其冲遭了殃不是?

    “也就是说,这些公地官府是不卖的?”黄牛儿搔搔头,要是官府不卖,还很是个难题,因为他就是看着自己老店对着南门口这几百步的路边两侧都是空地,所以打起了主意。至于老店向北的主街两旁早已店铺林立,想要插上一脚投资也就大了。

    “不但不卖,路边还不许摆摊!”姚二娘可要比儿子聪慧多了,自然悟出了儿子想法,不过她也动了动脑筋道:“不过,老店宅地可是三亩,牛儿若是有把握,可将店面再扩上一扩。”

    黄牛儿忙问:“能扩多大?”

    姚二娘笑道:“黄家老店占地也不过三分有余,再说往东面去也都是私地,若按着宅地大小都建成屋企,再扩上十间正房也是无碍。”

    黄牛儿一想,便将老店周围地势想了想,也明白了过来,然而一个更大胆的想法就冒了出来:“娘,往东再走二百步,是不是吴门巷的巷尾?然后过了大路往西一百多步有小巷能进菜街的街尾?”

    “是啊!”姚二娘想了想,脑中倒也把地图勾勒了出来,不明白儿子这么问的缘由。

    黄牛儿拍手道:“成了,俺听爹说过多次,当年老祖买下老店的宅地也不过统共三贯钱,就算如今翻上一翻好了,娘算算俺家以老店的南界为边线,要是把东到吴门巷的巷尾,西到接着菜街的街尾的小巷这两块地买下来,一百贯钱够是不够?”

    姚二娘眉头一皱,便心中一算,当即点头道:“够!还多了!统共也不会超了十亩,就算这几年涨了些地价,也不会超了五贯一亩。”

    黄牛儿谋算的这些地毕竟是靠近城墙的险地,聪明人可说不会去打算买来建房,因为如果一担打仗,就算不毁于战火,说不定多半是要被拆掉征用砖木石块御敌。

    “好好,这些钱便拿去把地卖了就是!”说着黄牛儿从怀里摸出了一叠褚纸来,点了五张交给二娘道:“娘,这是俺师兄今日给的礼,有一百贯,拿来卖地正好打算。”

    这钱是当初在伍洲岛上公孙正给的,黄牛儿一时忘了没交给爹娘,如今自然得转圜。

    “啊?”姚二娘接过来一看,见是昌隆号的飞钱五十贯,倒也是一惊,不过听说是儿子师兄给的礼,倒也放下心,收起来后便问:“我儿,买下这地到底怎生打算?如今黄州城中不过八百余户人家,却有正店七家、脚店十二,还有酒店、食肆二三十家,以娘的打算,老店重开,若是拉面卖得好,一日下来能卖两百来碗就是顶天,加上卖些酒食,每日里有个两贯钱的纯利就很不错了。”

    黄牛儿一听就笑了,心说老娘的算计不错,但眼光太浅了,便笑道:“娘,爹的打算是羊肉拉面卖十文一碗,羊杂的卖八文,光头面卖五文,高扯低一算,两百碗拉面也不过一千五百文上下,连本带利两贯来钱,再算上酒菜的利钱,算两贯纯利倒不贪心。不过俺的打算可不是这些,俺想着就在南门口边建一条食汇街,设上瓦子,将俺会的二三十种吃食摆开了卖,定然大赚。”

    “食汇街?”这个新词让二娘一愣,可一听要设瓦子,倒是灵机一动问:“可是像那东京汴梁的马行街一般?”

    这瓦子又作瓦市、瓦肆,是指一片范围广大的场地,这块场地上除有酒垆茶灶何优肆娼门外,还聚集着杂耍卖艺和土产医药等等行当。

    黄牛儿答道:“正是!娘以为如何?”

    谁知道二娘却冷了脸喝道:“胡来!黄州城不过初三、十八赶集,建了这食汇街,每月只做两日的营生?”

    黄牛儿却笑道:“娘,这黄冈是望县,黄陂、麻城也是紧县,再远些的几个县,人也不少,为何偏生每月只许两日赶集,只要官府敢开榷场消了门禁,俺有手段可以让黄州每日能都赶集。”

    二娘自然来了兴趣,忙问:“是何手段?”

    黄牛儿故做神秘道:“开门不过七件事,赚钱就数盐酒茶!”

第三十九章 【晨起】

    听着儿子将他那食汇街和盐酒茶的挣钱打算娓娓道来,姚二娘心海先是如惊涛骇浪一般翻腾,但很快也就平静无波起来。

    俺的牛儿是谁?可是老神仙的亲传弟子,六年前交给老神仙的时候还是个懵懂的奶娃子。可半年多前回来时,虽不说因为害了失忆症忘了前事,每日里懂得起早干活、孝敬父母不说,还辩文识字写的一手好书法,就是自家当了主薄的弟弟瞧见了也是赞不绝口,再说前几日他拿出来的拉面方子也是绝妙,如今有了这般打算倒也不稀奇,毕竟儿子是老神仙的弟子,有这般手段也是该的。

    姚二娘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出身,眼光见识自然要比贫家寒门高远,不但不泼冷水,反倒主动为儿子拾遗补缺起来,提出一些诸如:西边的江陵府有茶马榷场、而下江的江宁府有盐铁榷场,所以黄州要开榷场就不能涉及到盐、马和铁,否则两地必然要出手梗阻;黄州本来就产茶,唐时黄冈就出贡茶,又以英山云雾茶为主,周边的蕲春茶和浠水花茶也是不错的货品,所以要开便只能开茶叶榷场,然后以此为主,慢慢申请开放盐解;至于造酒,却是不能操之过急,如今淮南路和淮南西路这两路上农业废弛,每年青黄不接时多有饥荒发生,需要从江南各地调运粮食救济,可谁都知道造酒要消耗大量的粮食,如今根基未稳就忙着启动是为不智。

    有了二娘帮忙打算,黄牛儿的创业思路也更为稳妥和详细起来,娘儿俩一直讨论到了三更十分这才罢了,倒是二娘回了之后却叫田四打着灯笼去了脚店,把借口督促修葺,实际上却是叫了相熟的朋友在脚店里厮混吃酒的老倌给叫了回来。

    想想黄牛儿前几日的遭遇就不难猜到老倌在这黄州城里的能量,毕竟他早年可是经营着家里的肉档和脚店,一个交游广阔的成就肯定是get√了很多年,这一是他破产之后还能在黄州城里继续谋生的依仗。

    这不,想着转让了六年的祖传老店终于拿了回来,老倌当然要登高一呼,将这几年明里暗里帮衬过的狐朋狗友们叫来吃喝,也算是为日后黄家老店重新开张打下个铺垫,可别小看了这帮城狐社鼠的泼皮们,鸡鸣狗盗之徒也是有春天的。

    也不知道老倌是几时回的家,这二娘又跟老倌议了多久,反正不认床的黄牛儿倒头睡下之后,猛然听见大将军的打鸣声再睁眼时,就已经是第二日的黎明了。

    按着这半年来养成的作息,黄牛儿也不赖床,直接一个懒驴翻身就起来了,穿好衣衫出本准备洗漱,却面对着陌生的天井有些发愣。这搬了新家,也不用担水了,骡子也有孔云和田四照看了,柴也有整整一间柴房的存货不用自己劈了,这早起锻炼的顺序链一下子就被打断了。

    想了想,黄牛儿倒也很快反应过来,想想先走到井边打水了洗了把脸,然后回屋将身上的直裰换成了短衫,还拿了条布手巾搭在脖子上,便从正门走了出去。

    扭头看看,这宅院的正门只有两级台阶,算是个中等的宅户,大门顶上也还没挂上府匾,不过还是挂上了一对写有黄府字样的灯笼。

    记下了左邻右舍的门街样子,黄牛儿扎了扎脚上步袜的绑带,便沿着街巷慢跑了起来。

    黄州城真心不大,对于这座城池的历史黄牛儿也所知不详,一些近况还是从舅父前不久给的县志里瞧来。就知道黄州在先秦时叫做邾邑,后来到了隋朝改为永安郡,郡治移置举水之滨的黄冈县城(今新洲县境内)。唐朝武德三年(620年),永安郡废,恢复原黄州建置。次年,设黄州总管府,领黄冈、黄陂、麻城3县,省木兰入黄冈。唐元和三年(808年),撤销麻城县,其地并入黄冈县。唐大中三年(849年),复置麻城县。黄州辖黄冈、黄陂、麻城三县。唐中和五年(公元885年),黄州州城(黄冈县城)东迁一百二十里,在故邾城(今禹王城)遗址重建新城。

    到了宋初,黄州州城(黄冈县城)离开邾城遗址,向东南迁至江滨,新建的州城南北向五里、东西向四里有余,南临长江,北接赤壁山,东南城外还有一个不大泄湖被称为西湖,城内只有一条南北向的同街作为主街,小街十二、小巷三十六,城中心差不多住了二百来户的大户人家,周边有个五六百户的贫家,也就是黄州的全部规模了。

    黄牛儿顺着街巷绕着新家为中心一直跑着,很快就确定了周围的大环境,首先就是舅父的姚家老宅是在主街的东里,而紧邻的自家新宅又是在姚家东院的北里,自家的宅院正门向北而开,出门后往西走一百五十步进入通向主街的斜街,向东走一百步进胡家巷,左拐向东就是通往东门的主街,若是以黄州府衙作为城市的中心点,那么黄家的方位就是在城市的东南,也算是地方了。

    黄牛儿一边跑着,一边记下路径,虽然是晚夏清晨,天气还是凉爽,但不一会也跑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正准备回去时,却听见前方不远有诵经声传来。拿眼去瞧就瞧见不少衣衫褴褛的乞丐花子正井然有序的排着队站在道旁等待寺院舍粥,待黄牛儿跑过去一看,才发现自己跑到了定慧院门前。

    元丰三年(1080年)时,苏轼因乌台诗案被贬谪黄州后,最初就在这里居所,并写下了《卜算子·黄州定惠院寓居作》、《寓居定惠院之东杂花满山有海棠一株土人不知贵也》等名篇,只不过如今才过了三十多年,还算不得什么名胜古迹。

    见了定慧院,黄牛儿就知道离东门不远了,因为这座寺院是建在官府的公地上,它的东墙距离黄州东门的城墙只不过五十步远,因为这东门外不远就是西湖,地势不便于攻城作战,再说寺院也非人家,所以倒也容的它靠墙而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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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舍粥】

    认清了位置,黄牛儿也准备转回了,不过此时却听等待的花子流民们参差不齐的叫了一声佛号,随后鼻中就闻到了一股小米菜粥的清甜香味,肚子便咕噜了起来。

    突然间,黄牛儿想到了昨晚跟娘亲打算的时候,提到过有关人手的事情,按照老娘的说法人手最不是问题,只要老黄家挂出牌子收徒,三日之内招个上百人不成问题,而且都是自愿白干三年只管吃喝的长工。

    可黄牛儿却觉得这样的长工也就只能当做长工来用了,若是要是想叫这些长工干点别的可就麻烦,所以还得听梦中那先生的话,另作打算才是。

    想了想,黄牛儿改跑为走,一路瞧看排队领粥的花子乞丐们,发现其中多是中老年人,然后就是拖家带口的流民,十几岁以下的小叫花子却是不多,也就三五个而已,并且多是跟在老叫花子的身后。

    走到了定慧院的正门口,黄牛儿就停下了脚步站到路边蹲着仔细观察了起来,就见僧人们在定慧院门前路边搭了一个五丈开间的草棚,里面架了五口大锅,锅里的小米菜粥正被大火熬煮得粘稠,瞧几个伙头僧人满头大汗的用大铲把热气腾腾的菜粥搅拌,估计这粥干得能插着筷子不倒。

    前来领粥的人多自备着碗,每人都能领着满满一碗的菜粥不说,粥棚边上还有一个僧人坐在一架长案前,领了粥的人只要去到案前在一本纸簿上按个手印,还能领到三文铜钱。不过也不光是领钱,黄牛儿注意到僧人也在仔细观察领粥的流民和乞丐,对其中一些看上去身体健硕的便开口说些什么,而那些人多数是宣一声佛号道谢后便走了,只有少数几个听了言语的就转身走到了粥棚一旁吃粥。

    不一会,大约五、六十个花子乞丐和流民都领了粥,其中的花子乞丐全部领了粥和钱转身就走,流民中拖家带口的也是,只有几个看上去像是独身的流民留了下来,而且他们还额外能多领一份菜粥,随后就看见一个管事僧人将这些人带走了。

    也就在这时,又有一群僧人从定慧院里出来,手上却拿着桌椅板凳和好几个盖着布的大提篮,跟着黄牛儿就听见身后大路上响起了一片噪声,扭头一看却是百十个穿着短衫的苦力和糙汉快步走了上来,队也不排直接帮着僧人们把座椅板凳摆好就坐下了,很快每人面前都摆上了一碗热腾腾的菜粥以及用筷子穿起来的两个杂面炊饼。

    正看着纳闷,一个年轻的僧人提着一个笔盒模样的东西从定慧院里出来,然后挨个到桌旁与这些苦力糙汉们说话,并从笔盒里摸出一枚枚的各色竹筹搁在了每个人的面前,黄牛儿瞧着仔细,竹筹的头上染色有红有绿还有蓝和白,苦力们也不说话,动作快的吃饱了之后便拿着竹筹起身往东门去了。

    看了这一会儿,大致也了解这定慧院舍粥的过程,黄牛儿便起了身准备走了,谁想着一个提着篮子的老僧却是向着黄牛儿走了过来,笑道:“小后生,可是饿了?”

    黄牛儿一呆,老僧却是两步走到了面前,先从篮子里摸出了一个杂粮炊饼塞到黄牛儿手里,又伸手摸了摸黄牛儿的肩骨和手臂,眼中满是欢喜,然后热情的拉着黄牛儿的手道:“且去吃碗热粥,再说其他!快去!快去!”

    说完却是转头沿路走了,黄牛儿一看,倒也看见了路边有不少蹲着的老花子,老僧一路走去,一路给花子们发炊饼,只不过花子们虽然接了炊饼道谢,可瞧向老僧的面色却没有感激,只有一种说不出是戒备还是害怕的表情。

    想了想,黄牛儿也不去吃什么粥,拿着炊饼转身便往家走了。

    当他走过老僧的身边时,却从眼角的余光里瞧见正在发炊饼的老僧抬头看了他一眼,虽然老僧脸上还是笑脸,可黄牛儿却觉得他看自己的眼光有些冰寒,让自己不由后脊梁突然麻痒了一下。

    走了不远,黄牛儿往家的方向拐了个弯,就发现街边的一家小店旁的偏巷里,正有几个小乞丐围坐在一起在喝粥,顿时心里动了想法。

    便走了过去,开口问了一句:“你们怎么不领炊饼?”

    小乞丐一共五个,三个男孩和一大一小两个女孩儿,正是刚才黄牛儿看见的那几个,当时见他们分别跟在老乞丐的身后,还以为不是一伙,如今倒是没明白过来。小乞丐中年岁最大,看上去能有十四、五的少年看着黄牛儿走来神色间起了警觉,将手中的粥碗放下喝道:“你想干啥?”

    黄牛儿抛了抛手上的炊饼,止住了脚步问道:“俺就想问问,你们为什么躲到这来,却不领炊饼。”

    乞丐少年眼中的敌意更甚,回道:“凭什说与你听?”

    黄牛儿想了想,将手中的炊饼递了出去道:“说了,这饼给你如何?”

    乞丐少年听了,却拿眼仔细来瞧黄牛儿,好一会都不说话。黄牛儿想了想,伸手摸了摸衣袋,发现里面有十几文钱,便掏了出来道:“不要饼?俺使钱如何?”

    看到黄牛儿摸出来的铜钱,乞丐少年眼中的敌意未减,却道:“你不是定慧院的人?”

    黄牛儿心中更疑,便坦然道:“俺叫黄牛儿,俺家之前住在城西,刚搬过来。你可知道南门口的牛家店?那是俺家的老店,过不了多久就要改回黄家店了。”

    听了黄牛儿这么一说乞丐少年的眼中的敌意终于有了松动,见他目光终于落在了黄牛儿手中的铜钱上,眯了眯眼后才道:“那和尚给得饼吃不得!”

    “为何?”黄牛儿听了大奇,干脆又上前两步,将铜钱塞进乞丐少年的手里,压低声音道:“快给俺说说,俺也觉得那和尚有鬼!”

    乞丐少年还没说话,一旁的一个年岁稍大的乞丐小女孩便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含含糊糊的哭道:“俺哥哥就是吃了老和尚给的饼肚疼,就不见了。”

    这话黄牛儿听不明白,只能来看那乞丐少年,少年想了想便道:“俺们私下里猜测,那定慧寺舍饼的老和尚是个贼拐子,近几个月已经丢了好些人了,有几个都是吃了他给的饼后肚疼,被定慧院的人救走之后便再没踪影。”

    黄牛儿听了大奇,开始回忆起那发饼的和尚,只是觉得他瞧人的感觉有些怪,却是一点都没发现他是拐子的迹象。

    想不通也就不想了,便说起正事:“俺家老店快要开张,缺些洒扫打杂的小厮丫头,你们几个想不想每日有饱饭吃?”

第四十一章 【切磋】

    “你说的是真?”领头的乞丐少年眼神亮了起来,但他很快摇头道:“牛家店俺知道,却是没见过你,俺不信你!”

    黄牛儿笑道:“你信牛家店就成,可还认识与你们一般大小的乞儿,过午便一并领到牛家店去行了,俺要是不在你们就找俺爹黄老倌,说是俺叫去的就成,莫去晚了!”

    说完黄牛儿随手将手里的炊饼往墙角一丢,拍拍手便扭头走了。

    至于这些小乞丐们会不会听他的话,黄牛儿虽然心里没底,但也不担心,反正也就是十几文钱的损失而已,如今他家里可是有整整二十两银子和五十贯的飞钱可以随意花用,拿十几文钱打赏一下还能心疼?

    走不了多远,黄牛儿就来到了新家的正门街巷,倒是看见了自家师兄换了一身月白道袍正在走着,便急忙追了上去笑道:“师兄,可来了?”

    公孙正闻言转身笑等,黄牛儿注意到师兄腰下的招文袋鼓鼓囊囊,手上提着个包袱,背上更背了两把剑,凑近了一瞧才发现多出来的那把是柄与松纹古剑差不多大小的黑色木剑。

    见黄牛儿身上的短衫带着湿痕,公孙正便问了一句:“这般起早,何处去了?”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朝阳也升过了城墙,将光辉撒得一城绚烂,黄牛儿拿起布巾擦了擦汗,走上来笑道:“换了新家,不用担水喂骡,便出去跑了一圈,发发汗热热身。”

    “好!倒是知道勤勉,走吧!”公孙正点点头,便领头走了,黄牛儿倒也机灵忙上前帮师兄接了包袱。

    没几步便走到了门前,发现孔伯正在打扫门前的地面,黄牛儿忙给孔伯问安,又问了齐姨的所在,便领了公孙正进家。

    在灶房寻着齐姨后,便由齐姨领着师兄安顿在了偏院的一间客房里。

    公孙正也没什么可收拾的,进房将身上的招文袋、包袱和松纹古剑放了,便提着木剑走出了房门,抬眼瞧了瞧偏院的天井,就对黄牛儿道:“师弟,不如我俩先来切磋切磋。”

    “好!”黄牛儿忙回屋拿了自己的棍子来,便摆开了太祖腾蛇棍架势,公孙正便使剑摆了个仙人指路的起手式,笑道:“尽管攻来便是!”

    黄牛儿也不客气,就使了腾蛇棍中的问路式,一招打草惊蛇便往公孙正下盘扫去,可谁知道公孙正却是用手中木剑随意的轻轻一格,而后剑身便贴着棍子往黄牛儿的手指削了过来,且公孙正动作太快,黄牛儿根本无法变招,加上又怕被木剑真削到手指,急忙放了棍子。

    就一招,黄牛儿就被打脱了武器,自然是败了。

    “再来!”公孙正脸上依旧笑意盈盈,后退了两步道:“腾蛇棍在巧不在力,所谓一力虽降十会,但一巧可破万钧。”

    记得周桐传授这腾蛇棍与黄牛儿时,说过这腾蛇棍乃是霸王枪的入门基础功法,使好了腾蛇棍便是打好了霸王枪的基础,而这一巧可破万钧的说法也是听过。只可惜周桐传功给黄牛儿的时间不过短短的三个月时,能够将一套射术、一套枪法和一套棍法的套路记熟,也是黄牛儿的极限了,不过半年时间怎可能这就融会贯通。

    随后黄牛儿也不气馁,从连续八次被一招脱了武器,到抗下两招、三招,当日头升到离头顶还有半尺的角度时,黄牛儿已经能够抗下六招才会被打掉兵器了。

    相比浑身热汗湿透,伸出长舌喘得像狗一样的黄牛儿,此时公孙正不过才是脑门微微见汗,再一次用了六招才把黄牛儿手上的长棍打掉,公孙正便收了木剑在身后,笑道:“不错!功底不足,但懂得随机应变,心智却要比师兄见过的许多人强上不少。罢了!一个时辰就有如此进步,也是不错,今日就到这吧!”

    说完公孙正转身回了屋子,累得跟死狗一样杵着长棍硬撑着的黄牛儿双脚一软,险些跌在地上。还别说,公孙正的武艺自然是比黄牛儿这种连半吊子都远远够不上的初学者要高出几十层楼的高度,况且做师兄的也没使了全力,这对练了一早上全都使的巧劲打丢黄牛儿的兵器而已,手指都没伤他。

    猛喘了几口气,黄牛儿将长棍一丢,蹒跚着走到了檐荫下一屁股靠墙坐了去,抬起双手看了一眼,发现全没破皮可就是青一点紫一点痛的厉害。

    “少爷,快来喝些水!”早就在一旁候着的福寿抱着个大茶壶走了过来,手里拿着的一方手巾忙给黄牛儿擦汗道:“老夫人说,练完了不能喝凉水,也让齐姨备好了饭食。”

    黄牛儿看看天,此时才是辰时末的样子,想不到自己半年打熬出来的身体,居然一个时辰就被耗完了体力,这要是在战场上与人搏命,岂能有活下来的道理?

    也顾不得手疼,接过茶壶咕咚喝下去大半,才对福寿道:“福寿,扶俺起来,去请师兄同去用饭。”

    起了身,一手搭在福寿的肩上往公孙正的屋子走去,还没进门公孙正便走了出来,身上的月白道袍也换成了一件灰布的直裰,脸上的汗迹也洗了去,笑道:“走,用饭去吧!”

    说完浑然不见黄牛儿揽着福寿肩膀的惨样,径直往饭厅去了,等到饭厅坐下准备吃饭,黄牛儿更发现了一件惨事,那就是他的手抖得厉害,根本就抓不了筷子。

    公孙正虽然都是用巧劲,可黄牛儿这种初学者又如何懂得用巧劲卸去兵器碰击传过来的震动,自然是伤了。不过他却不言不语,双手稳稳的一手捧碗一手拿筷吃得开心,还给黄牛儿碗里布菜道:“师弟怎不动手,吃啊!”

    黄牛儿试了几下,始终还是控制不了疼痛难忍抖如筛糠一般的右手,干脆心一狠便丢了筷子,用手抓了碗里的小米饭便塞进嘴里。

    见黄牛儿能破了这智障,公孙正这才笑着对福寿道:“福寿,一会去打些凉水来与你家少爷。”

    然后也不见他从哪里摸出了一根银针来,直接就在黄牛儿裸着的双臂上迅速的扎了几针,果然很快黄牛儿就感觉到双手的疼痛感轻了不少,抖得也不厉害了。

    也在这是,却看见齐姨的儿子孔云两步抢进了饭厅来,一脸急切的对黄牛儿道:“少爷,出事了,老爷让人抬了回来,大夫说怕是肠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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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急症】

    黄牛儿听自家老倌发了急症,那还吃得下饭,慌慌张张就跟着孔云抢了出去,师兄公孙正却不慌不忙把碗里的饭吃了,这才转回住处从招文袋里掏出了几个小瓷瓶也去了老倌的房里。

    此时,黄老倌躺在床上疼得面色如纸,可二娘和黄牛儿急得在床前乱转也没什么法子,公孙正一进门黄牛儿就瞧见了,忙道:“师兄可来了。”

    “来了!”公孙正上前瞧了一眼老倌,瞧见床前摆着的空药碗又抽鼻头闻了闻道:“大夫瞧过怎说?”

    黄牛儿忙道:“断说是肠痈无疑,已经用了汤药,可俺爹疼得厉害……师兄可否给俺爹扎上两针?”

    公孙正却是摇头道:“肠痈之症,病发脏器,虽说可以施针让世叔昏睡忘痛,可却还要瞧看世叔服了汤药之后的反应,却是轻易施针不得。”

    说着公孙正这才端起空碗仔细闻了一下,又尝了一点残余的药液,这才点头对姚二娘道:“这七贤汤倒也对症,待小侄瞧望再说。”

    听了公孙正的话,二娘忙让人拿来了胡凳摆在床前,公孙正先给老倌仔细把脉,又观了老倌面色,最后脱去老倌身上的褂衫按压了腹部,这才道:“还好,虽是急症,却不严重,针石能解。”

    说完这才取了银针出来,这就准备给老倌扎针,倒是黄牛儿看了却奇道:“师兄,你这针竟不消毒?”

    公孙正举着针一愣,反问:“消毒?消何毒?”

    说完还瞧看了一眼手上的银针,见针身精亮,并没有发黑发暗,黄牛儿却是忙让福寿点了盏灯过来,想了想之后道:“俺家师尊说过银针需要过火消毒,说银针只能验出砒霜之毒。”

    公孙正却笑道:“方才与师弟扎过,可有中毒?也罢!”

    说完还是将银针烤了,便在老倌身上扎了起来,下针不久老倌看似疼痛减轻,很快便哼哼着睡去,公孙正道一句若无意外老倌只需卧床休息几天也就好了,让一家人算是放下了心来。

    姚二娘反常的没有念叨老倌,使人都散了之后,先是谢过了公孙正,这才对黄牛儿道:“我儿,如今你爹发了急症,老店的修葺却还需要人盯着,你快去店里守着,待娘收拾好你爹便去。”

    黄牛儿答应一声,也谢过了师兄,便快步跑了出去,不过他又很快折返回来,回屋拿了一张十贯的飞钱票子这才出了门。

    出了家门,黄牛儿心中的打算却是转得飞快,老倌得了急症这事说不好也好,当即就先去舅父家的钱铺兑了飞钱,十贯的飞钱换了七两散碎银子和几百文铜钱。倒不是钱铺敢坑他,而是十贯的飞钱票子就只能换这么多,若是写着十两足银的飞钱票子就能换十两的足银了。

    用钱铺送的褡裢将钱装了钱,又去了主街上一家与老黄家相熟的脚店叫了酒食饭菜,这才匆匆忙忙跑到了老店,只见自家老店并未因老倌发病而停了工,几个请来的匠人正在北边的开间里忙着打制桌椅,还有两个父子模样的瓦匠正在南屋边上拣选着新瓦。

    黄牛儿左右一看,却没见周围有小乞儿,便快步进了店里,一个蓄着络腮胡子的老木匠见了,便开口问道:“小牛儿,你家老倌如何了?”

    黄牛儿忙笑着答道:“劳烦陈三叔挂念,俺爹已经服了周大夫给开的汤药,又得俺家的师兄施针,已经好了不少。”

    “好好!”陈三叔点了点头,便埋头做起了活来,黄牛儿却给几个工匠叉手道:“劳各位叔叔伯伯帮手,俺爹让人准备了些酒食做谢,如今瞧看时辰怕要来了,还请拾到一下用了再说。”

    匠人们听了便笑,有人道:“还是黄老倌儿厚道,哪怕发了病也还记着俺们,瞧望这黄州城里,哪个东家还招待午食的?小牛儿,可要帮了俺们多谢你家老倌儿。”

    黄牛儿忙笑答:“应该的!俺家老店也亏各位叔伯帮衬,俺爹便常跟俺说,这些年没了各位叔伯,俺老黄家也早就没了。”

    “嗯!娃子懂事,老倌儿有福啊!”几个匠人口中夸赞,手中却是不停,倒是陈三叔道:“好说!牛儿去给冯家哥儿和他爹说上一声!”

    当即黄牛儿便出了们向那拣瓦的父子说了,又回来瞧看了一看锅灶,见锅里烧的茶水还余不多,便生火有煮了些。

    正忙碌的时候,定好的酒菜也送来了,却是一桌八大碗加八小碗带两坛土烧的正式席面儿,而且是摆了两桌。一旁匠人瞧了都觉得惊讶,一个年轻的漆匠凑到陈三叔的身边小声说道:“爹,这席面怕要一贯钱吧?”

    陈三叔摇头道:“不止,这浠水土烧一坛就得二百文呐!”

    黄牛儿打发了送酒食的小厮走后,便回头叉手道:“各位叔伯,且入席吃酒再说!”

    陈三叔也不客气,便做了首席,待匠人都坐下,却道:“俺等只有八人,却摆了两席,可是还有人来。”

    黄牛儿听了,便扭头往外望了望,这才笑道:“是有些人,俺算计着要来,也不知道会不会来。也不用等,俺来给叔伯们筛酒吃了再说。”

    说着黄牛儿便勤快的主动拿了酒具开了一坛土烧,一碗一碗给匠人们筛酒,陈三叔便也笑着给黄牛儿介绍起来,这次来帮老店修葺的有他陈三和儿子陈狗儿,还有木匠刘能、王四儿、熊七以及漆匠何二,还有泥瓦匠冯山和儿子冯九郎,黄牛儿端上酒谢了,倒是引来了众人的夸奖。

    早饭没怎么吃的黄牛儿自己也饿了,再说现在手虽然还疼但也不抖了,便跟着众人大吃了起来。

    虽然是有酒的席面,匠人们却也懂得分寸,几口喝了酒后便风卷残云一般将一桌子菜吃了个干净。

    如今匠人们给东家做工,从来都是只管早晚两顿饱饭,能给几片荤腥尝尝就已经是不错的东家,哪像老黄家居然还管中饭,并且还是有酒的席面,自然不能借酒拖了时间。

    吃好之后,匠人们也不休息,转身又干起了活来,黄牛儿便一个人把吃残的席面收了,又将没动过的一桌酒菜收到了灶房的锅里,借了灶膛余温热着。

第四十三章 【收服】

    忙完了一切,这才来看匠人们干活,倒也明白了老倌的修葺想法。

    首先是店里的旧椅烂桌全部不要,打制整套新的,然后就是检修房梁柱、屋栏和椽子,然后重新上漆防虫防蛀,还有就是将顶上的瓦片重新拣过,算下来倒也的确是三五日的活计。

    瞧了一眼如今堆在开间外面的好些旧桌椅,估计是要拿去烧火用的,黄牛儿却叹了口气,不由探头看了看门外的街面,却没发现自己想要等的人。

    黄牛儿便守在一旁瞧着匠人门做活,差不多到了未时末的时候,被人练了一早上又受了惊吓的黄牛儿正乏的要死,却终于等来了早上他邀约的乞儿们。

    出门一瞧,就瞧见那领头的乞丐少年带来了大大小小十二个花子,其中五女七男,算上他自己正好十三人,见黄牛儿果然在店里等他,便站出来问了句:“你早上说的话当真?”

    黄牛儿嘿嘿一笑道:“自然当真,俺老黄家的名声,黄州城里可是能当钱使的!”

    突然那少年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一脸正色的对黄牛儿道:“当真就好,若真能给俺们弟兄姐妹一口饱饭吃,俺叶大龙便给你做牛做马!”

    叶大龙一跪下,他身后的十二个孩子也都学着跪下了,然后在叶大龙的带领下咚咚咚的就给黄牛儿磕了三个响头,倒叫黄牛儿一愣。

    “阿爷,小牛儿收这些养不家的花子做甚?”听了动静出来瞧看的匠人们也楞了,陈三叔的儿子陈狗儿瞧了,便问道:“莫不是那多出来的一桌席面儿,就是给这些花子准备的?”

    陈三叔也是一脸的惊讶,也是摇头道:“怪了,要是黄家要收徒招小厮丫头,只怕大把的良人愿来,收这些养不家做甚?好了,专心做事去,东家的事情莫要多管。”

    黄牛儿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对他叩首,首先感到的是心慌,却又觉得这心慌的感觉也是不错,当即笑了笑道:“好!都起来,便跟俺来吧!”

    说完就指着堆在店外的旧桌椅让几个孩子摆桌,又让人跟他去灶间把热着的席面饭菜取了出来,更亲自把剩下的一坛子土烧拿了空坛匀了一大半放好后,便往剩下的小半坛里兑水,然后给小乞儿们一人倒了一碗,便端碗道:“喝了这碗酒,你们便是跟着俺混了,往后只要俺有肉吃,你们就一定有肉汤喝,干了!”

    一帮小乞儿们都面面相窥,他们还真没见过这阵仗,倒是那叶大龙懂事,仰着脖子就把碗里的水酒干了,然后抹了抹嘴道:“主家,弟妹们还小,只怕饮不得。”

    黄牛儿笑道:“以后都叫俺少爷吧!这酒兑了水,不会醉人的,再说吃了饭还有大把的事情要做。”

    乞儿们都起身叫了一句少爷,然后大着胆子端碗喝了起来,虽然酒味很淡,可还是有不少人喝红了小脸。随后便在叶大龙的带头下,如真正的风卷残云一般对付起了桌上的饭菜,机灵的直接往鸡鸭鱼肉下手,年龄小使不好筷子的干脆动手去抓,几乎也就是眨眼的功夫,桌上的菜碗里便干干净净,每个孩子面前的小碗里却是堆成了山一般。

    黄牛儿也不劝阻,这些乞儿受多了苦,一时半会这种争食抢食的行为肯定是改不过来的。

    也不过半刻钟不倒的功夫,十三个孩子就把自家碗里的食物生生给塞进了肚里,然后一个个肚儿鼓起,就是年纪最大的叶大龙也不例外,不过他肚子里倒是食少水酒多,借着帮忙的名义把其他孩子喝不下的水酒全都干了。

    看着一帮身子瘦弱却挺着大肚子的孩子们,黄牛儿笑道:“都吃饱了吧?吃饱就跟俺走!”

    瞧着这些孩子前呼后拥的跟着自己往主街走,黄牛儿心中很是欢喜,浑然忘了自己也不过是个孩子。

    看着十三个孩子一脸欢喜的跟着自己,心道这自己的第一批小弟如此就收服了,这也太顺利了一些,果然想要做事,必须得先有钱啊!

    走了没多远便去到一家当铺,然后比着孩子们的身材一人买了一套旧衫,又去成衣店一人买了两套亵*衣、亵*裤和鞋袜。跟着找了家梳头的招店,问清了用药去头虱比刮光头贵之后,便给男孩们全刮了光头,但给女孩们用了药。

    之后找了家汤池,让孩子们好好的洗了个澡,破旧的烂衫衣服也都不要了,洗好后便穿着新买的衣衫出来,并又去成衣店给男孩们买了布帽遮羞,跟着去了偏街的小草市儿,卖了大量的竹竿、竹篾和芦席,还有十几口铁锅、铁罐、煎锅,以及从铁匠铺里买了一大捆手指粗的铁枝,并订购了一千根尖头的细铁枝儿,这才租了辆骡车浩浩荡荡领着孩子们杀回了老店。

    到了店门口,让骡车下了货之后,便指着开间北边的空地道:“好了!等俺去请了师傅,俺们这就动手!”

    说着黄牛儿便进了店,寻着了陈三叔道:“三叔,却要来劳烦了,俺想请三叔教俺们搭个棚子。”

    黄牛儿带人回来的动静匠人自然都瞧见了,听他说了想法怎能不搭手儿,想想也不费事,便都停了手上的活计出来帮忙,不倒半个时辰就用竹竿、竹篾在空地上搭起来三间棚子,棚子四周用芦席一围,也就成了。

    刚弄好棚子,黄牛儿就瞧见自家的骡车载着姚二娘和孔伯来了,瞧着三间新搭起来的棚子,车上的姚二娘可是长大了嘴,十分的惊讶。

    黄牛儿忙迎了上去扶了姚二娘下车,指着棚子笑道:“娘可来了,瞧这几间棚子可好?”

    姚二娘一脸惊讶的下了车,瞧着三间看来倒是扎实的棚子却问:“牛儿,昨夜不是才说好,此事还需娘和你爹打算一番,怎么今日说干就干了?”

    黄牛儿却是楞到:“又不是什么大事,还要几般打算,如今爹又发了急症,却要等爹好了再说么?书上可是说,季文子三思而后行,子闻之,曰‘再,斯可矣’,俺自然是说干就干了。”

    姚二娘听了好笑,黄牛儿口中的书她自然也读过,书上的道理自然是对的,可黄牛儿这般说干就干的行为还是实在无法接受,正思想着如何劝说一下儿子,却见着好些个男孩女孩围拢了过来,然后就对着姚二娘拜下道:“见过老夫人!”

第四十四章 【大干】

    姚二娘再次大惊,扭头来瞧,黄牛儿笑道:“娘,这些便是俺今日收拢的乞儿,日后就是俺们家的小厮丫头了,都不用使钱,以后管吃管住也就是了。”

    “胡闹!”姚二娘喝骂一句,却也无可奈何的瞧着一地的孩子,道了句:“快起来吧!”

    老倌是个倔牛也就算了,没想到儿子如今也有样学样,作为母亲姚二娘也没法多说什么,便上来一个个仔细瞧了这些孩子,发现他们除了瘦弱之外倒也没有残的病的,而且看着一个个里外里都算干净,衣衫虽旧可里面的亵*衣却是崭新,甚至身上还有用胰子沐浴后的味道,想了想不由回头看了黄牛儿一眼。

    乞儿们怎可能去汤池洗澡,肯定这一切都是儿子办了,倒也是个玲珑的心窍!

    当下姚二娘忙让孩子们帮着孔伯从骡车上搬下了备好了夜食,想着孩子们的饭没有备,正打算叫孔伯回去再做,黄牛儿却道已经找脚店叫了饭食倒也不用操心。

    待众人用了饭食,黄牛儿便带着孩子们回了新家,反正家中空房还多,也不怕住不下。待一切安顿下来,黄牛儿这才抽空问了孩子们的生辰年岁,才知道这领头的叶大龙居然比自己还要大了三个月,最小的孩子也刚有十岁,可惜只有一个叶大龙,一个王二娘有名有姓,其他的孩子都是只知道乳名,想了想干脆就让他们姓了黄,先叫着乳名等以后加了冠、及了笄再起大名也就是了。

    除掉叶大龙和王二娘,余下的十一个孩子分别是:黄石头、黄润娘、黄铁头、黄树丫、黄玉妞、黄犁头、黄三弟、黄巧娘、黄十七郎、黄大栓和黄胖虎。

    孩子们的来源,也都是今夏饥荒时从各地逃到黄州的饥民,要么是跟家人走散了,要么就是父母饿死了,其中铁头和树丫是兄妹,巧娘和三弟是姐弟,只有叶大龙是去年春天就开始在黄州流浪的老前辈。

    对于这些血泪史,黄牛儿也不多问,安顿好了他们之后,他却去了师兄的屋里,对师兄说了今日他收了十三个孩子做小弟的事情,道:“师兄,俺想明白了,的确得有些长远的打算。”

    “哦!”公孙正听他说收了不少孩子,心中也是一奇,又听他说有了打算,眼神不由亮了起来,问:“那么师弟打算如何?”

    “俺要赚钱,赚很多钱!只有赚了钱,才能建一支军队,有了军队才能自保,保住了自家,说不定就能保国保民。”黄牛儿直言不讳,却是听的公孙正一愣,问他:“建军队?师弟你……没想差了吧?”

    黄牛儿摇摇头,却顺着公孙正昨天的话道:“俺昨夜想了想师兄的话,若是天机是真,也就是说俺大宋的官军万万靠不住,想那金国大军能灭了辽国,又破了东京汴梁,定然那军都是骁勇之将,百战之士,凭个人之力难以抗衡。所以……如此这般,俺师兄弟想要行事,就得要有自己的军队,万一师兄的打算不成,不能杀了那阿骨打,俺就组建大军,待他杀来时决战也就是了。”

    “着啊!”公孙正双手一拍,眼前不由一亮,便起身在屋里转起了圈来,不时口中用黄牛儿听不懂的方言碎念着什么,很快便再次把手一拍,道:“不错!师弟的打算竟让师兄茅塞顿开,想那天机定不可能轻易更改,大宋厢军糜烂,边军倒也有些战力,可瞧天机预示如此,所以自建大军才是唯一之法了。好好好,某便立即去信二仙山和老君观,将此事禀告上去。”

    又道:“师弟此事可行,放手去大干就是,若是缺了银钱只管开口,师兄与你筹备钱粮就是。”

    黄牛儿便道:“放手大干却不着急,还是一步一步摸索着来才是,至于钱粮现在倒也不差。”

    随后两人又商量了一些杂事,黄牛儿这才回屋倒床睡了。

    这一夜,黄牛儿却是奇梦良多,梦中似乎跟着一道道美食从天涯到海角走了一遭,待天明鸡叫醒来时,才发现整个胸襟都被口水打湿了,努力想了想发现梦中的一道道美食全都记着,而昨夜发的奇梦似乎叫什么“舌尖上的中国”。

    起身了之后,黄牛儿便到孩子们住的地方瞧了,十几个孩子挤在一间偏房里,此时正睡得香甜,也就不扰他们,自己出去跑步,回来又使了一趟腾蛇棍后,孩子们这才陆续起了。

    倒是今日一早没见师兄公孙正,去了他的屋子也不见影踪,便领了孩子们吃了早饭,就又拿了两张十贯的飞钱背了钱褡子领着孩子们出了门。

    很快黄牛儿就带着孩子们在草市上买回来二十只杀好的鸡,又买了五十斤官盐、二十斤红糖、十斤上好的虾皮和十斤上好的野鲜菇干等主料,以及八角、香叶、茴香等等的辅料,还买了一大两小三方石磨,加上七七八八的杂物,居然把褡裢里昨天花剩下的五两碎银子加几百铜钱还有二十贯飞钱都花干净了。

    回家之后,黄牛儿又叫上了二娘齐姨孔伯还有福寿他们,一起忙碌了起来。

    首先是孔伯带了叶大龙和几个年纪大点的孩子开始杀鸡退毛,并且把鸡肉、鸡皮、鸡骨、鸡翅、鸡腿和鸡软骨、鸡脖子分离,鸡头丢了不要,鸡爪洗净剥皮后拿来腌制。

    然后是福寿带了孔云和三个小点的孩子,驾着骡车去了西湖收集蓬草蒿蓼,又让田四收拾出一间偏房,将三方石磨安好后,带了两个孩子将买来的虾皮、野鲜菇干、八角、香叶和茴香等等磨成粉。

    而黄牛儿自己却是亲自领着二娘和齐姨,在灶房忙碌了起来,首先就是将五十斤官盐全部化了水,然后经由过滤再从新熬煮结晶,便得到了差不多四十斤的白盐。早见过了这等神奇的姚二娘当然没事,倒是齐姨被吓得磕头发誓绝不泄露这等秘密。

    然后黄牛儿又把红糖化了水,也炼制出了差不多十五斤的大颗粒的白色粗糖来,姚二娘拣了几颗丢进嘴里,吧嗒着嘴道:“错了!错了!开门七件事,赚钱除了盐酒茶,还得算上这糖才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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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道介绍:
这世上人心皆坏,人人皆想过上自己想要的好日子,不管他人死活。 正如那些旷世枭雄们说过:要做人上人,便要人杀人。杀得九百万,即为雄中雄。 不过,这世上也不乏一些追求道法自然的人,做些‘念我生民苦兮,义士舞干戚’的抗争。 何为道法自然? 不外呼是那: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天有道,便顺其自然! 天无道,便替天行道! 大道通天,以道兴宋!宋道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宋道,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宋道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