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三章 梳头
这首梳头歌傅明华自然还记得,但是她没想到燕追竟然也会。
“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他的声音沉稳,比之当日宇文氏夫人念来又更有一种不同的风韵,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缠绵之意。
如春分时的小雨,润物细无声。
“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只是这首梳头歌乃是当日有福之人为她梳头时的祝福,那燕追为她梳头念梳头歌,又是为了什么?
傅明华只是愣了愣神,燕追又念道:“四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五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他握了她发丝在掌心里,玉篦子梳在她动头发上时,动作很轻,仿佛怕碰掉了她一根头发丝儿似的。
她垂下了眼眸,身旁水波荡漾,燕追也跟着下了水:
“六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六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傅明华也跟着轻声的念,抬起头来看他,眼眶有些润。
他身材高大,这蓄了半池的水她若不靠着阶梯,已经淹没到她下巴了,可他踩在池中,也只到他胸前。
不知何时燕追已除了鞋袜外裳,只穿了内衫下来。
他指尖上还沾着膏子,这手本应该握的是刀剑,可此时拿了玉篦子,却尽显柔情。
“转过身去。”他哑着嗓子,声音有些干涩。
几缕洗过的头发落在水中,更显顺滑。
其实燕追的心,她是了解的。
她没有转过身,而是朝燕追扑了过去,突然伸手环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胸前,听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他反应过来,伸手一把将她锁在怀里。
燕追掌中握着的玉篦子‘咚’的一声落进水里,此时却没有人顾得上去拾捡。
水波的余韵轻轻拍打在傅明华腰侧,水已经有些凉了。
她手掌扶在池畔,那长长秀发遮掩住雪白的背,腰肢折出美得惊心动魄的曲线。
池水每荡一下,便使她落入水中的长发微微晃动,仿佛细腰款摆一般。
燕追潜入水中,又捡了梳子替她顺发。
傅明华温顺的趴在池畔,燕追就有些舍不得此时风景了。
水有些凉了,他自己匆匆洗完,赤身上岸取了丝巾将她裹上,傅明华不敢出去,江嬷嬷等人还在外面。
燕追看她这模样实在是可爱,便索她口中****:“我们是夫妻。”
话虽如此,她仍是催促着燕追先出去,燕追忍了笑,知道她此时脸皮还嫩,便先出去了。
不一会儿江嬷嬷等人进来服侍她穿衣,她强作镇定,坐了好一阵,才忍了腿软出去。
燕追歪在东厢里她以往爱靠的美人榻上看书。
自上回看了族训后,她便拿了尚书出来看,恰好翻到商书.咸有一德篇,傅明华过来时,燕追张开手臂,任她坐了过去,才将人环在怀中。
“任官惟贤才,左右惟贤人。”燕追开口念出一段,傅明华便接道:“君为上为德,为下为民。”
“其难其慎,惟和惟一。德无常师,主善为师。善无常主,协于克一。”
两人齐声念完,燕追眼中就露出欣赏之色。
他扔了书,双手拥着她,神态亲昵的问:“今日在宫中,与母妃说了些什么?”
傅明华犹豫着不想告诉他,燕追就将脸埋在她颈侧,求她:“我的元娘,为夫求你了。”
燕追这样的人,一旦如此,便令人无法抗拒。
傅明华伸手推他的脸,心跳得很快:“您先起来。”
她穿了柔软的衣袍,身上带着沐浴后的香气,他便又有些来了兴致,一下又一下的引诱她,目的很明显。
傅明华吞了口唾沫,咬住嘴唇,绷直了腿直抖:“母亲有些担忧。”
他含糊不清应了一声,傅明华伸手去捧他的脸:“容涂英有后着。”
此时燕追对这事儿并不大感兴趣,她渐渐也无法再说了。
早上傅明华醒来时,燕追早就已经起身了,江嬷嬷进来说道:“王爷五更中就起了,外间有要事处理,天不亮便出了府,怕是进宫去了。”
这会儿天色都还未亮。
夜里下了一场雪,傅明华起身便打了个哆嗦。
她身上粘腻不适,打了水来洗漱了,还未梳头,那厢就有人来回话,说是长乐侯府的二太太杨氏来了,着急要见她。
傅明华正好今日是准备让人唤杨氏过来的,她能自己过来就再好不过了。
碧青出去安顿杨氏,傅明华收拾妥当出来时,杨氏双眼通红,哪怕是坐在烧了地龙的屋子里,牙齿依旧‘咯咯’作响。
“王妃娘娘……”
杨氏一来便要行礼,傅明华制止了她,直接就问:
“怎么回事?”
她这样的冷静,便使杨氏也放心了许多,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就哭。
前些日子,自傅其弦升了太常寺少卿之后,寺中主薄戴守宁便对傅其弦百般讨好,时常请他吃酒耍钱,又邀他出外狎妓。
傅其弦此人虽浑,但那日傅明华与他说过之后,他也知道好歹,当真收敛了一些。
戴守宁请他吃酒,十回有八回都是没有应。
直到前些日子,戴守宁托了营州一个旧友,与胡人交易,换来了一把华丽非凡的匕首,便说送给傅其弦做装饰礼。
大唐男子也喜好打扮,虽不如妇人头戴首饰贴花钿,但香囊、佩刀、玉佩、络子等却是变了花样的搭配。
当时傅其弦一看这匕首便十分欢喜,时常戴在身边。
照理来说,昨日进宫的官员之中,不少人也都有佩宝刀、佩剑的,又非傅其弦一人如此。
在进宫门之时,便该由侍卫搜身之后解佩刀留在外,不带进东上阁领地之内。
可偏偏旁人都搜查到了,唯独傅其弦便漏了。
他自己虽然也是年纪一大把,但生平还是头一回升四品的官儿,有资格进宫面圣,自然也是欣喜无限的,当时也就疏忽了。
出来之时才被查到,当时就被扣在了大理寺中,至今还未回去。
傅明华弄懂了这匕首的来龙去脉,便知道傅其弦是被人设计无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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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四章 开始
不过好在傅其弦还算是听话,知道好歹,因此傅明华宽慰杨氏:“王爷五更天便起来去了宫中,你放心就是。”
府里白氏等人急得很,只是这话杨氏不敢与她说。
又哭哭啼啼坐了一阵,才回长乐侯府去了。
此时宣徽殿里,尚书右仆射苏颖就是面对三皇子燕追,也是丝毫不让。
“皇上,傅少卿带刀入内,恐有逆上之嫌,就算陛下宽慈,看在秦王份上,对太常寺少卿网开一面,但此举也该彻查。”
殿中书房之内,燕追、太常寺卿、三高官官都在,刑部尚书、大理寺卿、御史台中的人也都躬身站着,苏颖说得口沫横飞,嘉安帝似笑非笑,转头问御史大夫:
“志谧如此看法?”
他唤到了御史大夫余忡,余忡便上前一步:
“昨夜与萧、段两位大人也曾商议此事。”
余忡嘴里所说的萧、段两位大人,分别是刑部尚书萧如志,以及大理寺卿段正瑀。
昨日傅其弦带刀入内的事儿,使三位大人会审。
几人都是嘉安帝的亲信大臣,如今要职之上为主的,都是嘉安帝的人,而副职便都由燕追、四皇子燕信一党的人居任。
一旦将来哪位皇子得势,被定位太子,将来嘉安帝百年归天之后,副职之上的人若无意外,便能进入下一任权势的圈子中心。
余忡坚定的是嘉安帝一党,以刚正不阿,敢于进谏而极受嘉安帝看重。
他穿着深绯官袍,腰间扣带有十一金銙,手握象笏,躬身道:“傅其弦带刀入内,此虽大罪,但臣曾查过佩刀,不过刀不足一寸长,缀了珠宝。”他比划了一番,“若说逆上,未免太过,只是这带刀一事终究犯了律法,所以依臣看来,勒令傅大人反省,罚俸两年,以敬效尤。”
苏颖则道:“臣子对君父不得误称,准律有云:误不如法者,皆应处死。臣认为傅其弦该当与监门校尉同罪,只是傅其弦有官爵在身,若只以官爵替代,怕是如此治不了根。”
他暗指傅其弦官位来自燕追,有燕追撑腰之意。
书房中众人争得面红耳赤的。
嘉安帝的目光落在燕追身上,他神态慵懒,仿佛对于苏颖有意无意要将火引到他身上,视若无睹一般。嘉安帝就目光轻闪,唤他:“三郎,你怎么看?”
燕追这才出列,只看了苏颖一眼。
他目光里带着笑意,苏颖却激灵灵打了个寒颤,秦王的目光如阴狠的狼,十分可怕。
“皇上,监门侍卫有重责,监门校尉却受罚。此事因傅其弦之误而使他受连累,都是同样失识而触犯了法令,为何监门校尉处死呢?”
苏颖摸不清他脑海里打的是什么主意,但事发之时,容涂英曾与他交待,使他一口紧咬傅其弦,暗指其受三皇子指使便可。
但此时燕追既不反驳又不推脱,反倒说什么监门校尉不应被处死之事,实在十分可笑。
他张嘴便冷笑:“监门校尉哪里能与傅其弦相比呢?”
一个无根无基,一个身后还有个秦王燕追。
苏颖一时嘴快说了这话,便心中暗自叫糟,明白自己是落进了燕追圈套。
果不其然,燕追就微微一笑:“如何不能相比?四弟如今在门下省任司门侍郎一职。”
苏颖哑口无言,说不出话来。
心中暗自警惕,燕追较狡诈奸滑,连他都上了当。
嘉安帝目光里露出满意之色,点了点头:“正瑀认为呢?”
萧正瑀与余忡对视了一眼,便已猜出嘉安帝对此事态度,连忙就道:
“傅大人带刀入内此乃有失,校尉检查不当,亦有过错,只是傅大人乃是忠良之后,断不可能做出逆上之举的。”
嘉安帝欣然应允。
因此免除校尉死罪,只责打二十棍以敬效尤。
傅其弦则革俸禄,勒令其在家闭门思过。
这样的结果是最好的,苏颖虽然不甘,但嘉安帝已下了命令,他也唯有作罢了。
从御书房中出来时,燕追看他的目光使他后背直冒冷汗,此事之后他是彻底得罪了三皇子。
回来报与容涂英知道时,这位外表看上去不过三十五六之数的温文俊美男人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十分愤怒,轻声宽慰他:“这只是个开始罢了,少恭不要在意。”
燕追回来时,与傅明华说起此事,傅明华就叹道:
“这只是个开始罢了。”
容涂英自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肯定会借此事大作文章。
燕追却是神情淡然:“如此一来,我便可以陪元娘赏花弄月,弹琴下棋了。”
两人在暖阁中对弈,却只顾着说话,盘中棋子动也未动。
傅明华笑意吟吟:“姚先生要回来了。”
燕追看了她一眼,她伸手捏着袖子,捏了白子落在盘上:“姚先生昔日淡薄名利,游历大川,广交天下好友,此事昔日闺阁之时,我也曾听说。”
她笑语嫣然,燕追突然就笑了起来。
“我就爱你这聪明的样。”他‘哈哈’大笑,捉了傅明华的葇荑在掌中,俯身放在唇边,重重亲了一口。
傅明华耳朵微红,也并没有将手抽回来,反倒是坦然接受他的夸奖。
姚释名满天下,早年太祖招揽他时,他正值年少之时,而选择进入洛阳追随燕追,已经是五十之数了。
他早年性情豪爽,广结河府道各士族门阀,就是在江南华族之中,谢氏族长也曾与他交好。
换句话说,姚释人脉很广,他一旦投靠燕追,代表的是与他交情过硬的士族、门阀子弟等尽数都更倾向于投靠燕追这边。
若是燕追忙于朝中俗务之时,便难以抽身招纳门客、幕僚,如今容涂英一借机发难,他倒正好从朝中脱手而出。
倒并不是彻底放下朝政,只是抽手回来壮大自身,以便将来再入朝,便一步一个脚印,走得更牢了。
可是他这样年轻,权势迷人眼,尤其是品尝过那权势的美酒,照理来说他应该更是入瘾难以放下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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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五章 走走
但燕追却又这样果断。
一脚踏入时是早有准备,抽身而回时又是毫不留恋。
她握了棋子,望着燕追,眼神迷蒙,对他有些微佩服。
燕追看她这模样,索性扔了手中棋子,朝她伸手:“过来。”
傅明华将棋子落在棋盘上了,才伸手搭在他掌心上,他微微用力,将人从椅子上拉了起来,搂进怀中了才看了一眼棋盘笑到:
“小娘子。”他手指在傅明华腰间捏了一把,捏得她缩了缩身体,显然是痒了,才将手放了开来。
“姚释说,有个姓乔的年轻人,颇有学识,投了文章在他手上。”
傅明华既然猜到了他退出朝政圈子之后并不闲暇,他也脸皮极厚,没有被揭穿之后的尴尬,反倒笑着与她说起姚释即将要带回来的一批有识之士。
“祖上也是簮缨世家,只是到了上一代没落了。”他靠在傅明华肩上,忍了笑与她说话。
知道她的性格做不来装娇卖俏的模样,便更明目张胆的耍赖。
他取了茶杯来喂她喝水,就着人取了厚实的大氅前来。
傅明华吞了水,嘴唇润泽粉嫩,有些不解的问他:
“您不想下棋了吗?”
那棋才走了没几步,他伸手替她撩了撩垂落在脸颊两侧的发丝发,含笑道:
“难得陪你,这样好的时光,将这样的时光消磨在房里就太可惜了。”
她今日不用出门,打扮便没那么正式,看上去既有少女的青涩可人,又有初为人妇的妩媚与娇艳,对他的吸引力又成倍的增加。
那乌鸦鸦的长发只是简单的挽了起来,以玉簮固定,显得有些慵懒。
傅明华随他出了房,碧青拿了大氅出来给她披上了,燕追亲自为丝带打了结,才牵着她顺着房间外的游廊走。
江嬷嬷等人也不敢跟得太近。
“昨日在宫里与母妃说了什么?”
燕追突然想起了这个事,又问道。
昨夜里其实他已经问过了,但当时分了心,此时又问。
傅明华含羞带嗔看了他一眼,这样一件小事,没想到他还记挂在心里。
“三郎每日诸事繁多,还记着此事。”
她抿着嘴唇,燕追就低下头来看她,一双眼里映满了她的影子。
他含着笑意,态度有些认真:“心中再多事情,你的事情也一定会记得的。”
傅明华望着他的眼,睫毛一颤一颤的,她呼出的热气越发烫人,却不住抿着唇角,说不出话来。
她不是不善言辞的人,未出嫁时嬷嬷便教过她待人接客说话方式。
可此时面对燕追说的话,她却有些慌乱的不知如何回应,半晌之后才小声道:“我也是。”
她柔嫩的唇抿了又抿,燕追曾品尝过,丰盈而带着诱人的香气,如上好香甜的糕点,使人回味无穷。
他看了半晌,喉结微微滑动,伸手抚了抚她嘴唇,又问了一句:“那元娘与母妃说了些什么呢?”
傅明华就任由他牵着,走了两步才道:
“就是,就是……”她想到崔贵妃意味深长的笑,有些窘迫的道:“娘娘担忧父亲的事连累您,我却想起三十那日,您与我说过的话。”
燕追眼中的深邃便化为温暖的爱意。
他就知道傅明华会明白过来的,她实在是太聪明了,与他心灵合拍,就像是上天赐给他的礼物,与他心意相通的。
燕追握着傅明华的手,抓得更紧。
傅明华声音就更小了些:“您说三月上巳节时,要陪我泛舟洛水之上,怕是三郎您当时就已经猜到了有了这样的时候,早有准备了是不是?”
他没有否认,只是捉紧了她玉手,问了一声:
“然后呢?”
“然后母妃就说,泛舟洛水之上?”
她说到此处,露出羞怯之时,幸亏当时燕追来了。
听到这里,燕追便想起了昨夜前去蓬莱阁接她时,她一副劫后余生的庆幸脸色,看到他时双眼都晶亮。
崔贵妃当时脸上若有似无的笑意,与她如释重负一般的脸色,燕追低下头,肩膀微微颤动。
怕是当时傅明华也是有时面对他般手足无措的模样。
他有些嫉妒崔贵妃了。
这小娘子看着沉着冷静,可实则个性认真得近乎有些可爱了。
她执着于理教规条,又太过端庄娴静,说不定有人会觉得她太过呆板而无趣。
她很讲道理,但燕追发现,一旦不跟她讲道理,她就有些傻眼了,不过会迅速的想方法补救。
只是若不给她补救的机会,她就无可奈何了,那模样实在可爱得很。
“既然如此,我也是帮了元娘一回。”他笑了一阵,看傅明华耳朵通红的模样,一本正经的道:“元娘要怎么报答我?”
她听了这话,就有些傻眼,显然没想到他会说这话,反应过来又试图向他解释:
“可是王爷,您当时本来就是要去宫中向母妃告辞。”
“但我在当时去了,是不是夫君为你解了围?”燕追这样一说,傅明华又没办法反驳了,只得低头应‘是’,又问:“您想要我怎么报答呢?”
他还没想好,便道以后再提。
昨夜里下了雪,草地、树梢堆了到处都是。
有几支树枝朝廊边探了起来,上面还带着淡淡的雾气。
左右也是无事,近来寒梅开得极好,燕追陪她去钟粹楼剪些,准备回来插在屋里。
半路便遇着有人来寻他,说是收到了河南府的加急信,等着他去处理。
傅明华站在洒扫得干净的石道上,笑着就道:“您有事便先去忙着就是。”
他眉梢扬了起来,褪去了少年时期桀骜的神彩,他五官略深邃,异常的英俊。
“王爷……”一旁宫人小声的开口,他睬也不睬:“都说了要陪你剪梅。”
那宫人便不敢再开口了。
傅明华反倒是担忧误了他大事,近来朝中局势不好,既然都说了是加急的信,她也不想误了他的事,因此便又劝他:
“既然都说了是急件,必定是等着您来处理。”说了这话,她又有些羞涩的垂下去:“晚上我插好了梅,送去含宏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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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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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六章 递贴
含宏院是他的书院,取易经中坤.彖传篇。
院上匾额书:坤后载物,而后一句未写,则是:德合无疆。
便野心尽显。
燕追就淡淡的道:“再急也不急于一时,先去剪梅,晚上插好了寒梅,送我书房中来。”
傅明华有种搬了石头砸了自己脚背的感觉,他笑着牵了她的手朝钟粹院方向走。
知道他有事,傅明华原想随意剪了两株便算了,他却自己拿了剪子,很认真的问她要哪株。
她也就挑了几株指给他看,燕追剪完握在手中,没多大会儿功夫便抱了一怀都是。
下人上前来接了过去,外院又派了人来催他,他却并不理睬,直到送了傅明华回院中,再有人来催时,他才净了手,换了身衣裳匆匆出去了。
江嬷嬷上前来问要用什么样的瓶子装,傅明华看了放在桌案上的寒梅,想了想选了色彩艳丽的。
“上回母妃赏了一对黄柚瓶取来就是。”
江嬷嬷应了一声,下去吩咐了人将花瓶送来。
这寒梅不比红梅艳,用青花瓷装难免便素了些。
屋里盈了香气,她也先净了手,那花瓶才被人搬进了屋来。
她拿剪子修过之后,将花一支一支的插了进去,江嬷嬷在一旁说道:“您这手艺,若是袁嬷嬷瞧了,就该夸了。”
袁嬷嬷是当初江洲请来教她女子六艺的女夫子,也会教她一些穿着打扮配饰的规矩,只是两年前年纪老迈,又不肯由傅明华为她养老,执意要回江洲,傅明华便打发了她银子,差人送她回江洲去了。
此时江嬷嬷夸她,傅明华笑了笑,手伸了出来,碧云便蹲下拿帕子替她擦手,擦完了她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正要说话,外头下人进了正厅外门,远远叩了个头:
“报王妃,武安公府递了贴子来。”
那丫头跪在地上,手里还举了烫金的贴子。
傅明华心中一动,嘴边原本要与江嬷嬷说的话在舌尖下打了个转,搁了茶杯才道:“拿来我看看。”
她身上还有寒梅枝叶的碎沫,她伸手拂去了,又接过湿帕子净了手,碧蓝去将贴子取了过来,上面就写着:秦王妃亲启,下方书:丹阳敬拜。
这可是位老朋友啊。
傅明华伸手摸了摸贴上金字,沉吟了片刻。
从傅明霞新婚那日,苏氏与她说丹阳郡主也随夫回洛阳之后,她便已经料到丹阳郡主会有来见她的一天了。
说来两人在闺中时,交情倒也不差。
她将贴子往旁边桌子上一放,江嬷嬷看了一眼:
“郡主娘娘回洛阳了,算算时间,从她出嫁那年至今,就没再回过洛阳。”
江嬷嬷有些感叹。当年傅明华与丹阳郡主私下也是有过往来的,只是丹阳郡主后来外嫁之后,便断了往来,直到皇上赐婚那一年,才收了一封丹阳郡主自南诏寄来的信件,是恭喜她的。
傅明华出嫁之前,丹阳还专门令人为她添了妆,算是还当初傅明华在丹阳郡主出嫁之时的添妆之情。
碧青在一旁接嘴道:“已经有四年了。”
“上回为郡主送礼来的那管事婆子还在说郡主娘娘生了一双女儿,福气很好呢。”
晚上傅明华让人抱了她插好的花送去燕追院中,得知燕追仍在忙,便去了一旁暖阁等候。
看得出来这里他不常来,屋子中布置得十分简单,物件等都没有使用过的痕迹。
服侍的下人送了茶来,她坐了一阵,一个丫环便捧了本书进来,说道:
“王爷说请王妃先看阵书。”
那是一本《郭正风推卦术》,显然是燕追怕她久候无聊,拿来与她解闷的。
燕追这个人,若是他有心,他可以细致体贴,面面俱到。
她一拿到手,便来了兴致,这是郭正风亲笔所书的孤本,并不是后人抄传,他竟然连这个也有本事拿到手。
其中推演卦术与之周易相比,又更有奇妙。
事实上这样的复抄本谢家也有,她的嫁妆里也有这样一本书。
可郭正风确实是个奇人,他的这本《郭正风推卦术》每看一次,都能使人悟出新的东西来,十分神妙。
里面不止包罗天文地理,更有算八字、命格之轻重。
还有观面相、手相等,她看得入了迷,也不知下人进来了换了几盏茶,一本书翻到最后几页了,燕追才进来了。
“元娘。”
他是踩着寒气匆匆而来的,身上还带着夜晚霜露的冰冷。
不知是不是傅明华的错觉,他身上带着森然的杀意,每走一步离她越近,又越淡一些。
傅明华将手里的书放下,决定回去让人将自己的复抄本寻出来明日再看。
“可是等累了?”
他朝傅明华径直走了过来,伸手碰了碰她桌面上的茶盅,那杯子仍是滚烫,又揭了茶盖看,里面茶水仍八分满,他眼里的凌厉才渐渐褪去了。
傅明华摇了摇头,看他伸手过来,便将脸贴在他掌心上蹭了蹭:“王爷忙完了?”
燕追轻应了一声,声音像是从喉间发出,十分撩人:“陈敬玄等人过来了。”
陈敬玄是尚书省下左仆射,地位仅在尚书令窦文扬之下,已经是半步丞相的位置,投靠了燕追。
能得陈敬玄亲自前来,还呆到此时才离开,估计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她垂下了眼皮,也不去问,燕追倒是伸手拉她起来:“外间轿子已经备下,先回去。”
今夜他原本想的是红袖添香的美事儿,没想到因此事而扰了兴致。
外头轿子已经备妥,抬轿的是四个身材高大的侍人。
燕追半拥了傅明华上去,自己也跟着坐下了,才与傅明华解释道:“一批送往鄯州的武器出了问题。”
傅明华没想到他会如此信任自己,与她说这样的事。
一时间愣了愣,竟然回不过神。
“那武器经不得大力撞击,否则一撞便碎。”他靠在厢旁,轿内只挂了一盏琉璃灯,随着侍人走动间,一晃一晃的。
灯光打在燕追的脸上,他眼里杀意森然,神情阴狠。
此事既然惊动了陈敬玄,又匆匆来与他商议至此时,必定就是与他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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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七章 召见
而一批武器出了问题,还送到了鄯州,就是关乎鄯州及大唐安危的大事了。
陈敬玄晌午前来时,正是得到了消息。
宫中嘉安帝召了杜玄臻,显然是动了火气。
燕追握了傅明华的手:“我先送你回去之后,便要进宫一趟的。”
傅明华有些担忧,但也知道现在这情景,自己是帮不上什么忙的,便唯有尽量不使他还分心照顾自己。
“您自己小心,夜里风寒,您将那件紫貂裘披上。”
她忍了心里忧滤,叮嘱他道:“我在府中等您的消息。”
燕追的目光慢慢、慢慢的就染上了温度,他捏了捏傅明华的手,最终却只是沉稳道:“放心。”
他没有放什么狠话,但这样的语气显然比放了狠话更要可怕数倍不止。
傅明华回了院中,燕追目送她进了屋门,才冷冷吩咐:“走。”
回了屋里,傅明华要伸手去解自己身上披着的厚裘带子时,才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
燕追的气势太强大了,哪怕他对她其实已经十分克制。
兵部的一批武器出了问题,背地里动手的想也知道应该是容涂英。
燕追在兵部任兵部侍郎一职,从他进入了兵部的那一天起,兵部尚书罗理便不敢再称大了,兵部一切事情都由燕追处理,傅明华哪怕平日从未打探过燕追差事,但也知道此次出事,燕追必定是脱不了干系。
能使燕追动怒,怕是事情不小的。
以容妃、容涂英为首的容氏一族,仿佛一群凶狠的狼群,反击来得如此之快,傅其弦的事才将过去而已。
夜里雪下得很大,四周静得厉害,就连睡在脚踏上今晚当值的碧蓝都下意识的放缓了呼吸。
傅明华心中装着事儿,却强迫着自己要睡。
这院中的人都还指着她,她若慌了,江嬷嬷等人更要担忧的。
只是夜里却睡得并不踏实,做了一宿的梦,偶尔梦到嘉安帝大发雷霆,斥责燕追,又梦到鄯州士兵们拿着武器上阵,那武器却无端断裂了开来。
早晨碧蓝起身替她掖掖被窝,才将一动,傅明华便醒了过来。
“几时了?”
她闭着眼睛问,碧蓝就轻声道:“时辰还早着,才将寅时六刻,您再睡会儿。”
傅明华就摇了摇头,总觉得心中不大踏实。
嘉安帝昨夜歇在了紫宸宫里,早上他也起得很早。
做为主掌天下的帝王,他十分严于克已,无论晚上睡得有多晚,早上到了时辰便起来了。
昨夜他急召杜玄臻及尚书令窦文扬、门下令许颢及兵部尚书罗理、大理寺卿段正瑀等进东阁议事,直到四更时分几位大人才离了宫。
嘉安帝又看了折子,直到寅时初才躺了一会儿,此时才躺了不到两个时辰,又便起来了。
黄一兴不敢怠慢,亲自服侍着嘉安帝穿戴。
这位帝王脸色平静,瞧不起喜怒,只着了杏黄寝衣。
他捧了靴子,看侍人抬了嘉安帝的腿,为嘉安帝穿上鞋了,动作十分熟练,待两只脚穿好后,黄一兴才小声道:“大家,秦王来了,昨夜就候在了宣徽殿前,已经足足等了三个多时辰了。”
黄一兴状似平静的说完了这话,只觉得心中跳得快得很。
他服侍嘉安帝多年,平日也深得嘉安帝信任,但是这位帝王的心思他却从来不敢揣测的。
嘉安帝半晌没有说话,黄一心便有些忐忑了,好一阵后,嘉安帝才冷笑了一声:“让他进来。”
他终归舍不得儿子。
黄一兴心中松了口气,连忙便道:“嗳,暧。”
紫宸殿是嘉安帝平日歇息住所,位于宣徽殿内侧,北面就是大唐後宫,平日嘉安帝轻易不召外臣进这里,偶有几次都十分稀罕。
因进紫宸殿需要经过宣徽殿的上阁门,所以进紫宸宫也叫入阁,对于大臣来说是深受嘉安帝宠爱,十分有脸面的事儿。
燕追在宣徽殿外已经候了三个多时辰了,十二月的洛阳冰天雪地,他进来时脸庞苍白,一双眼睛却是黑亮得惊人。
嘉安帝只着了寝衣,正低头喝了水漱口,没有理睬他。
燕追接过了宫人递来的帕子擦手,这才亲自替嘉安帝捧了他要洗脸的铜盆,安静的候在一旁等他梳洗。
两父子也不说话,直到嘉安帝刷完了牙齿漱了口,又接了帕子擦完脸,宫人收拾着东西下去了,黄一兴看得出来这两父子是有话要说,便拿了厚厚的皮裘,替嘉安帝披在身上了,这才打了个眼色,使宫人们退得远远的。
“你倒还沉得住气。”
嘉安帝冷笑了一声,坐在炕上,双手提了提下滑的厚裘。
他没有拒绝燕追的服侍,便证明这位皇帝所表现出来的震怒只是形于表面而已,燕追看得出来,黄一兴自然也瞧得出来,所以才不敢打扰两人说话的。
燕追站得笔直,没有出声。
嘉安帝看了他半晌,见他薄薄的嘴唇紧抿,目光里带着阴森,脸颊肌肉微微一松,眼中露出满意。
出了事情之后,他没有逃避责任,也没有慌乱的害怕自己的斥责,这件事背后下手这人所做的事不止没有让他发慌,反倒点燃了他心中的杀意。
这样是很好的。
“一些情况杜玄臻已经说过了,朕想听你再说一遍。”
燕追昨夜进宫时,便已经料到了这一点,嘉安帝一让他说,他就平静开口:
“这批武器从铸造之初,臣便让袁光亲自管理此事。”
每年进行武器、盔甲有半数出自阴氏之手。
从某一方面说,若长此以往,大唐便与阴家形成一种相互挟制的局面。
若长此以往,又形成了前朝一般的恶性循环,阴氏在这样的时机中发展壮大,会伴随大唐的存在而寄生多年。
嘉安帝不欲受阴氏所挟制,一直想要改变现状。
几年前嘉安帝就接到了太原刺史冯说的折子,说是寻到了战国时期铸剑大师欧治子的后人欧氏一族,掌握了铸造兵器特殊之法,嘉安帝当时便令人在太原建兵工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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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书评区大部份是在说追儿和明华太亲热的事,为了紧追潮流,不被时尚抛弃,我也来说两句吧。
我写的是我明华妹纸做了恶梦,而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当个三好学生,将来脱贫致富奔小康的故事。
首先故事中心是在我元娘身上,我写的是言情啊,以感情为主,穿插事情序曲,一路披荆斩棘走上康庄大道,最主要的核心是在我元娘怎么过得好之上,怎么会就有妹子总觉得女主的一生应该总在不停的披荆斩棘呢?
如果只写权谋阴险,没有其他,我可能就会书名叫孙子兵法或者是傅氏谋略了……
我真的反省了很长时间,每当我在写感情互动时,都会再三犹豫,一改再改。
但是这两天居然也有人还会再说,我只能说蠢作者真的功力还不到,没办法让诸位天仙们都满意了……
一篇小说写了将近七十万字,其中我追儿和明华的互动还不足五万字,这样也多,还要再剪,这个戏莞导演没法来接啊……
如果觉得这样真的都好烦,你们如果还要看,就真的要烦很长时间了……
所以我的建议是,真的看不下去这样的亲热戏,我建议觉得腻歪的宝贝们,要不搜搜没有男主的小说看……
我知道我这样写,可能会流失好多读者,但是我真的不想到时妹纸们觉得被骗了钱又骗了感情还有时间,所以大家慎重考虑一下。
第三百二十八章 夫妻
七月底前兵工所建成,当时嘉安帝还派了燕追前往太原查看,当时便投了大批材料、人力等进入太原之中,十一月出了第一批武器,便送往鄯州。
没想到就是这一批武器,却在送去鄯州之后出了问题。
幸亏太原的兵工部才开不久,铸造的武器因为年底的缘故,还并没有大量送往其他地方,否则到时更是麻烦。
当日校验兵工部的乃是燕追,此时兵器调遣也归他管,现在出了事,无论如何他也脱不了责任的。
落得这样的境地,燕追却是从容不迫,他一晚没睡,精神却是很好:
“送进洛阳的断折、卷口兵器,昨日臣已经看过了。”
兵器刃口易卷、折损乃是常事,所以战场之上的兵器与一般兵器并不相同,不以锋利见长,反倒以厚、重、宽为主,就是为了防止这些情况。
“从如今提供的武器来看,都是用了灌钢之法,刃口再夹钢以热处理,刀背极宽,刀刃乃平磨未留肩。”刃口与刀背呈弧线而非折线,燕追神色冰冷:“这些都没问题,有问题应该是在铸造之时,灌钢之法出了差错。”
所谓的灌钢之法,就是以炉融了熟铁再加以生铁,再将炼钢炉密封,使温度升高后将融化后的生铁液融入熟铁之中,使铁更加坚硬。
应该是有人在灌钢之时动了手脚,使得这批武器出现了问题,极易折损。
而与此事有关的人,要么畏罪自杀,要么已经被冯说令人捆绑送进洛阳。
但为首的兵部之下库部袁光,则是在事情发生之后逃逸了!
嘉安帝听他说完,沉吟了片刻:
“你既然心中有数,就该知道要怎么做。”
他的眼神渐渐锐利了起来,里面锋芒几乎使人不敢直视了:
“朕不管背后缘由是什么,此事既然交到你的手上,如今出了纰漏,也是你御下无方,失责之故!”
嘉安帝的声音渐渐沉重,燕追眯着眼睛,没有反驳。
此事确实是他的错,他没想到袁光敢如此大胆,背叛了他。
“你太过骄傲了!”嘉安帝语气渐渐严厉,“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若连兵部都治不好,朕又怎么能相信你其他?”
“是臣错了。”
燕追低下头,脸颊肌肉紧绷。
嘉安帝看他不争不辨,而是极有担当,眼神才稍稍软和了一些:“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先将此事处理妥当,出事的兵器,你尽数全部接手,此事之后,你放了兵部差事,好好反省!”
燕追目色森然,眼中凶光闪烁,嘴里却应道:
“是。”
“其余诸事,朕想也不用再事事手把手教你,回去吧。”
燕追应了一声,退出了紫宸殿。
黄一兴才重新服侍了嘉安帝穿衣,他看得出来这位陛下此时心情并不坏,反倒在喝斥了秦王之后,隐隐有些愉快。
“大家为何使王爷候了一宿,又偏只与他说了不足半个时辰呢?”
他壮着胆子问话,嘉安帝若心情很好,必会回他,那么证明在嘉安帝心里,秦王的份量可能是极重的。
而嘉安帝若是不回答,便证明秦王极有可能失了圣心。
“他还需要磨练,太年轻气盛。”嘉安帝嘴角边含着笑意,心情极好的回了黄一兴的话。
昨日在知道消息时,嘉安帝心里是松了口气的。
燕追太过年轻气盛,他的母亲出身青河崔氏,启蒙是由大儒孟孝淳指导,幼年时又有文采武功、人脉极广且又擅谋的姚释陪在他身侧。
他向来少有受到挫折,年纪轻轻便战功累积,他骄傲得就如日月,身上有种与生俱来的桀骜。
可是嘉安帝就怕,若是无事便罢,但若有事,他受了挫磨,便极易性情大变,或是一蹶不振。
他昨夜有意磨练燕追耐性,昨知燕追进宫时,有意冷落他,让他在宣徽殿前候了半晌。
今日早上见他,虽然冻得脸色发白,但却目光坚定,说话条理分明。
嘉安帝嘴角边露出一丝笑容来,随即又紧抿起来:“今年葛逻禄进贡的熊皮中,送五张到蓬莱阁。”
回纥进贡的东西里,总共才得十张熊皮,他一下便让人送五张去。
这物件可不是妇人能用的。
黄一兴只转念一想,便知道嘉安帝是要借崔贵妃之手,赏到燕追身上,连忙便应声下去了。
傅明华不知宫里情形,起床之后,想了想吩咐江嬷嬷:“嬷嬷替我写封贴子,就请定国公府世子夫人前来王府一趟。”
她侧坐在梳妆台前,半侧回头说话,目光落在地上,两排长睫显得浓密非常。
江嬷嬷有些纳闷不解:“您要见世子夫人,怕是今日就会来。”
昨日收到的丹阳郡主拜贴里,说的是携家人来访。
丹阳郡主回了洛阳,前日就听说回娘家住了两宿。
定国公府彭氏身为长辈可能不会来,但是阴丽芝身为丹阳郡主长嫂,在闺阁中时与傅明华也算是有些来往,说不准会来的。
傅明华就伸了削葱似的指尖,揉了揉自己眉心,道:
“若是平时倒好,此时倒说不准了。”
昨夜燕追送她回院时,说的是送往鄯州的武器出了差错。
嘉安帝意欲摆脱阴氏每年送入军中置备的心很明显。
对于这样一位野心勃勃的帝王来说,他可以向阴氏伸手去拿,但绝不能接受这武器是由阴氏赠予的。
而阴家的目标也很明确,与朝廷互利互惠,借机发展阴氏。
太原建了铸造兵工武器,本身从某一方面来说,就已经是触及了阴氏一些利益。
纵古观今,阴氏每一回的兴衰,都与朝廷是分不开关系的。
远的不说,就讲陈朝时期,阴家出兵器、出盔甲帮助陈太祖杨氏打天下,而前期时阴氏也同样为朝廷赠送兵器、盔甲等军中备置,而陈朝前期就会在某一方面来说,受制于阴氏。
到了中后期,朝廷开始对阴氏施加打压,但阴家气候已成,便难以拨除了。
并且给子孙后人惹来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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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九章 同心
阴家一旦觉得陈朝这个寄主已经不行,便会迅速的寻找下一个合适的寄主。
嘉安帝是个有掌控欲的君主,他怕是忍不到子孙后世,便会想要铲除阴氏的。
与其事事向阴家开口,不如将阴氏合并了。
如此一来,自然便会与阴氏生出矛盾。
此次燕追管理的兵器出了问题,皇帝不会打杀自己的儿子,但势必会让燕追扫尾收拾善后。
而收尾善后最重要的一点,便是要将这批出了问题的武器补上,再想其他。
阴家此时必定是会端着架子,等朝廷去求的,阴丽芝又不是蠢人,今日怎么还会再来呢?
她叹了口气,仍是吩咐江嬷嬷:
“写贴子吧。”
碧云就道:“既然您都说了,此时世子夫人定是会躲着您的,您写了贴子又有用吗?”
傅明华就摇了摇头。
她向阴丽芝借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在这样的情况下,阴丽芝拒绝她的可能性很大。
但无论有用没用,她都应该试一试才成。
“我与王爷是夫妻。”无论如何,她既然想到了,便该尽力而为,若阴丽芝仍是拒绝,到时再想其他方法。
傅明华说了这话,碧云几人便不出声了。
今日有客要来,早膳便摆得比平时更早一些。
上回在宫里吃过的那芝麻酥卷傅明华觉得不错,回来江嬷嬷便吩咐厨房了。
宫人端了碗盏进来,她梳洗完从内室出来时,正好便听到外面有人向燕追请安的声音。
傅明华忙出去,就看到燕追大踏步从外面进来。
他发梢上还带着雾气,进门便自己扯了大氅,扔到了一旁的紫亘手上,定定看了傅明华一眼,眉心微微簇了起来:
“没睡好?”
她匀了脂粉,但一双剪水秋瞳却带了血丝,燕追登时便后悔昨日与她说那事儿了。
“您回来了。”
他点了点头,接过下人递来的帕子擦了把脸和手,笑着道:“恰好赶上陪你用膳。”
燕追的神态自若,瞧不出喜怒,她微微颔首,想起昨晚他连夜进宫,不由皱了眉:
“您用了膳,休息一会儿。”
“白日还有事情要做。”燕追握了她的手,牵着她往屋里走:“皇上令我将此事处理完。”顿了片刻,他眼中闪过戾色:“等我将库部袁光找到,我会前往太原一趟。”
他捏了捏傅明华的手,眉眼间戾气重重:
“上巳节可能陪不到你了。”
在这个时候,他还想着这样的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傅明华垂下头来,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样的感觉。
她咬了咬唇,只觉得又酸又涩,又带了些微甜。
燕追搂了搂她,沉默了半晌才开口:
“你寻了人送贴子去定国公府?”
他的话使得原本安静靠在他胸前的傅明华回过神来,他回来时怕是有人向他回过话了。
傅明华点了点头,坐直了身体:
“我想邀世子夫人进王府一叙。”
燕追便又沉默了。
聪明如他,自然能明白傅明华话中的意思的。
她找阴丽芝说什么事,他也能猜得出几分来。
在这样的时刻,她理解他、包容他、与他并肩战斗。
燕追的目光渐渐便温柔,事实上他也猜得出来,傅明华寻阴丽芝怕是没有什么结果的,可是他喜欢这种她与他心意相通的感觉。
如果她选择的是努力追上他的脚步,而不是停在他身后受他庇护,那么他就停下来,等她走上来。
他握了握傅明华的手,没有说什么,只是眼中却闪过寒光。
若阴家识相便罢,若不知好歹……
两人说了些话,燕追陪她用了膳,便歪在炕上与傅明华说话。
她时常看书,燕追说了两句,就在炕桌上发现一本翻了几页,以丝线隔开的书,拿来一看竟是《郭正风推卦术》,已经翻到了观相篇,便问了一句:
“若是喜欢,拿了我那本来翻。”他翻了两页,“郭正风的字儿倒是不错。”
“只是觉得有趣罢了。”她说着,将腿卷了起来,又去拉了拉自己的裙摆:“观人面相之术说得十分有趣。”傅明华说到这儿,顿了顿才道:“例如……”
燕追没有说话,她侧了头去看,他躺在炕上,身体压了她一角裙摆,一手撑着额角,另一只握着书的手垂在炕上,闭着眼睛,已经是睡着了。
难怪没有说话。
他这两日都没怎么睡好,事情又接二连三的,她原本是想起身下炕,但她裙子被压了一块在他身下,若是她一动,就不定便将他惊醒了。
傅明华干脆拿了他落在炕上的书,替他牵了被褥盖好,才歪靠在矮桌边看。
翻了不过十来页,才将过了一刻钟,他便自己醒了过来,还维持着之前睡去时的姿势,望着她看。
傅明华觉得不对劲儿放了书本时,就对上了他含满温柔的双眼。
他靠了过来,将头枕在她腿上:“我睡了有多久?”
其实燕追眯了多久,自己心中是有数的。
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他处理,叛徒袁光还需要他去搜查,他其实应该立即起身的。
可是睁开眼睛醒来时,看到她坐在身旁,拿了书看得聚精会神的模样,偶尔传来翻书的‘沙沙’声,使他心里十分的平静。
只是这样的好时光总是短,他眼神逐渐冷静,又坐了起来:
“晚上若是我回来得晚了,你早些用了膳睡觉,不必等我。”
傅明华点了点头,看他起身穿鞋,也要下去送他,他却伸手搂了她一把,抚了抚她背心:
“不必起来。”
他说完,吩咐着碧云几人好好侍候,自己这才披了大氅又出门了。
傅明华坐了一阵,就没有心思看书,正好丹阳郡主便带着一双女儿来了,阴丽芝果然是没有与她同行的。
阴丽芝果然如她想像中的一般。
虽说早就料到这样一个结果,但事情真正发生时,傅明华依旧叹了口气。
丹阳郡主与婚前相较,胖了一些。
身上少了几分少女时期的娇憨与清冷,多了些妇人的妩媚与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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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更~!
今天第二更和第三更都是七音的和氏璧加更
第三百三十章 昔日
看得出来丹阳在周家日子不差,眉眼间都洋溢着幸福。
她一看到傅明华,便眼圈发红,福了一礼,傅明华就忙让她起来。
下人早就备好了凳子,丹阳郡主坐了下来,一旁乳母分别抱着她两个女儿站在她身后。
两人望了一眼,丹阳郡主便叹:
“王妃,我们都有好些年没见过面了。”
她嫁到南诏之后,因世子未曾子继父业的缘故,每年不必进洛阳,这还是她嫁人之后,第一回回来。
“想当初,我们在谢三太太院中遇到时,仿佛还在昨天般,我时常都能梦到,那时梅林里,你领了下人缓缓过来。”她捏了帕子擦眼睛,说起往事,难免就有些哽咽。
傅明华也是想起了当年的情况,那时她的母亲还‘在世’,那一年是她生命中转折最多的一年。
也正是那一年中,她与燕追在蓬莱阁中擦身而过,在谢利贞的院落中曾看到燕追身影,也是那一年与丹阳郡主有了交情。
“有时也想洛阳的一切,您成婚时,我本来是很想回来的,您也知道,我亲近的朋友并不多,就只得那么一两个而已。”
丹阳郡主擦了眼泪,平静下来:“可是南诏离洛阳千万里,家中又脱不开身,实在是十分遗憾。”
说到这儿,她又连忙伸出手来,要抱自己两个女儿:“您瞧瞧,我这两个小娘子,大的小字殊儿,才三岁,说话还不大清楚呢。”
话虽是这样说,她仍接过乳母抱来的女儿放在怀中,神情温柔的教导:“唤王妃娘娘。”
小娘子穿了一身喜庆的红色襦裙,眉目间不大似丹阳郡主,怕是与周世子应该相似的。
傅明华拿了早就备下的礼物,赏给两个小孩子。
丹阳郡主眯着眼睛看着这一幕,笑着道:
“人都说抱了孩子沾喜气,不如你来抱抱?”
她成亲已经有些时日了,肚子却未见消息。江嬷嬷听了这话有些意动,便也在一旁说道:
“这小娘子实在可人,不哭不闹的。”
两个小孩儿都白胖胖的,确实十分可爱,只是傅明华还没与小孩子打过交道,犹豫着伸出了手来,没想到小姑娘兴许换了环境,却有些怕生,缩着身体不肯伸过来,丹阳郡主便有些尴尬,要将女儿抱来时,怀中的小姑娘撇了撇嘴,似是要哭了。
“这孩子。”
她嗔了一句,傅明华松了口气,将手又忙收了回去,看着周大娘子的乳母抱了她四处走着哄了,丹阳郡主才笑道:
“两个孩子都不肯让我清静,也好多年没与您说话了。”
傅明华就道:“我们去外面走走?”
丹阳郡主也正有此意。
屋檐下已经结起了霜晶,丹阳郡主一脸感叹:“我出嫁时,您年纪还小,那时哪想到有今日呢?”
她当时是做梦都没有想到,那会儿身在孝中,处境艰难的傅明华会终有一日嫁给三皇子。
那时她还是定国公府的嫡长女,身份高贵,与傅明华结交是放低了身段的。
谁知她有如今富贵?
傅明华弯了弯嘴角,没有说话。
“我那年去长乐侯府与您说话时,您才将过十二呢。”那会儿丹阳郡主也看得出来,长乐侯夫人对她颇有怠慢,她却不急不慌,也不自哀自怜。
兴许就是那时傅明华的气度仪态,使她破例对傅明华尤其关切吧。
“那会儿因为婚事,我还曾散心解闷……”
她说到这儿,显然便想起了第一次去长乐侯府寻傅明华说话时,与她闹得不欢而散。
可能是因为如今婚姻美满,又有一双女儿,丹阳郡主说起昔日旧事时,神情释怀了许多。
傅明华却啼笑皆非,看了她一眼:
“莫非丹阳至今都觉得,当时我说的话,是在嘲笑你了?”
这不是两人第一次谈起这桩旧事。
当日丹阳郡主因傅明华的话,而生了她的气,直到后来定了武安公府的亲事,才又与她重归于好。
那时两人在长乐侯府后院之中,曾提及此事,丹阳郡主还曾要求傅明华向她道歉,只是此事最后不了了了之。
如今又再次旧次重提,丹阳郡主忍不住就道:
“元娘,素我冒昧,这桩事情一直梗在我心间,使我在意了多年。”她出嫁多年,那性格倒是未改:“如今我再提起旧事,你也不要笑我。”
她顿了顿,似是心中想了一番要如何说词,才道:
“当日你也知道,我母亲与安国夫人有过口头之约,定下了亲事,后面简家却与云阳郡主定下婚事。”
说到这里,丹阳郡主拢了拢发鬓:“时至今日,我当然是庆幸嫁的是世子,但是当时我却心中难受。”她压低了声音,想起昔日的事情,一双眉眼中露出既庆幸,又复杂之色:
“我不知为什么,对你一见便很亲近,那时我是拿你当成闺中好友的,当时想去找你诉番苦,你却对我说,”丹阳郡主顿了片刻,望着傅明华道:
“你却对我说,‘哭什么?要流泪珠子,可轮不到你来。’”
事情过去这样多年,可当时傅明华说的话,她却一字不漏的记在心中,可见是真的在意了。
傅明华失笑,“若当初你这般想倒也罢了,我也不跟你解释那样多,为什么到了如今,你还这样想?”
至少现在见丹阳郡主时,她笑容满面,长得富态了些,显然在南诏日子过得不差,又有女儿。
相较之下呢,当初嫁了君集侯简叔玉的燕玮怨恨扭曲,腹中骨肉难以保全,年纪轻轻便守了寡,如今养了群面首,过着不人不鬼的日子。
“所以说你有什么好哭的呢?好日子总在后面。”
傅明华说得轻描淡写,丹阳郡主的身体却是微微颤抖了起来。
她瞪大了一双眼,明眸中迅速浮现出一层水雾,激动之下说不出一句连贯的话来:
“你,你的意思是……”
“简家包藏祸心,盘据兴元府,皇上早有除去之心。”傅明华每说一句,丹阳郡主一双眼便瞪得更大,她微微一笑,神色平静:
“若你与简家婚事成了,将来定国公府要遭你连累,简叔玉兵败你亦性命难保,难道应该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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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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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一章 旧友
傅明华将头别开,望着外头被雪铺满的树木:“我知道你当时以为我是讥讽你,可我确实是没那意思的。”
丹阳郡主受彭氏宠爱,哪怕是因为与简叔玉婚事不顺,耽误了年龄,定国公夫人必定是会为她另择一门良婿,人品出身都不会差的,彭氏又不会害她。
没有了简叔玉,她将来嫁给谁都不会比嫁进君集侯府更惨的,所以那时的傅明华是真的认为她没有必要哭的。
丹阳郡主的眼泪一下子便流了下来,她眼中露出悔恨、羞愧、又复杂、庆幸之色,带了哭音道:
“为什么你当时不告诉我?”她哭得肩膀抽动,还晕花了脸上的妆:“为什么当时不告诉我,却使我误会了你这样多年?”
这件事是她心中的心结,所以后来虽然与傅明华已经算释怀了,但丹阳郡主心中却仍过不去那个坎,导致嫁进南诏这样些年,少于与她写信往来,白白错失了一个好友。
“若我至今不来访你,是不是这件事情,你就一直不说了?”
她含着眼泪,想起今年傅明华大婚之时,她也觉得两人只是交情一般,因此也没有要提前回洛阳的心思,只寻思着使下人捡了些华而不实的礼当贺礼添妆,权当是还了当初傅明华为她添妆的情罢了。
此时想起这些,丹阳郡主心中沉甸甸的,眼泪便涌得更急了:
“若你早跟我说了,我也不至于……”
她心中悔得很,哭得有些失态。
傅明华捏了帕子,替她压了压眼:
“说什么?”
那时的简叔玉又未造反,难道提醒她,将来君集侯要反唐,丹阳郡主婚事不成是好事吗?
丹阳郡主愣了一愣,抬头看她,便觉得心中更痛了。
她隐隐感到自己失去了一份珍贵的友情,但又不知如何弥补才好,只能双手捂了脸,低低的哭。
“事情都过去了,何必在意呢?”
傅明华拍了拍她的肩,丹阳郡主好一阵才平静下来,捏了帕子擦脸,一双眼睛都有些肿了,鼻头发红。
“王爷对你怎么样?”
她也不再提及过去的事,傅明华便点了点头:“王爷自然是好的。”
丹阳郡主也有些羡慕:
“王爷确实很好,至今尚未抬人。”
大唐律令中,像燕追这样已经被封了品级的王,可纳孺人二人,滕十人。
可傅明华成婚半年,秦王身边尚未抬人。
就连四皇子燕信身侧,也有右仆射苏颖之孙女为滕妾,还有好些与容氏一派有瓜葛相关的娘子,至今四皇子尚未娶妃。
傅明华听了这话,倒是愣了愣。
她之前还未想过这个问题。
只是武安公府的世子也不差,这洛阳之中各大勋贵、王公之间,便少有秘密的。傅明华就道:
“世子待你不也是如此么?”
武安公府的世子至今身边也是干净,通房贴身侍候的可能有,但却至今没有纳过良家子的妾。
不说这个话题还好,一说这个话题,丹阳郡主便有些低沉了。
“可能也免不了了。”
她伸手撑在木栏上,身上依稀还能见到少女时期天真浪漫的神态。她伸手去接外头仍飘着的雪花,眉睫带着轻愁:
“母亲已经在替他相看了。”
大唐对于男子纳妾,有明文规定。
若是一般男子,是不允许纳妾的。
婚后五年若其妻未能留后,才允许纳两妾。
若三十仍未得子,才可再纳。
如若普通人私下纳妾,是会触犯律法的。
丹阳郡主嫁进武安公府已经四年了,只得了两个女儿。
如今周家那位太夫人宇文氏仍在世,怕是也会焦急长房传承的。
能容周世子身侧五年干净,怕是再也忍不下去了。
“谁让我肚子不争气?”
她出身不低,唐朝小娘子地位并不低贱,所以她出嫁之后,哪怕夫君出身也高,却能独占夫君五年,夫妻恩爱。
“选的是老实听话的娘子,母亲让我来做主。”
周夫人对她还算是看重,所以相看之后会问她意见,丹阳郡主苦笑:
“若我能早日生下儿子,其他魑魅魑魉休想进府半步。”
她伸手摸了摸肚子,随即又看傅明华:
“你也要赶快一些。”
说了这话,她看傅明华神色如常,不由好奇道:
“难道贵妃娘娘没有催过你吗?”
崔贵妃倒真的没有催过她,不止没有催,连旁敲侧击的问都没有过。
丹阳郡主便羡慕得说不出话来,当日她嫁去第一年,易孕的补品不知吃了多少,武安公夫人又为她求了送子观音,穿戴都是要求子的石榴裙。
可如今崔贵妃竟然问都没有问傅明华一声。
送走了丹阳郡主,傍晚的时候听说燕追出门去了,晚上也没有回来。
第二****想着宫里崔贵妃怕是会担忧的,便想进宫陪崔贵妃说说话,免得她担忧。
崔贵妃倒是欢喜她能进宫来与自己做伴,无意中就提及了昨日丹阳郡主拜访她一事,说着说着就提到了子嗣之上。
说着武安公府夫人急于抱孙,傅明华就道:
“您倒是从未催我。”
崔贵妃看了她一眼,忍不住就低头笑了一声。
“你年纪还小,身子骨都没长全,催你干什么?”
她伸手替傅明华拢了拢头发,神情平静:“也就是武安公府那位太夫人出身宇文氏,挑了个儿媳妇便差了些。”
崔贵妃嫣然一笑,看她认真倾听的样子,不由越看越是喜欢,越发放软了音调说给她听:
“世家贵族教养女儿不是这样的。”
她说道:
“我也就罢了,当初是进了宫,可是你看你的外祖母、曾外祖母,谢家的人,哪个不是年纪大了才生子呢?”
世家的人教养女儿不止在于教养礼仪,还更在意女儿身体康健与否。
一般四姓相互之间联姻,女儿出嫁,都不急于要子嗣。
就怕年纪太小,伤了身体,而得不偿失。
四姓之中尤其是以谢家为最,谢家人向来不纳妾,不认私生之子,所以主母身体康健,是谢家认为繁荣的根本。
------题外话------
第二更……
现在卖萌也不值几张票了……
卖节操也不值几张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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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二章 酷刑
“我当时生追儿时,年纪还小,可是一条命都险些去了,那样是不好的。”
崔贵妃淡淡的说,至于哪里不好,两人心中都是有数。
无外乎是身不由已罢了。
崔贵妃那时与傅明华情形不同,嘉安帝未登基前,院中女人并不多,也就一个崔贵妃,一个早就去世的皇后罢了。
后来多了个郭嫔,外面一个容氏。
但就是这样,崔贵妃身后的家族,以及她自身也催促着她要尽快生下子嗣站稳脚跟。
那时皇后忌惮她出身,也曾数次算计她,还曾抬了自己身边的丫环争宠,可惜最终并不得嘉安帝的心。
“谋算一场,也是成空。”
崔贵妃说起早逝的肃明顺圣皇后,眼中露出讥讽之色。
傅明华还很少听到崔贵妃提及逝去的皇后,只是此时崔贵妃说了两句,便转了话题:
“你身体养得倒是好,可是不要学人家急切。”女人生孩子都如一脚踏入了鬼门关,“你们年纪还小,追儿此时又是忙碌,晚点也是好的。”
傅明华便忍了羞,应了一声。
说了这事儿,崔贵妃就皱了皱眉:
“追儿呢?”
说到了正事,两人神色都是一整,傅明华就道:
“昨日王爷回府之后,傍晚便出了门,早晨尚未回来。”
崔贵妃脸上便露出担忧之色。
“只盼事情顺利解决才好。”傅明华宽慰她:“一定会的。”
“昨日我发了贴子,请宝儿过府一趟。”
崔贵妃何等聪明,一听她说这话,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坐直了身体:“你是说,使阴家低头服软?”
傅明华点了点头,将昨日自己与燕追说的话与崔贵妃复述了一遍。
既然当时燕追并没有制止她,显然嘉安帝是要求他将这批出事的武器填补上的。
崔贵妃目光闪了闪:“可是昨日宝儿并没有随丹阳前来。”
两人交换了个眼神,崔贵妃叹了口气:“阴家。”
傅明华目光落在自己放在腹前的手背上看,没有答话。
出宫之时,路上恰好遇到了容妃的小辇,她让人避让到了一旁,容妃人还未到,香风便至。
她坐的椅子上垂下了纱幕,替她挡住了外间的风雪。
看到静姑送了傅明华出来时,她勾了勾点过的朱唇,冷笑了一声,才将身体往椅子上一靠,眯着眼睛,步辇很快从傅明华面前经过了。
近来容妃又再复宠,看这架势,比当初得宠时更嚣张。
静姑小声道:“王妃可有办法?”
傅明华含着笑意,目送容妃离去的身影,没有回答静姑这话。
此时不宜与容妃硬碰硬,倒是如她一般,声东而击西。
燕信出事,自然便打击容妃气焰了。
她心中装着事情,回府时听下人回话说是秦王已经回来了,傅明华想了想,吩咐碧青:
“让厨房端些现成的东西,你亲自送到王爷书房。”
碧青应了一声,到了书院,侍候的侍人却道王爷在忙。
她放了碗盏,回去时为了贪快,寻了含宏院另一侧阁门回去,这边位置偏僻,穿过后院门便能绕入东上阁,再转入内院。
这条廊道之下是栽种了成排成排的石榴,廊道的位置刚好是在高高的石榴树梢旁,碧青经过时,几缕叶子透过木栅栏,穿进了廊内来,调皮的勾住了她的裙摆。
只是不知为何,平日这里还有侍人洒扫,今日却连半个人的影子都未看到。
这条路她走过两回,知道石榴树丛后有一排屋子,便好似没进了花丛之中般。
从游廊转角处望去,恰好离屋子的位置并不远,那里墙上方有青砖堆出的窗格,能看到里面。
以往没有人来过。
今日也是鬼使神差的,碧青转头去看了一眼。
平日那里从未点灯,今日却点了灯火,一闪一闪的。
她探了头去看,透过窗格里,就看到里面一排一排的刑架,烧了好几个火炉,几个面色阴冷的男人手上绕了厚厚的布,以铁钳夹了约指头细的铁链子各一端。
而链子中间则落在火中,烧得通红。
之前侍人说正在忙碌的燕追手里握了一支乌黑的长鞭,神情平静的望着不远处正满嘴是血,神情扭曲,已经气若游丝的男人。
那男人神态狰狞,身上衣衫尽除,捆了一重又一重的竹块,几个穿了一身玄装的男人正神情冰冷的控制着竹块,在他身上挫磨。
并不平整的竹简每动一下,便血沫夹杂着碎肉横飞。
燕追微笑着,那目光使人不寒而粟。
看到这里,碧青登时便倒吸了一口凉气,手捉着木栏,用力得指尖都有些泛白。
她想要将头转开,却根本难以抽身,那屋中的人动作更快,地上已经流了一地的血浆,那血将竹块也染得通红。
男人的身体被紧裹在竹块之内,仿佛一支被磨得纤细的毛笔。
脸色扭曲狰狞,巨大的痛楚之下,他咬着牙五官都扭变了形。
那人嘴里已经发不出痛呼声,燕追勾着嘴角,下一刻却是将头转了过来,目光如鹰般,准确的逮住了碧青窥视的目光。
碧青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好一阵回过神来时,手臂还抖得厉害。
她死死咬着嘴唇,只觉得心跳得极快,这一刻她脑海中一片空白,本能的只是朝来时的路跑,一路匆匆朝傅明华院落跑。
燕追的眼神实在是可怕,路上碰到她的人,看她一副恍若青天白日见了鬼,三魂七魄都离了体的模样,还来不及问上一句,碧青便跑了。
回到屋中时,傅明华已经重新挽了发髻,换了一身轻便的软袍。
江嬷嬷过来,问她什么话,她却不理不睬,向傅明华冲了过去。
“这丫头……”
话还没说完,碧青却一下冲到傅明华面前,抱了她的腿直抖,忍了多时的眼泪‘刷’的一下便涌出来了。
傅明华被她撞得身体微微一斜,江嬷嬷看了眉毛一立,正要开口说话,傅明华却感觉到碧青身体不住颤抖,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般。
“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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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三章 畏惧
碧青牙齿上下碰撞,发出‘咯咯’的声响,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傅明华让碧箩替她倒杯热茶来,碧青却抖得厉害,根本端不住茶杯,碧箩索性跪坐在她面前,将茶杯放进她手中,又用力握住她的手,约半刻钟后,她才渐渐平静下来。
“怎么了?”
傅明华又问了一次,碧青受到了惊吓,她放缓了声音问,就害怕将仍惊魂未定的碧青吓着了。
碧青动了动嘴唇,又想起燕追的眼神,打了个寒颤,手里捧着的茶水洒出一些,烫在碧箩手上,她吃疼将手收了回去,碧青自己也被洒了一些,却像是感觉不到般。
她还未发出声音,泪珠子还在争先恐后的往外涌。
又过了半晌,傅明华细声安慰她,再问时,她张了张嘴:“王……”
“王爷。”
外头传来下人们问安的声音,碧青一听,手掌一扭曲,掌中的茶杯一下便倾斜了,洒了她自己一裙摆都是,有些还溅到了傅明华裙子之上。
江嬷嬷这下有些火了,一面取了帕子去擦傅明华的裙子,一面瞪碧青:
“毛毛躁躁的。”
那空余下来的杯子在地上滚了两圈,江嬷嬷的喝斥总算是将碧青喝得清醒了一些,她连忙跪坐起身,捡了杯子在手中,傅明华深深看了她惨白的脸色一眼:
“你先下去收拾一番。”
她听到燕追回来,便惧怕异常,傅明华不知道她发现了什么,但此时说话让她下去冷静一番。
碧青咬着嘴唇叩头,肩膀一抖一抖的,说不出话来。
燕追进了屋里,碧青才紧咬着牙爬起了身,此时她虽仍是害怕,不过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王爷。”燕追一进来,傅明华就闻到了他身上若有似无的血腥气。
他一双眼珠里带了森然之气,落在傅明华身上时软和了些。
“今日进了宫里?”
燕追微笑着问她,傅明华就点了点头,他目光落到了傅明华裙上被沁湿的一块,嘴角边的笑意便越深。
另一侧碧青浑身紧绷,低垂着头不敢出声。
兴许是她平时侍候在傅明华房中,所见的燕追是那样温柔体贴,以至于她之前看到那被燕追折磨得面目全非,舌头都被勾断的阶下之囚时,受了那样的刺激。
碧青没想到一个人的微笑会有这样大的区别,此了燕追一回房,她身体紧绷,将腰弯得就更低了些。
燕追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仿佛有千钧大石压在她肩背上似的,她小腿肚绷直颤抖,袖口下的双掌握成拳头。
下一刻燕追将目光移开,笑着问傅明华:
“说了些什么?”
碧青才长松了口气。
她浑身似是被水泡过一般,江嬷嬷有些讶异的问她:
“你这丫头,怎么回事,莫不是撞了不干净的东西?”
之前碧青处处失态,此时江嬷嬷看了一眼,燕追拥着傅明华进了内室,她才狠狠拧了碧青一把,碧青吃了疼,才醒过了神。
傅明华进了屋内,请燕追稍坐片刻,自己去屏风后换衣裳。
燕追倚着胡床,看她窈窕有致的身影过薄薄的屏风映了出来,心里那股杀意便渐渐的淡去了。
“您可还记得,赵国太夫人七十大寿之时?”
傅明华在屏风后,缓缓开口。
燕追玩味一笑,握了腰间垂下来的络子把玩。
还未开口说话,便看到那挂在他腰间的白玉上,沾了两点殷红的血迹。
那血迹已经干了,他脸色一冷,一把动手扯了下来,才温声道:
“自然是记得。”
他神情冷厉,嘴里语气却十分温柔。
傅明华隔着屏风,又是背对着他在换裙子,因为与他说话,便没有召江嬷嬷进来。
她一个人侧头解着繁复的带子,自然注意不到他的动作。
“那时我与您一起前往江洲,路途遇上了忠信郡王府的人,多亏您来得及时,才救了我一命。”
屋里虽然烧了地龙,可这房间十分大,脱了裙子,也是有些冷。
她并紧了双腿,又迅速取了挂在一旁架子上备下的裙子,又开口道:“可是当时是嬷嬷与碧云、碧青她们为了护我,披了我的大氅跳下马车,碧云还因此……啊王爷……”
燕追不知何时靠近,还伸手将她搂了个满怀。
事前半点儿声音都没有发出,她吓了一跳:“您怎么不出声?”
燕追手掌抚在她腰间,看她仍挣扎着要取裙子,不由道:
“别穿了。”
那怎么可以?
她含羞带怒,想将他手压住。
只是燕追却根本不将她这点儿力气看在眼里,反倒任她压着,手指依旧灵活的勾起衣摆,摸到了温热细腻的肌肤。
“不要这样。”她挣扎了两下,原本就只是松松挽起的云鬓便更散开来了一些。
傅明华伸手扶住他胳膊发,稳住身体,燕追懒洋洋的催她:
“接着说。”
他指的是之前她提及当初赵国太夫人崔氏七十大寿时,傅明华回江洲的路上遇伏一事。
傅明华此时看不到他的脸,自然也见不到他一双细长的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
“碧云为了我,背上至今还留了疤痕。”
燕追自然是明白她要说的话是什么。
之前还挣扎着想逃脱他掌心里的佳人,在他怀中转过身,伸手搂着他腰唤:
“若是碧青有什么不对,三郎不要与她计较。”
她知道他喜欢什么,脸还在他胸前轻轻的蹭。
傅明华向来不撒娇,一旦这样做了,自然燕追是万分稀罕的。
这会儿嘴里‘三郎、三郎’不断的唤,燕追就叹了口气,看她一双修长笔直的玉腿紧拢,便取了一旁裙子,弯下腰来亲自服侍她穿上。
“她看到了一些事,有些事情我只希望亲自与你说,而不是旁人嘴中说出来的那个样子。”
前日太原制造的武器送至鄯州出了问题之后,与陈敬玄等人商议时,他便令人着手开始寻这袁光下落。
武器是早前袁光亲自押送到鄯州的,燕追当时虽然用他,但也防了一手。
他性格向来谨慎,行事又十分慎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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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四章 嫉妒
就是这后来布置,才使燕追在着手查袁光下落之后,昨日得到了袁光消息。
他是亲自领了人前去追击的。
袁光是兵部库部官员,照规矩,该送刑部审问。
但是燕追吃了这口气,压根儿就没想过让他好好活着过明天的,因此直接提回了府中。
这厮倒也是硬气,上刑之时破口大骂,勾断了舌头也是含糊叫骂,他正是命不久矣之时,恰巧之后碧青恰巧就经过那里。
说真的,燕追自认不是个什么好人,但被碧青发现那一幕时,他本能反应就是要将人杀了灭口。
他不希望碧青与傅明华一番说道之后,使傅明华惧怕于他。
所以当时想也不想杀了袁光便追了出来,因为收拾身上的血腥气以及手上的鲜血,耽搁了有半刻钟时间,过来时碧青看样子还未说出什么话来的样子。
他在傅明华心里不应该是这样的,那一刻燕追都觉得有些想笑。
可是他又应该是怎么样的人?她面前温柔而爱她的夫君,朝堂之上掌权的秦王,亦或是杀人如麻心狠手辣的屠夫?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这。
“我捉到了袁光,用了一些方法使他开口。”
燕追义正言辞的撒谎,他一开始就没想过要留袁光活命。
至于此事究竟还有谁合谋,他一概都不关心,太原是冯说的地盘,忠信郡王府的世子曾经投靠过容家,又不是什么稀罕事。
他替她裙子提了一半,见她想着事,目光瞧也不瞧自己,便神情慵懒的,侧头咬了一口她嫩如凝脂的腿。
傅明华还在想着袁说的事儿,根本没防着他会这样做,登时被他吓了一跳,就抽了口凉气。
燕追下口有些重,咬完便看她白玉般的肌肤上泛起红印,他又伸了舌头来舔,刺痛里夹杂着****,使她想躲又不敢,只得小声唤他:
“三郎,三郎。”
他动作便更轻了,唇舌轻轻吸吮着他刚刚咬过的地方,直舔得她浑身滚烫,握紧了手掌来抵御这种难耐的感觉。
燕追站起身,将她裙摆提了起来。
侧了头很认真的研究那丝带要怎么绑,弄了半天也百思不得其解,不由就道:
“这裙子脱倒是容易,怎么穿就这样难?”
傅明华一下脸就更红了,羞得不敢看他:
“您不要这样说!”
她觉得浑身都烫了起来,伸手推了他一把:“我自己来。”
燕追顺从的被她推着退了一步,欣赏她穿衣时的姿态:“何必系上,等下又要重来。”
她还未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燕追又搂着她腰,将她带进怀里。
解决了袁光,他并没有再回书房,反倒是去了别间洗漱。
碧云侍候着傅明华洗头,替碧青告罪:
“碧青妹妹身体不适,嬷嬷瞧瞧她去了。”
江嬷嬷也会把些简单的脉,通晓一些医理。
傅明华就点了点头,知道碧青是被吓着了,说道:
“让她休息几日,若需要什么药材,只管开了库拿就是。”
碧云便应了一声。
出来时燕追已经洗沐完了,披了一头湿发,拿了她之前在看的《郭正风推卦术》在看,只是傅明华一出来,他便将手里的书扔到了一旁,搂她进怀中,将脸埋在她半干的发间,问道:
“昨日薛氏过来,与你说了些什么?”
傅明华在他怀中挪了个姿势,他便又有些气息不稳,吓得她不敢再动了,伸手揽了他宽而结实的肩就道:
“只是些妇人间的话罢了。”
他将脸在她发丝上蹭了蹭,显然不满意被她这样一句话打发了,隔着发丝去咬她耳朵:“什么话?”
对于丹阳郡主,燕追原本是没有在意的。
他眼珠一转,在她耳旁吹气:
“她是元娘闺中旧友吧?见了你是怎么称呼的?王妃娘娘,”他说到这儿,顿了顿,眼神放肆,伸手去缓缓摩挲她的手臂:“还是唤表叔母,亦或是,”他的手从手臂滑落到腰上,又绕到她胸下,以一种极其折磨人的缓慢速度,一点一点的往上移:“像我一般,唤元娘呢?”
仙容长公主是丹阳郡主的祖母,却是燕追姑母。
所以燕追比丹阳郡主高了一辈,只是他是正经有品级的亲王,与公主更为尊贵,谁见他不是唤‘秦王’,丹阳郡主哪里敢与他攀亲近。
她抓住燕追的手,燕追还在追问:
“唤你什么?”
“元娘,唤我元娘。”
傅明华握住他的手,被他弄得有些害怕,话里带了些求饶的意思。
燕追就似假还真的怒道:
“她敢这样?”
傅明华就说:
“只是我们私下如此而已,她又不是不知道我嫁了你,当着众人面怎么敢呢?”
她认真的说了这话,耳垂还红得似滴血一般:
“不过就是提起了一些当日她险些与君集侯订亲的旧事……”
说到这里,她这样聪明,哪里不知道燕追故意绕了这样大一个弯子,就是为了要她自己说昨日与丹阳郡主见面说了些什么悄悄话而已,登时便生了气,侧过身去系被他挑开的衣裳带子,不想理他。
燕追就笑着:“什么旧事,我也要听。”
傅明华拿他没有办法,只得将当日与丹阳郡主说的旧事与他又提了一道。
只说了下当年丹阳郡主误会之事,两人至今才说开,燕追笑容有些轻蔑:
“愚不可及。”
说了,他又撒娇似的来蹭她:
“我的元娘怎么这样聪明呢?还说了些什么?”
傅明华有些无奈:
“她如今生了两个女儿,武安公府的夫人催着她生儿子,还羡慕着我,说您没有纳滕。”
燕追就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了。
她说得平静,提起他纳滕时,丝毫没有半点儿捻酸吃味一般,他的目光渐渐的就幽深了。
因为他想起了崔贵妃。
“我从小长大,看得多了母妃与容氏争斗。”他眼皮垂下了一些,长而浓密的睫毛挡住了他眼中的神色,嘴角微扬,还在把玩着傅明华的手指:
“只不过不是为了争皇上的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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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五章 在意
容妃可能有那么几分意思,但崔贵妃只是为了母子性命,为了他将来地位而已。
他身体慵懒的往后一靠,手撑着胡床一侧,目光迷离:
“她不在意容氏,那么元娘呢?”
燕追微笑着:
“难道母妃这样喜欢你。”
傅明华嘴角边浅浅的笑纹听了他这些话,渐渐便收敛了起来。
她低垂着头,神情有些认真:“王爷是要让我拈酸吃醋?”
燕追不置可否,傅明华就转头来看他:
“我为什么要那么做?”
她有些好奇,一双杏眼黑白分明:“我一心一意待三郎,自然三郎也该一心一意对我。”
傅明华也有自己的骄傲,实在做不出来哀求他不要纳滕的事。
若燕追心里有她,旁的人自然看不进眼里。
真心中有她,又哪儿会需要她去拈酸吃醋呢?
她的话让燕追嘴角边笑意更深,实在是对她这模样爱得很,他将傅明华带进怀中,吻她朱唇,有些含糊不清的说:
“我的元娘说得有道理,只是有时还是该时刻多说一些来安我的心。”
他的声音里带着撒娇与小小的委屈,傅明华伸手环在他腰侧,勉强保证:“我会尽量的。”
燕追这才满意,又问她:
“还说了些什么。”
“就是说了些孩子的事。”说到这个问题,她又有些羞涩了:“丹阳问我,娘娘有没有催我,我说没有,她就十分羡慕的样子。”
“急什么?再晚些时候。”他的态度与崔贵妃一致。
傅明华点了点头,燕追就有些警惕。
一个郡主来访,与她说了这样多平日两人都没有说过的话。
他还要再问,傅明华就说没有了。
她与丹阳郡主才坐了多久,哪有那样多话说不完的,最多也就是丹阳郡主说些南诏的生活,又给她讲两个孩子的趣事。
傅明华虽然不是不善言辞,但她同样也话并不太多。
有时被燕追逼着才说得多了一些,与丹阳郡主见面的时间就是那样久,又哪里有那样多话说不完的。
他有些遗憾的样子,又有些醋意,对丹阳郡主充满了不喜。
“以后不要与她往来,闲时想想我就是了。”
她忍了又忍,终于没忍住,翻了个白眼,燕追‘哈哈’大笑,一连亲了她好几口:
“再来一次。”
傅明华就不想再与他说话了,挣扎着下地去取巾子来为他绞着半干的头发。
“今日进宫,我与母妃提了一下阴家的事。”
傅明华脸上红晕未消,说起今日进宫时的情景:“兴许母妃会召见定国公府世子夫人。”
她手指在他发间穿棱,将头发为他绞干后,又轻轻替他按着头。
燕追近来事务繁忙,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歇息了。
傅明华就没见过他让旁人近身,便唯有自己替他按摩,让他舒适一些。
他闭着眼,原就英俊的脸庞,灯光下看来更是俊美。
“阴家现在不给,他日我自己去拿。”
从某一方面来说,他与嘉安帝性格有微妙的相似,骨子里的霸道、野心与掌控欲是一模一样。
他话里丝毫没有掩饰对想要征服世家的野心与意图,傅明华就想起了那时满眼殷切的赵国太夫人崔氏,想起了可能到时更加为难的崔贵妃。
这个时代已经不再是世家大族把持朝政,控制朝廷人才命脉的时候了,世家的辉煌起源于中正九品制,毁灭于唐代科举时。
她想起崔氏的那张殷切的脸,无声的叹了口气。
那时从江洲离开时,崔氏神情哀伤,怕是也早想到了这一点的。
燕追眯着眼睛,似是睡着了。
只是她才刚有些感叹,他便睁开了眼睛,翻了个身替她捏着纤纤手指。
“此间事了之后,可能我会前往鄯州一趟。”
说到这里,他话中透出几分狠辣,他才成婚半年不到的时间,但还没有享受够新婚的温存,离开洛阳的时间比在府中的时间还要多些。
傅明华看他眼里血丝,任凭他捏了一只手,另一只手则是伸了食指,推他拢起的眉峰,轻声道:
“歇了吧。”
早晨天不亮他又起来,身旁床铺的动静让她醒了过来,眼睛半眯着,他察觉到了,伸手过来替她压好被子:
“再睡一会。”
他话里带着强势,连下人都未召,也没让人点灯,自己摸索着穿好衣裳出去了。
傅明华再醒来时,已是卯时中了,外头天色将将亮。
碧云来侍候着她起身,她就问起了碧青。
“不大好,昨夜里说了些胡话,今日额头有些烫人了,嬷嬷请了晋三家的。”
碧云嘴里说的晋三家的是傅明华陪嫁的下人之一,是当初谢家送来的一对夫妻,是她定亲之后谢家才送来的。
晋三如今在外院领了个差事,有时替燕追办些琐碎的小事。
而他的妻子则是会医术,平日是为府中丫环、婆子们把脉的。
都请了晋三家的,可见碧青昨日是真的被吓坏了。
傅明华开始认真的思索这个问题。碧云几人是她小时便侍候在身边的,当初谢氏是从江洲里选出来的家生子,与她年纪相当,侍候着她长大,也对她忠心耿耿。
可是几人年纪已经不小了,尤其是碧青,翻过年就二十一了,也该许个人家。
昨日那样的事情,兴许是碧青不走运撞上了,但难保不会再发生。
她想了想,看了碧云一眼,碧云温顺的跪在她面前,拿了美人锤替她敲打着腿。
“碧云,你今年十九了。”傅明华一开口,碧云身体便微微一颤。
傅明华身边的丫环里,除了碧青与碧箩两人之外,碧云与碧蓝二人都曾受过挫磨。
虽说碧云躲过了傅明华梦中那被人活活打死的劫,却也因为傅明华,背上留了个长长的疤下来,至今没有消除掉。
她说着话,碧云的脸色就煞白了。
傅明华有些心疼,握了她的手,情真意切道:
“你们与旁的人都不同,你也应该知道,若你有意,我可以与王爷商议,脱了你的奴籍,将来嫁人也好,什么都要比现在方便一些。”
大唐法律严明,良、贱阶级划分鲜明。
唐律疏议中,户婚十四卷曾严厉规定不婚的条例,其中便有官民不婚、良贱不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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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六章 本事
若是一般官员,要使家仆脱了贱籍也非那样容易的事,是会遭御史弹劾的。
不过在傅明华这里又不一样了,她与燕追商议后,燕追自然会想法将碧云几人去了奴籍,将来嫁人生活,便由得她们。
“往后衣食无忧,与人关上门过自己的小日子,夫妻恩爱,有了血脉子嗣也不至于生来便是为奴为婢,好过将来随我一道。”
就是燕追成事了,碧云等人随她一起进入宫墙之中,也不过是困守一生。
碧云脸色就更白,强忍着才没使眼泪流下来:
“碧青姐姐如何我不知道,但是我是不想离开您身边的。”
她自七岁起,便是跟在了傅明华身侧,对傅明华感情很深。
“从在谢家里被选出来时,嬷嬷们就和奴婢说过,要永远侍候在您的身侧。”
碧云握了手中的美人锤,神情慌乱,仿佛要失去了主心骨,天都要塌下来了一般。
“奴婢从没有想过要嫁人,只想着明年满了二十便自梳了头发。”她这话倒也不是随口说说,而是一直以来就有这样的念头。
傅明华叹了口气,看她眼里含着泪,却异常坚定的模样,也就点了点头。
只是随后她仍问了碧蓝几人,相较于碧云的坚定,碧蓝也想自梳了头发留在她身侧,碧箩倒是有些犹豫。
碧青这一次被吓坏了,府中可能是不敢再留下来的,傅明华托了江嬷嬷问她,她便来向傅明华叩谢了恩。
两个丫环是谢家的家生子,登记在江洲的籍贯中,傅明华让付嬷嬷年后回江洲一趟,将此事办妥。
在此期间,嘉安帝允燕追在秦王府特置文学馆,自行征召文人学士,为其所用。
而与此同时,幽州战报传来。
幽州地理位置特殊,北面与胡地相接,南部与华北相连,有高山深谷,险关长城相守,是大唐抵御胡人的一道屏障。
自燕追与回纥葛逻禄合作,削弱突厥势力之后,残余的昔日突厥旧部,逃往薛延陀,与之合并,乙失夷男称可汗,又形成对大唐的威胁之一。
除此之外,薛延陀与东胡鲜卑族契丹八部之首大贺氏有来往,频频向幽州发起骚/扰。
幽州刺史温勖严防死守,在此期间,捷报频频传来。
而这些战报中,温勖夸得最多的,是上府折冲都尉李彦辉,此人骁勇善战,且极其勇猛,悍不畏死,在薛延陀与契丹八部以及胡族各部骚扰下,频立战功。
傅明华从燕追口中得知这一消息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容涂英的势力,已经长到这样的地步了吗?”
秦王府里设置文学馆后,燕追较之以前又更加忙碌,难得回来一次,摆了棋盘与她对奕,便说起了自己最近正在忙碌的事儿。
姚释也在赶回洛阳的途中,他近来麻烦缠身,却反倒更沉稳了许多。
容妃的步步紧逼,没有使他手忙脚乱,慌成一团,反倒将他逼得行事更加老辣、成熟。
傅明华手里执了棋子,迟迟放不进盘中。
大唐的兵马除了本身真正在职的将士外,储备将士实行的是卫府兵制,意思是说在大唐十道三百六十州中,又设六百二十七府。
每府分上、中、下等三阶,每阶各设折冲都尉一职。
都尉统领府下兵士,上府兵士一千二百人,中府兵士一千人,下府兵士八百人。
三府都尉因为所统兵力不同,而又地位有所不同。
府兵之上又有十六卫,若是无特殊情况,各地刺史便指挥大军,镇守一方,折冲府只是做为战备士兵所用。
可若皇上要调遣府兵时,便需要受命于天的大将,持朝廷亲发铜鱼牌,以及敕书,由当地刺史与折冲都尉查看确认无误,各府才开始发兵助援。
光是河北道,折冲府便有五十一座之多。
上府都尉已经是正四品的官职,而李彦辉当初不过是个六品的中府果毅都尉罢了。
才几年时间,他便堪堪长到了这样的地步,哪怕就是当初傅明华坑了李彦之与云阳郡主一回时,都没有能完全的影响到他。
可想而知的是,一旦战事将起,李彦辉立下大功,嘉安帝必会重赏于他,极有可能还会提拨任用。
傅明华光是一想,便不由对容涂英手段感到有些胆寒。
燕追没想到她竟然记得李彦辉这个人,一时之间为她的敏锐感到十分的愉快。
一种两人心意合拍的感觉涌上他心头,他悄悄伸了指尖推着自己的棋子,看她皱眉苦思,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小动作,不由感到万分愉悦。
这种感觉不比他在嘉安帝特允他置文学馆时少了分毫,反倒更胜一筹。
他不动声色又摸了一把棋子在手中,一面神色冷静的点了点头:
“容涂英确实有本事。”
幽州乃是要地,紧邻范阳一侧。
而当初的容氏,就是出身范阳的,不过是在太祖时期,被勒令全族迁徙进了洛阳罢了。
只是没想到世族便如那原上之草,离了发源地一枯,却又能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得势,迅速扎根。
容涂英利用了当初容家在范阳的旧故,很容易与幽州太守赵宏成搭上了关系。
幽州之中太守与他交好,而刺史温勖与魏家乃是血亲。
温勖之母太夫人正是出身自昔日柱国公府,乃是当今柱国公魏威的姑母,老柱国公魏柱之妹。
正是因为有了这样一层关系,所以当初含苞待放的魏敏珠才成了容妃与崔贵妃必争之人。
当时的傅明华不过就是容妃手上的一颗棋子罢了,容妃当时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可惜后来因为傅明华,燕追弃魏敏珠而选她,落了一开始崔贵妃的打算,燕追自然也就弃了幽州,而选了益州、鄯州,那条远比幽州更难走的路。
时至今日傅明华想起来,不由便微微一笑。
因为燕追突然弃魏敏珠的行为,自然使柱国公府魏家颜面无光,魏敏珠最后蹉跎了岁月,洛阳之中自然是不愿再嫁的,而远放的王公里,要么年纪没有与魏敏珠相契合的,要么就是已经定下了亲事,亦或身份地位与魏敏珠并不相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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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七章 后悔
挑来捡去,最后配了岐王嫡次子燕韫为妻,前往封地了。
就是因为此事,柱国公府一派与燕追结下了仇。
当日温勖能在幽州立稳脚跟,免不了有当初舅舅老柱国公魏柱的帮助,彼时魏柱还在担任幽州节度使时,权势威望都很高,给了他很多的帮助。
他能有今天,与魏柱是分不开关系的。
所以他与柱国公府魏家十分亲密,燕追弃魏敏珠而娶傅明华,幽州刺史温勖自然便倒向了四皇子以及容涂英一党。
换句话说,如今的幽州,可以说是容氏的幽州,半点儿都不为过。
容涂英献妻女换前程才几年时间,便已经发展到这样的地步了。
傅明华从来不往自己脸上贴金,可幽州与燕追失之交臂,与她是真的有关的。
她难免便想到了‘红颜祸水’这几个字,心中对于燕追的感情,又有了一份更深的认识。
他为了她,真的是放弃了许多,却半点儿也不肯说。
“温勖此次因为战事而晚进洛阳朝拜,昨日才到。我见了他一面,他神态倨傲,在容涂英面前却十分恭敬。”他微笑着端了茶杯起来,却不是放在自己唇边,而是仗着自己身高手长,递到了傅明华唇边,喂她喝水。
傅明华喝了茶,听着他这话,便品出其中味来,笑着道:“三郎意思是容涂英颇有御人之术?”
她说完,这才目光落到了棋盘之上,秀眉一皱,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大对劲。
“这……”傅明华一开口,燕追便不紧不慢的道:“此次太原之事,皇上可能会再次提拨容涂英。”
傅明华的脸色便渐渐严肃了。
燕追不动声色催她落棋,她神情凝重,落了一子,想到幽州,看了燕追一眼:
“兵部之中,如今尚书罗理乃是罗晋之后。”
罗晋乃是前陈朝名将,驻守涿郡。后期陈朝叛乱四起,罗晋拥兵归顺太祖,而后被封燕郡王,镇定泾州,其子罗放被召入洛阳,封开府仪同三司,位比三公。
而罗理之后,封兵部尚书,官居三品。
燕追眉梢就微不可察的一动,眼里露出兴味之色。
她实在敏锐,自己只是那样一提,她便品出其中三味来。
兵部里如今一尚书两侍郎,除了罗理之外,原本的两位侍郎,其中一人乃是高甚,而另一人则是柱国公魏威,人称其小司马。
但燕追当日行事颇狠,又不留余地,在进入兵部时,抢的是魏威的职位,而柱国公被架为一品司徒,却无实权。
他只是提了一句,说了此次太原之事,嘉安帝会再次提拨容涂英,傅明华便迅速的反应了过来。
燕追嘴角边笑意加深,也跟着落了一子:“我会闭门思过。”
也就是说,空缺出来的兵部侍郎之位,嘉安帝有可能会提拨容涂英了。
傅明华呆了一呆,容家的富贵到此时简直是一步便可登天。
她伸手去摸棋罐,抿了抿唇:“您还记得兵部侍郎高甚吗?”
傅明华问了一声。
燕追便赞许的看了她一眼。
能在兵部任职,高甚此人自然出身来历都并不普通。
他的祖父高士廉与五品的中书舍人高辅阳之父乃是同宗族,只是虽同姓高,却又命运大不相同。
陈朝后期,高士廉投入当时还未登基的悼帝王府为其门客。
他擅长的并非什么丹青妙笔,也非智谋出众之辈,但此人胡舞跳得极好,时常扮作女子跳舞扮丑,博得当时的悼帝欢心,而后官至右武卫大将军。
此人性格贪婪而骄横,又善钻营,知道悼帝志大才疏,又好大喜功,便时期编些国泰民安的假话来哄他,而后更得宠幸,悼帝甚至将自己的女儿南阳公主下嫁他的儿子。
直到陈朝四处各地百姓起义,不少势力拥兵自立,高士廉又背主而反,缢死悼帝于永巷之中,拥当时的晋王杨元德在大兴城称帝,杨元德兵败逃至西凉自刎而亡。
高士廉后投靠大唐,而受封濮阳郡公,显赫一时。
高甚是高士廉之孙,依其祖父萌荫,而进位兵部尚书。
而在几年前,傅明华曾看到过陆长元与高甚有过来往。
也就是说,兵部之中,除了尚书罗理之外,高甚与陆家所代表的前朝不清不楚,而容涂英即将又要将燕追位置取而代之。
他虽在鄯州、益州等地声望很高,可是幽州却是容氏的地盘。
意思便是,容氏所代表的四皇子一党,与他共同分享了这大唐半个权势之饼。
燕追性格强势而霸道,他要的是这大唐江山,怎么可能容忍这一点。
她看了燕追一眼:“三郎对于幽州有什么想法呢?”
燕追便笑了起来,捉了她的手:“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元娘也。”
一盘棋下了半天,两人僵持不下。
燕追发现她心思缜密,耐心又好,初时还只当陪她玩耍,时间一长便来了些兴致。
因不知不觉耍了赖的缘故,他有意走错了几子,棋盘上瞬间黑子便少了一块。
窗外飘起了小雪,屋里摆了碳炉,倒是将屋中熏得温暖。
坐了半天,燕追看她坐得极正,连姿势也未换一个,便心中一动:
“使人记下残局,下次再摆吧。”
外头正是赏雪景之时,仔细想来,自从河套一带回来之后,他还没什么时间陪她。
上回剪了几株寒梅,也不过是匆匆就走了。
此时他来了兴致,吩咐了人替她备了大氅,想与她在院中走走。
院外景致都掩在一片冰天雪地之中,燕追走在外侧,替她挡住了风雪。
傅明华感觉到他的动作,心下受到触动,不免就轻声的问:
“您失了幽州,可曾后悔过?”
若是如她梦中一般,他仍是娶魏敏珠,而搭上魏家的线,任幽州牧,几年后得封太子,便是一帆风顺了。
燕追的脚步就顿住了,她也停了下来,转头来看他时,就见他眯着眼睛站在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想了片刻,显然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元娘认为呢?”
傅明华心里其实是觉得他不会后悔的。
不知为何,这样的话又有些羞于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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