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江南荡 第二百三九章 【出发】
这大宋各地官府衙门的办事效率,一直以来都是很没溜儿的,不过眼下黄州府的动员速度显然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
七月二十六这日,黄州主薄的侄儿黄杰娶亲大宴全城,这府衙各司的主次官员、官吏无一人缺席,可不少人却是在喝过了喜酒就径直出城奔赴了各地,这日晚间就基本将政令完全传达到位了。
而且这日下午,黄州的水市头子也传来消息,说是见着鄂州水军都统司的舰船全数开拔使往下江去了。到了晚间,曹知州派去鄂州联络的书吏也才越江返回带来了确切消息,说是早两日前,便有童贯的信使绕道黄陂南下过江,将指派鄂州水军都统司大军南下,在彭泽、池州一带沿江巡防,阻止破石军渡江的军令送到了鄂州府衙。
很显然,童贯这么做,说是为了公事只怕鬼都不信,就是为了断了黄州水运的道路罢了!
对于这个消息,反正也在众人的意料之中,反正在操持政务方面,姚政自然是一把好手,这次的转运虽然在时间是卡得很死,但需要调度的程序和步骤也就和往常转运两税粮赋一般,因此倒也没什么惊慌的。
而这个消息的证实,也在无形中激怒了黄州府衙上下官吏,要知道官场之上最忌的就是对事不对人,一竿子操翻一船人。你童贯要搞姚政,你单独弄他就是,为什么却是用了转运军辎这么大一个事情来弄,若这事当真如了你童贯的意,岂不是整个黄州的官场都要一同陪着吃了挂落。
而且。这个事实也让姚政清醒了过来,他之前重主薄之位而轻转运使之实权。是极端错误的做法。
要知道这转运使的官职,最早是在宋太宗时设立。最高行政单位称某路诸州水陆转运使,其官衙称转运使司,俗称漕司。转运使除掌握一路或数路财赋外,还兼领考察地方官吏、维持治安、清点刑狱、举贤荐能等职责。宋真宗景德四年(1007年)以前,转运使职掌扩大,实际上已成为一路之最高行政长官,即便如今有所收敛,但掌握的实权也远远比一个主薄姚大得多。
也即是说,姚政头上这顶黄州水陆随军转运使的官帽可不简单是一个临时工虚职。他其实是有实权的,即便是姚政这等名义上是专为转运罐肉这等军辎所设立的水陆随军转运使,也是可以根据自己的判断,组建转运差役部队,甚至根据需要他还可以组建转运船队和护航水军!
若是早先胆子更大一些,自行组建了转运船队,那还会像是如今这般被童贯把路都给堵死了?
不过,如今来研究这问题是没意义的,只有全力以赴陆运而已了!
这首先。在役民伕调集之所以给了三天的时间做缓,是为让民伕好能处理家事,而这期间府衙自然不会闲着,便有府库司出面组织吏员招募帮闲苦力将五千石粮秣整理打包。并征调在役车夫修缮车辆,随后由马快班组织人员先行前往沿途各县打探匪情并通传消息,调集本地民伕和守备厢军、弓手制备行营所需用具、军械等等。
与此同时。在流民中招募民伕的工作也同时展开,二十七日一早倒也是门可罗雀。等到了下午,见城内果然全都动员起来后。便有近八百余成年男子来报,携有家眷三千余人;二十八日增至一千二百,家眷七千;三十日便达一千七百人,家眷一万一千余。
而黄州府衙这次拿出的转运章程也是极为的细致,整个转运过程分为三步:第一步、抽调大车一百五十辆,其中一百辆装民伕一千人,五十辆装粮秣和建造工具先行出发,沿黄州去往安庆府的道路,在沿途县城外每隔三十里舍一座转运站;第二步、返乡民伕携家眷护送转运车辆出发,民伕、车辆日行二舍,家眷日行一舍,次第前进;第三步、车辆转运军辎完毕后,再折返装运民伕家眷转运各县。
想要将五千石粮秣、万担草料和两万罐肉在八月十五之前全数送到安庆城下,这绝对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不过只要在八月十五之前,负责开路舍转运站的先头部队只要将转运站设到了安庆城,然后随便送上十车八车的粮秣草料和罐肉,便不算违了军令。
所以,八月初一这日,姚政着了一身绿油油的大宋官服,骑着黄家的牵来的高头良驹,身后左边跟着大押司姚榕,右边跟着马快班头马万,便押着一百五十辆大车组成的先头部队往安庆府方向开拔而去。
大车以骡车为主,驴车为辅,其中一百一十辆载人一千名,三十辆装载建造工具,粮秣用度只装了十车。
原先舅母和两个姨娘说要来送,却是叫姚二娘给打发了回去,只有姚玉哭闹着逼迫黄杰,这才得以跟来。只是这妮子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往日姚政不是没有出过公差,就算去江边督促河工也是等闲半月一月才回,可这次姚玉却是止不住的啼哭,竟叫黄杰也是心里生出了惊惧来。
按照惯例,喝了壮行酒后,姚政便把黄杰叫至马下,谆谆教诲道:“杰儿,为父此去,你也莫要多****闲心,也万万不可荒废了课业。”
黄杰知机答道:“俺理会的!若有差池,舅父也莫乱来,俺着了孙家大兄、二兄沿途遮护,若是有事,只要支应一声就成。”
姚政哈哈一笑道:“怕甚!为父怎说也是朝廷命官,岂会有什么差池!倒是玉儿,承了她娘的脾性,俺这个做爹爹也是无法了,愧煞了!”
黄杰点点头,却是没话再说,便退到一旁,姚政又与府衙同僚寒暄一番,便命人甩了响鞭信号打马便去了。
谁知他一走,姚玉便又大哭起来,无奈之下好言劝回姚玉后,黄杰忍不住打马追了上去。可一直追到了举水河边,黄杰也不敢上前与舅父说话,这出发之前,该交代的都已经交代清楚,该细说的也都说了明白,黄杰是真找不出借口,他也知舅父性格,踌躇了许久,直到姚政的身影在过举水上的便桥后失去了影子,这才讪讪转回。(未完待续。)
卷三 江南荡 第二百四十章 【梦警】
一早姚政走后,组织发运粮秣等事自然有官府的吏员来做,粮秣和草料自然不用黄杰来操心。而罐肉也是充足,自打五月下旬知道童贯截留北运的罐肉后,六月至今本该发运的罐肉都转运到了黄州囤积,如今只要领着吏员打开查库便是了。
回到家中,黄杰先去姚家将舅父出发的情况与舅母和姨娘们说了,又去安慰了一下姚玉,便也才回自家。本想去燕奴的屋里瞧小人儿的,谁知道却被奶娘给挡了,说是小人儿才吃过睡下,又去苏廿娘房中,却说是廿娘带着万春奴和周燕奴是跟着黄杰后脚出的门,叫了车去安国寺为姚政上香祈福去了。
至于冷枝儿和绿萼还有那青禾,以及各房的丫鬟自然也是都跟着去,无聊中去了孩儿们住的偏院,却才记起因为孙立、孙新都跟姚政去了,孙七娘又与胡仁新婚,孩儿们没了教习,干脆都搬到了孙家去。
最终回了本院的书房,发现福寿和月梅倒是还在,就叫两人弄了些吃食胡乱用了。百无聊赖中,干脆就在书房里看书练字,不久倒也把心给静了下来。
摸约过了申时前后,黄杰觉得有些乏了,干脆就往榻上一躺,想要小憩一会儿。
迷迷糊糊中,黄杰发觉自己不知为何来到了黄州的通街之上,阳光倒也明媚,只是街上空无一人,正困惑的时候就瞧见远远一个绿色人影骑着匹毛色眼熟的黑鬃马奔了过来。待来人近了,倒也瞧出那绿色人影不是别人,正是舅父姚政,只是如今见他官帽斜了,头面上鲜血淋漓,左胸上还赫然插着一枚羽箭。黑鬃马驮着姚政跑到黄杰面前便嘶鸣一声倒在地上。姚政从马上滚下身来后,便躺在地上对黄杰伸手唤道:“杰儿!救我!杰儿!救我!”
“谁敢害俺舅父!”
黄杰大喝一声,便从床榻上直挺挺的跳了起来,将头一甩认清是个梦境之后,他却不似常人那般如梦初醒般懵懂,反倒起身一跃就从书房墙上摘下了沥泉枪和松纹古剑。又取一石铁胎弓和一壶箭,便疾步奔了出去。
当下黄杰也不迟疑,便奔道马厩迅速备好了三匹马,出门前又让福寿速去孙家报信,召集了人手直往大路东去追他,便骑一牵二疾驰出了黄州。
这一路上,黄杰也不惜马力,五里一换,不到半个时辰就跑到了设在离城三十里处的转运站。此处只有五十来个人正在修葺草棚,自然不会有姚政身影。于是黄杰复行,直往前路追去,又半个时辰便来到了位于茶山西面的转运站,这处倒是人多,只怕是大队都留在了此处,一打听得知在一个多时辰前姚政定下此处转运站的规制后,便领着二十余人和五辆车入了茶山。准备先到浠水县城打个回转。
当即黄杰便将两批备马寄了,又要留守的人留心防务。便整了枪剑弓箭,打马入了茶山。
这茶山正位于浠水县西面,山势虽然也不算是陡峭,但山路迂回难行,且山中苍茫,也有许多人迹罕至之处。先前就曾探得有不少落草籍没的蟊贼藏身在此山之中。早前还派了孙新等人前来打探,准备等五百转运差役初步练成后,就来山中驱赶蟊贼练手开胆。
这茶山中,沿途的险要山路主要有三条,往东直行需过骑龙顶和三台山。往北需绕行插旗山,往南绕行石板山,黄杰也不思索,便也直行,果然在过了骑龙顶不远的一个大山坳前,就听见了呱噪喧哗。
听得喧哗,黄杰心中咯噔一沉,当即想也不想,便将后背铁胎弓架在手里,直接杀了进去。
转入山坳的口子入眼一瞧,便瞧见四、五个蟊贼装扮的人手持刀斧围在一株放到在路上的大树旁,瞧见黄杰策马疾驰而来,便也有人大声嬉笑道:“又来了肉货,莫叫他走脱了!”
黄杰瞧得分明,那还有空与他们闲话,当即便从壶中扣了三枚羽箭,连珠儿的一股脑射去,顿时就听连声惨叫,自然都是中了。
这当初公孙正请了孙家兄弟做教习,可不光是来与黄杰陪练霸王枪的,这骑射也是正经的科目,如今黄杰虽然还未掌握那名唤曼谷歹的绝技,可在疾驰的马背上打些固定靶还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三发羽箭,便将一个蟊贼了账,另外两人分别中了大腿和腰腹,也是失去了战斗力。而黄杰得手之后也是不乱,便驱着胯下健马直奔至放倒的大树前,算好时机一提马缰便越过了过去。
入了路口一转,自然瞧见了山坳里的情形,就见五、六十个蟊贼团团将五辆大车垒成的车阵给围了,正在叫嚣放箭。而那车阵用来封堵缝隙的麻包上写着大大的黄州二字,自然是姚政所领的队伍,黄杰瞧不清车阵内里情况,却是气血上涌,怒从胆边生,当即大喝一声:“俺黄杰黄子英来也!竟敢害俺舅父,统统死来!”
一壶箭,卅六羽,黄杰也不忙着与这些蟊贼们近身肉搏,便驱马在山坳里盘转点杀,他的弓术可是铁臂膊周同传授,又得孙家兄弟教习打熬,虽然骑射的技能远未达到大师级别,至少也是个精通熟练了,所以就算做不到击击毙命,却也是弹无虚发,也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山坳里便躺倒了一地的受伤蟊贼。
待射空了箭户,黄杰干脆用铁胎弓将一个倒霉蛋砸晕,便从得胜钩里取了沥泉枪来,看准了之前一个样儿好似头目一般的蟊贼杀去。
那蟊贼身穿破衣烂衫,却是将发髻束得漂亮,一脸的横肉露着凶相,可三角眼中却是精光四射。更让黄杰留意的是,他手上的兵器不是蟊贼们用的柴刀、猎斧和锈蚀的破烂兵器,而是一把精光四射的军制掉刀。
闲话也不多说,黄杰驱马奔至那贼头面前,右手单手将沥泉舞了个轮转便用了霸王枪里一招横扫千军打了过去,只见贼头竟也不慌不忙,只把掉刀打横,一招军伍之中五路卧龙刀里的撩枪式便使了出来,若叫他这招得了手,不但可以破了枪式,顺带还能将黄杰从马上给撩下来,可是宋军阵中对付骑兵冲锋的杀手锏。
黄杰却是冷眼一笑,手中使了巧力一抖枪身,喝道:“死来!”(未完待续。)
卷三 江南荡 第二百四一章 【救援成功】
黄杰手中沥泉本是身若长虹一般扫来,经他使了巧力一抖,竟如游龙抖鳞一般弓起了身子,枪头更如吐信的舌头一般弯身直射过来。
那使掉刀的头目虽然一身战阵武艺也算精道,可瞧见如此一幕也是被吓得亡魂大冒,心中已经明白这黄杰操在手里的长枪绝非普通的硬杆扎枪或是铁枪,而是一杆寻常难见的马槊。
要知道,这所谓寻常难见,是因为马槊这等兵器绝对是普通人甚至小官小吏可敢使得起的,以大宋军中不成文的惯例,向来只有武冠三军的大将军和军阀世家也才使得起马槊。
以至于,这后来马槊的使法也渐渐成为了不传之秘,如今见黄杰当真能将马槊使得婉若游龙一般,叫懂行的头目如何不惊惧。
当即他也当机立断,再不敢使什么撩枪式了,忙收刀就地一躺,使了个懒驴打滚的赖招儿,险险避过了这气势如虹的含怒一击。
黄杰的这一招横扫千军如卷席,可是霸王枪里斗阵的杀手之锏,平日里练得十分勤勉,仅是这一招就算是杨宗保或是孙立在对练时对上了,都要避让其锋芒,可如今眼前这蟊贼头目居然也是识货,还用的是懒驴打滚这等的赖招轻松避过了,倒也引来了黄杰的好奇。
当即黄杰也不客气,便策马直追着他撵,手中沥泉点、刺、劈、扫、崩、扎使尽了招数,可那蟊贼头目却是使了一路的驴打滚、狗打滚、猪打滚之类的赖招全数避让了,甚至好几次还险些让他钻到了马腹之下,亏得黄杰坐下的黄骠马有灵,不然怕是早着了道儿。
也就在两人战成一团的时候,被围着的车垒也解了开来。就瞧着二兄孙新和马快班头马万领着十来个人冲杀了出来,孙新舞着一对铁锏冲在最前,迅速杀奔至山坳东向的出口,便堵着去路。
马万试一柄朴刀还拿着一面斩下的车板做盾牌,却是向西杀去,领着两个差役守着了来路。其余十几人则直撵着慌乱的蟊贼杀去。这方才黄杰杀进来时,一壶卅六枚羽,也仅射失了几支,让二十几个凶蛮的蟊贼直接丧失了战斗力,剩下的人早破了胆,因此孙新等人这才瞧准了时机出击。
却说黄杰与那蟊贼头目又斗了几个回合,可瞧着他那套娴熟的打滚技巧,马战的便利却失了意义,黄杰渐渐沉不住气来。恰好瞧见孙新马万他们出击控制了大局,干脆飞身下马便与那蟊贼头目步战。
一直狼狈避让的蟊贼头目见了,当即也是眼前一亮,立时变了招数,将手中掉刀一抖一震挽了刀花便迎了上来。
那蟊贼头目所使的掉刀,其刀身两刃,刃首上阔,山字之制。长柄施鐏,形制如桨。因此也称“棹刀”(音zhao赵或zhuo捉,也通掉落的掉)。《武经总要》中把其列为“刀八色”之一,实际上是一把刀刃长约二尺,刀柄三尺前后的中长兵刃,仿制前朝佰刀,专为宋军步兵中的重装长刀手破骑阵、骑兵所特制的兵刃。
而他一直避让黄杰的打滚身法。起身也是宋军重装长刀手所特有的一种对付骑兵的作战身法,由此自然能让人瞧出这人的军旅出身。
可谁知道黄杰的马上枪术扎手,步战的枪术也是得了杨家枪淬炼。按说马槊身长,在马上施展倒还勉强,下马步战后便是自折了长处。只能双手持枪来使,便将马槊的长度优势给失去了。
可黄杰下了马后,依旧还是单手将那丈八长的沥泉枪舞得虎虎生风,饶是让那蟊贼头目用尽了招数,不但依旧进不得身,且全身的衣物更是被枪头挑挂得更加破烂了。
也在这时,却听来路上马蹄声雷动,转眼间便奔来十多骑,领头的倒也不是别人,却是大兄孙立,身后跟着的自然是杨槐、杨宗保还有朱高、张合、胡仁,以及几个孙家的青年子侄。
见孙立瞧清楚了山坳中的景象后,便也打马直奔黄杰与那蟊贼头目激斗处,老远便一拍马背飞身越入战团,一抽背上长锏“砰”的一声就将那蟊贼头目手中的掉刀给格挡开,随后转身一拦黄杰道:“大郎且先停手,听俺说道!”
随后孙立却是扭头对蟊贼头目喝道:“兀那汉子,你可是汾阳狄氏之后?”
本已经被黄杰打得气喘吁吁的蟊贼头目听了大惊,噔噔噔连退三大步后,突然伸手打乱头顶发髻,以发披面道:“某无颜面称汾阳狄氏之后,如今你等是官军,某等是蟊贼,但有话说,只管来问刀剑。”
黄杰听了一想,却是冷笑道:“汾阳狄氏又如何?不过你知道以发披面,也算是知耻之人,竟也有些乃祖狄汉臣的风范。”
言毕又要挺枪再战,却叫孙立拦道:“大郎,还是先去瞧了你舅父,他方才不慎中了一箭,这汉子也算是忠良之后,待俺降服了他再来说话。”
说完孙立便挺了铁锏向那蟊贼头目攻了过去,孙立武艺自不用说,黄杰此时倒也想起了舅父安危,便提枪往车垒奔去瞧看,果然见着的姚政模样,与他梦中差不了分毫:官帽早就不知掉到何处去了,左眉上似有弓箭擦伤,血早流了满面,左胸上离心房位置偏上一寸的地方,插着一直制作粗糙的羽箭,轻轻翻动一看,竟然还射穿了后背。
瞧见此景,黄杰心中也是一阵发寒,若不是他信了梦中警示,全速赶来救援成功,只怕这后果难料啊!
而黄杰扑到时,本是受伤昏迷的姚政突然也醒了,见着黄杰居然来到眼前,顿时便也激动起来,原本苍白的面容瞬间透出了血色红光,可他刚要开口说话的时候,黄杰突然伸手往他颈脖上一击,竟将他击晕了过去。
车垒中照顾姚政的都是负伤了捕快和民伕,都是认识姚政和黄杰舅侄,瞧了当然很是惊讶,黄杰却是急切道:“莫迟疑,快架了车,和俺舅父一道回黄州医治。”
黄杰久在朱桃椎身边,自然学了不少散手,自然知道刚刚姚政见着自己突然激动的模样,明显就是回光返照的迹象,要想救他活命便就不如了他意,让他交代什么遗言。(未完待续。)
卷三 江南荡 第二百四二章 【狄昊】
车垒中的众人自然不敢怠慢,忙将骡车架了,黄杰只怕骡车太慢,便又去寻了自己的马来,将骡车改架成马车,等将姚政在车上安置好,请了一同赶来驰援的孙家青年帮忙护送回黄州,交代一定要寻了孙三婆婆医治时。山坳中的战斗也早停了,有杨宗保他们出手,那还能跑得了蟊贼,便全都押在了一处,用捆扎麻包的索子捆成了一串儿。
那披头散发的蟊贼头目也被缴了刀,看他手脚瘫软的坐倒在地,定然是孙大兄使了锏法卸了他的四肢筋骨。
黄杰先送了马车离开,之后这才使枪挑了一个装着粮秣的麻包甩在了那人面前,大马金刀的一坐,喝道:“说说,你姓狄名谁,何人之后,为何落草为贼,却又受了谁人指使,敢来谋害朝廷命官,俺的舅父?”
谁知这人却是嘿嘿笑道:“既然落草,自然没了姓名,否则岂不是辱没了祖宗。至于害了你那舅父,却是无人指使,就是山中缺衣少食,见着了肉货便动手取些粮秣钱财而已,如今事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就是!”
黄杰便来看孙立,孙立面色尴尬,道:“今日俺与二弟本是随行遮护,谁知姚大人在茶山外设了营后,便执意要趁着天色未晚走一趟浠水县,命我二人在转运营地看顾。姚大人走后不久,俺与二弟都是心生警兆,便急忙追来,却被引错了方向,俺向南走石板山,快到浠水县时才折回。却冲不过蟊贼们守着的隘口,又绕道石板山恰好了遇着宗保他们前来驰援。”
一旁的孙新便接着道:“俺与大哥分头追贼。倒是走对了路径,只是当时这帮贼头里有几个射术好手。将俺的马射杀了,俺便抢入车垒中固守待援。”
黄杰扭头又看马万,还没开口就听马万道:“唉!这事怪不得孙家兄弟,是俺老马失了蹄儿,竟在这沟里翻了船,不曾劝住了大人……”
黄杰便道:“义父也不忙自责,却说说是如何遇袭的?”
马万听了直挠头,却道:“如何遇袭?就是我等行车入了这是山坳后,便见这些贼头从四周扑出便是一通乱射。姚大人便是那时中的箭,随后俺赶忙让大家将车盘了车垒固守待援,没多久孙家二郎便来了,接过被射倒了坐骑……”
黄杰想了想,便拿眼光再看孙立,孙立自然懂他意思,便道:“之前俺们探得,这人单名一个昊字,该是狄青四子狄谏。原先是汾阳军的步军副都指挥使,因在酒楼与人争风,失手杀了人,这才跑到茶山来落草。平素倒也行事果决。在这茶山一地倒也有些口碑声望,原先倒也打算过将他反正的。”
黄杰冷眼瞧了这狄昊,仔细看他倒也是身长手长。容貌甚是年轻,不足三十的年纪。容貌倒也端正,看起来并不像是奸佞之人。略作沉思后,便开口问道:“狄昊,虽然你落了草,却也不愿辱没了祖宗,俺便信你方才所言。如今想要问你三件事,你做实答了,俺就与你一个痛快,如何?”
那狄昊也是硬汉,瞧他手脚瘫软,可方才却哼都没哼一声,如今见黄杰这般说话,便道:“只管问来!”
黄杰便道:“你在茶山落草,可害过良善之人?”
狄昊道:“俺做了头目之后,立下规矩只劫客商不害良民,客商若是愿舍金银买路,俺等也绝不害命。”
黄杰再问:“前些日子,破石军的人驱逐百姓流徙你可知道?”
狄昊点点头道:“知道!却是与俺们何干?”
黄杰便笑道:“也对!你等是落草的草寇,哪管流民苦难!只是,这茶山不是你等地盘么?”
狄昊被说得老脸一红,却扭过脸去,黄杰瞧他也知惭愧,便问:“这第三,你既知道破石军,该也知道天道盟,若是让你去选,是愿投破石军,还是天道盟?”
狄昊被问得一愣,却是不解道:“俺等不过是些山野蟊贼,做些杀人越货的勾当,如何比得天道盟的好汉。至于那破石军,不过一路得了几泼顺风的反贼,如今听说童贯童太尉已经率领十万大军南下来剿,怕他也蹦跶不了几时。俺等在此茶山之中做了山大王,过惬意自在日子最好,何须去投他?”
黄杰听了笑道:“你倒也实在,当真不想投了天道盟做好汉,也不想投了破石军做反贼?”
狄昊点点头,便直拿眼来瞧黄杰道:“俺也有几问,想要问你。”
黄杰大度的摊手道:“且道来!”
狄昊便瞧着黄杰手上杵着的马槊道:“俺知道你是那黄州主薄的侄儿,姓黄名杰是个秀才,这些日子在黄州也算做下了许多大事。只是这杆马槊,俺却料定必然不是你家传之物,却是从何得来?”
黄杰便直道:“此枪名沥泉,乃是京都御拳馆教习铁臂膀周同所赠!”
狄昊听了眉毛一跳,便又问:“那你方才使的分明是杨家枪法,也是周同所传?”
黄杰却是一指杨宗保和杨槐叔侄道:“他二人一个是铁枪杨十三,一个是杀透鄂州城的杨无敌,俺的枪法乃是他二人所授。”
这次狄昊终于色变,愕然来瞧了周围之人,细细一想便道:“方才听你等言语,曾打探过狄某消息,还意欲策了狄某反正,莫非你等便是……天道盟之人?”
黄杰等人也不言语,只是冷眼来看他,狄昊、想了想咬牙道:“各位好汉,今日是狄某差了!实不相瞒,这前些日子,有人来茶山寻了狄某,以三百贯钱作价,要俺们为难黄州发运往安庆的粮草队伍。当时狄某未曾细想,只当他是破石军来人,如今细想起来其中只怕另有隐情!俺也不敢讨饶,只求将俺的性命,替了伙中弟兄,都是些穷苦人。俺等结伙至今,客商劫了不少,却也当真不曾害了几多性命,还望各位好汉看在狄某先祖面上,容了这一次!”
黄杰听了却笑道:“乃祖发迹时,曾有谄谀附阿之徒附会乃祖之先祖乃是唐臣狄仁杰之后,乃祖言说,这一时遭际,安敢自比梁公。如今你到是有趣,居然叫俺们看在乃祖情面?”
狄昊听了,顿时面色潮红羞愧难当,想了想便扭动身子以头戗地,竟是想要自裁。(未完待续。)
卷三 江南荡 第二百四三章 【授首】
有诗云:贻笑千秋崇韬泪,不附梁公犾武襄。
这诗说的典故,就是后唐郭祟韬与北宋犾青的故事。先说那崇韬,全名郭崇韬,乃是五代后唐庄宗李存勖时期的宦官,可他自称是唐代名将郭子仪的第四代孙,其实没有根据。郭崇韬带领大军西征蜀地时,还特地走了些弯路,来到兴平(今陕西兴平市)汾阳王郭子仪陵墓,以祭拜先祖之礼,祭奠郭子仪,拜后还洒泪号哭而去,如同演戏一样,这番煞有其事的举动让跟随他多年的属下也觉得滑稽,背后耻笑不已。
再说这“不附梁公”,说的就是狄青,他出身贫贱,曾有谄谀附阿之徒附会说他是唐朝名臣狄仁杰之后,狄青并不为改换门庭而冒认祖宗。
而眼下这据说是狄青后人的狄昊,却是前倨后恭,之前以发披面摆出了不受祖宗余荫的高傲之态,如今却又假说什么为同伙顶罪,愿意受死伏诛,却要大伙儿来瞧看他祖宗狄青的情面。黄杰不是初哥儿,虽然没在江湖里行走,也不曾闯过绿林道路,可他身边却是些什么人,且他做过的奇梦又岂能是车载斗量可计的,自然开口就把他的小心思点破了。
见他觉得事败,羞愤欲要自戕,黄杰倒也对这人低看了一眼,便对一旁的孙立做了个手势,孙立便出手击打在狄昊的脖子上,将他击晕了过去。
随后黄杰便起身来到被俘的蟊贼们面前,喝道:“方才俺与你等头目的说话,你等可都听见了?不错。俺们全都是天道盟的好汉,如今你们都知道了俺等的秘密。眼下便只有两条路,一条死路自不用多说。另一条生路便是入伙。不过,想入俺们天道盟却也不是轻易就成,俺们只要顶天立地的好汉,却不要残害良善的恶徒。你等当中,可有自认为不是恶徒的,想要入伙?”
众蟊贼听了发愣,左右看了看后,居然没有一人冒头,不少人更是羞愧的低下了头去。见这些人也不作伪。黄杰倒是一乐,便问:“那有谁知道,你们当中谁人不曾做下恶事?”
众人听了又是一愣,但很快便有一个年老的蟊贼颤颤巍巍跪起身来道:“列位好汉爷,俺知道张家兄弟和罗家三娃都是良人,往日随俺们下山行事,都是帮着摇旗呐喊,未曾害过人。”
哪知他才说完,便有人蟊贼嗤笑道:“老吴头怕是忘了。去岁九月时俺们劫了一家走商,他三人可都是在那走商的女儿肚皮上开了肉荤,如何能算不曾害过人?”
老吴头一听,脸色便白了。哆嗦着嘴说不出话来。
黄杰与孙立他们一看,便扭头道:“既然你等无一良善,全是恶徒。那便只有死路一条了,也罢!这杀人不过头点地。俺许了你等拜了天地父母,再送尔等上路!”
说完便伸手从张合手里接了把朴刀过来。逐一割开他们身上的索子,便退在一旁观看,众贼不知这是个什么章程,也是发愣,只有那老吴头哀叹一声,便捻土成香,往北拜了天地父母,便垂首以额碰地,道一声:“老汉今生行差踏错,落草为贼,只愿来世做了猪狗,偿此孽债也就是了。”
旁人见了,也是依样学了,有几个年轻的小贼瞧见这等架势,都是被吓得嚎啕大哭,却是被旁边人甩了几掌给打蔫了,旁边呵斥他们道:“俺等平日里做的恶事,偿还便在今日。能死在天道盟的好汉子手中,可知这是天大的荣幸,断了头颅也不过碗大个疤,便去投了畜生道偿债也就是了。”
听了这番说辞,怕死的小贼们也都知道嚎哭无用,便也只能有样学样的捻土做香,也遥拜了天地父母,便以额碰地等死,便是那些胸腹间中箭或受伤颇重等死的,也是吐着血翻身来拜了。
黄杰一个一个都细细瞧了,这些人居然全都是露出了幡然悔悟的神色,他本意不过是吓唬他们,瞧瞧这些人是不是冥顽不灵,谁知道个个都是大彻大悟,倒叫他不知道这场戏该如何做下去了。
正愣神的时候,身旁的朱高却是凑来与黄杰耳语的几句,得了黄杰点头后,他又转身对孙立、孙新和杨宗保打了手势,便领头走进了人堆里,提着朴刀随意选了个人便挥刀斩了下去,噗的一声就将那人颈脖给斩断了。而孙立、孙新和也是各自选了人,便也陆续挥刀斩首,他们出刀都是极快,自然不会有人发出惨呼,只是腔子里的血液止不住往外喷溅,血腥的味道瞬间便弥漫了开来。
眼瞧着,嗅着血腥味的余下众贼们都是身子一抖,可即便如此也没有人跳起来反抗,反倒都是认命了一般匍匐着,似乎等死便是他们唯一的选择了。
见他们是真想死,也是真愿意死,黄杰便也对面面相窥的众好汉们做了好些个手势,其中一个手势却是在头顶画了个圈儿,大家都是看懂了,便也一个个走上前去,抽刀便砍。
老吴头今年已经是四十有八,算是这伙蟊贼里年纪最长的,落草已经有十多个年头,在茶山蟊贼林立的动荡中,宛如随波逐流的弄潮儿一般苟活到如今,人情世故自然要比别人见得多了,也懂得多了。
他方才帮几个新人,当真是没有私心,只是抱了一丝侥幸希望,想黄杰他们能放了几个十几岁的娃娃活命,可谁想天道盟的好汉们却都是铁石心肠,当真开始杀人了。
老吴头侧耳倾听着慢慢靠过来的脚步声,宛如听着战场上催促出战的战鼓,也在这一瞬间,这些年他人生中那些值得记忆和回味的一幕幕浮光掠影也在眼前快速的浮现:少年时,在乡间劳作,与邻家的土妞钻草窝子的美好记忆;青年时,娘子生下了大胖小子,去服劳役时娘儿俩站在家门前的树下,越走越远、越瞧越模糊的身影;中年时,上山落草打劫客商,那一个个倒在自己刀下的扭曲面容……
“飒”的一声,刀风在老吴头的耳畔响起。
就在那一刻,老吴头原本绷紧的身子突然就松弛了下去,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心中默念了一句“洒家这辈子值了”,只是见他原本抓握着一把泥土的一双拳头自然而然的松开了,从身到心都完成了授首的准备。(未完待续。)
卷三 江南荡 第二百四四章 【收服】
刀破开风的声音,飒飒作响,那一刹恍若隔世般漫长!
当那催命的声音戛然而止,当一切尘埃落定时,老吴头只是觉得自己的头顶微微一凉,就好似一股微风拂过头顶的发际,思绪便陷入了一片空白。
良久,老吴头勉强用仅有的气力抬起头,首先入眼的便是自己头上一捧乱发倒伏在眼前,再看左右,几乎人人都是被削去了头顶的发髻。
只听黄杰道:“今日你等既然幡然醒悟,又肯授首赎罪,俺等便替天行道,代天执法,以顶上发髻替了首级,算是为你等消弭了一次死罪。只望你等从此洗心革面,痛改前非,日后能做一个除暴安良,替天行道的好汉子,可都记下了!”
一众蟊贼都是愕然,却也有人失声痛哭起来,老吴头更看向了先前血腥味散开之处,却也当真瞧见了个四个被枭首的贼伙,正心中不解时,黄杰也适时道:“方才斩杀之人,都是伤重不治,俺等不过是送了他们早些上路,好叫他们少受些苦。”
众贼大难不死,那还敢去计较许多,当即便忙着磕头拜谢不杀之恩,黄杰与孙立他们商议了一下后,便叫了众贼起身,先给受伤的裹扎了伤势,点算下来此时活下来的贼众计有五十一人,轻伤二十余,伤势重些的约有七人,其余倒是全手全脚。想了想,干脆叫他们把剩下来的四辆骡车重新架好,卸去车上的什物后将受伤的拉上,便要他们自己引路去往贼巢。点了孙立、杨槐、杨宗保和几个孙家儿郎跟着去收拢巢穴。
而山坳中只留下了黄杰、孙新和两个孙家的儿郎,待人走远了后。黄杰便将山坳中的死尸都集中到了一处。经过点算,除了四个枭首的之外。倒也还多死了五人,其中两人是被黄杰以弓箭直接击毙,另外三人都是中刀而死。
黄杰将尸体摆好,便去提了狄昊搁在尸堆中间,伸足将他踢醒后,一旁的孙新便喝道:“狄昊,你的时辰到了,可还有什么话说?”
那狄昊乍然醒来,鼻中便嗅着了浓烈的血腥味。由于手足都被卸了关节,身子也是瘫坐,便只能瞧着左右身边全是伏地挺尸的贼伙,且两旁的近处还滚着几个首级,看模样不用猜也知道这是被人一刀枭了首。
狄昊当即双眼失了神彩,喟然长叹一声道:“无话可说!动手吧!”
黄杰却是喝道:“且慢!俺还有一句话要问!”
说着黄杰转到他身前来,蹲身瞧他道:“方才你死到临头,也算是说了句实话,俺若不给你机会。只怕下了黄泉你也要跟判官叫屈。俺来问你,使钱让你为难俺家舅父的人,可知道究竟是谁人指使?若说得好,放你一条活路不难!”
狄昊听了眼前一亮。却也仔细想了想道:“来人懂得绿林规矩,怕是个行江湖道的。对也!他使的钱票却都是扬州笑月楼的,都在怀中!”
黄杰一听扬州二字。脑海中不由闪过了一个小娘面容,便伸手从狄昊怀里摸了摸。果真摸出了六张钱票来,一瞧正是扬州笑月楼签发的五十贯面值钱票。不由奇道:“那人可是扬州口音?”
狄昊摇头:“该是淮南口音,听起来像是蕲春一带的。”
黄杰再问:“衣物、兵器、装束之类,可瞧出什么破绽?”
狄昊细细想了,便也摇头道:“无有破绽!”
黄杰又问:“那他具体是如何说的,要你怎般为难俺家舅父?”
狄昊道:“倒也未提你家大人一句,只是说黄州不日将有粮秣军辎发运,若过茶山便要俺们出面袭扰,能阻一日便算一日。今日只怪俺被鬼迷了心窍,见你家大人仅带着二十来人便敢行路,也就……”
黄杰皱眉道:“俺舅父又是如何中箭的?”
狄昊苦笑一声,道:“俺等拦了路,刚摆开架势,你家大人便上前来呵斥,俺手下一个毛头被惊破了胆,便胡乱放了一箭……此事当真不是有意,俺也没交代过要害你家大人!”
黄杰起身转了过来,与孙新对视一眼后,孙新便也凑近了悄声道:“或是城隍司?!”
想了想,黄杰却问:“为何不是郑小娘?”
孙新苦笑道:“她走在前面,就算留了人在黄州,怕也不敢如此大胆的使坏吧?”
黄杰是摇头道:“那城隍司的人又如何弄来扬州笑月楼的钱票?就算早有准备,为何不是黄州、蕲州或别地,偏偏是扬州笑月楼?”
孙新想来也是摇头,不过眼珠儿一转道:“会不会是童贯?”
黄杰却是笑道:“人家堂堂当朝太尉,如何会使这下作手段?再说真要下手,等俺舅父去了军中岂不更易摆布,何须画蛇添足?”
孙新想想也觉得没错,当朝太尉何须找人使钱卖了蟊贼来袭扰,此理果然不通。
黄杰苦思无果,却也从孙新手里取了朴刀,便到狄昊身边,举刀搁在他颈脖后,道:“可还有什么话说?”
见黄杰作势真要斩杀了自己,狄昊本也有些愤怒,可想了之前黄杰本来说过,若说得好或许能放一条生路,此时回头来想方才自己说的倒也真算不上好,便也死了心,闭目等着授首。
瞧他模样,黄杰便突然问道:“要是再见那人,你可认得出?”
狄昊听着全身一抖,缓缓偏过头来,答道:“或许……认得!”
黄杰咧嘴一笑,问道:“狄昊,你敢否向乃祖发毒誓,从此改过自新,将功折罪?”
狄昊又是全身一震,水汽瞬间便将双眼打湿了,也是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便猛的点头。黄杰这才收刀后退与孙新点点头,孙新便上来将他双肩、双足的关节合上许他自便,狄昊便也并了三指做香,更用指甲划破额头,血流满面的跪地指天为誓道:“列祖列宗在上,俺狄昊今日与天地明誓,从此改过自新重归正道,如有违背,愿受天打雷劈之罚,万箭穿身而死!”
见他果真发了毒誓,黄杰便也上来扶他,笑道:“好!便瞧你如何将功折罪!”(未完待续。)
卷三 江南荡 第二百四五章 【死定了】
简单与狄昊说了将他手下贼众收服的事情后,黄杰便派了一人返回茶山西面的转运站传信,便让众人上马,就要东行。
孙新有些不解,抬头看看天色,已经是落日西沉,便问:“还去浠水县?”
黄杰点头道:“俺料那使钱的人,必定会在浠水县等着消息,此时不去,更待何时?”
众人当即也无闲话,便打马往浠水县行去。
浠水县距离茶山也不过十余里路程,不过小半刻时辰便抵达了,远远瞧见县城西门倒也敞开,黄杰领头走在最前,靠近了之后故意从腰下掏出了一块腰牌,过了门洞后,大声对门卒喝道:“俺乃是黄州水路随军转运使衙门的差役,早前俺家转运使在茶山里遇了袭,却也将贼人打散了,你等可有瞧见可疑的人入城么?”
那守在城门洞子里的几个浠水县门卒都是老卒,见黄杰等人都是一身杀气腾腾,尤其是黄杰的身上还沾染了些许血迹,背上插着一杆大枪和一把宝剑,手上拿着的腰牌看起来也不像是假得,便急忙推了一人出来搭话道:“几位差官,俺等午后轮值至今,当真不曾见过可疑之人。”
黄杰便道:“快寻一人领路,俺等要去拜见县令大人。”
自然门卒们又推了一人引路,正要走时,跟在黄杰身后的狄昊却是眼尖,打马赶了上前,指着城门边上的茶寮道:“便是那人!”
黄杰扭头一看,便见狄昊所指的是一个看似在茶寮里闲坐的汉子,那汉子身穿葛布短衫。头上戴了个斗笠,听见狄昊说话后。便猛然起身意欲奔逃。当即黄杰也不迟,当即便飞身下马往茶寮扑去。更是手往后背一抽,便去了沥泉枪在手,丈八的枪身化作一道电光,宛若雷霆霹雳一般往那人劈去。
那人武艺似乎也是稀松,见个黄杰来势,竟是被吓得肝胆俱裂,慌不择路的直接撞翻了两只茶几,刚才险险避开黄杰的沥泉,便叫孙新堵住了去路。稍一迟疑。狄昊和名唤孙格的孙家儿郎也围了上来,将他四面去路全给堵死了。
“哼!你便是使钱收买蟊贼为难俺家舅父之人?”黄杰冷哼一声,便将沥泉架在那人咽喉上,喝道:“幕后指使是谁?胆敢隐瞒俺定叫你碎尸万段!”
那人不想竟被黄杰喝破了胆,腿弯一抖便跪下了:“黄秀才饶命,俺是扬州郑家的护卫,前些日子还护了俺家娘子到府上做客,怕是误会了!”
“呸!你这直娘贼,俺这人证在此。你还敢说误会?”狄昊听了大怒,忙上前从怀中摸出钱票甩在那人脸上道:“可认得这钱票?便是你使钱要俺袭扰黄州的转运队伍,还敢说是误会?”
那汉子这才看清了狄昊面容,自然露出了惊愕表情。还待狡辩,黄杰便使了沥泉拍他双膝,将他拍到后便要孙新将他制住捆实了带走。然后便直往浠水县衙寻去。
这原本,黄杰只是估算着对方或许会在浠水县等待消息。却没成想如今竟叫他当真碰着了,还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不过。听这家伙自报当真是扬州郑家的护卫,黄杰便也没了现场审问的兴致,便也先赴了府衙,向浠水县的县令通报了姚政遇袭的事情,又使了转运使衙门的腰牌,问浠水县借用了一骑四百里加急的军驿,往蔡州方向发去消息。
办好此事后,黄杰等人也是马不停蹄的转身出了浠水县,又往茶山西面的转运营地赶回,等到四人携着那护卫入营时,都已经是二更时分了。
叫了众人都是用餐歇息后,黄杰单独提了他护卫进了一处无人的营帐,这才问道:“俺已经猜到,你使钱叫了蟊贼为难作祟,定是你家主人郑小娘交代的,可你知道不知道,如今俺家舅父左胸中了蟊贼一箭,性命危在旦夕?”
那护卫当即惊得说不出话来,随后便开始使劲抽打自己,哭到:“是小人糊涂……是小人不该……幺娘子只是交代了俺,叫俺寻机使些手段与黄秀才为难,没成想居然闯下如此大祸来!”
黄杰皱着眉头,便喝道:“你且住手,还是从头与俺说说,为何你家郑娘子要与俺为难?你又到底是何人?”
护卫忙道:“俺叫郑武,当真是郑家的护卫,至于幺娘子为何要与秀才公为难,叫俺看来,该是因为秀才公不愿与幺娘子作对子的缘故才是。”
黄杰听了莫名其妙,便斜眼来瞧他,那郑武便也腼腆道:“秀才公只怕不知,俺家的幺娘子自幼便性子跋扈,且向来眼高于顶,自打及笄已来,扬州府左近许多登门求亲的贤才俊彦都叫娘子一口回绝了。这次她本是在杭州游玩散心,秀才公派人通知了杭州各家前来赴会,于是幺娘子便也跟来,谁知……”
“打住!”黄杰伸手按了按太阳穴,便也问:“还是说说为何为难俺家之事吧!”
“这……”郑武结舌一顿,便道:“这也还是得从幺娘子来了黄州说起……那日,俺之事听说幺娘子在酒宴上被秀才公给气着了,说是秀才公不愿与幺娘子做对子……后来,这返家之时,幺娘子单独叫了俺说话,说是料到秀才公做出转让罐肉方子的事情,定然有什么隐情,还推算出肯定与那童贯童太尉领了大军南下黄州有关,于是便给了俺一千贯钱,让俺悄悄留在黄州打探消息,且便宜行事……”
黄杰听得牙根痒痒,便道:“也就是说,你后来打探得俺家要为安庆府转运粮草的消息,便自作主张使钱买了蟊贼?你倒也胆大包天!当俺是三岁的小儿么?你可知道这使贼作乱,故意阻塞大军粮道延误军机,便形同谋反!若当真坐实了,别说你一个背运汉罪当斩首,就是你那主家扬州郑氏也难逃满门抄斩,你可想明白了?”
郑武脸色难看,抖着手从衣袖里摸出了一个小竹筒来,递给了黄杰。
黄杰打开一看,里面却是一张写着蝇头小楷的指宽纸条,瞧字体也是娟秀,上面写的是:“黄小儿狰狂,汝可使计阻他行事,若解得气,重重有赏。”
看了纸条,黄杰直气的眼前发黑,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当真完全莫名其妙啊!
便也指着郑武道:“你死定了!你主家也都死定了!还有那郑月娥……她也死定了!”(未完待续。)
卷三 江南荡 第二百四六章 【分堂】
这一直以来,黄杰都认为自己是“无敌”的,也即是没有敌人意思。
真要说有,倒也有那么几个:比如说远在辽东黑山白水之间的女真人完颜阿骨打,或又是如今正带兵南下的大宋媪相童贯……那郑月娥也配做他的敌人?
可是,莫名其妙之间,却险些叫这郑小娘给坏了大事!
当初这郑小娘过来本身就是个意外,现在也才知道人家根本就是逃婚躲到了杭州游玩散心,接着在晚宴上这小娘子要对什么对子,黄杰不跟她接茬被骂成是缩头乌龟更是意外中的意外,谁知道却是惹着了她,弄出了如今这意外之中的意外之外,险些把舅父的一条小命给送掉了。
命人将那郑武看好了,黄杰抓着后脑勺寻着了孙新他们,将那郑武的说辞告知,自然惹了众人气愤,孙新却道:“好个刁奴!只是如今仅有一面之辞,且就算是真的,也与郑家无关,只是那郑小娘一时荒唐……况且她未必会认,还真奈何她不得!”
黄杰也明白这个道理,便道:“管不着了!她死定了!二兄说说,俺可能让知州大人发了海捕文书拿她?”
孙新便也摇头道:“这事……只怕还得问马班头,再说她如今只怕早下了杭州,或是回了扬州,发海捕文书拿她也不当事啊!”
黄杰恨得牙齿痒痒,却也无法,正思想如今之事如何收尾,堂舅姚榕却是急匆匆赶来了,见面劈脸就问:“杰儿。却是发了何事,你娘舅怎么就伤了?这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姚榕之前在三十里外的转运站里督监建造。见着了运送姚政回黄州的大车之后才知道事发,自然急急忙寻了过来。黄杰对他也不会隐瞒。便将这事的来龙去脉说了,将他也是气的跺脚道:“红颜祸水!当真是红颜祸水啊!”
黄杰也是头疼,便只能道:“堂舅莫急,如今急也无用!瞧伤势只怕三五个月难下地,可这转运军辎却也不能停了,便按先前的谋划行事罢了!”
姚榕却搓手道:“可你娘舅的那水陆转运衙门里就他一个光杆儿的转运使,一无佐官二无辅吏,谁来主持,发号施令?”
黄杰听了便拿眼来瞪姚榕。正想说你不就是黄州府的大押司,自然由你代持发号施令的时候,姚榕却是突然双掌一拍道:“是了,杰儿!先前你娘舅与曹大人和陈通判商议过,要许你一个权转运副使,只是陈通判怕僭越了,这才未决,如今正好让你补了这个实缺,代你娘舅行事便成了。”
黄杰一听。倒是想起舅父的确提过这事,这权转运副使也就是临时的转运使副官,是个有实权但没有官阶品级的职务,反正他已经有了个秀才的身份。这般出仕干个零时工也不妨碍他继续考学。
只是如此一来,岂不是要他亲自走一趟安庆,与那媪相童贯童太尉来个对帅么?
他还在思考。姚榕却是等不急了,便道:“对对对!如此正好。俺便连夜回了黄州将这事坐实了!”
说完姚榕便扭头就走,黄杰想了想也不知道用什么借口阻拦。干脆点了两个差役,牵了三头坐骡打着灯笼送姚榕回黄州,便又转头去找孙新商议。可商议来商议去,孙新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他也不懂官场玄机,自然不能为黄杰提出什么好主意来,差不多三更末刻的时候,杨宗保却是领着两个狄昊手下的人回来了,见了黄杰便道:“事成了!那洞中计有老弱一百二十余人,过半都是妇孺。金银也不见几多,倒是存了数百贯的铜钱和各种布匹杂货,存粮一百多石,也还算富庶。”
黄杰听了来看狄昊,狄昊便也红着脸道:“愿全数献与盟主!”
黄杰嗤笑一声道:“俺要你这点家身做甚?只是这洞中钱财自此不能再算你自家私财,却是要入公库来用,你可有异议?”
狄昊哪敢有了异议,甚至还将怀里收着的三百贯钱票也拿了出来,双手呈上。
黄杰也不客气,顺手拿了后便也收在自己怀里,笑道:“这可罪证,要收好了!”
杨宗保便也问道:“大郎,这如今又该如何处置?”
黄杰沉吟了一下,便理顺了思路道:“这前些日子,大兄不是打探出那叫做什么王铁头的蟊贼,占着茶山里地势最好的寨子。如今既然来了,自然不能放跑了他,明日一早便由狄家哥哥带路将他剿灭了,顺带也将茶山左近的几路蟊贼也都清理一下,愿降的收做喽啰,负隅顽抗便杀干净,这是第一步。”
说着,黄杰便转头来看狄昊道:“这第二步,便是俺准备在茶山里建一个堂口,便叫天道盟茶山分堂好了,狄家哥哥先做这第一任代堂主,统管茶山堂众。”
狄昊听了大惊,便道:“不可不可!俺是新降之人,如何能做这堂主,再说天道盟中好汉如林,随便一人都能胜过俺来,却不敢从命!”
黄杰却是将他一瞪,道:“代堂主之意,便是叫你暂代堂主之职,干得好便转正,干得不好自然叫你下来,眼下先不要推脱。”
又道:“这日后,收买路钱的营生自然不能做了。茶山茶山,自然说的是此山之中有茶,有好茶!所以茶山分堂日后的财源便是种茶制茶,此外俺还会与你一条盐道,让你手下喽啰人人吃得饱穿得暖,过上寻常百姓的日子,至于你等,只要守好茶山,且还要保得附近百里的乡野平安,就算尽了职责。此外,俺计划在茶山之中设立一个孩儿营,到时会指派专人负责,你茶山分堂也就担起一个后勤保障的担子就是了。”
狄昊听得黄杰居然这般井井有条的将事情安排下来,且那什么盐道、孩儿营听着更是所图甚大,自然是说不出话来,不敢推脱了。
随后黄杰又与众人商议了好一会,便有民伕来告知专为几人整治的宵夜弄好了,大伙儿便也起身去用,瞧了一看,饭是粟米粥,菜是炖煮的东坡罐肉配炖菜,旁人倒也不稀奇了,却是吃得狄昊和他手下喽啰们个个泪流满面,他们在山中落草做贼,哪能有机会吃着如今被当做是御前供奉和军辎的黄州罐肉。
吃到一半,狄昊大胆问了盐道的事,黄杰就让杨宗保从马鞍上的应急袋里取了一包白盐出来与他瞧看,道一句:“喏!就是这种白盐,一年十万斤与你发卖可好?”(未完待续。)
卷三 江南荡 第二百四七章 【向东】
翌日一早,黄杰跟着狄昊去了一趟洞寨,到了地头才发现果真是个岩洞,里面蜗居着的百余家眷妇孺,虽不至于面黄肌瘦,可瞧着也是病怏怏的,且还有不少人目光之中敌意颇重。
黄杰也没兴趣与这些人费什么口舌,只是要狄昊拿出洞里藏的铜钱与众人分了,至于杂货布匹和极少量的金银则入了公库,临时任命了一个名叫董青的孙家儿郎任库管。瞧着洞中老幼如今都还穿着破烂夏装,干脆又挑出了许多秋冬合用的布匹要他们自己做了衣裳。
至于剿灭茶山另外几股蟊贼的事情,倒也不能一蹴而就,商议之后狄昊提议先找人去做了说客,若能说降最好,实在不行再动刀枪也就是了。
而且昨日狄昊手下的喽啰也伤亡惨重,就算有杨宗保、杨槐、孙立、孙新他们作为主力,真要正面去剿灭那些几十人一股的蟊贼,也是有一定难度的。
黄杰干脆将此事全权交与孙立负责,自己就带孙新和朱高两人,担起转运的事情来。
这日午前,黄杰也不等黄州那边的确切消息,便领了队伍往东出了茶山,而后穿过浠水,在薪水县城和蕲州之间又舍了两座转运站,入夜前赶到了蕲州,选了个酒店落脚。
不久,姚榕便和马万联袂来了,带来的这第一个消息便是姚政转危为安,孙三婆婆说孙家是孙思邈后裔由此可见不假。再一个便是知州和通判两位大人同意了黄杰任转运副使的事情,而后两人亲自代姚政签押文书,并将转运使的信符和官印托姚榕带来了。更将马快班头马万派做黄杰的佐官。
而第三个消息,便是东京的高俅高太尉又派了一都捧日军来黄州。已经入驻了万黄联庄,并且名义上是换防。可私下里却在加固联庄的防卫,且那刘钰也手书了一封,托了姚榕带来。
这一都可是五百人,也即说如今联庄有七百人的兵力驻守,可抵得上一般小县城的防卫力量了。
黄杰取了刘钰手书看过之后,便也在烛火上点着烧了,这才沉声道:“堂舅和义父一路劳顿,辛苦了!已经着人安排了饭食,且先用了饭再说!”
待姚榕和马万走后。黄杰便对孙新和朱高道:“竟叫王信说着了!那童贯果然与太子联了手,只不过俺等将方子散出去后,高太尉也才放了胆,如今派了一都兵马来与俺等撑腰,并且也知道了舅父被点卯转运粮草的事情。所以,刘钰问俺的意思,要不要派了人跟在俺身边壮胆。”
孙新与朱高一听都是木然,还是朱高想了想道:“此去安庆,沿途纷乱。要有几百禁军随行护卫,该也是好事。”
黄杰想想也找不出反对的理由,便道:“也好,便要他调二百人来。如何?”
朱高道:“却也不多,便就二百吧!”
随后一夜无话,翌日一早起来便又向东行去。沿着官道经广济至黄梅,又选址设了三座转运站。
说起来。黄杰这般骑马走车速度自然很快,一天下来走上百里也不算累。所以设转运站的速度是极快的,而真正开始粮草转运时,车辆载重大,牲口和人也要沿途休息,再加上刮风下雨或是万一碰上不开眼敢劫道的,所以这速度根本就快不起来,两者不可同日而语。
到了第四日,又在黄梅至宿松县的路上设了两座转运站,却在宿松县城被阻,那宿松县的厢军死活不愿开了城门,也不信黄杰等人是黄州转运衙门的人,只道县尊下令闭门不开,但请自便。
后来寻了附近没有跑掉的乡人问了,才知道当初太湖县就是被破石军赚开了城门,所以这宿松县的县令干脆就玩起了缩头乌龟来。
黄杰等人也是大胆,便背靠城墙在宿松城下又舍了一座转运站,更放出探子四处侦查,却是探得宿松到太湖县的道路不靖,时有流贼袭扰,还传说安庆府的破石军时有派出贼兵来巡,道路时通时断。
黄杰也不逞能,便在宿松城下等了三日,便也等到了那刘钰的弟弟刘锜亲自领来的二百捧日军士卒,又修整了一日后,这才往太湖县发去。
宿松距离太湖也算路远,便在途中又舍三座转运站点,并且有二百捧日军的士卒帮手,干脆就按照军寨的规制营造转运站,外围全用粗壮木桩扎了木墙,设了鹿角拒马,还搭建了望楼,别说是流贼来扰,就是破石军打来想要破寨也是不易。
到了八月初七这日下午,黄杰才领着二百捧日军来到了太湖县城下,只见城门洞开,墙头烟熏火燎之迹尚且清晰可见,城中虽有炊烟,却也是十分稀少,几个穿着破烂号服的老卒猫在城门洞子里,见着黄杰这帮人都穿着大宋的军服,打着写明黄州二字的旗号,不由都是激动万分的迎了出来,老远便有人在喊道:“可是朝廷的大军来吔?可是朝廷的大军来吔!”
黄杰手执一杆写着“黄州水陆转运姚”的大旗上前搭话道:“俺等是黄州水陆转运使衙门的官差,奉命为朝廷宣抚制置使童贯童太尉的大军转运粮草军辎,如今城中主事者乃是何人?快快寻来说话!”
一个穿着破烂号服的老卒听了,便也上面拉着黄杰马缰,边哭边道:“当真是朝廷的大军来了!太湖惨啊!县尊大人在城破当日便杀身而亡,县薄和县判两位叫破石军的贼人枭首弃市,那县尉罗大人领了捕快衙役在县衙里顽抗了两日,后来叫破石军逮着以后,对他使了五牛分尸之刑,惨啊!惨啊!”
另外几个老卒也是上前哭诉,各种说法纷至沓来,叫黄杰听得难以置信,待他们稍停了些便问:“几位老丈,这破石军打破太湖县,不是五月间的事么?”
老卒们听了又是嚎啕大哭,道:“是是是!破石军打破太湖后,搬空了县库也掳走了城中**的百姓,只留下俺等老卒守此残城。俺们曾去宿松、望江两县求助,却连一碗闭门粥都没吃着,便只能回来等死了!”
黄杰想不倒太湖县居然如此之惨,但那宿松县死活不开门倒是见识了,见老卒们一个个面黄肌瘦的模样,忙叫人就地生火架锅熬粥,又开了罐肉与他们解馋,待他们千恩万谢的吃过之后,黄杰便提议进了县城瞧看,却有老卒道:“去不得!去不得!城中死了小二百人,虽然俺们都收殓了埋在城北乱葬岗,可城中却生了瘟疫,小官人身子娇贵,万不能闯此死地!”
黄杰听了也不强辩,却是望着东面,皱眉陷入了沉思!(未完待续。)
卷三 江南荡 第二百四八章 【消毒】
当夜,黄杰等人自然在太湖县城边上扎营,也按军寨形制舍了转运站点。
而守城的老卒也散开消息,入夜前又领着好几批躲在附近的百姓来投,经过点算之后,计有青壮男子五十余,妇女三十余,老弱和孺子快有百人,黄杰自然要将他们收留下来,不过却也防备这些人身上可能会有疫病,另外设了营地安置。
一夜无话,八月初八这日一早,黄杰起身后便寻了昨日领头的老卒来,问道:“老陶头,附近可有产白灰的灰窑?”
那老卒姓陶,想了想便道:“太湖周边出好土,所以烧窑的不少,各家若要白灰自己烧便是了,倒也没人专烧白灰。大人若要白灰,俺就会烧,不知需要几多?”
黄杰偏头想想,道:“若要给县城消毒,只怕用得几千斤,你一个人能烧得几多?”
老陶头听了先是一愣,随后恍然大悟:“消毒?只听说白灰能驱虫瘴……嘶!瘟病也算是瘴毒啊!俺懂了!小官人只管放心,莫说要几千斤,便是几万斤也是容易,俺这便去寻人烧窑。”
老陶头兴冲冲走了之后,黄杰便有出门寻了正在建筑转运军寨刘锜,这一次他领来的人理,以刘锜的二百捧日军兵卒为主,一百五十余民伕和马万带领的三十余捕快、白做和帮闲随扈为辅,而沿途的转运站点里更是散了小两千人,不过如今这第一批粮草军辎已经与八月初一从黄州发运,以每天平均一站地的速度。十五之前必定能发到安庆城下。
只说黄杰寻了刘锜,便问了:“刘小将军。俺不是听说你麾下军中,有人在东京城里做过潜火队。此次可是跟来了?”
那刘锜便笑道:“黄大秀才可是问着了人,俺兄长便是做过太尉府的潜火队统制,这次来的人中,到有好几人是那火候!”
这刘锜如今也是十五、六的年纪,算起来也就比黄杰大了一岁多些,平日里都在联庄受他兄长刘钰操练,这次跟着黄杰来了后,两人都是少年性子,很快也就混熟了。因此黄杰便也戏谑的唤他做刘小将军,他便叫黄杰做黄大秀才。
黄杰听了高兴,便忙道:“好好好!快将人唤来,俺要寻他们来做些水袋、唧筒,好给太湖县城消毒!”
刘锜听了也是对消毒一词不解,但也很快将人唤来,简单问了之后,便分派了人手去寻木匠和搜集树胶,开始来做水袋、唧筒。
这潜火队乃是如今东京市上专业负责救火的队伍。也只在汴梁城中有此建制,各地还用厢军和捕快衙役兼职,而水袋、水囊和唧筒却是如今大宋各地最常见的灭火工具。
据曾公亮《武经总要前集》载:“水袋,以马、牛杂畜皮浑脱为袋。贮水三四石,以大竹一丈,去(节)缚于袋口。若火焚楼棚。则以壮士三五人持袋口,向火蹙水注之。”
则水囊是以“猪牛胞盛水”。即用猪牛等动物的皮胞当作容器来盛水救火,唧筒即“用长竹下开窍。以絮裹水杆,自窍唧水”,此物不仅用于灭火还时常用于农业灌溉,可谓一物多用。
刘锜找来的几个捧日军兵卒原先就是太尉府中潜火队的队员,对各式的救火用具自然要比黄杰熟悉,正巧如今要建制转运站,各种物料工具也是齐备,当即便拆了几顶牛羊皮的帐篷,缝制了两口水袋和十几口水囊和唧筒出来。
拿来一看,这水袋也就是一口可以装十几桶水的巨型水袋,封口处链接了一根打通竹节的长竹子,用树胶将缝隙封好,通过挤压袋子将里面的水喷出来灭火,还有那水囊也是相同的原理,只是个头稍小而已。
至于唧筒,更是简单,也就是将一截长竹子上下都打通竹节,然后埋入一根细杆用布裹了鱼胶便成了。用的时候直接将一头放入水中将细杆一拉便吸水入了长竹,对着火头一推细杆,便将里面的水喷射了出去。
做出这许多后,黄杰对那水囊和唧筒倒也没什么想法,只是觉得这水袋有些累赘,便问:“这一袋水,怕有好几石重,如何搬动挪走?”
领头的兵卒便笑道:“倒也简单,只需将水都放完了,一个人提着便走了。”
黄杰想想摇头道:“累赘!不实用!你等寻些物料来,俺来教你们做个好物件,比这水袋好用!”
这黄杰是上官,众人自然不敢质疑,便也听话去寻来了物料,按照黄杰的安排,在一辆标准的骡车上装了一个大木箱子,四壁的木板缝隙不但要木匠弄成凹凸槽拼接密合,还里外涂了鱼胶封死缝隙,才把水袋封在里面。
众人一看,这不就是水袋变成了水车,觉得也是不错,只是用木箱封了水袋之后,又该如何出水呢?
黄杰当然不会犯了这等傻事,又在顶上加了个风箱,用管子链接在水袋之中,等树胶密封好后,一推拉风箱给水车送风,便将里面的水给挤压了出来,喷射的力度丝毫不比人力差。还有黄杰还让人割了牛皮来缝制水管,也用树胶封了针缝,两头接上竹管后,便让这水车的作用范围扩大了许多。
也就在黄杰领着人制作这些东西的时候,那老陶头也带着人寻回了不少石灰来,说是就在城边村落里寻着了一个陶窑,存放着不少往日烧好的白石灰,便也就先带回来了。可黄杰却说这些烧过以后放置的许久的石灰不当用,需要从新入窑烧过才成。
不过,石灰寻着了,水车、水囊和唧筒也制成了,黄杰倒是将此事交给刘钰跟进,又去寻了孙新来商议如何挺近安庆城事情。
这今日已经是八月初八,可昨日抵达太湖县见了惨状,也没听说童贯的大军正在接近,若真要尊了军令让黄杰领着几百人将转运站舍到安庆府的城下,岂不是自己作死么?
对此,孙新道:“大郎莫急!方才一早俺已经叫了人去舒州打探,等那童贯大军到了舒州,俺们再往安庆去不迟。”
黄杰想想也对,便下令所有人全力投入到给太湖县城消毒的大事中来,因为再过不久,黄州城下愿意返乡的太湖县流民就要启程返乡了,总不能让他们回来以后还住在野地里吧?(未完待续。)
卷三 江南荡 第二百四九章 【难题】
这用石灰水消毒的办法,自然是黄杰在奇梦中得来,况且已经在万黄联庄里使上了许久,消毒效果如何自不必多言。
那舒州距离太湖县也不过六、七十里,自然是当日便转回了,得到的消息是如今舒州城也是城门紧闭,未听见朝廷大军将来的消息。
这里需要说明一下,春秋时舒州系皖国封地,为皖国所辖、皖国都城,后世安徽省简称皖,即源出于此。东汉献帝初平末年(公元193年)时,庐江太守陆康为远避战乱,将庐江郡治迁至皖县城。此后,袁、曹、孙三家交替据有此地,皖城成为兵争的重镇。
至南宋景定元年(1260)马光祖筑安庆新城于盛唐湾之宜城并废舒州府以前,舒州为郡、州、府治所驻地隋时由熙州改为同安郡,辖境相当今安徽省天柱山、桐城市以南,铜陵县以西的长江以北地区(大体为安庆地区)。
北宋初年,舒州改称为同安郡,直到政和五年(公元1115年)时才改为舒州德庆军,治所也即是如今的安徽省潜山县所在。而此时的安庆府所在,实乃是同安县治所在。同安县乃隋开皇十八年定名,大业九年(613年),迁治今桐城市区东。大业十三年,李子通攻克,城废,仍迁治后世枞阳县下枞阳镇。
而此时的安庆府城,实际上是一个新建不足三十年的县治新城,扼守在望江县与枞阳县所处的长江中段,靖康之后。城池被毁荒废。之后,安庆新城则始建于南宋南宋嘉定十年(1217年)金人破光山(今河南潢川县之地)。而沿边多警。知府黄干在舒州旧址(今潜山县梅城)“建城安庆以备战守”;后因战乱,安庆府于南宋端平二年(1235)移治罗刹洲、杨槎洲;及至南宋景定元年(1260年)。沿江置制大使马光祖为了阻止蒙古大军从水路进攻南宋国都临安(今杭州市)废舒州府“利用原舒州府城墙砖石改筑于宜城(盛唐湾宜城渡之阴)为新安庆府”(治址在今安庆市),并迁怀宁县治附郭。
此地濒临长江,易守难攻。从此以后,安庆府治稳定不移,“安庆”才作城镇地名,并与行政区名称(府、道、专区等)相一致,沿用至后世。
也即是说,从太湖县去往如今的安庆府,所能走的路径便有两条。一条是先往东北方向走七十里抵达舒州(潜山县),然后往东南折转去往安庆。另外一条则是直行向东,走新仓、黄泥、石牌、海口等镇往至安庆城下。两者唯一的区别是,走舒州方向有官道,走新仓方向全身乡道,危险系数方面也是倒是同等。
一时间,这难题让黄杰十分为难。
这首先,两条道路计算下来,都是差不多一百八十里的路径。也就是最多四个转运站的距离,有无官道各走对于他们这种一天最多能走三十里的大宗物资转运而言意义不大。其次,在官府统制区设立转运站的确轻松,黄杰轻车快马走上六十里就能舍下两站。可如今已经算是接近了战区,黄杰哪敢随便跑出三十里便留下几车人,让他们随意伐木搭建军寨就行了。自然得保护他们的安全,还得防止破石军袭扰。所以这最后的一百八十里,只怕三天都舍不了一站。
可问题是:如今童贯的大军不见踪影。那八月十五必须抵达安庆城下的军令却不知是不是阎王爷发出的催命符。
不过想来,这童贯的大军都不知道人在何处,总不能强要黄杰领着几百人的转运队伍,必须按照军令上的日期,将粮草送到安庆城下资敌吧?
所以黄杰便也不急了,领着人一面在太湖县城边上建设转运站,一面发动各地陆续来投的百姓,架着水车,拿着水囊、唧筒,装了生石灰水入城喷洒消毒。
一连忙活了三天后,太湖县城才算是初步消毒完毕,却也还不能住人,至少要等一、二场大雨将石灰冲刷干净才成。
这期间,孙新也亲自领人往舒州、桐城、和枞阳方向侦查打探,倒也得到了不少消息。首先便是那无为军的知军黄某人,如今被破石军就锁在了安庆府北门的城头上,每天日晒雨淋的被鞭策着干活,下场好不凄惨。再来就是被打散的无为军官兵有半数直接四下逃散,不知去向,还有约六千余人则弃了设在安庆城下的军寨,一路向北退却,如今就挤在桐城县外,等着童贯大军前来收编。
还有,破石军也没闲着,前些日子不但放出人手将安庆府方圆六十里内的农田里秋熟的作物收割一空,还派人沿江收罗了不少渔民、船夫和船匠,又派人进山大势砍伐木材,开始在江边打造船舰。
得了这般消息后,黄杰便让孙新派人去了茶山,看看孙立收编蟊贼的情况,也让人去舒州将破石军造船的信息通知了舒州知府,至于他是用六百里加急,或是四百加急去通知童贯,也就不是黄杰需要操心的了。
而到了八月十四这日一早,孙立便领着整整一百二十个精壮的茶山分堂堂众抵达了太湖县城下,宣告天道盟在茶山收拢蟊贼一役的结束。
与孙立同来的,除了狄昊外还有另外两名头目,一个是之前黄杰就知道大名的王铁头,他麾下的贼众在茶山最多,自然是赫赫有名,另一个却是叫人有些意外,竟是一个女蟊贼头目,叫做任三娘。
不过这二人都是叫狄昊策反,并未与孙立他们对抗,也算是兵不血刃壮大了实力,此外还有三股合计约有一百二十人的小股蟊贼直接被剿灭了。
与王铁头和任三娘见了之后,他们二人自是给惊着了,实在想不通一个不满十五岁的少年,既是考得功名在身的秀才,又是一州主薄的亲侄儿,如今又是有官在身的朝廷吏员,却还创建了天道盟,更反掌之间便收拢了茶山贼众,将那什么天道盟茶山分堂给建了起来。
黄杰也管不着他们如何惊诧,只是与孙立道:“大兄,这几日俺思来想去,若走舒州虽然安稳,可饶不过童贯之口实。因此构思,不如俺们便直行向东,一边着人修路,一边稳步前进,将转运站一个个修到安庆城下,如何?”
孙立听了便也皱眉问:“修路?还修那四车道么?”
“当然!”黄杰哈哈大笑道:“有道是条条大道通东京,俺师尊曾有一个宏愿,希望将天下的官道都修成四车道!”(未完待续。)
卷三 江南荡 第二百五十章 【洗尘】
黄杰在黄州住持修葺的官道扩建工程,就眼下来说,可是得到了黄州各界人士和百姓的一致认可。
甚至他那句信手做来的“要想富,先修路”如今在黄州也是脍炙人口,的确这黄州往光州的四车道修好以后,两地来往的速度也快了许多。最为显而易见的,就是原先两地来往的车辆,行路是都是顺着车辙前行,一些地点地面较硬倒还无碍,若是碰上了黄泥地或软泥地,车辙就会较深,那时便只有用最慢的速度一点一点挪出这一段。
而黄杰指挥修的路,首先就是夯土为基,中间又铺了三寸厚碎石,最上层以黄土搅拌蒸过的三合土夯实而成,更在路肩两侧挖了专门用于排水的阳沟,夯土加碎石与三合土的结合使得道路的硬化程度极高,而阳沟又巧妙的将道路上可能出现的积水给排出,使得路面上不易出现车辙,也就让来往车辆更易提高速度,所以这新修道路比起原来黄泥夯实的官道自然要好走多了。
只是这其中道理,能说明白的人当真不多,便是连孙立也是说不明白,但他却是皱眉道:“四车道虽好,可如今要从太湖修去安庆城下,这钱粮工筹谁人来出?”
黄杰当然早有腹案,便道:“俺等盯着个转运衙门的牌子,为朝廷大军转运粮草,自然有一个便宜行事的名头担着干系,这般修路,自然是朝廷来出钱粮,怕得甚来?”
“只是……”孙立想想也觉得黄杰说的不错,为了给朝廷大军运送粮草。修条道路也是应该,可总觉有些什么地方不妥。便道:“只是……你那四车道的规制,也忒严格了些。再说也耗工耗时……”
黄杰笑道:“大兄倒是比朝廷官吏还要想得多些,只是一句乡道多遭了贼军破坏,不堪使用,俺要修路也是刚当,便是童贯也难耐我何!”
孙立被黄杰一嘲,也知道自己的确是多言了,如今这般用了朝廷的钱粮来修官道,的确用不着他多言,不过听了还是对孙新奇道:“乡道遭了贼军破坏?俺却不曾听说啊!”
孙新也是笑道:“大郎说遭了破坏。便遭了破坏,若破坏得不够,何须修路啊?”
听了弟弟的戏谑之言,孙立再是愚钝也是悟了,便也不再多话,只问如何安置狄昊、王铁头和任三娘与一众喽啰。
黄杰道:“如今俺们明面上有刘锜的一百捧日军做护卫,便也不要多生事端,便叫他们都扮作民伕隐匿就是,正好今日下午黄州发来的头一批军辎也到了。正好可以转圜。”
这般安排自然没什么问题,当下便要人领了喽啰们下去安顿,随后黄杰也亲自安排了一顿酒食与三人洗尘,宴席上也算是大致了解的了那王铁头和任三娘的情况。
先说王铁头。这人如今四十余岁的年纪,名字倒是起得雄壮,人却略有些瘦弱。不过样子瞧起来却也些有些精明强干,一方国字脸上留着一腮短须。大致看起来该是个北地汉子。
至于他的来历,却是有些吓人。据他自己说是京东路沂州(今山东临沂)人士,乃是“捉贼虎翼卒”王伦之后。
这王伦乃是宋仁宗时,京东路沂州城厢军“捉贼虎翼卒”的一名都头,庆历三年(1043年)五月,王伦因受上官巡检使朱进压迫,逐领着一百多人起义,杀死朱进后招兵买马南下淮南路。宋廷当时极为震惊,便派了大军剿灭,同年七月,宋军在江宁府的采石矶将其围攻,起义军战败,王伦被俘牺牲。
而这王铁头,自称是王伦嫡传曾孙,少年时在江宁府一带隐姓埋名打鱼为生,后来也做过弓手和驿卒,却也因遭了上官欺辱,一怒之下杀人落草,几经辗转后七、八年前才在茶山落脚,拉起了一支百余人的队伍,守了那北面的山道收些买路钱过活。
至于任三娘,倒是个三十出头的半老徐娘,模样也称佳丽,与孙七娘子一般使的是柳叶双刀,她的夫家姓谢,原先便是寿州大户,家中既有庄院也有田铺,谁知一时背运惹了时任寿州团练使张超。那张超据说乃是蔡京门下,崇宁二年时(1103年)空降到寿州任团练使,到任后便狮子大开口到处搜刮,那谢家本是寿州大户,礼尚往来也即是了,岂会受制与他,便惹了张超气恼,使计谋夺了谢家的家产,更加家中满门男丁都下了大狱。
而这任三娘子本是蕲州人士,祖上原先在宋太祖麾下也是做过军侯,老父更在武安军折可适(折可适,字遵正,北宋边将,名将折克行从子,曾任折家军统帅)麾下做过虞侯,也是有一套家传武艺传承。
任三娘子眼见阖家男丁都将被害,诉讼也是无门,干脆使了家仆将女眷全送到了蕲春娘家来,独身一人闯入那张超家中杀了他满门,而后更领着家仆攻入寿州大狱救了谢家男丁,随后便躲到了寿春乡野之中。
只是官府海捕甚急,躲了几年后,干脆就到茶山之中落脚,政和元年时她夫君病逝,谢家也无可以主事之人,便由她来做了女头领,守了茶山南道营生。
这男的是好汉,女的也是巾帼,吸收入天道盟来也是喜事一件,黄杰见他俩也得了孙立认可,自然不会有疑,便也热情待之。只是细看下来,发现席间那任娘子是不是瞧瞧与孙立送些奇梦中时常提及的秋天的菠菜,无疑孙立怕是惹上了红鸾星。
酒席吃过已近申时,便有差役来报,黄州发来的粮草队伍距离太湖县已经不足五里,黄杰便也领了人出了转运军寨来迎,老远便瞧见了一队驴骡牵引的车队迤逦而来,总数怕是有过二百辆之多。
正踌躇间,突然打东边的官道上奔来一骑快马,待近时倒也瞧清是留在舒城打探消息的朱高,由远及近后便见他急切的跳下马来道:“大事不好!大郎,童贯派了三千骑兵疾行南下,一个时辰前已经抵达庐州,听说略作休整之后便要连夜开拔发往安庆。”
黄杰听来一惊,道:“不走固始、六安,却走寿州、庐州?且明日,便是八月十五了!”(未完待续。)
卷三 江南荡 第二百五一章 【哭笑不得】
千算万算,任谁也没想到童贯会在八月十四这日,派了三千骑兵急速南下,非要赶在八月十五之前抵达安庆城下。
可再一想,说不得枢密院的军令便是要童贯于八月十五这日陈兵安庆城下,只是五万大军行如龟速,不得已之下只能派了骑兵突进。
只是,不管童贯的本意如何,如今可是要了黄杰等人的亲命了!
这八月十五,童贯的大军都到了安庆城下,可黄州的粮草却还在太湖县,岂不就是延误了军令、怠慢了军机,这挂落只怕是吃定了!
一时间,马万和姚榕等人急得直跳脚,孙立和孙新也是愁容满面,就是狄昊、王铁头和任三娘这些新晋的伙伴也皱眉不已,大伙儿都知道军令可不是儿戏,况且还有孙黄两家与童贯先前的龌蹉做底,真要事发了,可就不是吃些挂落那么简单了!
黄杰自然也被吓了一跳,他也不是神仙,自然算不到童贯会来这招。再说这几日也非不曾想过类似的事态,只是童贯大军不见踪影,他一个小小的转运副使总不能就带着几百个差役和民伕硬闯到安庆城下去吧?
“急甚?”黄杰瞧见各人表情,便喝道:“有道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个鸟来!”
姚榕便也问道:“大郎可是想到办法了?可就算如今就让了车队改道,从太湖县去往安庆也还有一百八十里,一天一夜怎够?”
黄杰却摇头道:“办法还没想到,却也不必摆出这般焦急的做派。平白丧了军心!是了!堂舅快去安排伙食,不管有无办法。先安顿了转运队伍才是正理!”
姚榕也是无话,便听了黄杰的安排去了。随后黄杰倒是问孙新:“二兄这几日探查,可查的桐城至安庆一线,是否有破石军踪迹?”
孙新想想便道:“破石军中也设有探子,如今乃是三千骑兵疾行南下,只怕他不敢阻挡!”
众人一想也对,这可是朝廷派出的骑兵队伍,想来童贯的五万大军之中也就独有这么一支三千人的骑兵部队了,以破石军号称过万的队伍,只怕三百骑兵都未必凑得出。那什么去阻挡一支三千人成建制的骑兵队伍,步卒么?
“怎么办?”黄杰立时头大,当即搜肠刮肚的苦思起来,只可惜往日他的所见所闻,还有曾经做过的诸多奇梦,都无法给他提供出一个可行的办法来。
如今已经是八月十四的申时,算上军令规定的八月十五,最晚至少能延展到夜食(晚餐),也就初更(戌时)前后。便只剩下十四个时辰了,十四个时辰走完一百八十里……简直就是不可能拿完成的任务啊!
等等!
黄杰脑中电光一闪,这谁说驴骡车十四个时辰走不完一百八十里?麻蛋的,自家老倌原先不就赶骡车的。若是空车行走,一个时辰随便跑出四、五十里,只是因为载货太重才走的缓慢。
当即黄杰将手一拍。喝道:“有了!快叫人去让队伍加快几步,俺有办法了!”
当即孙新便也跳上了朱高骑来刚喘云了气的马儿。便往转运队伍奔去,黄杰又忙让马万去通知刘钰将捧日军的军士召唤。也让狄昊和王铁头将喽啰们叫上,更让老陶头把灾民中的青壮也召集了起来。
不过半刻时间,转运队伍的先头三十辆骡车便来到县城近前,倒也让黄杰认出领头的是一名黄州府衙相熟的白做吏员,便上前道:“白官儿辛苦!快让大伙儿入营吃些汤饭歇乏,一会还要转发安庆。”
那白官儿来路上应该也听孙新说了事有,便忙叉手道:“全凭黄秀才做主!”
随后便忙召集车夫和护送的民伕入营饮食歇息,黄杰也指挥着太湖县这边的人手上前卸骡卸车。很快也就点算出这次过来的队伍共计二百二十车,其中骡车一百八十八,驴车三十二,载有粮秣一千二百石、草料一千担,罐肉四百箱,沿途的粮耗和什物计有十车余车。
当即黄杰便要众人就地卸车,一百辆骡车每车只装五石粮秣,三十辆驴车装上三百箱罐肉,又装了五十车三百担草料,余下的空车却装上了这些日从太湖县城和附近收集来的锅碗瓢盆和不少干柴,再加上原先黄杰领着的先头部队装了什物过来的车子,重新组成了一个二百六十辆车的大车队。
足足让白官儿和他的人歇息了一个时辰后,便只要他领着车夫们再次上路,而黄杰也亲自领着孙立、朱高、刘锜、狄昊、王铁头、任三娘,以及一百捧日军和一百二十余茶山分堂的喽啰随行上路,留了姚榕和马万驻守。
经过卸装后,一辆骡车只装五石粮秣,并搭载二、三人,比起原先十几石的负载要轻了很多,走起来自然速度要快,加上遇到难走的路段,黄杰也亲自身先士卒的下来带着众人帮忙推车,行车的效率也更高了。
这八月十四的下午酉时出发,当夜三更便走出了快有八十里,随后黄杰许了两个时辰休息,五更天明又再上路,终于赶在了八月十五的下午未时末抵达了距离安庆府城不足十里的梅林村。
一抵梅林村,黄杰便急忙指派了朱高和王铁头带人去探安庆府和朝廷骑兵的动向,跟着便要众人都来动手挖灶生火,熬粥炖菜,不过一个时辰便备足了三千人马食用的饭食,可就在众人都是心慌难捱的时候,却是朱高先回来了,带来了一个叫人啼笑皆非的消息:朝廷骑兵一早就从桐城发来,如今却被一队五百人的破石军堵在了安庆北面十里外的桐岭山道中,更被断了退路,动弹不得。
找来地图一看,桐岭就在安庆正北十里,而黄杰他们如今身处的地方则在安庆正西十里的梅林村,若去桐岭道路居然有十五里之远。
这可怎么办?
众人也都呆了,脑补了一下这三千骑兵居然叫五百步卒给堵在了山道动弹不得,又想想昨日下午至今一路挣命似的赶路,还当真是叫人哭笑不得啊!
“好事!如今饭菜都好了,俺们便先吃了歇息再说!”黄杰大手一挥,便对众人道:“俺们只是转运队伍,一无战力二无军械,哪能管得了朝廷骑军的死活?还是先顾了自己的吃喝!”
众人一听有理,便也哄然响应,不过孙立却道:“大郎,见友军受困而不救,非是为将之道!”
黄杰翻了翻白眼,便扭头对刘锜道:“刘小将军,你且派两个机灵的军士,翻山去寻了骑军,告知他等俺们在此处伙好了饭食,弄好了罐肉,就等他们破了贼军前来犒劳了!”
那刘锜也不知什么时候寻了个海碗,碗里装满了饭食还堆满了大块的东坡肉,正在与饭食奋战的刘锜听了,便也嚼着满口食物含糊道:“好!待俺饱食了,便亲自去!”(未完待续。)
卷三 江南荡 第二百五二章 【议计】
黄杰是真饿了,也是真累了!
黄杰毕竟还是少年人,昨日一早起身后便忙来忙去,下午做下急赶安庆的计划后,也是身先士卒赶了十多个时辰的路远,如今抵达地头后心中的急切终于落下,自然倦怠难挡,谁也怪不得他来。
也说见了刘锜这小子居然比他还要机灵,便也不再跟孙立他们废话,自去寻了个大碗,足足往五脏庙里倒下了三碗粟米稠粥,又塞下一海碗的炖菜,这才心满意足的寻了辆空车躺下,眼睛一闭一睁,就瞧见天边一片鲜红的火烧云,正在落日余晖的浸染下显出壮美的一面。
扭头瞧了瞧,倒也见各处还有炊烟升起,倒是孙立正领着一帮人在不远的地方坐地说话,黄杰起身打了个大哈欠,又伸了个懒腰,就听全身噼啪炸豆一般连串的爆响,倒叫他自己也是一愣。
犹记得上一次身子也是这般发出响声的时候,听孙七叔说是什么骨窍开了,又是按摩松骨又是抹药推拿的,大伙儿好不紧张。
愣了愣,感觉自身也没什么异常,黄杰便也起身活动了下手脚,没感觉什么不适,便也不把这事放在心上,只是觉得腹内咕咕直响,肛窍一开便放出了股子浊气。可这光是放了浊气也不解乏,黄杰急忙寻了个背风地出了个大恭,足足排出了好大一堆米田共后,这才算是身轻气爽起来。
便自又去寻了烧好的凉白开灌下了一瓢,这才在营地里巡视起来,瞧着大锅中的粥饭和炖菜都用余烬温着。也按行军的规制用大车首尾连接圈起了营地,驴骡也早卸了喂食草料休息。车夫、兵卒还有喽啰们如今也是混杂着歇息闲话,一切在他小睡的这两个多时辰里倒也井井有条。
想来他虽是偷懒了。可手下人却没人敢偷懒,便也有些面红。
却说黄杰便一路走着,一路用黄州方言与这次随白官儿来的车夫说笑,一路也用汴梁官话与刘锜手下的捧日军打趣,还不忘与这新晋的茶山分堂的喽啰们点头示意,转了一圈后又觉得腹中有些饥饿,便寻了海碗打了碗粟米饭盖满炖菜后,这才挪到孙立那帮人的身边,探头探脑的一边吃着一边瞧孙立拿了树枝在地上画了草图讲解如何去救困在桐岭里的官军骑兵。
孙立倒也不亏是西军出身。就算是在地上胡乱画了草图,也把作战计划弄得详尽,甚至就在黄杰小睡的这段时间里,竟叫他打探出了官军与破石军的动向和布置,以及去往桐岭的道路和小径,只听他道:“方才说的,大伙儿可都明白了。那五百贼兵并非破石军精锐,只不过是埋伏在桐岭的一枚暗钉,见了骑兵来势甚急。怕被撵着逃不急,这才发动了山道中的机关。如今僵持,也是怕转身后撤时被骑兵插了后背,便只能死守在葫芦口。若能借助夜色施以火攻奇袭,定能一鼓而破!”
一旁的朱高斜眼看了端着海碗在旁偷听的黄杰,便也道:“方才王兄弟的人马探来。那安庆城加强了戒备,并且闭门不出。似乎并无出兵解救的意思,想来孙兄的驰援之策倒也可行。”
只是一旁的刘锜发问道:“孙大兄之策可行是可行。可俺领来的一佰军卒只有随身的短刀,战马也不足三十匹,纵然大兄的火攻之策定然能扰乱贼军,可毕竟那是五百人,若是夺路奔逃只怕避闪不急,会多有死伤。”
还有那任三娘也道:“刘小将军说得不错,况且贼军当中还有弓弩,扰敌还成,破敌便需思量了!”
孙立也被说得眉头打皱,便也斜眼来看黄杰,可黄杰却是自顾自的胡吃海塞,丝毫没有接茬的意思。倒是那背对着黄杰方向的王铁头拍了大腿道:“唉!管他个鸟来,俺思来想去,还是大郎的话有道理,俺等不过是转运粮草的民伕队伍,哪能救得了官军,且还是堂堂的汴梁禁军,俺们只管照看好这数百车军资,伙好饭食便是了。”
孙立听了,却是摇头苦笑道:“王兄弟莫非不知军功丰厚?若俺们能建此奇功,救下三千骑军,定能为大郎谋得一份丰厚功劳,大郎已经有了功名在身,再积功谋了爵勋,与俺们的大事自然有益!”
正在大嚼的黄杰听了,险些一口饭喷了出来,赶忙咽下之后出声道:“大兄莫要害俺!俺可不要谋这什么爵勋,却叫大伙儿犯险,只要能和大家伙全须全尾的交了差事,回了黄州便是道尊护佑,博那军功做甚?”
众人一听,都忙扭头看了,也才知道黄杰竟在一旁偷听,都是尴尬。
孙立却是急了,起身道:“大郎且听俺一言,如今黄州格局已成,要谋日后大事,如今便是良机。再说大郎舅父区区主薄,而大郎自己也不过秀才功名,此时不谋晋身之机,日后如何与童贯这等奸贼相斗?所以,便是涉险,也该一搏!”
黄杰一扫众人目光,却在刘锜身上停了,突然问道:“刘小将军,你可知道孙大兄口里的大事是何事?”
刘锜一脸懵懂,摇头道:“不知!不过听俺兄长说,黄大秀才你因罐肉的事惹了童贯,莫非你那大事便是要与童贯老贼斗法?”
黄杰斜眼看了看孙立,却嘿嘿一笑:“便叫你猜着了,这次童贯本打算直奔黄州收拾俺和舅父一家,俺气他不过就把罐肉方子给卖了,叫他美梦落空,也算结下死仇,如今你与俺们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怕也不怕?”
刘锜也是哈哈一笑道:“俺怕个鸟来!俺爹当初与他招诱羌王子臧征仆哥,他却隐了俺爹的军功,便恨他要死。后来官家知了真假,这才予了俺爹军功,可老贼却撺掇官家赏赐了俺家兄弟一个阁门祗候,从此不能随父征战,也入不得军职,只能寄身高太尉处做个内府制使,谁不恨得食他肉寝他皮!”
这阁门祗候乃是职官名,祗候也即是斥候,分置于东、西上阁门,与阁门宣赞舍人并称阁职,祗候分佐舍人,名为职官,实际却是为东京各个官衙奔走驱使的衙役。
对于此节,黄杰倒也知之不祥,便要刘锜细说。(未完待续。)
卷三 江南荡 第二百五三章 【驰援】
这童贯与刘家的恩怨,起自当初童贯监军招讨青塘时,欲招诱羌王子臧征仆哥,收积石军,便邀刘锜之父刘仲武计事。刘仲武献计称:“王师入,羌必降;或退伏巢穴,可乘其便。但河桥功力大,非仓卒可成,缓急要预办耳。若禀命待报,虑失事机。”,童贯许以便宜。
后来仆哥果约降,而索一子为质,刘仲武即遣子刘锡前往为人质,河桥亦成。刘仲武帅师渡河,挈与归。童贯却掩其功,刘仲武亦不自言。
后来官家遣使持钱至边,赐获王者。访得刘仲武功绩,这才召对,官家劳之曰:“高永年以不用卿言失律,仆哥之降,河南绥定,卿力也。”又问几子,刘仲武说有九人,官家悉命以官,谁知却都锡了阁门祗候。
这段恩怨简单点说,也就是当初童贯监军青塘吐蕃时,因为贪功隐匿了时为西宁都护的刘仲武功绩,后来此事捅到了官家面前,官家自觉愧疚便问刘仲武有几子,准备荫其官职,那童贯便从中作梗,一股脑的将刘锜兄弟都弄到了汴梁城里做了在各处衙门里跑腿祗候,你说这恩怨大是不大?
还好,刘仲武与高俅也算有些恩义之情,便要了刘钰和刘锜兄弟俩去太尉府做制使,这次又派了美差让他们来黄州遮护黄杰的罐肉作坊,总算不用在汴梁受了鸟气。
黄杰一边听着一边海塞,待刘锜说完也将一海碗的饭食吃尽,便拍拍肚腹笑道:“说来倒也同仇敌忾。这往后俺们与童贯作对斗法,便算你刘小将军一个。可好?”
刘锜哈哈一笑,便伸手与黄杰击掌。还道:“一个怎够,须得全算上俺刘家九兄弟才成。”
黄杰与他击了三掌,便瞧了众人,发现众人都是瞪眼,便道:“这般瞧俺作甚?”
朱高嘿嘿一笑,道:“大郎莫要置气,孙兄也是好意!这般送到眼前的军功,不取岂非可惜?大丈夫立身处世,当果敢决断。切不可妇人之仁啊!”
孙立只是急切,却知道先前说话当真是撩拨到了黄杰,众人中也就他算起来与黄杰相处最久,知道黄杰脾性是头顺毛驴,方才那般撩拨的确是过了,便来望狄昊、王铁头和任三娘,可这三人都算是新入伙的新嫰,那知道黄杰脾性,别说没有发言权。就算有也不敢胡乱开口,毕竟在他们看来,黄杰这般年纪就能是天道盟的盟主,还能使唤得如孙立、朱高。还有如今还在茶山的杨宗保杨十三和杨槐杨无敌这等杨家后裔,江湖上响当当的好汉,肯定有其过人之处。再说黄杰方才还说了,不远用喽啰们的性命去换军功。也是暖了他们的心。
毕竟论谁也不愿跟了一个视手下人命如草芥的头目,过那刀头添血。朝不保夕的日子!
黄杰翻翻白眼,便侧头想了想道:“刘锜,你去问问手下的兵卒,敢不敢去挣这场功劳!”
刘锜听了便也起身跳了起来,就去行事。
黄杰又对狄昊、王铁头和任三娘道:“三位也去问问,手下的儿郎们想不想去挣富贵,俺最多许了参战便有十贯赏钱,若是阵亡便给五十贯烧埋银子,伤残了日后也有堂中奉养,如何?”
狄昊、王铁头和任三娘听了都是一愣,没想到黄杰做事居然这般周到,居然先开出了赏钱条件,当下还是狄昊带头道:“大郎怎说这般话,俺等既然入了盟,便是生死同心,刀山火海只管吩咐就是,许了这什么赏钱膈应人来。”
黄杰却是白了孙立一眼,先伸手在唇边嘘了一声,才道:“你等和手下的儿郎们如今是转运衙门雇来的民伕,谁敢白白叫你们去送死?自然要许了赏钱和烧埋银子才对啊!”
三人一听,这才恍然大悟,便也不再多言,也起身装模作样的询问去了。
之后黄杰这才看向孙立和朱高二人道:“大兄,那刘锜不是蠢人,早晚识破俺等的大事,今日一战之后,便要思量是不是将他全家都拉了入伙。还有,两位兄长可知道圣人言:乱之所生也,则言语以为阶。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机事不密则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
这两句话说来,孙立与朱高两人都是闹了大红脸,孙立急切间丝毫未曾想起这刘锜还不算是自己人,开口闭口就“大事”,如何不叫人怀疑提防。还有朱高,居然教训黄杰不要妇人之仁,黄杰自然用叫刘锜去问捧日军的军卒愿不愿参战和许了茶山堂众钱财的行动来告诉他们,什么叫“君子慎密而不出”。
当即孙立与朱高便急忙起身叉手为礼,孙立道一句唐突了,朱高则道一句受教了。
未及多与他们言说,刘锜和狄昊等人便也先后回来,一百捧日军在刘锜的鼓动下自然是全数愿意参战,狄昊他们带来的茶山儿郎里,自然也没有怯战的,当即一番点算下来,合计有二百三十三人。
随后黄杰便就着孙立之前的谋划布置,补充道:“大兄先前的谋划,大体可行,俺也不敢多言。只是如今手中缺了器械,不如将大车拆上一些,车板可做盾牌,车架也能做了棍棒。还有那骑军被困在山道里,虽不至缺了军粮,但铁定吃不着热食,如果装上些热饭热菜,远远跟着,若能击破贼军便就地送上热食,必定能博得骑军的好感,先混一个熟脸儿!”
众人听了都觉得有理,便也按他建议起来行事,待到夕阳落尽,时近初更时,便点起二百多人的队伍,架了五十辆骡车,又让捧日军的军卒骑了百多头骡子冒充骑兵,便往桐岭驰援而去。
黄杰自己也是全副武装,将出门时孙家给备好的一套嵌了用倒焰炉产出的钢片制成的革甲穿上,身背松纹古剑,沥泉枪也架在得胜钩上,马鞍旁还挂了张一石的铁胎角弓和两壶箭,头上还戴了一顶造型奇特的嵌甲鏖兜,放下面罩便一个猛虎兽面。
一身打扮,别说捧日军的军士们瞧着瞪眼,便是刘锜也是愕然,他至今还不知道黄杰的武艺如何,便道:“黄大秀才,你不就是个秀才么?”
黄杰拍马走在前面,哈哈大笑道:“刘锜,你可知道一句话,叫做:秀才会武术,神仙也挡不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