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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嫡全文阅读

作者:莞尔wr     长嫡txt下载     长嫡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七十六章 逼宫

    “皇上年事已高,膝下共有九位皇子,可诸位皇子之中,大皇子、二皇子懦弱无能,母亲出身贱籍。而三皇子谋逆,使大唐陷于动荡之中,余下几位皇子里,除了九皇子年幼,其余皇子皆在封地。”容涂英说到此处,顿了半晌,取了一方帕子擦了把脸,又擦了擦被雨水淋湿的头发:

    “唯有四皇子,一向得您钟爱,又天资聪慧。容妃娘娘伴您身侧多年,贤惠体贴,为您孕育子嗣,却十几年来未再进份位。”

    “容涂英,你到底想干什么?”

    宫中杜玄臻抬起头来,高声喝斥:

    “你想要造反不成!”

    高辅阳转头看了他一眼,心中冷笑:“老不死的!不知好歹。”

    如今洛阳都尽在容涂英掌控之中,杜玄臻这老儿却不知好歹,到了这样的地步,竟然看不出大局,仍一心一意陪着皇帝送死。

    他已经年迈,早不复当年奸险,眼光浑浊,能一坐中书令多年,怕是也与他出身义兴王府,受家族荫护有关的。

    他心中不屑,嘴里就道:

    “老相公,这样的话,皇上都未说定,你又何必急着出头呢?”

    杜玄臻听他如此一说,转头看了高辅阳一眼,诡异的咧了咧嘴角。

    如今究竟谁更傻,显然是一目了然的。

    从始至终,嘉安帝困守宣徽殿,并没有仓皇逃窜,容涂英造反之事传进皇帝耳朵时,他首先并不是慌乱而是‘大怒’便可见一斑。

    杜玄臻不相信皇帝没有后手。

    “臣不敢。只是请皇上立后,大唐不该再无储君,皇上,您年事已高,何不早些定下继承人,以安臣等的心呢?”

    容涂英一面说着话,一面示意张巡等人开始撞门。

    里面显然有禁军豹骑挡住,只是这些人与容涂英领进宫里来的人相较,不过是螳臂挡车罢了。

    嘉安帝听着外间传来‘嘭嘭’的撞门之声,与容涂英不紧不慢的话形成对比,他冷笑了两声:

    “定下谁做继承人,立谁为后?容妃及燕信?”

    容涂英便不由笑了:

    “臣以为容妃娘娘很好,有母仪天下之德。蜀王才德俱备,文武兼修,亦是国之根本,若皇上肯立为太子,再好不过。”

    他说完,听殿内没有声音,脸上露出不耐之色,张巡指使了人,更重的撞门。

    宫内杜玄臻等人听着这声响,内侍孙固上前,胆颤心惊道:

    “大家,不如由西侧门而出,先离宣徽殿……”

    “走又能走得到何处去?此时宣徽殿前前后后,怕是已被容涂英的人马围困住。”

    嘉安帝平心静气的道:“他既能进宫中,怕是早有准备,城中骁骑禁军,忠于朕的,应该是被其拿住。他能说服张巡,宫中四处,此时怕都已经是他的人了。”

    外间容涂英听了这话,便笑了一声:

    “皇上英明神武。”

    他话音刚落,‘哐铛’一声,殿内侍卫虽然极力抵挡,但仍挡不住外间人多势众,门在两方势力推挤之下,轰然倒塌。

    张巡领人冲进殿内,大批人马进来,禁军虽然竭力抵挡,但仍不敌容涂英人多势众,一并被制住了。

    将情况制住之后,张巡按了腰侧的刀,目光在殿中巡逻了一遍,这才出去,亲自将候在外间的容涂英迎了进来。

    这不是容涂英第一次进宣徽殿,可却是他第一次进来时,并没有卑躬屈膝,没有下跪行礼,而是坦坦荡荡的,先将这宣徽殿好好的看了一眼,最终目光才落到了坐在书房之上的嘉安帝身上。

    “高辅阳,备笔墨,为皇上写立储旨诏。”

    容涂英微笑着:

    “臣还准备替皇上,送崔贵妃、九皇子上路,护国寺里,臣亦派了人手,早将秦王府死士剿灭,余下的人,已经赶往了护国寺中。”也就是说,当日他与姚释报信之时,姚释派了秦王府死士出城,想要保护傅明华时,容涂英便令人随后跟上了。

    容家后又派出人手赶往护国寺,此时正在道中,傅明华不得活。

    今日出事之后,崔贵妃与九皇子会死,秦王妃与腹中孩子自然也会死。

    嘉安帝听了这话,却只是笑着,没有答腔,心思讳莫。

    他的人手在进宫之后便分为几路,此时洛阳城中,容大老爷、容三老爷怕是已经在准备将养着的容府死士,一旦容涂英事成,便会趁乱潜入昔日秦王一党朝臣府中,将昔日老对头一概剿除。

    嘉安帝便看了高辅阳一眼:

    “你敢。”

    容涂英笑意吟吟,也不说话。

    高辅阳二话不说,拿了之前的笔,润了润砚中尚未完全干涸的墨,果然动笔开始准备草拟旨书。容涂英看到这一幕,突然放声大笑:

    “皇上,您老了。”他摇了摇头,“您看看,您年事已高,又有病在身,何不在内间坐,外间事情俱都交给臣又如何?”

    他说完这话,便有几个骁卫如狼似虎上前,一把将嘉安帝架住,正要推他往内殿,外间突然传来一阵凌乱仓促的脚步声,有人边跑边喊:

    “容大人,有大军围城,据说秦王领兵进了洛阳,将宫苑之门封锁了!”

    消息一出,顿时震惊了殿中每一个人。

    高辅阳原本落笔的手一抖,墨汁滴落到纸上,晕开一大团殷红的痕迹,仿佛如点点血花似的。

    容涂英脸上的笑意僵住,张巡等人面色大变,殿中金吾卫、骁卫脸上俱都露出了慌乱之色。

    “你说什么?”

    容涂英冷声问了一句,转过了头来,此时自然没有那功夫再管嘉安帝如何。

    传令的士兵慌忙进来:

    “大人,外间有两万人马……”

    这侍卫带着哭腔,跌跌撞撞的进来:

    “将宫苑牢牢守住,玄武门前韩本昌大将军已经被枭首,您快些从南面皇城门出。”

    容涂英听了这些话,每一个字都听清楚了,可是一时间却有些反应不过来。

    秦王此时怎么会出现在洛阳的?他不是应该被凌宪围困在幽州吗?

    “是真的。”

    那侍从急匆匆的道:

    “此时城门即将告破,事态紧急,大人……”(未完待续。)

第五百七十七章 功败

    容涂英之前心急于攻入皇宫,进了重玄门后,令人将玄武门攻破,导致骁骑军入宫时十分顺畅。

    他又急于要搜拿皇帝,逼其写下诏旨,带了六千人马入宫,宫门之前守护的侍卫不过五六千罢了,又如何是大军之敌?

    容涂英脸色急剧变幻,此时情形的陡变,令他一时之间如寒冬腊月坠入冰窖之中。

    在他即将成事之时,这样的情况简直如同一巴掌打到了他的脸上,顿时将他打得浑身直抖。

    前一刻他还在春风得意,后一刻便如遭雷击。

    不知为何,容涂英的心里这一刻竟然想起了凌晨之时,郭播曾说过的话:

    “法自天上而来,镜字一旁乃金,镜同今。”

    他今日会死于刀剑之下,不得逃脱。

    莫非这世间算命一说,确实如此准确,令不得人不信了?

    “大人!”

    张巡也围了上来,脸色大变。

    他好美色,容涂英以容府撰养的美人儿笼络他,使他无法抗拒。

    可是此时出了这样的大变,他随容涂英谋反,秦王必不会容他的。

    张巡一时吓得面色铁青,迭声的问:“如今该怎么办?”

    容涂英强行冷静下来:

    “莫慌,皇帝尚在我手中。”

    城门哪怕是被燕追破了两个方向,可依旧还有两处掌在他的手中。

    此时他即刻出城,赶往西京方向,只要逃到凌宪地盘,必会比此时安全多了。

    他说了这话,嘉安帝不由大笑:

    “你拿我无用,我早立我三郎为储君,如你所说,我年岁已长,又有病在身,我哪怕没了,我追儿便登基为皇。”

    嘉安帝大声的笑,容涂英到了此时,已经是强弩之末。皇帝眼中露出讥讽之色,看他气急败坏的模样:

    “倒是你容家,胆敢造反,此乃诛九族的大罪!”

    “带走!”

    容涂英大声喝斥。

    张巡并没有动。

    若是他事必成时,张巡自然听他指挥,如他身边一条狗,可事到如今,皇帝的话说得有道理,谁有兵权,谁就掌控形式。

    现在皇帝病弱,又早下了诏书,带在身边用处不大。

    秦王心狠手辣,还有皇位为引,哪怕皇帝就是在容涂英身边,也未必会投鼠忌器的。

    “大人,此时事态紧急,带了皇帝,只是拖延您出城速度罢了。”

    张巡皱了眉进言,容涂英却阴阴剜了他一眼:

    “我要将皇帝做为,献凌宪的礼物。”

    他如今逃往西京,还有什么?

    要想东山再起,必得有所依恃才是。

    可是容家百年积攒尽数落入旁人之手,他起事失败。

    燕追此时既然回了洛阳,便证明容家财物怕是早落入他的手中。皇帝此人阴险狡诈,竟然壮士断腕,宁愿割舍幽州做为诱饵,使他与凌宪都上当了!

    此时只盼他向契丹所借的一万兵马已快至河南府,否则此事怕是再无转圜之余地了。

    张巡听他如此一说,应了一声,忙招呼了侍卫,架起嘉安帝便走。

    此时玄武门既落入燕追之手,自然不能再往北面前行。

    宫中建在洛阳上半城,南面宫门处面临洛水,容涂英性情谨慎,也早早备过了退路,洛水之下备了船只,他只要从南门而出,下了桥墩,到时坐船自然是能逃离上半城的。

    一旦出了上半城,到时赶往南城门,到时天高海阔,燕追要想捉他也难了。

    高辅阳没想到经历了这样一番变故,顿时人都慌了。

    “大人……”

    他刚刚站在容涂英一方,此时得知秦王攻入洛阳,骇得浑身直发抖:“这,这……”

    可是容涂英哪里还有功夫与他闲话许多。

    张巡看了杜玄臻等人一眼,皱了皱眉问:

    “大人,他们怎么办?”

    容涂英大步出来,燕追已经赶往玄武门,由玄武门进内阁,最多不过两刻钟,他要想逃出这洛阳皇宫,是一刻都不能耽搁。

    他比了个杀人的姿势,“你派人先行前往上阳宫下方打探,那里我备下了船只。”

    说完这话,他转头看了嘉安帝一眼,嘉安帝被人制住,这位帝王此时看来说不出的狼狈。

    容涂英心中无名火直冒,若不是因为嘉安帝如此精于算计之故,他又何尝会落得这样的结果?

    到了这个时刻,容涂英自然也醒悟过来,怕是从禅定寺修建之初,嘉安帝与秦王便在联手陷害自己了。

    当日他拿禅定寺召集的民众当诱饵,嘉安帝及燕追则将计就计,借此时机调集了大批人手。

    并不是他不聪明,没有事先想到这一点,只是容涂英没有想到嘉安帝会这么狠,幽州说不要便不要了。

    燕追当日打下幽州时,费尽心思,哪知丢得却如此爽快。

    倒是如今正在定州的凌宪,还如临大敌,守在定州之中,对燕追严防谨守,制谋定策,哪知燕追会扔下幽州,早早的就跑出来了。

    “兴许,当日太后薨后,秦王回洛阳之时,怕是就再没回过幽州了。”

    容涂英大步向前,一面问着嘉安帝的话:

    “皇上,臣可是猜对了?”

    嘉安帝被两个侍卫架住,听了这话,又咳了几声,便再也止不住了。

    “臣总以为,臣已经是十分心狠了。”

    可是相较之下,嘉安帝又更甚几分。

    太后之死,容涂英还以为嘉安帝多少会心中有些难受,无力打理诸事俗务,哪知他会借此事埋伏。

    几人大步出了宣徽殿,那头前去打探的侍卫匆忙回来:

    “大人,南门,南门之外,已经有人把守。”

    上阳宫下的河水岸边,一群骁骑正在拖着水中停靠的船只,显然容涂英之前的盘算自然落空了。

    容涂英没想到自己留的这一手后着会遭人发现,他脸色大变,正要说话,不远处一阵阵脚步声却响了起来,似是有大批人马赶过来了。

    “大人!”

    侍从仓皇不安的喊,“如今怎么办?”

    前有狼,后有虎。

    往南面逃是不行了,往后退亦是有追兵在赶。

    进退两难,这会儿的容涂英已经顾不得自己逃出之后要往哪个方向,要向凌宪献什么礼物,他唯有先让张巡令人护着自己从东面望仙门而出。(未完待续。)

第五百七十八章 垂成

    那里是宫宛正门,离容府并不远。

    “回了容府,容家还有死士、私兵两千多人,足够我们冲出洛阳城了。”

    只要出了洛阳城,到时燕追要想杀他,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容涂英说完这话,早就已经慌了神的张巡等人自然毫不犹豫就跟在了他的身后。

    一行人早没了才进宫时的雄心勃勃,只顾着往东面望仙门的方向赶,各个如同没头苍蝇一般,跑得乱糟糟的,各个都害怕跑得慢了,落入燕追之手。

    皇帝被拖拽着也前跑,咳得像是要断气似的。

    几个架他的金吾卫嫌他碍事,拖着他跑了一段之后,发现远远落于众人之后,后头追兵离得越来越近,前方容涂英在侍卫拥护下,走得极快,几乎没有注意到这方。

    架着嘉安帝的几个金吾卫便相互看了一眼,都极有默契的将皇帝扔了下去。

    大军即将到来,如果拖着老皇帝,恐怕容涂英等人跑掉了,他们不见得能跑脱。

    今日谋逆之罪,一旦被逮到,身家性命俱都会交待在此处。

    至于回到容家之后,容涂英问起嘉安帝在何处,当时众人慌成一团,只要几人都不说,相互推诿之下,又有谁能说得出到底是谁将老皇帝扔下了?

    “要不要补上一刀?”

    一个金吾卫按着腰间,问了一句。

    另外两人想也不想,拨腿便跑,那人愣了愣,回过神来诅咒了两声,看了一眼倒地上,捂着胸口直喘气的嘉安帝,也跟着溜了。

    嘉安帝只觉得自己被人拽着跑了一阵,原本便已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他原本正在病中,经历了这连番折磨,越发难受。

    此时被人推倒在地,只觉得三魂七魄仿佛有大半都飞离了肉身,在这寂静的宫殿中转悠。

    喘息间他能听到自己喉间发出的嘶哑声响,仿佛风吹进了破了洞的灯笼。

    他极力挣扎着,之前还带着他逃跑的侍卫此时跑得不见踪影。

    宫中各处此时一片死寂,宫人、内侍躲在暗处,嘉安帝能感觉得到,他们正在偷偷的往自己这边看,好似在看他这位天下至尊,此时狼狈不堪的模样。

    余下一些遭人踩踏过的残枝断叶,仍能看出之前此地曾被容涂英领人肆虐。

    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响,嘉安帝狼狈的试图坐起身来,却数次不能如愿。

    蓬莱阁中,容妃原本想要去送崔贵妃一程的。

    她原本以为嘉安帝是要赐鸠,毒杀自己。

    可没想到她早早就做好了准备,杀死了抱言拖延时间,最终那鸠酒却被黄一兴送到了蓬莱阁中。

    消息传回承香殿时,容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事情到了现在,嘉安帝不止没有下药赐她自尽,反倒将药送到了蓬莱阁里崔贵妃处。

    她在听到这桩事的那一刹,笑得简直直不起腰来。

    容妃与崔贵妃两人乃多年死对头,如今崔贵妃被嘉安帝下令赐酒,她又哪里有不来送崔贵妃最后一程的道理呢?

    黄一兴还在殿外,容妃看着坐在殿中的崔贵妃,她神色木然,大病一场之后,显得憔悴了许多。

    美貌不如自己记忆之中那般的模样。

    “姐姐,听说皇上送了你酒,我是来送你一程的。”容妃笑意吟吟,自顾自的坐了下来。

    静姑等人一听这话,便冲她怒目而视,容妃却像是没有看到一般,又转头瞧了外间的黄一兴一眼。

    不知为何,黄一兴并没有催促,都这个时候了,他前往蓬莱阁过了已经将近一个时辰,可他却沉着气,没有要催促侍人制住崔贵妃灌药的意思。

    容妃描得细长的眉轻轻一皱,随即又松展开来:

    “你还在等什么?”

    容妃的声音有些上扬,神情有些锐利:

    “难道还在等着皇上收回成命么?”

    哪怕就是嘉安帝悔于要鸠杀她,可是容涂英这个时候怕是已经攻入宫里,从宫门前往此处,最多不过两三刻钟的时间罢了,崔贵妃今日必死无疑的!

    两人同伴嘉安帝身旁多年,期间曾交过无数次手,有来有往,早就恨不得对方去死了。

    这会儿容妃也不再装模作样,笑着说道:“皇上收不收回成命,结果都不会改变的……”

    “您究竟想要如何?”

    静姑等人又气又恨,正要开口说话,崔贵妃却转过了头来,看了容妃一眼:

    “容五之死,护国寺里。鱼与熊掌,抉择,抉择……皇上这究竟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呢?”

    她笑着,那模样有些可怖。

    容妃脸色一冷,半晌之后又笑了一声,正要说话,外间有人慌忙进来,嘴里直喊着:

    “娘娘,娘娘不好了……”

    来的人是容妃身侧的内侍,容妃身侧的黎媪一听这话,火冒三丈,先转身出去,不多时进来时身体直打哆嗦,凑近容妃耳侧说了两句,容妃浑身一震,此时也顾不得再看崔贵妃笑话,站起了身来,尖声就问:

    “此事当真?”

    黎媪脸色发白,点了点头。

    容妃想也不想转身就往前跑,因为有些着急慌乱,还险些踩了自己的披帛,幸亏一旁的宫人将其扶住。

    她们来得快,去得也快,静姑一时间还有些回不过神来,捂了脑袋就问:

    “这……这是怎么了?”

    崔贵妃面色平静,此时哪里有余心去管容妃。

    她只是望着手中已经被她手心里浸出的汗沾湿,揉得不成形的纸张,上面的墨迹都有些晕染,只是嘉安帝的笔迹,她却仍然认得出来。

    “容五之死,护国寺里……抉择……”

    “娘娘……”

    崔贵妃就像是魔怔了,静姑唤了她几声,她也仍在念着这几句。

    她已经念了半日了,宫中此时因为发生了这样的变故,显得份外凄凉。

    今夜又下起了雨,屋外漆黑一片。

    之前容妃来时打来的几盏灯笼挂在架子上,一摇一晃的,将蓬莱阁殿中照亮。

    静姑又唤了两声,突然壮着胆子,一把将崔贵妃搂进怀里,嚎啕大哭:

    “奴婢的娘娘,娘娘啊……”

    她自年轻时,就一直陪在崔贵妃左右,从她嗷嗷待哺,再服侍到婷婷玉立,为了崔家进了洛阳。

    “您犯了什么错,犯了什么错?”(未完待续。)

第五百七十九章 天理

    静姑边哭边喊,被她搂在怀中的崔贵妃顿了一顿,眼珠转了转,嘴唇也跟着直抖。

    好半晌眼中泪珠滚落了下来,静姑却仍沉浸在悲痛中,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变故。

    “兴许,只是因为我姓崔,出身青河。”

    皇权与世族不两立,皇上要赐死她的原因,容妃恐怕还觉得十分好笑,可是崔贵妃心中却是很清楚。

    “娘娘?”

    静姑有些欢喜的跪了下来,手扶了她的腿,惊喜的望着她看。

    清容等人也跪了一地,崔贵妃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个。

    “黄一兴呢?”

    她问了一声,静姑仿佛想到了什么,慌忙握住了她的手,拼命摇头:

    “不……皇上不上允您选择了吗?”

    崔贵妃给她的回答,却是将静姑紧握着她手的手指,一根一根的分了开来,动作虽然温柔,神情却带着坚定之色。

    “你知道,这几句话是什么意思吗?”

    她念了这几句话已经半日,早就倒背如流。

    此时背了一遍,静姑心乱如麻,摇头的动作使她大颗大颗涌出眼眶的泪水似雨水般飞溅:

    “奴婢不知,但是奴婢知道,您还没有等到王爷,没有看到秦王妃,没有见到她腹中的骨肉,那是您的长孙……也没有看到九皇子封王娶妻……”

    “王爷?”崔贵妃幽幽的开口,“恐怕王爷,此时应该已回洛阳了吧。”

    有些事情,不是她猜不到,也不是她太蠢笨。

    若她真的并不聪明,当初崔家的人也不会送她入宫。

    只是许多的事情她并不敢去想,并不敢去问,皇帝已经十分忌惮崔家,她若太过耀眼,抢了儿子光芒,必会使燕追一事无成,比现在更艰难十倍。

    “容顾声恐怕是死在了元娘手中,皇上这句话,是指容家定会报此仇吧?”

    她颤声开口,哪怕嘉安帝不报仇,依容家人的性格,既然已经有意谋反,又如何还会再使傅明华活着?

    所以‘护国寺中’,是嘉安帝在提醒她,傅明华恐怕有难。

    赐她毒酒,又偏偏又向她透露了这个消息,她困在深宫,无能为力,可是若燕追就在洛阳,那就不一定了。

    嘉安帝向她透露了这样一个消息,又会不会向燕追透露呢?

    他不会。

    他是在等着崔贵妃做出选择。

    若她选择告知燕追这桩事,那么燕追必定会救傅明华,如黄一兴之前所传的旨意所说,那么她要想救傅明华的命,自己就得饮酒。

    可她要是选择隐瞒此事,看到燕追时一言不发,燕追才将回洛阳,不一定会知晓傅明华就在护国寺,到时若容家想要除她,那她就有危险的。

    说还是不说?

    她心中其实早就已经有决定了。

    燕追来到蓬莱阁时,崔贵妃早早得到消息,就让静姑避进了侧殿,甚至让端了托盘的程济等人也躲了,独有黄一兴有皇命在身,依旧站在殿外。

    “母亲。”

    他内里穿着已经半湿的青袍,外罩胄甲,大步进了殿来。

    崔贵妃看着他,心痛难当。

    这是她的儿子,是她十月怀胎所生下来,寄托了她希望,令她骄傲又牵挂。

    他脸颊带着胡渣子,好像更瘦了些,只是一双目光却越发显得冷静。

    他容貌肖似崔贵妃,可是性格更似嘉安帝,那眼神已经隐隐带着威压,让人不敢直视。

    “回来了,回来就好。”

    崔贵妃忍了又忍,笑着看燕追跪了下来向她请安,她温声问道:

    “皇上那边如何了?可见了你?”

    她的眼中带着对儿子的隐忍的牵挂,神情温柔,却半点儿不见之前的慌乱不安,好似并没有黄一兴奉命来给她送酒似的。

    “见过了。”燕追点了点头,想起外间看到的黄一兴,眉头皱了皱。

    儿子是自己生的,崔贵妃自然知道他心思有多深沉,他怕是有些怀疑什么。

    崔贵妃似劫后余生一般,叹了口气:

    “我近来病得很重,好几回都怕见不着你了。”

    她絮絮叨叨的,燕追安静的听她说话:“哪知天可怜见,让我多活几日,能见到我追儿回来,我已是心满意足。”

    “不会。”燕追摇了摇头,转头看了一眼外间,黄一兴还在那头,他眯了眼睛,问道:

    “黄一兴来干什么?”

    他没有转过头来,所以没看到自己在问出这话时,崔贵妃的身体重重的抖了一抖:

    “之前容涂英叛乱,他是奉皇上之命过来的。”崔贵妃说到此处,皱眉问道:

    “元娘此时不在洛阳之中。”

    “我知道,在护国寺,皇上已经说过了。”燕追一听到傅明华的名字,便转过了头来,这下眉眼间的冰雪都似融了开来,眼中闪着愉悦之色:

    “我晚些时候就去接她。”他按捺不住此时的好心情,难得多说了两句话:“此时洛阳并不安全。”

    容涂英的爪牙尚未完全拨除,容家的人也没被逮住下狱,此时兵慌马乱,她挺着大肚子,洛阳并不是适宜她居住之所。

    尤其是容涂英,定是恨自己入骨,所以傅明华在护国寺是最安全的。

    她身边有朱宜春保护,哪怕此时燕追恨不能即刻便见到她,但也知道事情轻重缓急,强忍下了那分冲动。

    “不。”崔贵妃摇了摇头,深呼了一口气,闭紧了双眼,忍住眼眶中的酸涩:

    “你现在就去寻她,容妃之前来过,她杀了容涂英的儿子,容家已经派人前往护国寺了,她怀着身孕,是双身子的人,追儿,她不能有意外的。”

    崔贵妃的声音有些颤抖,燕追一下便站起了身来,失声的问:

    “什么?”

    “容妃说,派往护国寺的人,一早便已经出城了。”

    崔贵妃睁开了眼,大声的说:

    “她腹中有你的骨肉,追儿,元娘不能出事的!”

    燕追想也不想,转身便走:

    “我回来之后再与您细说。”

    侧殿之中,静姑浑身哆嗦。

    她与崔贵妃主仆多年,又怎么不知道崔贵妃令她躲在侧殿是什么意思呢?

    她知道崔贵妃心中的艰难与挣扎,可是恰因为知道,静姑才会死死的咬着自己的手,泪流满面,却不发出半丝声音来。(未完待续。)

第五百八十章 循环

    崔贵妃脸上的笑意,在看到燕追离去之后,迅速的垮了下来。

    这一刻她眼中隐忍多时的眼泪‘漱漱’的往下流。

    她捏了帕子压眼,大声的喊:

    “黄一兴!”

    黄一兴侧了身体出来,有些叹息的看她。

    “娘娘。”

    他有些恭敬的弯着腰,并没有催促她。

    皇上曾有口喻,若秦王刚进蓬莱阁,便坐了不久匆匆要走,便将酒送至贵妃面前。

    那时嘉安帝是悄悄与他说这样的话,黄一兴那会儿还不明白。

    秦王远在幽州,又怎么会回宫来。

    只是此时事情一桩接一桩,怕是皇上与秦王早就里应外合,打定了主意要将容涂英一党圈入其中,联合将容氏党羽剿杀。

    朝中大事,黄一兴不敢妄自揣测,可是他看着眼前这位对许多事情都心中有数,却又强行忍耐的崔贵妃,不免语气柔和:

    “您有什么吩咐?”

    “我要梳洗一番,你替我将酒端来。”

    崔贵妃平静的说完,低头整理了一番裙角。

    侧殿之中静姑软软的滑倒在地上,泣不成声。

    黄一兴应了一句,此时蓬莱阁的人早就慌了神,他吩咐着人去备热水,又亲自要扶崔贵妃起身。

    殿后静姑哭了一阵出来,看到这一幕:

    “奴婢来。”

    她看也不看黄一兴一眼,虽说崔贵妃之事,与黄一兴无关,可此时静姑心中难受,却顾不得那样多。

    静姑年事已长,虽然仍侍候在崔贵妃身侧,但是以往替贵妃洗沐这样的事,很多年前就已经交到清容等人手中了。

    此时她细细为崔贵妃梳理一头顺滑的黑发,那头发仍旧浓密,养得极好,甚至还未见白发,红颜便要先折。

    她的手轻重有加为崔贵妃按摩,极力想要使崔贵妃舒服,只是那眼泪却如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滴滴答答’掉入池中。

    “我年幼之时,最喜嬷嬷服侍我沐浴。”

    崔贵妃眯着眼睛靠在池边,仿佛对于池中落水的声音并没有听见似的:

    “旁的人侍候得都没你好。”

    她偏了头,脸上带着笑容,不知想起了什么。

    静姑只觉得喉间梗得更加难受,胡乱应了一声,她便说起了崔家,说起了青河的父母。

    当日她是崔氏嫡女,一早就知道自己是要入宫,服侍魏王的,所以记事之时起,她便学的是诗书女红,宫中生存之道。

    她的身体容不得一点儿损伤,皮肤都是以最好的药材来养。

    入洛阳之时,她是最貌美的年纪,嫩得能掐出水来,眼中藏着羞涩。浑身上下不见半点儿瑕疵,她就像是崔家精心雕琢出来的一块美玉,献到了将来天下会最有权势的人手中。

    “我羡慕太后。”

    她叹息了一声:

    “羡慕她不用像我一般选择。”

    太后的娘家早早死于太祖起兵之祸,以至于后来的太后不用再面临像崔贵妃这样的选择。

    手心手背俱都是肉,崔家送她入宫的原因,一开始就是冲着富贵、权势来的,可讽刺的是,她即将位极尊荣,她却不得活命,崔家的打算自然是要落空。

    “我也羡慕她,临去之时,有子有孙,有元娘相伴,再无遗憾。”

    可惜她连自己还未出世的嫡孙,也没有能够亲眼得见。

    清容等人背过了身去,哭得肩膀直颤。

    “你们将来,就跟在元娘身边,她会为你们安排妥贴的,她是个好孩子。”又是那么的聪明,她的结果与太后,与自己都不一样。

    静姑心里更难受,放了手中的玉篦子,泣声道:

    “您别再说了。”

    崔贵妃叹了一声,果然不再说话了。

    可是如此一来,静姑便越发难受。

    洗漱完,扶了崔贵妃起身,衣袍已经备下了,送来的并不是贵妃份位穿的衣袍,而是象征着皇后地位的翟衣。

    宫人捧着华胜,候在一旁。

    她伸了手去摸那衣料,嫣然一笑:

    “也不知为何。”

    她抬起头来,看着静姑,说笑一般的道:

    “这翟衣我盼了大半辈子。”

    从进了洛阳王府的那一日起,她就在盼着这一天,想了许久,“可是为什么,此时我已经得到了,却又并不那么想要了?”

    她的笑容显得有些虚无飘渺,仿佛一缕烟,一片雾,风一吹来便会消逝得一干二净似的。

    静姑死死咬紧了牙关,极力控制浑身的颤抖:

    “这是之前,殿中省下,内侍监令人送来的,说是,皇上半月之前就已经吩咐下去,令人赶制了。”

    崔贵妃又笑了笑,张开双臂:

    “服侍我穿上就是了。”

    她什么也没有再说,可是这样不说话,比说了话更使人难受。

    宫人上前为她描画妆容,端酒的程济已经站在她旁边等候,清容等人放声大哭,崔贵妃端起了那杯酒,静姑双手交握,眼中泪花滚滚。

    “我时常在想,这世间该是有天理循环的。”

    她端了酒杯,放到唇边。

    静姑再也忍不住,跪了下去就叩头:

    “让奴婢替您来喝吧,让奴婢来喝吧……”

    “当日,我逼阿沅选择,使得元娘早早的失去了她的母亲,如今终有一日,也轮到我自己该做选择了。”

    她仿佛没有听到静姑的话,将酒一点一点喝进嘴中:

    “我以为,我以为追儿娶了元娘,阿沅还在,一切就都过去了。”

    她手里的酒杯没有握住,‘哐’的一声落到了腿上,又弹落到地上,滚了几圈,上面沾了些崔贵妃唇上的胭脂,显得殷红如血。

    “我以为没有人会再记住此事,可是,可是老天爷还记着。”崔贵妃说到这里,忍不住牵了牵嘴角:

    “我做过的事,哪怕是有人不记心里,老天爷都替我记着,让我来一报还一报的。”

    她静坐了半晌,静姑软软的扶着妆柜,倒地上简直比喝了鸠酒的崔贵妃更加痛苦。

    “我一直都不敢问。”

    她看着镜中,自己收拾得端庄美艳的倒影,缓缓道:

    “元娘原谅我没有?我该早早问的……”

    “是我的缘故,使她一早失去了母亲,使她没有母亲庇护,使她年纪小小,在侯府那样的地方,费心尽力……”(未完待续。)

第五百八十一章 报应

    “我逼人母,人亦以我儿来逼我。”当日崔贵妃为了儿子,使谢氏做了抛弃傅明华的选择,如今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也终有一天,嘉安帝将同样的选择摆在她的面前。

    “这是,我欠元娘的……”

    她脸颊抽搐了一下,语气逐渐有些颤抖,脸上现出强忍的痛苦之色,再说话时,也是断断续续的。

    “每当,每当她越聪明……”

    “娘娘,您歇一会儿,歇一会儿。”

    静姑颤巍着起身,将她抱进怀里,眼泪止不住的流:

    “您不要再说话了……”

    “……她越聪明,我,我就,就越……难受……”崔贵妃仿佛没有听到静姑所说的话,有些吃力的仰头要去看她,眼神中带着慌乱之色:

    “你说,你,你,说……元娘她,原谅,原谅我了没有?”

    “一定是原谅了,一定是原谅了,真的原谅了。”静姑迭声的回,崔贵妃却像是没有听到她说的话,还在喃喃的问:

    “她,她,原谅我了没,没有……”

    静姑将她抱得极紧,点头间泪珠飞溅:

    “原谅了,原谅了……”

    “可惜没有……”

    她也不知是在‘可惜’什么,余下的话声音越来越轻。

    这鸠毒毒性极其霸道猛烈,静姑哭了一阵,低头看了她一眼。

    崔贵妃闭着眼,好似睡着了。

    静姑突然撕心裂肺的惨叫,清容等人哭得又更大声了。

    “皇后娘娘殡天了。”

    黄一兴看了一眼,上前探了探鼻息,突然大声的喊。

    鸠毒之酒一饮,脑浆即很快迸裂而亡。

    静姑抱着崔贵妃,轻轻的摇晃:

    “献岁发,吾将行。春山茂,春日明。园中鸟,多嘉声。梅始发,柳,柳始青……您幼时,奴婢最爱唱……”她没有唱完,埋在崔贵妃身上便痛哭失声。

    清容等人看到这一幕,越发哭得大声了。

    宣徽殿里,嘉安帝侧躺在榻前,杜玄臻正跪在榻边。

    之前杜玄臻险些死于兵祸之中,容涂英此人狠辣,临走之时还想下令,使人杀他。

    不过杜玄臻任中书令多年,威望极深,当时那样的情况下,容涂英自己见有追兵到来,都匆忙逃窜,侍卫自然在面对杜玄臻时,更是心中先怵了几分。

    他一番恐吓,最终那几个侍卫也没敢杀人,提了兵刃便匆匆追赶容涂英等人,以致让他与张说都捡回一条性命。

    黄一兴办完了差事回来,皇帝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个若隐似无的笑意来。

    “蜀王信,朕之逆子,幼儿资质平庸,恩遇极于崇重,然恃朕宠而生骄,不思圣哲之诫,自构骄僭之咎;惑谗谀之言,信离间之说。争结朝士,竞引凶人,使朝中文武官员,为其所用。亲戚之内,结为朋党,朕怜其年幼,数次规导,惜孽性难以更改,将其废黜。”

    他喘着气,每说一个字,便顿上片刻。

    杜玄臻亲自拿笔,动手正在草拟圣旨。

    黄一兴心中骇然,看皇帝惨白的脸色,怕是他已经在交待后事,及封储君之子。

    他亦是跪在一旁,默不出声。

    “秦王追,乃朕之爱子,实所钟心,幼时聪慧,天纵神武,智韫机深……”

    每说一个字,嘉安帝便要顿上片刻,“……为朕分忧,平简氏之乱,定吐蕃之扰,攘突厥,平外族之祸。今救朕于水火之中,一举扫平容氏之乱,除朕心腹大患,伐暴除凶,朝野上下,无不臣服。今立秦王追为皇太子,所思备礼,以时册授。公卿百官……”

    “四方岳牧及长史……”

    他捂着胸,嘴里发出急促的喘息,杜玄臻停下动作,有些担忧的看他:“皇上,不若歇息片刻。”

    “下至士民,宜悉祇奉,以称朕意。”

    杜玄臻便唯有再提笔,将旨意记下了。

    “拟好诏书之后,朕再看。”嘉安帝挥了挥手,目光转向一旁的黄一兴,黄一兴便道:

    “大家,皇后娘娘殡天了。”

    尚未离开紫宸宫的杜玄臻一听这话,便垂下了眼眸。

    “三郎离开了吧?”

    嘉安帝问了一句,黄一兴便点了点头。

    崔贵妃不知与燕追说了什么话,导致燕追才将回来,便又匆匆离开。

    “此次谋逆,容家其罪当诛。”嘉安帝说完了正事,又提及此次谋反的容家,强打精神:“容涂英结朋党,以犯上作乱,令俞昭成、顾胜之、周茂……”

    他一连点了一大串的人名,“即刻捉拿容氏一族,金吾卫大将军张巡、大理寺卿段正瑀、洛阳太守顾饶之、定国公薛晋荣……”

    此时皇帝每点一个名字,黄一兴的心中便要抖上一抖。

    嘉安帝这是准备秋后算账,今日一夜之后,可想而知,明日洛阳城头,不知得高挂多少人的头颅。

    而此时的容府之中,众人已经慌成了一团。

    容涂英自东面望仙门出来,逃回容府。

    容府之中,容大老爷等人已经乱成了一团。他们原本打算好的容涂英成事之后的种种美好,此时皆成了虚幻。

    随着秦王燕追进入洛阳,容家的打算自然也是落了空。

    此时容涂英如丧家之犬一般逃回容府,一干人等自然便更慌了。

    下人去备马匹,收拾细软等物。

    主宅之中,张巡等人在外盯着,容涂英神情阴沉,嘴唇紧抿,眼中带着骇人的冷色。

    今夜的事情怎么失败的,秦王怎么突然进城,他都还没有想通。

    “秦王是从何处入城的?”

    此时他来不及去追究燕追几时到了洛阳城外之事,唯独问起此事在哪里出了纰漏。

    容大老爷双肩下垮,屋中众人几乎都低垂着头,一时间没有哪个敢开口说话。

    半晌容涂英忍耐不住,重重的拍了一掌桌面,厉声喝斥:

    “说!”

    不少人因为他突如其来的脾气,身体直抖。

    好一阵之后,苏颖才抬起头来,眼带绝望之色:

    “似是从北面安喜门而入。”

    “安喜门是何人把守?”

    容涂英此时如同一只凶狠的困兽,双眼通红,恶狠狠的目光从众人身上掠过。

    听到‘安喜门’几个字,大理寺卿段正瑀喉结滑动,脸上重重一抽,才深呼了一口气:

    “是我的人,是陆长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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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24号的第一更!!!(未完待续。)

第五百八十二章 不爽

    一说到安喜门,他便想起来了,傍晚之时,薛晋荣久攻不下南门,陆长元命令顾饶之领人前去南城门支援,当时便吩咐段正瑀派人前往安喜门处。

    他派的是陆长元。

    想到此处,段正瑀只觉得喉间干涩,脸颊僵硬,在容涂英恶狠狠的盯视下,他连试图想要开口说话,都觉得面皮僵硬,有话说不出口。

    当时他曾向容涂英拍着胸脯保证,陆长元绝对不会出任何问题的。

    陆长元出身陇西,乃尚武之辈,又是读书人,极有心计。

    段正瑀当真是做梦都没有想到,问题会是出在他身上的。

    “当时,秦王先派马车攻城,陆长元下令放箭之后,便发了疯一般令人开城门……”一旦有人先开口说话了,余下的容府侍卫自然也上前回话,将当时情景一一说出了口来。

    “此时陆长元在哪里?”

    容涂英紧紧闭着眼,没想到自己最终会毁在陆长元手里。

    若再晚一时片刻,安喜门的城门并没有被陆长元主动令人打开,燕追的人还要再攻打上一时片刻,他早将嘉安帝治在手中,发布榜文,公告天下。

    他曾离那个位置那样近,他曾大摇大摆的进过宣徽殿里!

    可还差那么一点,他却与宣徽殿失之交臂。

    哪怕明知燕追令人围城,他的计谋终究是会失败的,可是容涂英也不甘心,若他成事,燕追就是下令攻城进来救援,他也不会弄得像如今一般的狼狈。

    “他被秦王的人捉拿,此时生死不知。”有人说完这话,迟疑着开口:

    “不过七爷,好似此事有人通风报信。”那侍从说完这话时,目光突然落到了容大夫人韩氏及容三太太、容七太太高氏身上:

    “奴曾好像傍晚时,好似看到了姚释。”

    这侍人话音一落,容涂英扶额的动作便是一顿,本能的抬起了头来,有些不敢置信:

    “什么?”

    那侍从嗫嗫不敢再出声,容涂英勃然大怒:

    “是谁,是谁?”

    他额头青筋直跳,一张昔日儒雅的俊脸,此时面容看上去十分的狰狞。

    事败之后的阴影一直压在他的心头,他原本以为此事只是陆长元办事不力之故,如今却听说府中有人与姚释勾结,当下气得挥手便将桌面上的茶杯碗盏尽数扫落到地。

    ‘哐铛’的碎响声中,容府的人禁若寒蝉,没有人敢在容涂英怒火中烧之下出声。

    高氏吓得粉面惨白,容三太太亦是握紧了女儿的手,说不出话来。

    这样的情况下,就是府中容大老爷与容三老爷都有些犯怵,不敢触了容涂英的逆鳞。

    却偏偏这个时候,容涂英目光如针,刺得屋中每一个人都坐立难安时,容三太太看了容大夫人一眼,正要说话,容大老爷身旁的大夫人韩氏‘呵呵’的笑了起来,站了起身:

    “是我。”

    她眼中带着平静之色,兴许是她太过平静了,因此她站出来时,容涂英一时竟然没有回过神。

    “大嫂?”他前一刻还因为有些吃惊而挑起了眉,下一刻便伸了手指着韩氏,表情凶狠:

    “大嫂!”

    “你胡说些什么!”容大老爷没想到韩氏会应承,不由大惊失色,连声喝斥:“你住嘴!还不快向上明认错!这样的时刻,你不能帮忙就算了,添什么乱子。”

    容涂英没有说话,韩氏却是笑得越来越大声,笑着笑着,眼泪便夺眶而出:

    “是我干的,是我引姚释前往南面上阳宫下的水桥坐船,我让人送他出城的,是我,是……”

    她话没说完,容大老爷又惊又怒,想也不想便扯了她一把:

    “你疯了吗?”

    容涂英此时的眼神阴鸷,带着森然杀意,韩氏却仍说这样的话,容大老爷当日是见过他亲自将容顾声赶往城外送死的。

    韩氏还不知死活的挑衅他,容大老爷咬牙切齿在她身边低语:

    “你不要命了吗?”

    “我不要命了!”

    韩氏大声的喊,突然嚎啕大哭。

    这样的变故让人受惊不轻,苏颖等人还没有回过神来,容涂英高声开始召唤侍卫。

    “她不是有意的,上明。”

    容大老爷只觉得焦头烂额,这一天一夜之间他所受到的刺激极大,眼间带着憔悴之色:“她终归是你大嫂,她的性格,你也清楚,不敢的……”

    “你不要求他!”韩氏一听容大老爷这话,就像一头被触怒的狮子:

    “不要求他!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帮姚释?我就是想要他死,想要为我大郎报仇的!”

    她尖声大喊,涕泪齐下。

    苏颖一听这话,瞳孔缩了起来,正在求情的容大老爷也愣住了,喃喃问道:“你说什么?”

    “当日李彦辉谋反之事,我大郎根本不是死在李彦辉之手,而是死在他容涂英,容上明的手中,他杀死我儿的,他杀了我儿!”韩氏状若粉疯癫,说到此处,心中泣血,一下暴起就往容涂英扑,想要伸手来掐他脖子。

    男女之间原本体力悬殊,但韩氏受儿子之死的刺激,发疯之下容涂英一时之间竟然甩她不脱。

    “疯子,疯子!”

    容涂英被她死死掐住,幸亏侍从反应过来,迅速将韩氏架开。

    “将她沉入井中!”

    容涂英摸了一把脖子,怒声大喝。

    侍人看了一眼容大老爷,应了一声。

    韩氏被人架出去,临走时还在大声的诅咒容涂英不得好死。

    这样的变故让屋内一干人等久久回不过神来,容大老爷脑海之中一片空白,看着此时正一边摸着脖子,一边脸色难看的容涂英,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他脑海里响着韩氏之前说的话,浑身直抖。

    凭心而论,容大老爷心中,是相信韩氏说的话是真的。

    当日容涂英对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能下那样的毒手,自己的嫡长子容顾君若是碍了他的事,又怎么可能不会被他除去?

    韩氏的诅咒声越离越远,屋中其余几人吓得‘索索’直抖,容大老爷喉间干涩,吞了口唾沫,艰难的开口发问:

    “上明……”

    “七爷,七爷,不好了!”

    外间穿了金吾卫服的一个男人跌跌撞撞的跑进来,“俞昭成领骁骑,将容府包围了!”(未完待续。)

第五百八十三章 禽兽

    容涂英转过了头,去听侍卫的回话。

    他仿佛并没有意识到,容大老爷正有话要与他说一般。

    他听着俞昭成领了兵围困容府,眉宇间仍带着不甘之色。

    此时的容涂英就像是一匹被困到艰难绝境中的狼,可却呲牙咧嘴,冲着猎人露出他尖锐的爪牙与凶悍却不服输的神情。

    可是容大老爷大受打击,韩氏被人拉了出去,可是她临走之前所说的话,所喊出来的事,容涂英却好像是全然不在意。

    他甚至没有因此而愧疚难当,他甚至没有看自己一眼,仿佛天经地义。

    “上明!”

    容大老爷有些动怒,喝了一声,容涂英却仍在吩咐着侍卫,准备突围。

    不知为何,容大老爷便想起了当日,他派容顾声前去送死时的神情,微笑着,毫不在意的,仿佛即将要死的不是自己的儿子,而只是一只无所相关的虫子。

    他为成大事,不拘一切。

    儿子可以牺牲,当年的郑国夫人可以牺牲,自己的嫡长子又有什么不能牺牲的?

    容大老爷突然涌出难以言喻的痛恨,一个年纪已长的男人,此时在面对堂中一群人,竟然忍耐不住哭出了声音:

    “父亲临去之时,分明交待我们,要兄弟齐心……”这些年来,容涂英既有野心,两个哥哥都一心一意助他,从没有生出过旁的心思,可是容涂英怎么能杀他的儿子?怎么可以杀他的儿子,那可是他的嫡长子!

    “大哥,你能晚些时候再说这个事吗?”

    容涂英皱了皱眉,转过头来问他。

    外间情势很凶险,此时众人得想方设法突围而逃。

    容府占地极广,门廊不少,错综复杂,外间各侧大门通往洛阳各处。当初祖辈先人,在建府之时,便未雨绸缪,早想过最坏的情况,令人在容府之下,暗挖陈道,直通皇城,出来之后恰在献安门外。

    这是当初容涂英事败之后,又发现船只被毁,当时便先回容府的原因。

    容大老爷被容涂英一番斥责,登时神情复杂,说不出话来。

    他此时与众人商议,说完这话,一干人即刻准备离开。

    外间张巡还在,领了兵有些惶恐不安,显然是在等待着容涂英的吩咐,下一步要该如何做,并不知道自己即将被抛弃。

    众人有条不紊的走,容大老爷有些愤怒,容三老爷拍了拍他的肩:

    “大哥,有话出去之后再说不迟。”

    倒是有人看了外间张巡一眼,有些不忍:

    “这张巡……”

    容涂英便冷笑:

    “他要将俞昭成等人拦住,否则如何拖延时间,使我们安然离城?”

    他这话一说完,先前开口的人自然不敢再出声。

    众人都起身要走,人群之中段正瑀却叹了口气:

    “我不能走的。”

    他伸了指尖,揉了揉眉,一双眼睛通红充血。

    到了此时,他已经看得出来,容涂英已经败了,此次败得十分彻底,没有再翻身的可能。

    段正瑀嘴角边带着苦笑,伸手捂了眼睛,语气中露出挫败之色,他仿佛能感觉得到,苏颖等人有些疑惑不解的看他,仿佛不明白他为什么有逃生的机会不要,却偏偏要留下来等死。

    “容大人,对不住了,内子胆怯,夜里我不在她身边,她总是难以安睡。”

    这样紧张的时刻,性命攸关的时候,他却在担忧他府中的老妻睡不安稳。

    容涂英就好像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一般,忍耐不住,笑出了声来:

    “段大人?”

    “我不能随您出城。”段正瑀摇了摇头,神色认真。

    是他不好,连累了妻子,这样的时候,他在外间,妻子更是担惊受怕,怕是惶惶不安。

    “她身体柔弱,我不希望她再为我担惊受怕的。”

    段正瑀一面说着,一面开始系自己身上的披风带子。

    容涂英像是看傻子一般看他,最终却转过头,喝了一声:

    “走。”

    临走之时,他还想着吩咐了一个死士:

    “将青园之中,郭播、善正二人杀死。”

    他到了这样的地步,还不忘要郭播性命。

    那死士应了一声,转头出去,容涂英再看了段正瑀一眼,他定定的站在那里,转头望着段府的方向出神。

    虽说一开始拿住段正瑀,就是因为他妻子的缘故,可是容涂英不能理解段正瑀这种做法,就如他觉得段正瑀的举动实在匪夷所思,一个男人,怎么可能受制于一个区区妇人,妇人还对他有如此大影响呢?

    俞昭成开始令人准备攻占容府,张巡在外等得越来越急。

    一天的时间,他经历太多大起大落,此时眼眶通红,疲惫不堪的伸手抹脸,大声的催促金吾卫去问问容涂英究竟该如何行事。

    金吾卫奔进了容家主宅,可却奇了怪哉,之前还人满为患的容府大宅,此时却像见了鬼,一干人等全不见了!

    他跌跌撞撞出来报信,张巡一听这话,顿时如五雷轰顶,整个人竟然没有力气再站稳,软软的滑倒在地上。

    他被容涂英当成了棋子!

    事到如今,他已经被容涂英抛弃,还有什么指望?张巡顿时觉得万念俱灰。

    跟着他的心腹手下满脸焦急,问他该怎么办。

    可是他又怎么知道该怎么办呢?他随容涂英造反,皇帝不会容他的,被捉拿到是死,负隅顽抗只是正中容涂英下怀,为他拖延时间罢了,虽然不知道他是用了什么样的方法逃出去。

    想到此处,张巡忍不住想破口大骂,只是刚一张嘴,他却发出绝望的哀嚎,说不出一个字来。

    人为财色而死,鸟为食物而亡。

    当日若他不是贪花好色,循规蹈矩,是不是就没有今日之事了?

    而云阳郡主府中,燕玮把酒言欢,正是兴致将起之时。

    她坦胸露乳,正与新得的面首调笑,有人匆匆闯进来,说是容涂英起事谋反却被秦王镇压,此时大军已经围困容府,宫中容妃情况也不见好,令她快想办法。

    燕玮一听这话,先是还没有回过神来,等到回过神来,得知发生了何事之后,顿时吓得没有端紧自己手中的酒杯。(未完待续。)

第五百八十四章 早知

    “你说什么?”

    “郡主……”那宫人正要开口说话,‘铛、铛、铛’的钟声却响了起来,仔细听后,却像是皇后殡天该敲响的钟声。

    可是嘉安帝元配之后早死,此时又哪来什么皇后呢?

    燕玮却想到一个问题,顿时慌了:

    “我母亲是不是出事了?”

    这样一说,那宫人也觉得有些发慌。

    若当真是容妃死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嘉安帝向来宠爱容妃,以往虽然没有听说过要封容妃为后的声音,可是在燕玮心中,她的母亲早与实质的皇后无异。

    “我要进宫去看看。”

    她拢了拢襟口,压了压鬓角,站起身想要进宫里一趟。

    那进来传话的宫人听了她这样一说,却是吓得不轻。

    不过这位主子向来行事随心所欲,又十分任性嚣张,当年容妃将她宠得太过,她万般情况皆不放在眼里,无法无天的。

    这会儿她说要进宫,怕是真的是想要进宫,不是看看而已。

    “我要看看我母亲怎么会死了。”

    她并没有对宫人口中所说的‘谋反’有多大反应,毕竟当初她曾经历过简叔玉之乱,只是简叔玉功败垂成。

    此时想起这个人,兴许是已经简叔玉死了些年,尸骨怕都化为泥水,她一时半刻竟想不起简叔玉长个什么模样,再忆及当初,便只剩淡淡的心痛而已。

    “不能啊郡主。”

    宫人连忙拦她:

    “此时宫中乱成一团,奴婢远远的就见到重玄门前,血水往外直淌,死了不少人。”

    宫中兵慌马乱,戒备森严,云阳郡主若是此时前去,怕是会遭有心人逮拿的。

    燕玮一听这话,眉梢间见了煞气,想也不想便抬手一巴掌抽去:

    “贱婢,我要进宫,有谁敢挡的?”

    那宫人挨一巴掌,噙着眼泪却不敢说话,慌忙跪在地上,云阳郡主却仍不解气,又提脚踹了她好几下,才正要开口吩咐人来为自己换衣裳,却听外间又有侍人如背后有人追赶般,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郡主……”

    那侍人声音里还带着哭腔:

    “快跑啊,宫里崔皇后殡天了,皇上要求捉拿叛党,您也牵连其中啊。”

    云阳公主听了,先是觉得荒谬,后又忍不住大笑:

    “崔氏乃是贵妃,什么时候又是皇后了?我是帝姬,事情怎么可能牵连到我身上?”

    若是以往,念及容妃受宠,嘉安帝对其也颇为容忍的态度上,怕是府中侍人等也与她想法一致。

    可是此时情况又不一样,那侍人喘了几口气,缓过神来了才跺脚道:

    “蜀王爷都遭废黜,奴昔日相熟的在宫中,好不容易逃得一条命……”

    听了燕信都遭废黜,嘉安帝甚至还令人捉拿他,燕玮才真正的慌了神。

    她虽自大,可此时好歹是回过神来了,若是嘉安帝连儿子都舍得废去,更别提她一个女儿。

    到了此时,郡主府中顿时慌成一团,尖叫声四起。

    吹弹着丝竹的乐伎此时面面相觑,都是粉脸煞白。

    以往那些油头粉面的俊美少年郎,在此时各个都撑不上大用场,听着这场变故,先就已经吓软了腿。

    云阳郡主唯恐自己会被逮到,也是慌不择路,令人收拾细软备了马车。

    她要先逃才是。

    到了此时,她本能的想要先去寻容涂英问问该如何是好。

    危急情况下,燕玮难得聪明了一回,让人从郡主府后门出发。

    只是一群人手忙脚乱,收拾了东西出了郡主府才将十来丈远,便遭人拦住了。

    车厢中云阳郡主又慌又怕,脑海中正竭力在想该寻个方法如何逃脱时。

    马背之上,穿了一身光明甲胄的男子翻身下马,一群如狼似虎的精锐士兵将缩在马车里的云阳郡主拽了下来。

    此时的她份外狼狈,浓妆艳抹,袒胸露乳,那华丽的衣裙在士兵的拉扯下,隐隐有使她春光不保的嫌疑。

    燕玮哪怕是在洛阳之中,名声并不好,但在这样的情况下,依旧不由感到羞耻,大声的咒骂道:

    “大胆!放肆,我乃云阳郡主,是皇上之女,你们敢如此对我!”

    那从马上翻身下来的青年朝她走近,这位昔日眼高于底的帝姬此时已经骇得面色发白了,身体直抖。

    入夜之后原本的毛毛细雨更加密集,将她身上穿的轻薄绸纱很快浸湿,她牙齿撞得‘咯咯’直响,眼中掩饰不住的慌乱之色。

    “云阳郡主?”

    那从马上下来的男人说话了,声音听着十分年轻,燕玮却不知怎么的,莫名觉得他这声音有些耳熟,正要抬头去仔细探究他究竟是谁时,那青年自己却将头上戴着的头盔取了下来,抱在了怀中。

    昔日与云阳郡主曾有婚约,酉阳王郭九忠的孙子,长房郭英的嫡长子郭翰,此时正神情讽刺的盯着她看,眼里露出鄙夷与轻蔑之色:

    “杀了。”

    云阳郡主原本看到是他时,还有些发呆,却没想到下一刻就听到了这句话,顿时放声尖叫:

    “你好大狗胆!我是帝女,你敢杀我?”

    “不巧你撞到我的手上。”郭翰平心静气说道,一把将手中握着的头盔扔开,伸手捉住她丰腴肥嫩的胳膊,脸上露出嫌恶之色:

    “若是旁人,怕真不够胆,但我不同。”他一面说着,一面将云阳郡主一头绾起来的高鬓逮住,迫使她抬头,一只手便将燕玮制得牢牢实实,任凭如何挣扎也不能挣扎得脱。

    “只要对秦王有害的人,无论你是谁,”他小声的凑近云阳郡主耳侧,“哪怕是……我都敢杀!”

    他声音压得极低,呼出的热气喷在云阳郡主耳侧,可是此时燕玮却感觉浑身说不出的阴寒。

    当日容妃也不知怎么为她招惹上了这么一个煞星,他说着要杀死她的话,燕玮本能感觉不是在与她说笑而已。

    后背寒毛一层一层立了起来,她挣扎个不停:

    “你想要干什么?”她眼泪直往外涌,冲洗着脸颊上的脂粉,落到腮边时呈粉红色泽,一张脸庞显得狼狈异常。(未完待续。)

第五百八十五章 如此

    额角沁出密密实实的汗珠,汇聚到一起落进她的眼中,刺得云阳郡主眼泪更是流得急些了:

    “你要金银珠宝,我可以给你,高官厚位,你不是想进十六卫吗?我求我母亲帮忙,求求你放开我……”

    此时的云阳郡主再不见丝毫的骄傲之色,因为她能感觉到,郭翰在摸刀。

    他手上握了一柄寒光闪闪的刀,捉她头发的手一松,她感觉原本紧绷发疼的头皮刚刚一缓,那胳膊已经绕到她脸前,将她脸压住,抬起来了。

    这样的动作让云阳郡主的脖子拉长,细雨漂落在她脖子上,吓得她直发疯。

    她身高不如郭翰,矮了他一大截,整个人都因为他的动作而被抬了起来。

    燕玮蹬着一双腿,拼命的挣扎,吓得涕泪直流。

    “金银珠宝?不,我不想要了。”郭翰咧着嘴直笑,有些瞧不起眼前云阳郡主这模样,想当初容妃居心不良,欺人太甚,想让他尚主,想将郭家场绑进容家,想使自己成为云阳郡主的护身符,他的母亲安阳郡主在知道消息的一刹那,便昏死了过去。

    自那以后,数次想起便啼哭不止,眼睛都差点儿哭瞎了。

    那时的云阳郡主数次在外胡说八道,话中对郭家多有鄙夷,瞧不起他,在下了圣旨的情况下与人私通,还身怀孽种,丢尽了郭家的脸,对他多番羞辱。

    他的祖父郭九忠当年用命拼博,才为郭家挣回的那些富贵,最终才有如今的酉阳王府。

    这是郭家两代人,以命换来的。

    他的父亲镇守辽阳,那里一到冬日,便是银装铺裹,满天地都是雪,容妃不知道郭家过的是什么样的苦日子。

    那时郭英为了不使容家阴谋诡计还呈,还曾想过要自交权柄,从此回家颐养天年。

    “我什么都不缺,我以前缺的,是与你撇清干系。”他斯条慢理将刀拿了过来,随着他的动作,刀锋在夜色下闪烁着令人胆寒的光泽。

    “我曾发誓,谁若助我,谁就是我的主子。”

    是秦王帮助了他。

    而他如今缺的,只是想随秦王脚步,将容氏一族赶尽杀绝,将云阳郡主及容妃等尽数除去,以保秦王地位稳固。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知道一个秘密……”云阳郡主双手紧紧的攀着他的胳膊,可无论她如何挣扎,却丝毫不能撼动郭翰的手臂。

    此时她心里说不出的荒谬感觉来,昔日她瞧不上郭翰,哪知会惹上这么一个煞星。

    “我知道一个秘密,我舅舅被困容家,但是容家有条通道,直通城外,就在,就在……你放了我,我愿说出来,求你饶命。”

    燕玮放声大哭,郭翰却不为所动,拿刀一抹她脖子。

    ‘嗤拉’一声,温热的鲜血飙溅了出来,云阳郡主本能的伸手要去捂脖子,只是郭翰下手极重,且又干净利落,一刀割完,将人往地上一扔,看她如同一条垂死挣扎的鱼,张大了嘴,眼中露出痛楚恐惧之色,这才将脸别开,一面朝自己的马匹跑去,高声喊道:

    “容贼要逃,即刻传令俞大将军,其余人随我前来,召齐人手,将洛阳城门全部守死,绝对不能让这老贼逃离!”

    “是!”

    众将齐齐高呼一声,郭翰翻身上马,郡主府的人被拿的拿,捉的捉,一概全交由左骁卫暂且逼退回郡主府里。

    一队黑甲骑迅速骑马离开,地上云阳郡主还没有完全咽气。

    她知道自己活不成了。

    弥留之际,她原本以为早就已经遗忘了的丈夫面容却又清晰的记在了脑海里,一会儿看着她冷笑,一会儿向她招手。

    简叔玉才将死的那一阵,她被迫弃了腹中的胎儿,对容妃恨之入骨,又哪容她为自己做主,使自己再嫁呢?

    所以当时她恨死了郭家,数次当众羞辱郭翰,她一直无法无天,容妃好几回说她不知死活,她还以为自己真的并不怕死,可是当死亡第一次离她这样近的时候,她却躺在地上,极力挣扎着,想求谁来救救她。

    容府之中,张巡咬紧了牙关,不敢再负隅顽抗,而是令人打开了府门。

    他手下士兵不少人低声抽泣,想到被捉之后的下场,不少人眼中露出绝望之色。

    俞昭成的人马进府时,张巡手里的武器‘哐铛’一声落到了地上,他迅速被人按制住,他知道自己这一回怕是不得活了,温柔乡,英雄冢。

    “俞昭成你不用防我了。”

    他看着俞昭成的人马四处搜寻,防备有加的样子,脸被按压在脸上,几乎被按得变了形:

    “屋里我没有埋伏人手,我被容涂英阴了。”

    容家的人全部消失不见,他已经令人寻过,独在青园寻到了一个死士,还有两个险些死于刀下的郭播及善正二人及一些吓破了胆的下人等。

    “我被容贼害了!”

    他大声的喊,眼睛通红。

    容涂英此时不见,证明容府之中必有地道,容涂英此人老奸巨滑,自己对他忠心耿耿,这老贼竟然瞒着这一条地道,从没有与自己知会过一声,反倒他自个儿金蝉脱壳,留自己在此地当替死鬼。

    若不是张巡本身也十分谨慎,时常派人进主宅去看,怕是一时半会儿还真的发现不了容涂英已经消失。

    张巡也想通了,容涂英既不仁,他也不义,拼着这条命不要,也要让俞昭成等人早些时候将容涂英捉拿回来。

    郭播两人被推了上来,俞昭成看了这两人一眼,即刻令人搜府,又让人捉拿了丫环婆子前来拷问。

    这样一番折腾,怕是要费功夫。

    郭播与善正二人相互看了一眼,突然郭播开口道:

    “俞将军,我善占卜,观星像面术,容涂英此时已逃,若你信得过我,让我为你卜上一卦,看他此时逃往何方,如何?”

    俞昭成还未说话,地上被捆了起来的张巡突然道:

    “此人乃是郭正风后人郭播,通天文地理,知前世今生,容涂英有意杀他,他的话信得过!”(未完待续。)

第五百八十六章 何必

    俞昭成看着张巡疯狂的模样,对容涂英一党事败之后如狗相互攀咬的举动更心生厌恶,冷哼了一声。

    只是他仍示意左右将郭播放开,又听郭播的话,盯着郭播打量了半晌。

    郭正风当年的名号,俞昭成自然也是知晓的。

    不过面前这个青衣文士衣衫布满皱褶,他们被发现时,并不如何体面光彩。

    看不出来有什么特殊之处。

    但俞昭成此人长得高大魁梧,又不苟言笑,浓眉大眼,让人一瞧便有些望而生畏了,不少人被他一看时,定力稍差些,心中若是有鬼的,被他一看,必会现慌乱之色。

    郭播却只是笑着与他对视,俞昭成便招了招手,让人取了他的物品前来,他前卦一占,便说道:

    “离卦,九三,日昃之离,不鼓缶而歌,则大耋之嗟,凶。”他嘴里念念有词,又捡回铜钱,一枚一枚再布上去:“突如其来如,焚如,死如,弃如。无所容也。”

    “郭先生……”

    俞昭成看他双眉紧皱,嘴中又念个不停,也不知是何结果。

    此时皇上令他将容涂英捉拿,若是任由其逃脱生天,将来又是一桩祸患。

    容涂英心机深沉,为人又极为狡诈,善笼络人,便是纵虎归山。

    他有些着急,也心下暗悔自己轻信术士,谁料他一开口,郭播则布阵:

    “日昃之离,突如其来如,西面,往东而逃……”

    他又似想起来了什么,“皇宫位于东南紫气之巅,容府则位于宫苑之……”

    俞昭成叹了口气,郭播却是笑了起来:

    “俞大将军,在洛阳城中西北面,可方便出城?”

    俞昭成精神一振,点了点头,那里有道献安门,只是在后来太祖定都时,使人算过之后,认为献安门风水并不正,便又在安喜门的位置重新修葺城门,献安门便早已少有人进出了。

    郭播话音一落,俞昭成不由便问:

    “莫非此人逃往了献安门外?”

    郭播就笑:

    “洛阳宫苑位于东南,乃是当年李耳乘青牛入函谷关,关令尹喜见有紫气东来之意……”他摇头晃脑,一扫前两日被容涂英所捉拿的晦气,正要好好解说,却见俞昭成眉头皱了起来,便知他此时并不耐烦听自己说这些,不由失笑:

    “应该所差无已,容涂英此人奸诈,切莫逃脱,若此次放走,再捉不易。”

    封象显示,他乃是西边落日之兆,定要敲锣打鼓的拦他,不能放脱,一旦逮住,便如凌晨时与容涂英解梦中所说,他必将死于刀剑之下。

    可若是任其逃脱,命数便不好再看了。

    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到时会成为大唐祸患。

    当日容涂英种下恶因,令人擒他,又威逼他卜卦、解梦,事后不止没有半点儿感恩之心,反倒极为恶毒,欲置他于死地。

    如今自己卜出他的行踪,使他落于唐军之手,也算是自己报他之果。

    俞昭成脸色一整,拱了拱手便离去,外间传来他召集兵马的声音。

    侍卫之中,段正瑀躬着身体,低垂着头,他竟然早早换了一身骁骑军服饰,混在一群人中,此时正找时机,想要逃出去。

    此人也算是个人物,郭播一面收着东西,一面就唱:

    “因果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人的命数早注定,逆天而行定遭罪,一心一意为妻儿,到头反将妻连累。呜呼唉哉,大悲,大悲,全家俱往黄泉地府,令人叹息。”

    他唱着这些不成调的小曲,侍卫们根本听不懂,可是段正瑀却是浑身一颤,脸色十分难看。

    郭播唱完,转头看善正:

    “善先生,我早说过,此来洛阳有惊无险,却得度牢狱之灾,如今总算应了一劫。”

    算命不自算,他算不出自己结果如何,却能算出善正不会死于洛阳之行。

    反倒他这一行,也算是为了谢家做了点儿事,家中长辈还记着当年的至交好友谢老太爷,不由自主淌了这浑水,如今谢家在捉拿容涂英之事上立了大功,又有江洲学子在,还有那位当年他曾观过面相,为其卜过卦的谢家外孙女。

    当年便观出了母仪天下的极贵命格。

    有了这一出,侍卫自然不会轻易再将其锁拿起来,虽说在没有抓到容涂英之前,也不会放了他自由,只是好歹也不像前几日,处于容涂英淫威之下了。

    俞昭成匆匆领了兵马出去,又令人将张巡等人看牢,郭播看了张巡一眼,这位之前捉拿了自己的金吾卫大将军脸上说不出的狼狈之色,他心情极好的哼了曲歌,再看另一旁时,换了身侍从衣裳的段正瑀早已经消失不见了。

    段府之内,范氏打了个哈欠,手里拿了一只鞋垫在绣着。

    她身上披了衣裳,丫环婆子不时过来为她挑亮灯火,今夜的洛阳黑得尤其的早,外头静下来后,频繁飞疾过的阵阵急促马蹄声与盔甲摩擦的声音便显得极为醒目。

    府里的下人也觉得有种风雨欲来的压抑感,进出的人连呼吸声都放缓了。

    范氏专心的绣着鞋垫,倚在床头等段正瑀回来,他既说了会晚些,她便多等一阵就是了。

    有放缓的脚步声进来,她头也不抬:

    “门不要上锁了,不用管我,我要等老爷回来。”

    段正瑀的声音响了起来:

    “这么晚了,不要再做。”

    范氏有些惊喜的抬起头来,就看到段正瑀端着一个托盘,正含笑望着她看。

    她忙放了东西起身,就看到了段正瑀身上穿着的并不整齐且不属于他的骁骑衣裳,范氏笑容顿了顿,便上前踮了脚尖为他抚去肩头的雨水,看他头发上还带着湿意,就有些心疼:

    “怎么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一路淋雨回来的。”

    两人成婚多年,一直恩爱如初,相互体贴关心,连红个脸都舍不得。

    段正瑀眼睛黑亮,凭她念个不停,再看她张罗着让下人去打水进来使自己洗漱,一面便坐下道:

    “我知道我若不回来,你定是会等我的,便先回来瞧瞧,这么晚了,不要再做了,伤了眼睛,这垫子我哪里还舍得再踩下去。”(未完待续。)

第五百八十七章 当初

    范氏脸颊露出两抹红晕,看了他一眼,轻轻的应了一声:

    “嗯。”

    两人都没有提及今日外间的事,范氏让人送了早为他备下的饭菜,他洗完出来,三两口用了些东西,又拿茶漱了口,才扶着范氏上床。

    她很快睡去,他却睡不着。

    他想起了今日郭播的话,心中如被烈火烹烤。

    可是妻子还在梦中,他维持着一样的姿势也不敢动,唯恐将她惊醒了。

    这一夜对于段正瑀来说,份外的煎熬,既觉得这一夜十分漫长,又唯恐太过短暂,害怕天亮。

    他这样性格的人,再是沉稳务实不过,最不喜天马行空的幻想,可是此时他却忍不住去想,若是当初自己没有一时鬼迷心窍,老老实实忠于皇上,没有为容涂英办事,今日是不是就不会连累家人了?

    甚至他还在想,容涂英此时不知有没有逃出城,等到天亮一些,城中必定仍是乱糟糟的,他兴许可以趁乱,借机将家人送出去。

    只要他们能活着,那么他哪怕是被碎尸万段,也虽死无悔了。

    “人的命数早注定,逆天而行定遭罪,一心一意为妻儿,到头反将妻连累。”郭播的话此时响在段正瑀脑海之中,他浑身紧绷,只觉得眼眶辣得难受。

    “大悲,大悲,全家俱往黄泉地府。”

    段正瑀想到此处,心中大恸,忍不住又将范氏抱得更紧了。

    她梦中仍依恋着他,好似知晓他心中感受,本能将他贴得更紧了。

    每一次风吹过外间的花草树木,‘沙沙’细雨落在屋顶,都足以使段正瑀心惊肉跳的。

    他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风声鹤唳,心情越发的沉重。

    外间似是有‘咚咚咚’的脚步声响了起来,还离得有些远,来的人似是也不少,但是这深夜之中,段正瑀又十分敏锐,一下便听着了。

    身旁范氏睡得正香,他一下便急了起来,小心翼翼的掀了罗衾坐起身,又将范氏的头放在枕上,小心翼翼为她掖了掖被角。

    他轻手轻脚,连衣裳也顾不得披,忙出了屋子。

    段正瑀心中装了事,又当范氏此时一事不知,早就睡着,因此临走之时,也没有转头向床榻上看一眼,自然也就没有发现,昏暗的灯光下,他才刚起身,范氏便咬紧了嘴唇,唇角直哆嗦。

    她睁开了眼,此时眼里哪里还有睡意,只是泪珠顺着脸庞滚滚落下,却不敢哭得大声,让他发现了。

    外间果然有人来了,脚步声越来越近,听声音似是一队人马往这边行来。

    院中侍候的下人也被惊醒,人人奔了出来,脸上现惶恐不安之色。

    忧心了半宿,此时事到临头,段正瑀反倒不再慌乱了。

    脚步声渐进时,段正瑀叹了口气,神情疲惫的挥手:

    “开门吧。”

    他穿着寝衣,脸上说不出的难受之色,府中的人是敌不过的。

    只是不知来的是哪一方人马,段正瑀心里沉甸甸的。

    门打开后,那阵阵脚步声越来越近,黑夜之中,一队人马出现在前方院子小径的一端,领头来的左武卫大将军霍让按着腰侧大刀,带了一队熊骑,在看到段正瑀的那一刻,霍让脚步一顿,半晌才放缓了脚步,朝他走来。

    “段大人。”

    霍让笑了笑,并没有第一时间就令人将段正瑀拿住。

    这位昔日位高权重的皇上亲信,此时只着了寝衣,好似已经早就料到这样的下场了,等候在大门口。

    “卿本松竹,奈何与贼为伍。”霍让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段正瑀原籍南诏,段氏乃是当地望族大姓。

    其父段延苏年少之时,极有名望,天性聪颖,入仕之后,曾官拜吏部尚书,曾是太祖极其信任赏识的老臣,死后被追为梁国公。、

    段正瑀生来有才,得其父悉心教导,自入朝为官以来,也是平步青云,年纪不大,却官至三品大理寺卿。

    这样一个人物,实在是让人没有想到,他最终竟会自误,投靠容涂英,而落得如今一个下场。

    霍让看了他一眼,脸上露出轻蔑之色。

    “段大人,皇上待你不薄。”

    这位昔日的三品大员,此时即将沦为阶下之囚,诺大的段府,还未至深秋,却已呈萧败之相了。

    段正瑀喉结滚动,这一刻他心里远不如他表现出来的那般平静,他心中早被烈火烹烤,霍让的话却如火上浇油。

    他欲言又止,最终却只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意来:

    “不必说那样多。”

    他摇了摇头,双手握成拳,倒缚到背后:

    “来吧!”

    他这样的作派,倒是使霍让敬他是条汉子,当下手一挥,两个熊骑亲自上前将其架住。

    “段大人,你为何不逃?”

    段正瑀被压制住了,霍让才有些好奇的问了一句。

    今夜容涂英造反,他随容涂英一起入宫,证据确凿,哪怕是容涂英败了之后,他与容涂英分道扬镳,但不可能假装此事没有发生过。

    可奇怪的是,容涂英在得知秦王归来杀入皇宫的那一刻,选择逃跑,段正瑀却不知为何,并没有跟在容涂英身边一道跑,反倒是回到了段府,等着束手就擒。

    “你应该知道,无论如何,段大人,你若被逮到,命是保不住的。”

    霍让盯着他,缓缓开口:

    “谋逆乃是大罪,该处以极刑,诛九族。”

    他在说到‘诛九族’时,段正瑀脸颊肌肉抖了又抖,显然这句话戳中了他心里的伤心处,他低垂着头。

    屋檐下垂了排排灯笼,昏暗的灯光下,斜飞的细雨密密集集的吹落在他头上、脸上与身上,他身体紧绷,似是在强忍痛苦。

    “现在说这些干什么?”

    段正瑀身体直颤,好一阵才苦笑着:

    “我罪大恶极,死有余辜。只是我想厚颜求你一桩事,你拿我走时,可否使人脚步放轻一些?我的妻子此时尚在梦中,她身体娇弱,不易入睡,些许声音都会惊醒。”

    他话里透着痛苦之色,吃力的仰头盯着霍让看,眼里带着哀求。(未完待续。)

第五百八十八章 成王

    霍让看了他一眼,显然知道他在担忧什么。

    这位昔日高高在上的大理寺卿,此时自身难保了,却还在担忧着扰了妻子美梦,霍让听了他这一番话,心中感触,叹了口气: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段正瑀没有说话,只是哀求的盯着他看,半晌霍让一挥手:

    “皇上只是令我捉拿段大人,此时尚未连累你的妻儿等人,既然人已经捉到了,自然我该先回去向皇上覆命才是的。”

    他话音一落,段正瑀长舒了一口气,觉得眼睛灼热,仿佛眼泪就要喷薄欲出。

    今夜容涂英事败时他只是慌乱,担忧被抓之前只是惶恐,可此时他却几乎要忍不住那股泪意。

    被侍卫架着走了两步之后,他侧过头来,真诚的向霍让道谢:

    “大将军,多谢您了。”

    霍让微微一笑,侧开身体,吩咐了一声:

    “走!”

    段正瑀被人架着离开,厢房之中,穿了一身寝衣的范氏哭得如同泪人,死死捉着门板,自门缝看着丈夫被人拿走。

    地道之中,容氏一行人已经走了好一阵了。

    这条道挖得极深,并不宽绰,仅容三四人并排而过。

    容涂英狡诈,事先显然已经摸过这条地道,此时走得熟门熟路。

    也不知过了多久,众人都是走得汗流颊背。

    容涂英才有些欣喜道:

    “要到了。”

    他的声音在地底中来回传荡,显得瓮声瓮气的。

    今夜发生了这样的变态,众人都没什么心思开口,容涂英自己说完了这话,见众人无精打彩的,不由便道:

    “出了这条地道,我们便已出洛阳城,直达献安门外,到时出了城,皇帝就是想要捉我们,也是难了。”

    他脑海里不知为何,想起了凌晨之时,郭播为自己解梦所说的话,不由心中有些得意洋洋的。

    离开容府之时,亥时初左右,走了这样长时间,就算还不到子时,也是相去不远了。

    今日他起事时,虽然那会儿他胜券在握,但心中其实也是早做了准备的。

    这会儿张巡还不知有没有上当,若他上当了,金吾卫的人会替自己将俞昭成所领的骁卫挡住。

    若他没有上当,反倒是恼羞成怒之下将俞昭成等人放进府中,那么纵使俞昭成搜遍容府上下,除非将容家撅地三尺,否则短时之间,也不见得能找出下密道的入口。

    容府极大,等俞昭成找到入口,到时自己已然早出地道了。

    什么郭正风后人,推卜算命,不过江湖术士吹嘘之言罢了。

    他只要逃过了今日,出了洛阳,赶往西京之中,从此天大地大,皇帝要想抓自己也不是易事的。

    更何况他还向契丹借了两万兵马,也不是完全就没有再翻身余地了。

    他心中还在想着种种美事,前方容家的侍卫显然已经在地道边沿了。

    前方传来有人上了台阶的声响,一股夜风‘哗’的一下吹进地道中,众人之前走在地底,挤成一团,还嫌有些闷热,只是紧张的逃命时刻,感觉不出来罢了。

    这会儿被风一吹,不由打了个冷颤,侍卫们接连爬了出去。

    容涂英走在这群人之后,他还没有爬出地道,就听外间侍卫传来惊呼的声音:

    “这……”

    话音未落,便只听‘噗通’一声响,好似有什么东西被砍断,泼水的声音响了起来,一股血腥气传开,容涂英正觉得有些不妙,本能的想要缩身往后退时,一只手却从地道出口之上探了进来,伸手将他捉住了。

    容涂英这一惊实在是非同小可,他的心脏这一刻仿佛停止了跳动,那大手似钢铁所铸,紧握有力,捉紧了他便往外拖。

    无论他如何用力想往后蹬,却不能办到。

    后面的人又接二连三往外挤,仿佛变相的帮了外面拖他人的忙。

    这些人绝对不可能是他的侍卫,若是他的手下侍卫,是没有人敢如此大胆,伸手来拽他的。

    他毫无反抗之力的被人拖了出去,外间漆黑一片,夜风挟着细雨朝他迎面拂来。

    六月的风雨并不寒凉,可是这一刻容涂英却感觉说不出的寒意刺骨,他甚至双腿开始打起了哆嗦。

    他的面前,俞昭成冷冷望着他看,酉阳王府的嫡长孙,跟在秦王身侧的郭播此时掐制着他的手臂,将他如拽小鸡一般拽了出来,毫不在乎的扔到了地上。

    “看来我今日手气佳,一捉便捉到了。”

    郭播转头向俞昭成笑,俞昭成冷着脸,没有说话。

    只是地道中的容府人显然此时听听着外间郭播的声音,已经感觉不大对头了,一堆人都开始想要往后缩。

    “容大人,别来无恙啊?”

    郭播对俞昭成的冷脸并不在意,反倒笑着向这位面色惨白的昔日权臣打招呼。

    这位朝中口如蜜腹藏剑,曾权倾一时的朝臣,此时如同一只丧家之犬,坐在一干骁卫中间。

    他原本的心腹手下尽数死绝,尸体倒了一地,血洒了一圈。

    容涂英前一刻还在想着出城之后要往哪个方向逃,地道中时,他将来要如何复起,如何再重回势力巅峰他都想得一清二楚了。

    可他独独没有想过,为何郭播等人会守在这个地方,如守株待兔似的,一下就将自己抓住。

    他扯了扯嘴角,心中突然觉得匪夷所思,幽幽的叹了口气:

    “莫非是天意么?”

    他仰头望了一眼天空。

    今夜下着细雨,连月亮都被乌云遮了,更别说想见满天的星斗了。

    他向来不信天,不信鬼神之说,只信自己,信权势地位罢了。

    可此时他如此周详的计划,却仍被逮住,容涂英不由苦笑了两声,抬起手臂,捏了袖子压了压额角:

    “罢了罢了。”

    “容涂英,你犯上谋逆,谋大逆之罪,罪无可恕。”

    俞昭成坐在马上,冷冷望着他看。

    此时的容涂英伸手在摸袖口,仿佛在找什么东西似的。

    “你不必再挣扎了,今日我与郭播领军围你,你逃不掉的,容家的人也逃不掉。”

    俞昭成皱了皱眉,容涂英也索性放弃了要摸袖中帕子的打算,兴许是之前在走地道时,一时紧张,不知落到什么地方去了。(未完待续。)

第五百八十九章 败寇

    “几时了?”

    容涂英此时突然莫名其妙张嘴问了这样一句话,俞昭成没有出声,却又有些警惕,不知他心中打的是什么鬼主意,也猜测着他是不是还留了什么后手,等着时辰到了才行事。

    “我知道皇帝不会饶我,成王败寇,我也无话可说。”

    此时容涂英冷静下来,心中的慌张倒也就渐渐被他压下了。

    他外表看似斯文儒雅,如文人一般柔弱,可被捉之后,却镇定自若。

    相较之前吓得涕泪齐飞的张巡,他这样的表现,可是大有些出乎俞昭成意料之外了。

    俞昭成脸色缓和了一些,容涂英接着又道:

    “只是并非我太无能,算计出了差错。只可惜我手下废物太多,不成气候误我大事罢了。”

    他已经猜出今日之事再难善了,恐怕自己一条性命也要丢在了此处,狠心之下,反倒显得洒脱不少:

    “若我有人才在手,今日之事,哪怕皇帝早有算计,此时我已经成功。”

    可惜因为他的大意,将顾饶之从安喜门前调走,让段正瑀调派陆长元前往安喜门,从而导致安喜门的丢失。

    陆长元这个废物没有将门导住,使燕追长驱直入,大军一直城,容涂英的人便已经慌了神。

    当时守在宫门之外的人,甚至没有防备的就被人杀死。

    燕追抢占了先机,容涂英一党才逐渐后退,导致他像丧家之犬般,从密道逃亡,如今被俞昭成、郭翰两人逮住。

    容涂英不信天不信命,可此时却不得不感叹一声天意弄人。

    “此时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俞昭成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

    “皇上曾有口喻,容府之中,以你为首,逮到即处以极刑。”

    容涂英此人老奸巨滑,这样的时刻,洛阳里又乱糟糟的,就怕他谋划多年,其中还有他的人。

    若是逮了回去,到时再出什么意外,未免节外生枝。

    是以容府一干人等押回洛阳听候发落,容涂英是绝对不可能逃脱今晚的。

    容涂英叹了口气:

    “时不与我。”

    郭翰没有出声,只是按紧了腰侧长刀。

    俞昭成则道:

    “多行不义,必遭天谴,皇上待你不薄。”

    容涂英便不由放声大笑。

    嘉安帝待他确实不薄,简直如将他架在火上烤。

    当年太祖定江山时,杀了多少世族,那时洛阳的血流成河,至今年纪大的人,对当年的情景都历历在目。

    皇上除世族的心,如司马昭,路人皆知罢了。

    既然如此,世族也是不甘于等死的。

    “我知皇上打算,那又如何?”

    他冷笑了两声,到了这样的时刻,还不忘整顿衣冠,拍打身上的灰尘:

    “既皇上愿给我这个机会,我自然要牢牢抓住,万一成事了呢?”

    自然便是万人之上,燕信即位后,依他性格,依旧受自己左右。

    有这样的机会,总比等死好得多。

    俞昭成看他死不悔改,也不愿再与他多说。

    地道中传来容氏族人惊呼害怕的尖叫,显然后有追兵至,前方又是死路一条。

    不少人都在这样绝望的情况下放声大哭,地道中闷哼哭喊不断,俞昭成听着这纷乱的声响,冷声道:

    “这就是你所要的机会。”

    他向郭翰打了个眼色,郭翰抽出了仍未干透血迹的刀。

    “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没?”

    容涂英脸色发白,身体紧绷,他虽早料到自己会有这样的结果,可事到临头,面临郭翰举起的刀,他仍是吞了口唾沫,握紧了手:

    “我只想问,现在几时了。”

    他仍在坚持问这个早前就问过俞昭成的问题,俞昭成皱了皱眉:

    “哪怕如今你还有埋伏在,你以为还能再救你性命?”

    容涂英就放声大笑:

    “你以为我就全无准备?哪怕是我死又如何,照样有人为我陪葬,秦王已被立为储君了吧?”

    火光下,他的脸色异常苍白,双眼之中带着疯狂:

    “我要他的妻儿送我送葬!”

    一旁郭翰听了这话,笑了笑:

    “秦王早在一个时辰前,已经点齐人马赶往护国寺了。”

    他说完这话,就看到容涂英本能的转头来看他,说是迟那时快,郭翰握刀的手臂挥动了起来:

    “我出城之时,已是亥时初,此时再过片刻,便该是子时了……”

    那片刀光刺得容涂英瞳孔一缩,下一刻他只感觉浑身发凉,那刀还未碰到他的脖子,寒气便使他浑身寒毛直竖,他脑海里还想着:“看来江湖术士之言,也不是尽不可信。郭播说他今日必死于法令之下,有兵器屠戮之苦,果然就是应验了。”

    他只感觉脖子间先是一寒,紧接着剧痛入骨,呼吸困难。

    身体轻飘飘的,脑袋荡了起来。

    血泼洒开,容涂英收拾齐整的脑袋被刀挑飞,只留了一个身体坐在地上,无头的脖颈处血花‘突突’的往外涌,好一阵才‘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本能抽搐。

    郭翰毫不在意的拿了刀,在他尸身上蹭了两下,看他临死之前才被拍打干净的衣裳又沾了些血迹,‘嗤’笑了一声:

    “收拾得再是干净又如何?”

    如今还不是又脏了。

    半空里的人头‘嘭’的一声落到地上,断口处又沾了不少泥浆,将一张原本白净的脸都糊脏了。

    郭翰随即拿了刀,以刀尖将人头挑了起来,捉住容涂英的头发,大声的喊:

    “容贼已经伏诛!”

    四周传来骁卫大声的呼喝叫好,俞昭成也心情不错:

    “今晚立功,皇上必会论功行赏。”

    更何况大家镇压叛乱,也是讨好了燕追。

    “时辰不早,容涂英虽然已死,但余党仍在。”

    要做的事情还不少,俞昭成与郭翰两人相互看了一眼,俞昭成领一部份人下来捉拿容府余孽,郭翰则领了一队人马,提着容涂英的首级回宫覆命。

    这一夜洛阳平静之中带着几分诡异,百姓心中惴惴不安。

    年长些的都惦记着早些年的时候,乱世时的景象,如今还没太平几年,就怕战事又起了。(未完待续。)

第五百九十章 阴差

    承香殿中,容妃胆颤心惊,迭声的追问静姑,是不是真的燕追领人入宫了。

    她在蓬莱阁时,就听着承香殿里有人来报,说是容涂英事败,遭燕追领兵追杀,此时已经逃出皇宫了。

    那一刻容妃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从蓬莱阁里逃回承香殿的。

    殿中早就死去的抱言穿了容妃的服饰,躺在容妃平日所睡的床榻之上。

    冷不妨看去,容妃就好似‘看到’了自己即将会到来的结果似的,心中顿时更加恐慌。

    她尖声的叫着,吩咐静姑:

    “将她拖下来!”

    蓬莱阁中早就慌成了一团,容妃从未有如此气急败坏的时候,哪怕就是当初她身怀有孕,却被容三娘分了宠,气到极点,也未见过她如此失态。

    她这一生,经历过不少风浪,不是没有见识,遭受些许打击便崩溃的人。

    可她此时却浑身哆嗦,面色惨白。

    静姑默不作声的照她吩咐,与抱语两人将抱言的尸身从床榻上拖下来。

    死人的身体沉甸甸的,尤其是抱言死不冥目,又是众人曾经相熟的,抱语一旦碰到她冰冷僵硬的身体,便骗得浑身发抖,半丝力气也无了。

    折腾半天才将尸身‘嘭’的一声扔在地上,容妃大声的问:

    “为什么还没有消息传来?”

    静姑大汗淋漓,跪坐在地上,说不出话来。

    照理来说,无论此时结果如何,都该有消息传进承香殿。

    可是此时整个宫中却好似将承香殿已经遗忘了般,不止没有好消息传来,甚至连坏消息都未传过来。

    容妃大发雷霆,宫中丧钟却响了起来。

    原本正拿了东西要往地上砸去的容妃一听钟声,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现出狂喜之色:

    “莫非,是皇上……”

    若嘉安帝崩了,就证明今夜容涂英起事成功。

    可是她听着听着便有些不对劲儿了,那钟声每三下停歇,分明就是皇后之死才该敲起的钟声。

    但是宫中又哪儿来的皇后?出自庄简公府的先皇后早在十几年前便已经死了,此时尸骨都化为了泥!

    随即容妃却想起了一桩事情来,她记得早前嘉安帝曾令黄一兴送了鸩酒前往蓬莱阁中,此时怕是崔贵妃已经死了。

    若贵妃之死,自然不必如此兴师动众。

    容妃呆愣片刻,才喃喃问道:

    “是,是不是,是不是皇上,皇上册她为后了?”

    她已经想到了那个结果,手臂之上鸡皮疙瘩一层一层的涌了出来。

    虽说她此时已经猜到了嘉安帝的打算,但容妃仍是忍不住尖叫哭喊:

    “是不是皇上已经册她为后了?”

    她咬牙切齿,提及崔贵妃时,脸上露出不甘之色。

    “皇上册她为后,难道,难道是为了使秦王以嫡子身份进位储君?”

    可如此一来,那自己这些年来,又算什么呢?

    她想起了今夜容家的起事,想起了这些年来自己自有宠到逐渐失宠,想起了她如今被远放于外地的儿子燕信……

    容妃眼中突然间涌出绝望与怨恨交织,隐隐又带着希望的神色来。

    紫宸殿中,皇帝脸色越发惨白,今夜一番变故,使其心力憔悴,张缪及周济领了一干太医署的人跪在紫宸宫外,随时等着皇帝的接见。

    而这会儿通往护国寺的宁徐支路上,燕追领了一队人,正策马狂奔。

    他想起之前崔贵妃所说的话,薄唇抿得极紧。

    汗水湿透了他的衣衫,马蹄抬起时,地上泥水飞溅。

    他想起她温柔的笑颜,忆及太后去世之时,她依偎在自己胸怀,想起两人自成婚以来,她数次不得安宁,为自己担惊受怕,便一鞭一鞭,促使马儿再跑更快一点。

    夜色笼罩之下,他远远的看到龙门山下一处星星点点亮着火的庄子,那里是谢氏当初的嫁妆,‘谢氏’死后,将此处留给了自己的嫡女傅明华。

    他曾在此处与傅明华相遇。

    此时夜已深,可是庄子中却灯火通明。

    他看了一眼,随即便将脸别开,正值他赶路之时,他还有要紧事要办,否则若是换个时候,他可能还有闲情逸致进庄子里一看。

    可现在的他正牵挂着妻子,他不敢去想傅明华会出事,只想尽快赶到护国寺,赶到她的身边。

    她还怀着身孕,正是随时都可能会生产的时候,是一点儿惊吓都受不得的。

    一群人疾驰而过。

    而龙门山下庄子之中,傅明华今夜许久仍是睡不着。

    倒是值夜的碧蓝睡得快,才躺下不到半晌功夫,已经开始打起了鼾,似是许久没有睡得这样香甜过了。

    傅明华听着这声音,先是微微一笑,进而便警觉了起来,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儿。

    当值的丫头因为夜间可能会服侍她起床洗漱的缘故,一向睡得并不沉实,夜里只是浅眠,白日回去再补上一阵觉便是了。

    碧蓝虽然活泼,可是她不是不懂规矩的。

    跟在自己身边多年,从小服侍着自己到如今,更不可能发生这样睡得极熟的事。

    她皱了皱眉,除非有人给碧蓝动了手脚。

    当日从洛阳城出来之后,她的车队离开了山阳道,后面朱宜春等人便遇上了袭击,照理来说,当时她应该寻个地方,等朱宜春斩杀了容府的人,赶上来与她相会的。

    可是傅明华性情谨慎,思及容涂英此人心狠手辣,一次暗杀不成,难防此人会继续派人杀人灭口。

    他既敢谋反逆上,必不会再容许自己身怀有孕,定是要斩草除根的。

    嘉安帝令她前往护国寺,为太后祈福,此事不是秘密,她若真依言去了护国寺,必会再遭容涂英毒手。

    到时她在明处,容涂英在暗处,自己要想逃脱,便不是那样容易的事了。

    所以临行之前,她便事前先朱宜春商议过,自己领三十骁骑,与他在山阳道外分头。

    他仍领人,装着护送‘秦王妃’的架势,掩人耳目,大张旗鼓前往护国寺,而她则是带了几个丫环婆子,及少数骁骑,赶往另一方龙门山白马寺下的庄园之中。(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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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嫡介绍:
谢氏谋的,是傅家百年气运。 傅侯爷谋的,是权势前程。 梦里的她是被博弈输掉的废棋,母亲投寰自尽,她被匆匆低嫁给陆家那位名满天下的寒门子弟,却在大好年华,匆匆早逝。 当她睁眼醒来,冷笑出声,你们都该好好忏悔!长嫡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长嫡,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长嫡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