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九章 预谋
傅明华喝了口茶,又看了一阵书,碧云约半个时辰后回来的,回来便向她回话,说是姚先生谢了她让人送去的花,又亲口所说:
“陆长元之子,回不来了。”
这便印证了她的猜测。
燕追真的是她命中的那一劫,躲不开,避不掉。
她神情怔愣,握着茶杯的手用力得骨节发白。
“王妃,王妃……”
碧云唤了她几声,傅明华回过神来,脸上不见异样之色,微笑着冲碧云点头,碧云便道:
“庄子上方才有人送了几大筐螃蟹。”
傅明华就吩咐着:“挑些出来,先送进宫中。”
碧云应了一声,晚上宫里崔贵妃赏赐的螃蟹与菊花所酿的酒却都到了。
紫亘笑道:“这真是心有灵犀了,您惦记着娘娘,娘娘也惦记着您呢。”
屋里几人听了这话,都笑了起来。
重阳节她进了宫里一趟,崔贵妃见她进宫来,倒是十分欢喜,连忙问道:“上回的蟹可吃了?喜不喜欢?”
她说到这儿,有些忍俊不禁:“我才与你送去王府,哪知转头便听杨复珍说你又送了几筐回来。”
傅明华扶了她小手臂,抿唇而笑:“庄子上送了这些蟹来,正好配了菊花酒,我想着让您尝尝。”
崔贵妃与她的想法也是差不多,听了这话,眼中露出感慨之色:
“元娘这孝心,让我吃着螃蟹,心中却甜。”
她说这话时,有些动容。
“对了,听说你将府中贴身服侍你的嬷嬷也放走了。”崔贵妃问了一声,傅明华就顿了片刻,点了点头。
崔贵妃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望了她一眼:
“照理来说,你已嫁了追儿,也算是个大人,我不该说你。”她神情里带着关切:“可是你身边也该留几个亲近的。”
她这话是有感而发,确实是有些为傅明华担忧的:
“你想想,自今年起,你身边的大丫头便放走了两人,如今连贴身的嬷嬷也放走了。”将提拔上来的两个丫环中,有一个紫亘还是燕追的人。
崔贵妃倒是有些意外傅明华这样的举动了。
若她傻便罢了,可偏偏她不止不傻,还十分聪明,却对燕追半点儿防备没有的样子。
崔贵妃神情有些复杂:“傻孩子,也该留些人在身边的。”
她身后不远处跟着的静姑听了这话,看傅明华的目光里便有些震惊,崔贵妃能提醒她这句话,显然是对她十分亲近。
“您说的话,我心里都明白。”傅明华笑了笑,靠向一旁的雕花玉栏,伸手去那栏上的雕刻:“这些话我也只与您说,自嫁王爷的那天起,我们是夫妻,我便没想过要防着他。”
崔贵妃说出的这些话,傅明华心中清楚得很。
她微微一笑,目光落在远处廊桥之上。
崔贵妃这样说兴许是真有劝她之意,但这些话崔贵妃说得,她却不能失了方寸。
没有哪个当母亲的会希望儿媳对儿子多加防备的。
她话音一落,崔贵妃脸上便露出笑容,傅明华接着又道:
“王爷对我很好,您对我又这样亲近,仗着您的爱护,我说句不该说的话,这王府诸事,本来就是王爷交给我的,若是有朝一日连我都不中用,就是留了人在身边,还指望着江嬷嬷她们能为我做什么呢?”
梦里‘傅明华’的下场,她就看得十分清楚了。
有时若是连主子都不中用了,下人便是再忠心也是无用的。
梦中的‘傅明华’便是如此,当初不愿嫁陆长砚,碧云想为她奔走江洲,最终不过落了个横尸官府的下场。
什么事情,靠旁人始终是靠不住的。
崔贵妃沉默,这句显然触动了她心里的某一处,傅明华转过身来冲着她笑:
“更何况江嬷嬷奶我长大,年事已高,也是该享清福的时候。”她若随儿子回江洲,有自己在的一天,只要傅明华地位不变,哪怕是全哥儿与江嬷嬷感情生疏,但也绝对不敢不孝她的。
可若是有朝一日,傅明华地位不在,那江嬷嬷就是留在洛阳,也不过受她连累罢了。
她留在洛阳里,总是为她担忧,年纪长了却仍闲不下来,倒不如随她儿子,回故里享清福。
梦中的‘江嬷嬷’便是为她担忧成疾,最终仍是随全哥儿回了江洲的,那里始终才是她牵挂的地方。
崔贵妃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手:
“难为你年纪小小,却什么都想明白了。”
傅明华便眼圈微红,却淡淡的笑道:“也不是看明白,只是王爷的事儿还长着,何必让她们随我担惊受怕呢?”
梦里的‘碧青’、‘碧箩’两人跟在‘傅明华’身侧,侍候着‘她’到最后,可想而知,怕是落不得什么好结果。
碧青当日见着燕追处罚背叛了他的人,便吓得魂不附体,倒不如将人放出去,将来各自安好,也算全了主仆一场。
崔贵妃沉默半晌,她身后静姑却道:
“青河此时怕是已经天气转凉。”她语气里带着几分向往,声音有些沙哑:“奴婢记得,九、十月份,当初太夫人总会在主宅东南阁中,办拜圣人仪式。”
随着静姑的话,崔贵妃仿佛想起了什么一般,眼睛亮了亮。
“王妃还没去过青河呢。”
静姑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青河水土养人,自汉以来,便出了二十多位丞相,其中有大半的人,都是出自崔家祖上。”
静姑说起青河,便滔滔不绝,显然傅明华的话,让她有些想念故乡。
只是她也是跟在崔贵妃身边很多年,侍候着她长大,陪着她进洛阳,再看她一步一步锁在深宫,青河便成了静姑梦里的想像。
那里的山山水水,崔氏大宅的一草一木,里面的每一个人,此时想来,很多仍的面貌都记不大清了。
每年崔家的人进洛阳拜见崔贵妃,总是来了一拨又一拨的,许多新面孔,见着一两次,还没认熟,便又换了人来。
时间一长,庄严巍峨的崔家、充满了亲切感的故乡,便被静姑压到了心底,直到此时再一次被傅明华的话勾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章 怨恨
她想起了许多的事,故乡里的山山水水,沿街两岸的景色,城中曾有人修拜的孔丘庙,年幼时、少女时期的她在故里留下的每个脚印,此时让静姑不由目光更加柔和了起来。
“有机会,是要回去看看的。”
崔贵妃喃喃自语,心中沉甸甸的。
她被族人送进洛阳谋那登顶的富贵,从此锁进了高高的宫墙,故乡便只有偶尔从前来拜见她的崔氏人嘴中听说了。
时间一长,便也失了些味道。
静姑点了点头,傅明华扶了她往前走:
“总是会有机会的。”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起了青河之事,崔贵妃来了兴致便停不住,晚上还留了傅明华在宫里陪她一宿。
“燕信的婚事就在月底,近来容妃倒是频频向皇上讨了恩典,赏赐忠武郡王府窦家。”
容妃想为窦氏脸上贴金,不过就是为了压过傅明华,做给旁人看,四皇子得宠不在秦王燕追之下罢了。
天气日渐转凉,崔贵妃十分怕冷,床上已经备了厚厚两床罗衾,只是她拉紧了被子,说话时依旧可以听得出她在打寒颤。
傅明华从榻上起身,去摸她的手,她手冰凉,被窝里也并不暖和。
明明傍晚时傅明华是看到有宫人为她暖了床的,可此时被窝中却并不如何温暖。
她畏寒,傅明华伸手来一摸,崔贵妃便紧紧捉住了她的手:
“不要担忧,睡前清容会送来铜婆子的。”这已经是老毛病了,她原本没有这个问题,只是这些年来担惊受怕,又曾伤身,便落了个‘阳虚’畏寒的底子下来,外头看着好好的,内里却在服药调养。
傅明华点了点头,仍为她掖了掖被子,崔贵妃也十分受用,笑着说道:
“不过有没有体面,可不是窦家受没受赏赐便能比较出来的。”燕信至今在朝中也不过是任个刑部之下的司门侍郎,年纪不小了,因为功绩不显,至今未曾封王。
崔贵妃打了个哈欠:
“那窦氏与你相比,也是差得多了,不说模样聪慧,她都不如你,就连气度规矩,也是一个天一个地。”
她不大看得起窦氏,虽说窦氏的母亲出身兰陵萧氏,但萧氏与崔氏都乃士族,萧氏却差了崔氏不止一点半点儿。
窦氏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来,崔贵妃便觉得有些骄傲,说话间对窦氏十分不屑的模样,也对容妃的目光颇有几分鄙夷的意思。
说了一阵话,外头大宫女清容果然抱了滚烫的铜炉进来,放进崔贵妃床榻中,两人才渐渐睡着了。
第二日傅明华陪着崔贵妃用了早膳才离宫,回了府中,留在府里的银疏便向她回话,说是卫国公府世子夫人苏氏有喜了。
昨夜里卫国公府的人打发了消息前来报喜,因苏氏与傅明华关系较好,银疏说了这话,傅明华就问:
“那礼单可拟了?”
银疏就应了一声:“昨夜里碧云姐姐已经定了布匹药材等,一些贵重的物件碧云姐姐说还是得您来拿主意。”
她说话功夫间,将早就准备好的单子取了出来,交到傅明华手上。
碧云办事向来稳妥,傅明华又让人取了一对玉葫芦吊坠装上,再添了一尊绣了石榴花的屏风,银疏心里记了下来,才退出去了。
燕信的婚事定在九月二十一,是太常寺以龟卜之仪,推算多时才算出来的。
占卜了吉凶,避开周堂不详日,又要避开两人生辰月份、及月份与日期相同日,讲究颇多。
窦氏与燕信其实年岁也是不小了,窦氏今年已经十七,之所以婚事拖到如今,实在是去年卜算出来的好日子乃是闰月,十分不吉。
容妃又一心求个好采头,所以将婚事拖到了如今,将窦氏的年纪都拖大了。
傅明华早早便起了身,虽与容妃之间已经是你死我活,但面上众人仍是笑成一团。
四皇子尚未封王,成婚规格自然是有所限制的,哪怕容妃得宠,央了嘉安帝,使他破例,却依旧名不正言不顺的。
今日的四皇子府热闹非凡,傅明华来时,府中已经有些容氏族人来了。
容大夫人也在其中,被一堆妇人围在其中,脸上抹了厚厚的脂粉,但也看得出来瘦了不少。
她在看到傅明华时,浑身哆嗦,脸颊肌肉都在颤抖,眼中露出深深的怨恨之色。
傅明华捏了帕掩了鼻,垂眸望着自己的袖口,容大夫人的嫡长子容顾君死在了幽州,想必是将这笔账算到了燕追头上。
韩氏的目光如淬了毒,她瘦了之后显得颧骨很高,神色阴沉望着傅明华看。
傅明华放了以帕子捂唇的手,冲她微微一笑,当即韩氏的脸色便更阴沉,一面推开坐在她面前的高辅阳儿媳姜氏,站起身要朝傅明华走来。
碧云看到韩氏眼中的怨毒之色,忙要上前,傅明华借着放下手臂的动作,伸了一些出来,将她拦住。
“王妃……”碧云有些焦急的唤,容大夫人一看便知道来者不善。
她寄予厚望的嫡长子死于幽州之乱中,从容大夫人韩氏此时的神情来看,分明就有将儿子之死迁怒于傅明华的意思。
丧子之仇,就怕她当众对傅明华不利。
“不急。”傅明华细声细气的说道:“她又奈我何呢?”
她笑意吟吟,容大夫人的脸色便越发的狠戾,手掌都紧握了起来。
傅明华笑意更深,捏了帕子压唇,容大夫人的脸颊肌肉抽搐,她又疾走了两步,还没靠近傅明华,外头就有人进来回话,说是仙容长公主到了。
韩氏脚步一顿,傅明华戏谑看她,她牙齿咬得更紧,傅明华才转过身来,仙容长公主由儿媳彭氏扶着进屋,看到傅明华时便脸上露出笑容来。
长公主年事已高,上月还请了张缪过府把脉,据说当时连嘉安帝都召了张缪问了几句。
今年去了城南庄子上住了一些时日,定国公府很担忧她撒手归去。
傅明华上前向长公主问安,她笑了几声,握了傅明华的手道:
“元娘也在。”
一旁彭氏也对傅明华露出温和的笑意,阴丽芝也在。(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一章 道歉
自年初时丹阳郡主拜访过傅明华,两人将陈年旧事说通了之后,彭氏几次看到傅明华都是笑脸相迎的。
以前虽说也是多有讨好,但如今却多了几分真切。
傅明华冲一旁的彭氏含笑点了点头,才伸手扶了仙容长公主道:
“与姑母有缘,只前脚刚到。”
长公主将手搭在她手上,听了这话便笑:“年纪大了,行动不大利索。”
“年纪大了吗?”傅明华转头望着她看,又故作吃惊的模样:“姑母貌美依旧,若侍人不唱名,我当哪家年轻华贵的夫人来了。”
仙容长公主顿时便笑出了声来,阴丽芝一连看了傅明华好几眼。
“之前便觉得有贵人要来,这不,果然您便来了。”容大夫人等人凑了上前来,长公主笑着与她们打了招呼,傅明华退了开来,一旁阴丽芝也站到了一边,两人相互对望了一眼,沉默了下来。
“元娘,许久不见了。”
过了半晌,阴丽芝出声打破了这阵沉默,含着笑意招呼她道:“近来府中杂事繁多,倒是许久没有与你说话的机会了,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坐?”
傅明华盯着她看,目光灼灼。
一开始阴丽芝还十分镇定,很快的,她便在傅明华目光注视下露出几分狼狈之色来,勉强笑道:
“怎么了?”
“无事。”傅明华摇了摇头,伸手牵了牵以银线绣了花鸟的披帛:“只是今日四皇子大婚,人也不少,哪儿都是一样的。”
当日她想与阴丽芝商议借兵器、盔甲一事,阴丽芝却拒而不见。
若她直言拒绝,傅明华倒是高看她一分,对事却不对人,如当初她第一次向阴丽芝借兵器却遭拒绝一样。
可阴丽芝连她请贴都婉拒了,不想与她见面说话,此时她自然也不愿与阴丽芝多说的。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阴丽芝皱了皱眉,小声的问。
一边说话时,一边还抬头往四周看了看,唯恐他人听到了两人说的话,声音压得很低。
幸亏此时众人都围在长公主身侧,接二连三的又有人来,暂时无人注意到两人之间的异样。
“当日你请我前去王府,我也不是有意不去的。”她解释着,摸了摸肚子:“我成亲已经有些时间了,腹中却一直没有消息,今年在求医问药,实在不是有心不赴你的约。”她说到这儿,顿了片刻:“我们也是自小便相识,都好多年了,你母亲与我阴家又颇有渊源,你不要记了我的气。”
她讨好的伸手来拉傅明华的手,神情有些可怜,摇了摇:“元娘。”
傅明华望着她看,她也定定的回望。
“元娘,好元娘,不要生我的气,将来若你有约,我就是抛开诸事,排除万难也会到。”
她保证着,神情间仍有数年前傅明华第一次见她时的几分熟悉的模样。
“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傅明华缓缓开口,意有所指:“只是怕你将来后悔罢了。”
阴丽芝只当她指的是自己与她合好如初,将来她有可能会再找自己借兵器、盔甲的事,笑容便滞了滞,以为她仍是在意自己两次回绝她借兵器一事,抿了抿唇,才笑道:
“你我如至亲姐妹一般,只要你不生我的气,我便欢喜了。”
她只字不提‘后悔’二字,见傅明华淡淡的笑,心里松了一口气,与她小声说道:
“不瞒你说,”她拉着傅明华,往角落里走:“我如今没有孩子,世子待我虽然不差,但娘家里也是数次在问的。”
傅明华听出了她话中暗指之意,便大有深意看了她一眼,阴丽芝笑了笑:
“秦王如今任幽州牧,怕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吧?”
她转了话题,聪明人说话,只要点到即止便成,阴丽芝也不愿总去纠缠着那事儿没完。
若说得多了,倒显得她心虚一般。
事实上这兵器借与不借,都是她的自由,两人撇开此事,仍是朋友。
傅明华自然也听得出来她话中的意思,也不提当初借兵器一事。
毕竟燕追拿下了幽州,以功抵过,当初剿灭李彦辉所得兵器盔甲,早弥补了太原兵工部亏损,容涂英偷鸡不成蚀把米,当初所做手脚全成全了燕追,为燕追借兵器一事自然便揭过不提了。
“王爷并没有说。”
傅明华说了这话,阴丽芝正要开口,正与长公主等人说着话的柱国公夫人便转过头来,笑道:“我们在这边说话,倒冷落了秦王妃与世子夫人,使得她们站在一旁。”
众人目光随着她的话,转过了头来,阴丽芝就笑:
“我自小就与秦王妃熟识,一时碰到便情不自禁,多说了两句。”
柱国公夫人抿着唇,眼中冷光熠熠。
她身旁顾绕之的夫人魏氏也在打量傅明华。
幽州刺史温勖被革职查办,燕追此举使得柱国公府敢怒不敢言。
魏氏乃是柱国公魏威一母同胞的妹妹,柱国公府兴荣与否,也与魏氏自身利益息息相关的。
她看傅明华的神色也有些冷漠,傅明华则是压根儿=就没将目光落到她的身上。
柱国公夫人与阴丽芝说了两句,长公主便又将话题拉了回去。
“听说今日信儿请了季昭、退之为宾相?”
洛阳里贺元慎的名声十分响亮,被人称为当世的玉郎。
卫国公夫人顾氏听到长公主提起自己儿子,脸上不由露出骄傲之色。
说起这傧相,也不是谁都能当的。
尤其是四皇子的傧相,不止文才得要出众,更是要出口能成章,若是反应稍差些,遭人出诗难住,那才真是出了大丑。
可是顾氏对自己的儿子却十分有信心,贺元慎启蒙很早,五岁能背诗经,七岁能读伦语,等到年长一些,便能做诗题画,就连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李辅林李大人见过他一面,都夸他极有文采。
四皇子大婚,能寻贺元慎为傧相,今日可是让顾氏出尽了风头,听长公主提及此事,脸上都在发光。
傅明华坐在一旁,听着几人大声的说笑,屋里笑成一团。
申时三刻,外头传来欢呼声,说是新娘子迎进来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二章 听到
一群妇人忙站起了身去迎,拜堂的正屋位于东面,几人迎了过去,恰好就见燕信牵了穿一身翟服的窦氏已经进了正堂。
两个下人进了屋里来,神色有些慌张,被屋里一个四十来岁的婆子一望,便将头低了下去。
礼毕之后,众人送了燕信出外,傅明华去了后头整理衣裳,碧蓝与碧云替她收拾着裙摆,在她身旁小声道:
“奴婢去东净时,仿佛听到人说,四皇子府里有些争吵。”她说到这儿,站起身来,目光机警的左右看了一眼:“好似府中有两个服侍四皇子的宫人吵起来了。”
傅明华扯了扯嘴角,四皇子府里没有章程法规,身边服侍的人多,娶了正妃也没有打发,反倒在今日闹了起来。
容妃精明一世,养了一双子女却都如草包一般。
她从屋后出来,之前屋里坐着的几人却都相继离开了。傅明华也跟着出了屋子,前方廊道直通小径,廊下种了一排排的竹子,小径的另一侧转角便是一个亭台。
这里颇为幽静,看着下人也少。
也不知是什么地方,她准备走几步见着人了再问路,哪知绕了两条回廊,进了竹丛时。
又将走了两步,便听到有说话声传来。
一道有些低哑的男声小声道:“……如今怀陈生死未知,秦王横行霸道,怀陈落他手上,怕是性命堪忧了,我怎么有心思去风花雪月?”
说话时,那男声有些哽咽了起来。
傅明华在听到这声音时,顿时便止住了脚步。
她今日带出门的碧云与碧蓝二人都服侍她多年,性情稳妥,她一停了脚步,两个丫头也停了下来。
只是一时半会儿,两人没有听出这男声是谁,不过听着秦‘秦王横行霸道’几个字,却知道怕是与燕追有嫌隙的,因此也不发出声音,就安静的站着。
幸亏傅明华之前整理衣裳时,其余丫环婆子俱都遣离了身旁,此时也不怕三人暴露了行踪。
“我心中怎么不清楚?”另一道沉稳的男声响了起来,紧接着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碧蓝脸色一变,傅明华倒是镇定自若,连眉梢都未动一下。
好在那说话的两人并没有要过来的意思,说话的人仿佛只是来回踱了几步,便又停下脚步了。
“怀陈之事,我不会善罢甘休,只是你年纪已不小了,有些事情,不要再想。”中年男声说到此处,语气有些严厉了起来:“母亲早逝,父亲当年在外谋生,你便是我带大的,难道如今我的话,你也不听了?”
那清雅的嗓音便露出几分苦涩,低低道:
“长兄如父,您在我心里,便如父亲一般,既然这样说了,我又怎么敢不听呢?”
说了这话,那一厢顿了半晌,那中年男声才叹了口气:
“你心里清楚就好。有些话,哪怕是在四皇子府里,也不要说,你虽然聪明,但不通俗务,我自不会害你就是了。”
傅明华听到此处,不由微微一笑。
他是不会害他的弟弟,却独会害旁人罢了。
“四皇子妃的这位远房表亲,乃是她母系旁枝,配你是差了些,不过也是我无能。”
沉稳的男声话音刚落,另一人便慌忙道:“大哥不要说这样的话,都怪我这腿不中用,不能帮您。”
“余生平有五恨。一恨父母早亡,未能在二老跟前尽孝;二恨杨殊早逝,我却不能救他性命;三恨生不逢时,使我落为棋子,满腔才学却无施展之地,不能报效国家;四恨对不住父亲当年嘱托,亦对不起杨殊,使怀陈落于险境之中。”
男人长长的叹了口气,他的弟弟便沉默不语。
“五恨娶不到四姓女,虽说你的大嫂也不差。”
碧云听着这话,便看了傅明华一眼。
两个丫头都不傻,此时隐约听出一些门道了,傅明华却站着没动,又听着里头男人道:
“当初其实那位不差,配你是够了。四姓养娘子养得好,好生养,怀陈性命……”
“不要说了大哥。”年轻些的男子打断了男人的话,淡淡道:“我不喜欢她。”
碧云脸上露出愤愤之色。
男人叹了口气:
“不说了,事情终归已经过了。”
年轻些的男人点了点头:“当日她瞧不上我这双腿,我也看不上她的。”
“这是世人太过肤浅。”中年男声怒声说了一句,另一位便‘呵呵’笑了两声:“我已经习惯了,能如端娘一般,待我如常人无异的人,并不是那样多的。”
“她已经死了,哪怕就是活着,你也不要再想。”
男人警告了一声,那人便‘唉’的叹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傅明华握了帕子掩了掩鼻,另一侧便有人在唤:“元娘。”
竹林一侧亭中两个说话的男人脸色顿时就变了,站起身也不知如何是好。
傅明华转了头,就看到竹径的另一侧楼阁廊道中,阴丽芝领了人从一侧缓缓过来,而另一个方向,一堆少年男女也朝这边走来,那绚丽的衣裙打扮,将这竹林的姿色都点亮了。
阴丽芝走了两步,下了阶梯,才发现了另一侧的贺元慎等人,她有些意外,随即又提了裙摆朝傅明华走来:
“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我在听风阁喝了杯茶出来,便走了两步,见这竹林风雅,一时贪看忘了回去罢了。”
傅明华笑意吟吟,阴丽芝问她:“可是看到什么有趣的了?”
“自然是有的。”她意有所指,阴丽芝却不明就里,没将她话中的意思听明白。
说话的功夫间,贺元慎几人也疾步行来。
几人上前来向傅明华依次行礼,阴丽芝神色淡淡的,并不是很看得起这些洛阳城中在旁人看来风流俊美的少年郎们,反倒觉得他们如暴发户一般。
傅明华含着笑意让几人不必多礼,贺元慎身边向来围着的小娘子不少。
他就如一朵花,惹得一堆彩蝶围着他转。
只是被傅明华看得久了,贺元慎也多少觉得心中有些不大自在。(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四章 暗讽
其实贺元慎心里是真正对傅明华有过那么几分仰慕的,少年慕艾,一堆小娘子中,傅明华如牡丹,国色芳华,很是引得他辗转反侧过一些时日。
但后来落花有意而流水无情,傅明华得嘉安帝赐婚,他还曾难受了一些时日,后定了苏氏,身边又有一众小娘子温声抚慰,才渐渐好些了。
此时看着傅明华,贺元慎想起当初,不免也有些尴尬。
“怎么苏妹妹没来。”
贺元慎就很规矩的回答,目光也不敢看她:“内子近来身体不适,在府中静养。”
傅明华点了点头,贺元慎眼角余光看了她半晌,一旁顾喻谨看了他两眼,出言笑道:
“前些日子在卫国公府小酌时,还听表嫂念及王妃,说是得了您赏赐,一直未有向您当面道谢。”
柳世先也笑道:
“早听闻弟妹与王妃乃是闺中至交,前方有一凉亭,不如我们进亭说话,如何?”
傅明华欣然应允。
碧云便看了她一眼。
她听了一些闲话,不止没有羞着捂了脸躲开,反倒坦然的大步入内。
也就是恰巧遇着了阴丽芝等人,否则几人没来,怕是她也会步入亭子的。她这样坦坦荡荡,反倒更显亭中的人龌龊猥琐,碧云含了笑意看了傅明华一眼,又将头低了下来。
阴丽芝皱了皱眉,也跟在傅明华身旁。
几人走了七八步,绕过转角的竹林时,便能看到前方一竹亭,上书‘半日亭’几个字。
亭中陆长元与陆长砚兄弟二人正坐着,神色紧绷,看到众人前来时,两兄弟神情复杂。
进来的几人表情也各有不同,傅明华饶有兴致的盯着陆长砚看,他年纪尚小,又因腿疾见的世面不多,又顾影自怜,被她一打量,头都埋进了胸前,恨不能找条地缝钻下去才好。
“陆兄与清溪竟然也在?”清溪是陆长砚的号,柳世先与陆长砚私下是有些交情的。
柳世先说完了话,率先反应了过来,忙上前与陆长元见礼。
他虽出身靖王府,但柳世先饱读诗书,若论文学地位,陆长元先中进士,自然在这一方面较他为长。
就是这一点,为柳世先博得了公子人如玉的美名,在大唐之中也颇受翰林中人待见。
“恰巧先来一步,没料到这样的好地方,世子等人也都寻来了,果然是独享不得。”
陆长元先反应过来,事已至此,若傅明华当真听到了,惶恐亦是无用,担忧也是自找麻烦,他索性沉静了下来,起身向柳世先拱手行礼。
柳世先便‘哈哈’大笑,目光里闪过异色:
“我等俗人走走停停,找这片雅色费尽心思,陆大人却早已偷得半日闲。”
虽说柳世先读书读得多,但却并不是死读书,读得人都傻了。
他出身靖王府,人又聪明,惯会看人眼色,哪不知道此时亭中陆长砚脸上的那丝古怪。
想起刚刚过来时,先看到秦王妃站在此处,不像是才来,怕是来了有一阵,陆长砚连她的脸也不敢看,估摸着这两兄弟之前在此处说了些什么话,被秦王妃听见了。
陆长元投靠了容涂英,半年前还曾弹劾过秦王,双方颇有旧怨。
今日也是因为陆长元颇有文才,又是容涂英的人,所以今日傧相之中,也有他一席之地,他便将兄弟也带来了,之前听说与四皇子妃窦氏娘家一位表妹见过面。
柳世先微微一笑,招呼着众人坐下。
这竹林环境清幽,四周映着翠色,凉风送爽,在这时节倒颇有几分意境。
随行而来的下人连忙搬了炉子来,准备生火烧茶。
外间仍热热闹闹,这里也被打破了满亭清静,多了些各有心思的人。
“近来新得了一幅杨玄里的墨宝,先呈了杜老相公看,相公赞不绝口,批曰:太真居士性情奔放不羁,写字也独成一派……”
柳世先提及新得的宝贝,侃侃而谈,欣喜之色溢于言表。
陆长元脸上带笑,心里却有些着急,眼角余光往傅明华看来。
他没想到这个曾不被他放进眼中的小娘子如此沉得住气,看她这模样,也不知自己之前说的话,她听到没有,亦或是听到了几分。
因陆长砚对窦氏表妹十分抵触的缘故,才使他兄弟二人寻了个清静处说话,一时心情激荡之下,该说的不该说的话便都说出口了。
陆长元眼神有些阴沉。
他倒不是怕了傅明华,只是如今陆怀陈仍在燕追手上,他不在乎自己性命,却不得不顾忌陆怀陈的命,那是他早逝的二弟陆杨殊留下来的唯一独苗。
当初晋王杨元德被诛,一干子嗣尽数死绝,独留了陆怀陈一脉。
父亲临终之时,殷切嘱托,可他却不止没能护好弟弟,连弟弟唯一的一点骨肉都看丢了。
陆长元眼中露出几分狠辣,手掌握成了拳,极力控制着自己脸颊的肌肉不要抽搐,露出难看的神色。
“太真居士不止诗好、字好,性情亦是狂放,‘一壶酒、一支笔、一匹驴,足以笑傲天地间。’实在是我辈楷模。”陆长元笑着说道,柳世先等人也是连连称是。
‘一壶酒、一支笔、一匹驴,足以笑傲长天。’是杨玄里曾说过的话之一,当年杨玄里郁郁不得志,行走关内河道山川,在各处都留下了他的诗与足迹,原话是:文能治国,武能安邦。愿以手中长剑斩去妖邪,还我清明人间。惜生不逢时,仕途路,难于上青天。遂视功名如浮云,仰天长笑出城来。一壶酒、一支笔、一匹驴,足以笑傲长天。
几人都恭维杨玄里狂放不羁的性情,傅明华放了茶杯在桌上,发出‘咔’的一声轻响来,陆长砚眼皮抖了抖,抬起头来,看着傅明华矜持的笑脸,心里便生出了一些悲愤来:
“秦王妃莫非有什么独到见解?”
他话脱口而出,说完众人目光都落到了傅明华身上。
陆长元看了陆长砚一眼,他抿着唇,眼神有些悲愤。(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五章 君子
陆长砚自己回过神来,脸色阵青阵白,突然脸上现出无可奈何的幽怨之色,仿佛如傅明华第一次在长乐侯府见他时的那般,整个人如颗清晨的露珠,一副随时会消失的样子。
看他这模样,陆长元也十分心疼,但在此时却无可奈何。
兄弟两人虽然都视富贵如浮云,不愿折腰侍权贵,可惜权势确实是个好东西。
秦王妃高高在上,哪怕说话使他二人心中不快,两兄弟却依旧得忍了一肚子的闲气。
贺元慎等人这下可不敢再提及诗书字画,唯恐等下又争了起来,容七娘子脸上的泪珠还未干透,陆长砚的神情仍是郁郁。
倒是傅明华如没事儿人一般,几人心下都对傅明华另眼相看,贺元慎心情复杂,想起心中那点儿心思,若当初幸运的是他,如今怕是不知有多欢喜,遂叹了口气。
几人提起了怀孕在身的苏氏,四皇子大婚,她却饱受孕期之苦,不得前来,傅明华问起时,贺元慎脸上露出茫然之色,半晌才有些犹豫不决:
“似是卧床几日了。”
他每日诸事繁杂,既要以文会友,与一干朋友们谈天说地,又要读书作文章。
卫国公府将来还要交到他手上,由他打理。
苏氏未嫁他时,时时刻刻倒恨不能他成日在外晃荡,让她以解相思之苦,可真嫁了之后,那情形便登时逆转了。
贺元慎不改性情,仍是如以前一般,那时在苏氏眼中风流倜傥,温柔的解语花,婚后便成了冷落娇妻,在外快活了。
此时提及怀孕的苏氏,他竟然露出一副茫然之色,似是许久没见过苏氏了一般。
“弟妹性情端庄大方,又不善妒,实在难得。”
柳世先点头夸赞,贺元慎也露出满意之色。
傅明华冷眼旁观,低头喝了口水,掩饰心中的感觉。
坐了半晌,有人寻来,陆长元两兄弟便想借机告辞了。
几人又起身相送,陆长砚行走间颇有些吃力,偏生他又性情倔强,将背挺得笔直,便越发走得吃力,显出几分跛相来。
他眉目如画,长得十分清秀,原该是翩翩佳公子,却唯有这腿疾,仿佛那无暇的美人儿,脸面上被人抓出了一道疤,未免给人美中不足之感来。
柳世先连连叹息着,说道:
“可惜可惜。”
他是替陆长砚可惜,“清溪性情温和,知书达礼,学富五车,我父亲身边的徐况曾见过他,夸他公子世无双。可惜就是一双腿……唉……”
傅明华起身准备离开,几人又是一番辞别,阴丽芝也跟了傅明华出来,听着之前亭中傅明华问及苏氏,不免有些吃味:
“元娘跟卫国公府的苏氏交好?”
她一直当洛阳里傅明华与自己才是亲近一些的好友,毕竟因为阴氏的关系,傅明华的母亲出身江洲,她心中是对傅明华有些亲近,旁的人是不大看得上的。
却没想到傅明华又与苏氏关系不差,难免心中有些酸溜溜的:
“不过出身西都侯府苏家,不是什么清贵士族。”
苏氏的父亲来历不显,祖上只是大唐新贵。
傅明华意外的看了她一眼:
“邓士载都曾说过,英雄莫问出处。曾外祖父、外祖父也结交贫贱之士,苏妹妹性情有趣,宝儿倒是可以见一见。”
阴丽芝微微一笑,显然并没有将她说的话放在心上。
恰好傅明华身侧的二等丫头寻了过来,两人便分道扬镖,待傍晚回府之后,碧蓝忍了一天,却终是忍不住了。
边替傅明华换了一身沉沉的王妃鞠服,一边就愤愤道:
“陆家的人,真不要脸。”
那陆长砚腿有疾,出身贫寒,还好意思妄图配傅明华,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最使碧蓝生气的,就陆家这光景,挑三捡四,陆长砚还敢说‘不喜欢她’,此时提及,气得脸都红了。
碧云也忍不住道:
“以前还当能受靖王府柳郎君夸赞的陆氏双杰何许人也,又听说陇西太守姚大人也对他们多有夸赞,如今看来,确实是名闻不如见面。”
说了这话,又接着道:
“君子背后不道人是非,您今日正大光明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的脸色可好看了。”话里带着几分痛快。
傅明华任由她们为自己褪下了厚重的衣裳,又擦过了脸和手,换了轻便的软袍,喝了水漱口,吐出茶水后才道:
“不过是伪君子,连真小人都算不上。”
心虚理亏的又不是她,陆氏兄弟说了悄悄话被她听到,她却是理直气壮。
“对!”两个丫环也都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不屑之色。
换完了衣裳,碧云一面替傅明华整理着袖口,一面提醒道:
“您将来要小心容大夫人。”
今日傅明华下了容七娘的面子,容七娘名声必定是有损的,容大夫人定会将此仇记在心上。
“她怕是会怨恨您,将来伺机报复。”碧云心细温柔,平时话不太多,唯有事关傅明华,才多说了几句。
傅明华听了这话便是一笑:
“容大夫人怨恨又如何,不恨又如何?”
韩氏就是恨她入骨,也不过得如今日一般,咬紧了牙关忍耐。
明的她不成,暗的她也只有这些手段。
傅明华伸了食指,碰了碰眉梢,正要说话,碧云却正色道:
“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容七郎吃了王爷这样大的亏,容大夫人的嫡长子又死于莫州李彦辉之手,她必定是会迁怒于您的,还是多加小心为妙。”碧蓝也跟着点了点头,轻轻打了水来替她洁面:“奴婢觉得碧云姐姐说得不错,今日容七娘子不也出言为难您了吗?”
虽说最后被傅明华给挡了回去,但容七娘容瑞宜眼中的怨恨,当时两个丫头却都瞧了出来。
傅明华闭着眼睛,感觉碧蓝拿了热气腾腾的帕子轻轻替她洗了脸,动作温柔仔细,不由就微笑着道:
“所以才说不惧她。”
她的声音隔了帕子,有些含糊不清的,碧蓝替她将脸仔细洗了几次,才有些好奇的问道:
“奴婢不明白。”
“容大夫人太蠢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六章 蠢货
傅明华闭着眼睛,任由紫亘伸手替她摘下了头上的珠翠,顿时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洁了面、换了那身华服首饰后,她少了几分老沉,却多了些少女青涩的感觉。
那眉眼温柔细腻,如一朵散发着淡雅香气的牡丹。
只是那温婉的神情不变,镇定自若,使人不敢小瞧。
碧蓝半跪了下来,替她揉捏着玉手,听傅明华缓缓道来:
“她太蠢了。”她又叹息了一声,“所以才说无惧于她,时至今日,容大夫人的嫡长子究竟死于何人之手,好似她都云里雾里的一般。”
今日还冲她怒目而视,难怪嫡长子去了莫州便回不来。
屋里几个丫头愣了愣,傅明华接着又道:
“李彦辉是容涂英的人。”
他是如何反唐的始末,傅明华心中是再清楚不过了。
燕追虽然未曾在书信中与她提过容顾君的事,但就从目前傅明华得知的情景看来,她不用燕追说,自己也猜得出来。
李彦辉是上了燕追从中挑拨之当,以为燕追跋扈,先是压制四皇子燕信,后秦王府又活活‘打死’其弟李彦安,再到后来容涂英的‘报信’,才最终中了燕追之计反唐。
他反唐时,心中做的还是拥有从龙之功,官拜王侯的美梦。
当日他杀了莫州通判张洪,又禁了太守罗琼,完全是一副没有给自己留下后路的姿态。
可他心向的是容涂英,哪怕是他杀尽了朝廷的人,却断断是不会动容家人一根寒毛的。
否则将来的他如何向容涂英交待?李彦辉不是个蠢人,从当初他在微末之时,便知抱紧了容涂英的大腿,由贫寒子弟一步步走到莫州刺史,成为一方大员便能看得出来,此人心机手段俱是不凡。
他不会杀容顾君,而在报往朝廷的战报公文中,容顾君却死于‘李彦辉’之手,那么事情自然就有蹊跷了。
李彦辉没杀容顾君,容顾君却又确实死了,尸体都是在战后运回了洛阳安葬的。
临死时他受尽了折磨,体无完肤,据说当时韩氏看到尖叫着便昏死了过去。
“若容顾君不是死于李彦辉之手,又是死于何人之手呢?”
紫亘打了个寒颤,问了一声。
傅明华便轻轻笑了,抿了抿樱唇:
“对谁有利,便死于谁人之手。”
几个丫头经她一点拔,都缓过神来,浑身一振:
“容涂英?”
傅明华叹了口气:
“可不是么。”
“嘶……”几人都倒吸了口凉气,就连平日素来沉稳的碧云都顿住了手中的动作,许久缓不过神来。
“没想到,没想到竟然是他……”碧蓝喃喃的道,又神情一振:“可是,可,可是容顾君不是容七大人的嫡亲侄子么?他怎么能下得了手?”
“不过为了个‘利’字罢了。”
傅明华双手交叠,置于腹前。
银疏拿了淡绿色带了微苦药味儿的冰凉膏子缓缓匀开了抹在她的脸上,手还有些抖。
“当时情况,对容涂英很是不利。”众所周知,李彦辉是他一手提拔起来,忠于他的人。
每年李彦辉令人悄悄抬进容氏府中的礼,这洛阳之中背地里又有谁不知的?李家兄弟对他言听而计从,在这样的情况下,李彦辉反了,任凭是谁,都会怀疑容涂英的。
尤其是李彦辉反唐之后,杀了朝廷的人,却独没碰容顾君。
消息若是传回洛阳,不止旁人要生疑,怕是就连嘉安帝都要怀疑他。
嘉安帝这几年宠幸容氏,也陆续给容涂英放了一些权。
他走到如今,已经不是由得他自己能不能抽身了。
消息一旦传扬开来,不止是容涂英倒霉,跟随着他的一些大小家族、朝中一些官员等,都会随他的倒霉而受牵连。
在这样的情况下,容涂英唯有逆流而上。
若要明哲保身,便唯有当机立断,忍痛弃了李彦辉这粒棋子,与他划清界线。
而要划清界线最好的方法,无异于容家有人死于李彦辉手上,还是容氏一位重要的人死了,才会让人相信李彦辉是真的与容涂英决裂。
所以容顾君又怎么能活得下来?
他是容涂英的亲侄子,没有人会料到他是死在容涂英手上的,而且还死得那样的惨。
容顾君一死,天下不明就里者亦会对逆贼口诛笔伐,不会有人再提及李彦辉昔日对他言听计从之事,也不会让人将李彦辉谋反一事牵连到他头上,旁人只会同情容家也是深受其害罢了,骂名被李彦辉一人独得了。
李彦辉一死,则是死对证,不会再牵连到容涂英身上。
此计甚妙、甚好。
傅明华有时也为容涂英这心机、手段深感惋惜。
此人有谋有智,当断则断,又心狠手辣,还识时务,实在是个能成大事的人。
可惜生不逢时,使他遇上了燕追。
时机不对,满腔野心自然付诸流水。
荀子王霸篇曾言,天时地利人和,孟子也曾说过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现如今,既有了燕追,比容涂英更狠、更凶残,有智谋,居高位,身边谋士俱都是惊才绝艳之辈,容涂英又如何能是他对手呢?
“昔周人仕,数不遇,年老白首,泣涕于涂。”傅明华念起了汉时王忡任的论衡?逢遇篇,手抚秀发娇慵的笑:“昔时周人不遇,一生庸碌无为而痛哭。”现今容涂英有机会,却不知这机会是福是祸。
再想想陆长元之流得以重用,有机会却并未牢牢抓住,反倒将权势及君王的看中,自己的升迁当成自己私心的资本,细细想来,也确实有些意思。
碧云两人不明就里,只是看傅明华眯着眼睛,也不再说话,似是像睡着了。
第二日从宫里回来时,碧蓝提及府中好似有封陇西来的信,说是要送给姚释的,傅明华心里一动,只吩咐碧蓝将信件送到姚释手上便成了。
近来幽州掌在燕追手中,他提拔自己人,以极快的速度清除容涂英在范阳、幽州、莫州等地留下的心腹自己人,将幽州牢牢的掌握在手中。
又以强势手段痛击想要趁幽州混乱时分得一些好处的薛延陀等外族,暂时还了幽州一方安宁。(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七章 探望
没有幽州之忧,鄯州等地亦也安全,吐蕃、回纥等顺归大唐称臣,国泰民安之下,嘉安帝也起了那么几分心思,想要围猎于郦苑。
郦苑是大唐目前最大的园林,占地极广,里面奇珍异兽无数,是前朝陈哀帝令人所围起来的。
太祖武勇,在生时每隔两三年,总是会前往郦苑围猎,到了嘉安帝时期,有时虽说也狩猎,但大多在北苑之中,因郦苑较远,便少于前去郦苑,以免劳师动众。
只是今年嘉安帝动了心思,便准备带朝臣前往郦苑围猎,此次除了容妃要去之外,连崔贵妃也要同行。
崔贵妃欣喜之下,便求了皇上,允傅明华也随她一道。
嘉安帝准备十月出发,十一月中回洛阳,得到消息的那一刻,碧云与碧蓝两人便急着为傅明华张罗出行要备下的东西。
“各式场合衣裳各备了四套,其中胡服额外又备了两套,香料、首饰等也都备下了。”
碧云细致,想得又十分周到,这样的事情交给她便再合适不过了。
傅明华听她念着记下的单子,一面就点头。
她要出门,要准备的东西也多,侍候的下人也需得详细安排,随行的医女也要有,碧云念完,傅明华确认无误了,一旁碧蓝才开口:
“这一次可好了。”她有些兴奋:“上一回您出远门时,奴婢这身体不争气,未能与您同行,倒是碧云姐姐她们都去了,奴婢在府中候了许久。”
碧蓝出远门的时间并不多,“当初从江洲来到洛阳时,便是最远的一趟行程了,一直到如今亦是再没有过。”
说了这话,她又有些憧憬:“早听说过郦苑之名,此次可以好好瞧瞧了。”
一旁碧云看了她一眼:
“不要只想着玩耍。”
碧蓝便缩了缩肩膀,有些怕她:“碧云姐姐放心就是了,再怎么样,也不会忘了正事。”碧云才点了点头。
傅明华喝着茶,听碧蓝‘唧唧喳喳’的说话。
她性情活泼,当初虽说因容三娘推她下水之故伤了身体,沉默了两年,但时间一长,自己人面前仍是不改本性的,碧云偶尔回她两句,她便欢天喜地的。
说着说着便说到了此次出行的人员之上了。
“听说此次除了王妃之外,容七娘也是要去。”碧蓝皱了皱眉,脸上露出嫌恶之色:“容家的人都要去。”
“容家的人要去有什么好稀奇的。”捧了茶杯的银疏恰好迈了脚步进内室,听了这话便笑着问了一句,碧蓝就正色道:“容大夫人恨王妃,郦苑人多,此次皇上独留了李大人监国,容七郎也在,此人满肚子坏水,还是得多加小心的。”
碧云脸上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傅明华就微笑,容涂英的危险,谁人又不知?
只是让她注意的,却并不是此事,而是嘉安帝此次前往郦苑,却留了李辅林下来。
中书令杜玄臻等人被嘉安帝带在身侧,离开洛阳,这是有意要架空杜玄臻,这个举动十分耐人寻味。
当初的杜老相公是太祖时期的老臣,太祖册当时的嘉安帝为储君时,他虽不是中书令,却权势很大,太祖晚年前往清华宫避暑时,当时监国的便是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杜玄臻。
那时的傅明华还未出生,不过此事却总有人流传下来。
时至今日,嘉安帝这样的安排,莫非是要准备立下储君了?
她握了本书,心里猜测着。
“王妃,王妃?”
碧蓝一连唤了她好几声,打断了她的思路。
傅明华回过神,碧蓝就道:
“近来不知是不是姚先生家中出了变故,接连几日,都收到了书信呢。”
傅明华将书卷了起来,轻抵住自己的下巴,坐直了身体,侧了一些问道:
“陇西来的信?”
碧蓝摇了摇头:“那便不知了。”
若是旁人,傅明华少不得有些担忧,要多问两句了。
不过姚释此人精明,燕追肯信他,自然是有他过人之处,她沉吟片刻,心中一个念头涌了上来,半晌之后才犹豫着摇头:
“不必管了。”
眼见郦山之行迫在眉睫,傅明华却听说卫国公府苏氏这一胎怀得并不是很稳,便使碧云拣了些药材,代傅明华去看看她。
想起上次燕信大婚日,在四皇子府里,傅明华与贺元慎见过,据他所说苏氏在卧床调养,当时傅明华便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儿。
依苏氏性情,若不是实在难受,四皇子大婚,那样的盛事她如何又会错过?
当日她并没有来,只是贺元慎轻飘飘的说了句‘卧床休养’罢了。
后来让银疏带了东西去看她一回,银疏回来还在说苏氏脸色惨白,见了红,连床都不敢起。
没想到才过多长时间,便说她连请了好几回张太太为其把脉了。
张太太是太医令张缪的内人,随夫也学了一些望闻问切的本事,妇人间一些不便于由太医令瞧的病,都乐意寻她。
苏氏唤了几回张太太,怕是大症候了。
傅明华想了想,吩咐着碧云将自己身边当初谢家送来的嬷嬷里其中一位也随她前去。
卫国公府里,苏氏脸色惨白躺在床上,听下人回话,说是傅明华遣了人前来看她时,她怔愣了一番,坐起身吩咐贴身的丫环替她梳洗打扮。
“秦王妃惦记着您,数次三番派人来探望,您就是为了关心您的人,也该好好的。”
苏氏身侧的乳母抹了眼泪,轻轻的道。
床榻上苏氏身体微微一颤,眼眶中便有泪珠缓缓流了出来。
碧云不止是带来了一些药材,随行的薛嬷嬷还为苏氏把了脉。
是贺夫人顾氏亲自陪同着碧云过来的,除了贺元慎之外,还有贺府几位小娘子也在。
“蓉儿这身体,娇娇弱弱的,成日养着也不见好。”
顾氏叹了口气,看着苏氏的目光隐隐不耐,却偏偏又挤出笑脸来:“嬷嬷看着可还差些什么?”
苏氏这样病歪歪的也不见好,倒是装娇卖俏的,顾氏怀疑她是争风吃醋,拿病说事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八章 多情
否则什么样的问题寻医问药也总是躺着起不了身的?每回她一这里不舒坦了,那里不爽利了,便得请了医女前来。
这两个月,秦王府的人都来过两三趟了。
每次人一来,便劳师动众的,累得众人都不得清闲。
当初顾氏看着这西都侯府的嫡女也是不差的,否则如何肯将她定下来?如今看来,倒是自己看走了眼。
“有些麻烦。”
薛嬷嬷皱了皱眉,她是当初祝氏送进洛阳的两位精通医术的婆子之一,受的是谢家培养,多年下来,若论医术,倒是不敢张嘴说了大话。
但若是在妇人问题及一些毒药、相生克等方面,却是不轮太医署的医官们。
顾氏没想到自己只是随口一问,却得到了这样一个回答,顿时便愣了一愣。
她一直当苏氏是装的,此时听了薛嬷嬷的话,就有些半信半疑:
“之前也吃了药,又寻了张太太前来,也没瞧出什么问题……”
话里行间有质疑的意思。
薛嬷嬷冷笑了一声,将手收了回来:
“王妃娘娘与世子夫人私交甚笃,担忧夫人身体才派了奴婢前来,兴许是学艺不精,瞧错了呢?”
她皮笑肉不笑,站起了身来,脸上挤出的褶子看得顾氏心中惊疑,有些摇摆不定。
靠在床头的苏氏看了这一幕,拿帕子掩唇轻咳了两声,才解释道:
“薛嬷嬷实在是谦虚了,听王妃当时提及有两位精通医理的嬷嬷与谢家族学之中孟太傅旁枝后辈的一位夫子交好,想必您便是其中一位了。”
听到‘孟太傅’几个字,屋里人态度登时肃然起敬。
不止顾氏神色凝重了许多,就连贺元慎脸上也露出敬仰之色。
人的名,树的影。
哪怕当初的孟孝淳已故多年,但时至今日,旁人提及‘孟太傅’这几个字时,依然令人尊敬。
听到眼前的薛嬷嬷与昔日大儒孟孝淳旁枝后人交好,又是来自江洲谢家,顾氏顿时表情就变了,不再像之前一般端着架子。
一面低声的请教薛嬷嬷问题,一面便问及了苏氏的情形。
薛嬷嬷将苏氏身体情况一说,顾氏便恨恨的瞪了儿子一眼。
他却全无所觉,转头与薛嬷嬷兴致盎然的问起一些医理。
读书人晓通医术原也是常事,只是他所问却并不涉及妇人怀孕,苏氏眼中露出凄凄之色,顾氏连着给贺元慎使眼色,他却沉浸在自已世界里,对母亲的神情全无所知。
“措身失理,亡之于微,积微成损,积疾成衰。”贺元慎问薛嬷嬷:“前人嵇叔夜曾提及此话……”
薛嬷嬷本来是来为苏氏把脉,却因一句‘孟太傅’而使贺元慎来了兴致。
他与薛嬷嬷说着话,越说便越觉得入迷,连薛嬷嬷来卫国公府为了何事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苏氏叹了口气,捂着肚子站起身来与碧云说话。
顾氏这头笑着,转头送了碧云等人出府,便冷了脸,瞪了儿子一眼,厉声喝道:
“你过来!”
贺元慎顺从的跟在母亲身边。顾氏向来以这个长子为傲,还极少有喝斥他,对他脸色难看之时。
只是当了下人,顾氏也不愿落了贺元慎的脸,将他唤进屋中,才淡淡道:
“近来你且收收心,多在府中留一段时间。”
贺元慎天生性情温柔多情,与人在外谈书论经,煮酒论古今时,难免有时流连教坊楚馆,有时也会有美相伴,只是在此之前,可从没人说过他此举不妥的。
顾氏此时拿这事儿说嘴,他便愣了一下。
“你且收些心。”顾氏放柔了音量,哄他道:“你的媳妇身怀有孕,今日秦王府派来的人说她这胎不稳,我不许你气着了她,使她腹中孩子保不住。”顾氏不见得会多宠苏氏,却看重她腹中的骨肉,确定苏氏并非装模作样为了争宠,顾氏自然也得告诫儿子几句话。
贺元慎神情更是愕然,有些意外的反问:
“我气着了苏妹妹吗?”他脸上带着迷惑不解的神色,以前他也如现今一般,从未曾见苏氏多说一句半句的:
“她不是那样的人,也从未与我说过这些。”
柳世先等人还夸苏氏大度,贺元慎犹豫着:
“母亲,您想错她了。”他解释着:“蓉儿妹妹不是那样的人,您多与她相处,天长日久便知道了。”
苏氏向来爱他,又懂事,“前些日子世先还夸她识大体,不嫉妒呢。”
顾氏唯有苦笑,“你听些我的话就是了。”
面对儿子这解释的话,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以往还当贺元慎醉在温柔乡里,引得一群小娘子如痴如狂,怕是他极懂女儿心的,如今想来,怕是自己想差了。
贺元慎虽不明白母亲为何数次提及让自己听话,他并没有看出顾氏眼中的无奈之色,只不过他仍是点了点头,将顾氏的要求应了下来。
碧云与薛嬷嬷回了王府,傅明华先问了薛嬷嬷苏氏的情况,薛嬷嬷迟疑片刻,才道:
“怕是不大稳当。”
苏氏身子骨原本便不算健壮,有了身孕后更是差了些。
“奴婢觉着,怕是扁鹊在世,也难诊治。”苏氏原本身体就不好,若好好调养着,也不是没有办法。
但她积郁成疾,思滤过重,这一胎怕是难以保住的。
听了薛嬷嬷这话,倒是比听着外头人传言,张太太说没有大碍来得要可靠多了。
傅明华赏了薛嬷嬷,让她下去歇息,碧云才小声将今日自己前去卫国公府时所见所闻说了出来。
听着贺元慎向薛嬷嬷讨教,竟忘了孕中身体不适的苏氏时,傅明华叹了口气。
“世子夫人着实可怜。”
碧蓝有些同情,傅明华摇了摇头,将话锋一转:“此次郦苑之行,姚先生会领府卫同行,你让人去瞧瞧,看差了些什么没有。”
傅明华出行,是要带府卫的,姚释乃是文武全才,燕追武艺便是他一手一手教出来的,此次由他随行,再合适不过。
几个丫头应了一声。(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九章 分殿
傅明华想起当初那个提起‘季昭’便神色温柔的少女,当初因为自己瞧不起贺元慎还口口声声喊着‘不与自己做朋友’的苏氏,如今在贺元慎面前,还能保存几分当时的心境否?
她抿着唇,一双剪水秋瞳神色迷蒙,想起了如今镇守幽州的燕追,又有些想他了。
他曾说幽州枫叶美如画,不知如今景色如何。
今年嘉安帝狩猎郦苑,各地诸侯大员俱都要前往郦苑陪驾,但燕追才刚接手幽州不足一年之久,内忧未平,外又有薛延陀、契丹等族虎视眈眈的,他之前送回的信件中,丝毫没有提到要前往郦苑之事,怕是不能撞见了。
心里虽说有些惋惜,但她很快又调整了自己心中的思绪,使自己平静下来,将那缕思念压在心底小小的一角。
出行之前,傅明华将两个精于调理、医术的嬷嬷留了薛氏下来,旁人不懂她心中想法,薛嬷嬷却隐隐猜到了一些,怕是她留了自己下来,是为了卫国公府那位世子夫人备下的。
当日薛嬷嬷曾与傅明华说过苏氏这一胎有些艰难,只是没想到王妃当时不声不响,后来从不提此事,薛嬷嬷还当她是已经将此事遗忘,没料到倒是不声不响记在了心中。
若苏氏情况危急时,肯放下自尊来求秦王府,薛嬷嬷自然是要对她多加看顾的。
出发那日,碧蓝还在担忧着怕是余嬷嬷一个人忙不过来,还在念叨着说是‘王妃该将薛嬷嬷也带上的。’,诸如此类的话,听得多了碧云拿瞪了她一眼,拉了她到一旁小声说话。
不久之后,碧蓝再过来时,便只是叹了口气:
“您原来是为了世子夫人,只是不知世子夫人对您的心思能不能领会到了。”
傅明华微微一笑,她也不是要为了要苏氏对自己如何感激,也不敢保证苏氏这一胎就必定能保住,她端了茶杯,淡淡道:
“只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早晨天不亮便先进了宫,崔贵妃已经收拾妥当了。
她这几年在宫里并不如何受宠,嘉安帝去年前往骊山华清宫小住时,带的都是容妃而不是崔贵妃。
今年难得秋猎这样的盛事,嘉安帝允了崔贵妃同行,崔贵妃也有些欢喜,派了杨复珍亲自来接她,脸上笑意便没停过。
皇上要出洛阳城,今日洛阳沿道两岸的百姓人越多,戒备就越森严。
左右千牛卫已经出动开路,金吾卫所的人早就已经虎视眈眈。
再由嘉安帝亲率的北衙禁军走在前侧,傅明华与崔贵妃各自上了车辇,依次跟在皇帝的龙辇后,才缓缓出了城门。
今日秋高气爽,城中人鼎盛,嘉安帝的车队走在最前方,所到之处两岸黎民俱都跪了下来,高呼‘圣人万岁’。
这样的场景,并不是当初在紫兰殿中时,各命妇朝拜太后可以比拟的。此时的景况,比起当初太后受到朝拜时,不知壮观了多少倍了。
傅明华身份不低,车辇只跟随在与容妃并驾齐驱的崔贵妃之后。
除了两旁投来的各式各样目光之外,她的身后亦不时有人怨毒的盯着她的方向看。
而跟在她后面的,是三郡主燕玮。
燕玮身后则是岐王妃,依次而下,皇室之后才是按朝臣、女眷等品级排行。
紫亘总觉得有人在看,转了头望过去,身前身后都是人山人海,又哪里瞧得出是谁在望着傅明华看?
傅明华倒是毫不在意,细腰笔挺,微笑着细声交待紫亘:
“不必再看了。”
“可……”
“无妨。”她倒也不是自大,只是这用恨恨目光看她的人如此不设防,想也知道是沉不住气,既然恨她,迟早要露出马脚,没什么畏惧的。
反倒像容妃那样,表面笑意吟吟,背地里便连捅人数刀,连至亲骨肉也能下手,倒与容涂英有异曲同功之妙。
街道两旁人山人海,俏丽的宫娥亦是行走两旁。
因城中此时人不少,北衙禁军及府卫兵便防阵以待,行走得并不快,出了城便那得多了。
到了河南府,整个地区文武官员已经候在了要道之上,等待着迎接皇帝的到来。
驿站早就备妥,河南府的官员依次排队等着皇帝的召见。
与崔贵妃共用晚膳时,傅明华便说起了那年去江洲时,路途遭忠信郡王府的人伏击,当时与燕追在河南府停歇了两日的事儿,说着说着便更想燕追了。
崔贵妃叹了口气:
“他自来便主意正。”
自年长,便不会再听她安排了。
燕追不愿受人摆布,意志力之强,非同一斑。
拒绝了当初崔贵妃为他安排的康庄大道,选择崎岖小路,走得十分艰难。
“他喜欢你,想要你,自然得多拼博了。”
崔贵妃拍了拍傅明华的手,傅明华便顿了片刻,也不脸红了,只是秀眉微颦:
“我只是有些想他了。”
她轻声的呢喃,不知为何,一句话说得崔贵妃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如今追儿也算是求仁得仁了。”他想要的东西,总是千方百计也有法子得到。
崔贵妃当初是见燕追如何想念的,如今也有些替儿子开心,只是思来想去,傅明华还有个深深思念的丈夫,而自己这一生,思来想去除了儿子,好似再多也没有了。
可惜就是连儿子也不属于她。
傅明华察觉到了她微红的眼睛,叹了口气,又握了握她的手。
来到郦苑行宫时,已经是五六日之后了。
与洛阳宫殿的精致磅礴相较,郦苑的行宫便秀丽而温婉。
傅明华所住的殿名为藏英殿,说来也奇怪,这殿紧靠着崔贵妃的芙蓉楼并不远,较之容妃所住的回乐阁要大一些。
嘉安帝已先行领近臣在以岐王为首的皇室陪同下先去了主殿,留下来的一群後宫之人听了这话,顿时都呆了。
容妃脸上笑容微僵,藏英殿位于宫前主殿并不远,东临宫殿南面骊山的,景致非凡,出则繁华,入则宁静,比芙蓉楼甚至更要宽阔一些。(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章 不满
在容妃心里,这样的宫殿嘉安就是不允自己住下,也该赐了燕信夫妇居住,凭什么就使傅明华入内了?
饶是容妃沉得住气,此时也不由气得手都有些抖了。
她看了崔贵妃一眼,却见崔贵妃对这样的安排十分平静,仿佛坦然接受,像是丝毫都没有注意到傅明华所居的藏英殿比芙蓉楼还要宽敞得多似的。
容妃便眯了眼睛,猜测着是不是崔贵妃故意使坏,背地里央求了嘉安帝,想要故意落自己脸面的。
她确实被气到了,脸上却不肯表现出来,只是倚着胡椅的扶手微笑。
岐王妃等人虽然也心里诧异,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
反正无论如何,藏英殿容妃居住也好,秦王妃居住也罢,总之不会是自己来住就是了。
倒是燕玮双眉一立,神情有些阴郁的问:
“为何她能住藏英殿?”
容妃只是住在了回乐阁,燕玮如今帝宠并不盛,从所住的见山园便能瞧得出端倪来。
她站起了身,指着傅明华,有些愤愤不平:
“长辈还在,就算母妃不住,仍有岐王妃在,何故轮到她来住?”
傅明华心中虽然诧异,但听了燕玮郡主的话,仍是挑了挑眉头。
容妃低眉敛目,忍住了嘴角边的笑意。
事实上燕玮这样的性格,也不是全无好处,虽说有时行事极端,但此时却替容妃将本来捂在心口的话喊了出来。
宫人有些畏惧,小声便道:“回郡主的话,这是内侍监黄公公的交待。”
容妃听了这话,牙便咬紧了。
既然是嘉安帝身旁的老奴黄一兴交待下来,必是嘉安帝的旨意了,她手微微有些发抖,皇上何故如何抬举秦王妃?
想想这一趟出游郦苑,嘉安帝留了平章事李辅林暂代国事,顿时浑身寒毛都立了起来。
能想到嘉安帝极有可能会立储君的,并不只是傅明华而已,容妃亦是城府极深,想到此处,一股寒气从容妃脚底升起,她目光刹时便阴森森的。
近来情况对四皇子燕信极为不利,容涂英亦是失了幽州便蛰伏不前。
她也知道燕追近来声望更高,原本是该她韬光养晦,可若是情况危急,她又如何能忍得住?
“黄一兴的交待?他不过是个阉人罢了,说的话岂敢尽信?”
容妃想到深处,自是毛骨悚然。
燕玮却并未想到其他,依旧大声的喝斥内侍。她话里对黄一兴极尽辱骂,宫人亦不敢开口,容妃陷入自己思绪中,并没有来得及制止她,外间却有淡漠的声音传来:
“是我要住藏英殿,云阳你有意见?”
听了这声音,殿中众人愣了一愣,燕玮的脸色微变,崔贵妃倒是露出喜色来:“追儿?”
傅明华也是没想到此次秋猎,燕追会来。
他事前半点儿风声也未透露,她原本还想幽州怕是事务繁忙,外族又虎视眈眈,燕追不一定能抽空前来,却没想到他不声不响来了郦山。
这一惊喜来得突然,她站起了身来,殿外窗阁前人影掠过,穿了一身青色锦袍的燕追率先进了殿内,嘉安帝身旁的内侍监黄一兴低眉弯腰跟在他身后,容妃醒悟过来,脸色阵青阵白。
之前燕玮大声叫骂,燕追既然都听到了,黄一兴自然也是听到的。
他是嘉安帝身旁的近臣,是内侍省从三品监,侍候嘉安帝多年,战战兢兢,忠心耿耿,颇得帝心。
燕玮口无遮拦,怕是将他开罪了。
容妃心中翻腾,长长的指甲紧紧掐住了细嫩的掌心,接连深呼了好几口气,才将心里那丝涌上来的怒火又压了下去。
“王爷。”
众人见了燕追进来,自然都忙起身,崔贵妃实在是想儿子了,此时有许多话要问他,但见他一进殿中,便不错眼的盯着傅明华看,便忍了想要过会儿唤他前去芙蓉楼说话的冲动。
既然燕追在此,傅明华住藏英殿自然便无人再敢有异议了,燕追森然的目光下,燕玮吞了口唾沫,脸色发白,额心都觉得隐隐作疼了起来。
哪怕敷了厚厚的粉,但此时她脸颊抽动之下,那里仍隐约能瞧出一道鞭痕。
“您什么时候来的?”
傅明华忍了心中喜意,仰头问他。
燕追目光绞着她不放,与她说话时眉梢冰霜都似是融得一干二净:
“昨日晚间到的。”
岐王妃等人看燕追此时眼里怕是容不下旁人,之前燕玮一闹她们留下来又十分尴尬,往大了说,这是容氏一派与秦王之间的争执,岐王府插不上手。
往小了提,这是嘉安帝的‘家事’,岐王府更沾不上边儿。
因此便先依次告辞,她倒是想走,一旁魏敏珠却是站着没动。
岐王妃转过头,冷冷看了她一眼,魏敏珠才仿佛醒过神来一般,脚下动了两步,目光又看了燕追一眼,嘴唇紧抿着,低头默不作声的跟在了岐王妃身侧,缓缓出去了。
若当日嫁了秦王的是她,是不是今日得他软语温声的,就是自己了?
是不是住在藏英殿,受旁人嫉妒羡慕的,也是自已了?
岐王府的人一走,容妃也忍了心中的火,笑着看了燕玮一眼,那目光如刮骨的钢刀,温声道:
“秦王与王妃久别重逢,一路奔波,我也累了,云阳,你也回去梳洗一番。”
燕追微笑着,眼角余光看容妃等人缓缓离开,目光微闪。
“我也乏了。”崔贵妃笑了笑,听了她这话,一旁大宫女清容便上前扶了她起身,她伸手牵了牵自己披帛,抬起头来:“皇上要赐宴兵誎亭,元娘晚些时候来帮我瞧瞧,要戴哪套首饰才好。”
她话里意有所指,燕追与傅明华两人都听了出来,崔贵妃此时是有意要将说话的机会留给两个久别的夫妻。
傅明华微红了脸应了一声,送了崔贵妃出门,扶着崔贵妃的宫人清容就道:
“娘娘真是贴心。”
崔贵妃笑了笑,没有说话,脚步声便渐渐远了。
燕追朝傅明华走来,每走近一步,傅明华便觉得双腿发软,仿佛整个人都要融在了他这灼热的目光下。(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一章 还要
燕追朝傅明华越走越近,嘴唇紧抿,向她伸出手来。
她将手搁在他掌尽中,与他磨了细茧的手相较,更显她葇荑纤巧,燕追只稍稍用力,便将她带进了怀里,紧紧抱住。
“黄公公还在……”
她身体被燕追气息包围,他身上带着熟悉的龙涎香气,她小声的呢喃了一句,便觉得眼眶发烫,余下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了。
燕追将她抱得更紧,黄一兴知情识趣的背过了身去,容这久别重逢的夫妻一诉衷情。
傅明华有些哽咽,将脸贴在他胸前,又伸了一双玉臂勾在他肩上,好一阵才心中平静了些。
黄一兴听着响动,转过身来就笑道:
“大家那里还有事,老奴便先行告退。”
燕追轻轻应了一声,黄一兴便退出殿外了。
跟着傅明华来的丫头婆子中,碧云与紫亘先领了人回藏英殿,收拾东西。
碧蓝则是与银疏跟在傅明华两人身侧,一路出了这殿门。
“三郎怎么与黄公公一道前来?”
燕追久不见她,此时握了她的手,只目不错眼的望着她看,傅明华被他看得脸红,才开口与他说话。
他拉了傅明华出来,也不急着回藏英殿,反倒顺着殿外右侧长长的廊道走去:“他奉皇上之命,恰巧与我遇上罢了。”
嘉安帝早猜到分了殿,几位妇人怕是心有猜疑,燕玮的性情,旁人不了解,嘉安帝却心中如明镜似的。
只是明知燕玮性格,还仍派了黄一兴前来,听着云阳郡主的羞辱,皇上的心思也着实深沉。
傅明华嘴角边露出浅浅的笑意,看得燕追又将她手握得更紧。
“此次郦苑狩猎之行,我还当你不会来了。”信里他只字未提,却突如其来给了她一个惊喜。
燕追看她巧笑颜兮,目光便更深沉,他下了廊道,牵了傅明华,看她一步一步下了台阶来:
“昨日什么时候来的?”
阶梯两侧有木栏,两旁种了几株松柏,一下了阶梯两人身影便隐在了树林间,之前还温文尔雅,体贴细致的燕追,顿时便如变了个人般,双眼泛红,握了傅明华的手,往她腰下一折,一把就将她压到栏上,勾了她下巴,将唇贴了上去。
他早就想这么做了,之前忍耐得十分辛苦,此时逮着机会,便以舌尖撬开她的唇齿,长驱直入,与她交换香/津。
傅明华惊得魂飞天外,燕追粗重的气息喷在她脸上,他紧紧压在她身上,身下的变化她是一清二楚的。
碧蓝两人就在后面不远的地方,虽说跟得不近,但随时可能上来。
光天化日之下,他目光里的火焰仿佛要将她吞噬了。
她想要挣扎,只是这丝力道在燕追面前,却如蜉蝣撼树似的。
腰后抵着的是冰凉的雕花木栏,他的身体挡在她面前,目光里有些狠意。
傅明华想要抿紧了唇,他握了她葇荑的手却是一松,她才将要伸手推他,燕追的手掌却已落到她酥/胸之上,她本能要张嘴,那舌尖带着强悍,吸吮她丁香软舌。
他鼻尖紧抵着她秀气的琼鼻,喘出的热气更是令她身体发热,他的嘴唇滚烫,仿佛要将她融化,使她浑身哆嗦,双腿发软,每一口吸吮都有酥麻入骨的感觉自尾后传了开来。
傅明华神情迷蒙,他才将丁香暗吐,又吮了吮她嘴唇,身下威胁仍在,却是退了一步,作势要为她整理衣裙,含着笑意,在她耳边小声道:
“方才在殿内时,便想将元娘压在椅子上,想看你色变声颤,钗垂鬓乱……”
她双颊晕红,眼中似是笼了层轻雾般,气喘吁吁,胸脯仍为之前他的偷香而起伏,这情景看得他更是心中欲念骤起。
傅明华脸红得似滴血一般,听他这样说话,连忙伸手要去堵他的嘴,急得要流泪。
“不要胡说。”
他进来时,分明衣冠楚楚,心里想的却是这样风流之事,她不免又更脸红,燕追便目光含情,有意挑逗她:
“怎么是胡说?你摸摸我,此时我是十分难受的。”他捉了傅明华的手,吓得傅明华花容失色,此时看他忍得双眼猩红,也怕他乱来,忙含羞带怯,哀求似的看了他一眼。
哪知燕追比她这模样还要可怜,硬是握了她的手:
“元娘,我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近你身了。”他十分急躁,嘴唇又在她脸上胡乱的亲,唇上还沾了些她嘴上的胭脂,不止不见脂粉气,反倒配着他长眉凤目,冷峻的脸,那红唇倒是显出几分妖冶,冲淡了他脸上的冷傲。
“我就惦记着你,想着你……”
他嘴里仍还在说,傅明华便觉得脸颊生烟,碧蓝几人虽然没有跟得太近,但两人在这里站了一些时间,若再闹下去,等下碧蓝几人便要过来了。
她忍了羞怯,由着他的力道,任由他将自己的手按在他身上,那里重重一跳,她吓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王爷……”
傅明华的性格燕追是清楚的,欲速则不达,这会儿连‘王爷’都叫出来了,再撩拨下来,哪怕是他讨得一时便宜,过后必会生他的气。
他看傅明华眼泪汪汪的模样,将手放开了,她忙不迭将手收了回去背在背后,显然是有些怕他还要再来。
燕追在她耳边轻声道:
“回去也要这样……”
她双腿因他这话直发抖,极力想要并紧,眼角余光已经能看到碧蓝几人的身影穿过树梢的间隙过来了,燕追又紧紧看着她,傅明华嗔怒的瞪他,他只眯了眼睛,笑意等她答应。
傅明华匆匆点头,碧蓝几人过来了,她冷不妨看到燕追唇上的胭脂,又是一惊,忙取了帕子替他擦嘴。
碧蓝几人看到这一幕,便忙将头低了下来,退了两步,避让到一旁了。
傅明华松了口气,又想到自己答应了他的事,顿时便觉得有些畏惧,绞尽脑汁想要反悔。
她心跳仍是急促,刚刚那一刻的紧张与担忧,简直是她自记事起至如今,十分罕有的,她脸色阵红阵白,燕追却只是身体一退开,便又恢复了英武昂藏的模样,神情矜持,再也看不出之前半点儿厚颜模样。(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二章 深情
“元娘之前说了什么?”
他语气平缓,眼神冷静无波,仿佛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半侧着身体,只有傅明华能看到他身前的变化,她又将脸挪开,压根儿没听到燕追之前问了什么。
“三郎说了什么?”
燕追脸上就露出怜惜之色:“是不是一路车马劳顿,不如回殿歇息……”
他话音未落,傅明华便连忙摇头,看他似笑非笑,挑了眉的样子,又觉得有些心虚,低头作势要整理衣摆:
“三郎英俊秀颖,便看得发呆。”
燕追忍了笑,点了点头,目光里露出爱意,也不再逗她了:
“昨夜便来了。”他握了傅明华的手,沿着幽径往前走:“这郦苑行宫,我也是多年不来,提前一日前来,先认认路,也好带你四处看看。”说了这话,他转低下头,看着傅明华微笑道:
“一路急赶,便来不及与你写书信了。”
他的眼睛布满了血丝,一副数日没有好好睡过的模样。
说来也是奇怪,他这句话既没有深情厚意,也没有半点儿缠绵悱恻的情话,可听得她却是一愣,心跳都停了几拍。
几句话缓缓说来,却将他一片心意坦诚在她面前,使她鼻尖泛酸。
“昨日到了,三郎便在行宫里转过了?”
他分明就是数日没有好好歇息,来了行宫又急于将宫内转过,只为领她四处看看。
她整衣裳的手一顿,燕追便点了点头:
“几乎都转过了。”
她就差点儿流了泪出来,有些哽咽道:
“你之前与母妃说,昨日晚间才到。”
他犹豫了一下,显然怕说了实话让她担忧,叹了口气,伸手搂她入怀,以指尖去勾了她的泪珠,只是越勾却越多,他脸上的冷静迅速土崩瓦解,几乎是有些慌乱的伸手去替她擦眼泪:
“这是怎么了?”
“几时到的?”
他犹豫了一下,看她靠在胸前,握了帕子掩唇,不由便无奈道:“寅时三刻到的。”
若是寅时三刻才到,又要将诺大的行宫转过,怕是他根本没有什么时间歇息的。
她是知道燕追喜欢她,但实在没有想到他会做到这样的无微不至,连这样的细小之处都考虑得妥贴了。
他在用他的方式哄她,讨她欢心,博她欢喜,傅明华抬头看他那双通红的眼睛,便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燕追目光柔和,低头去亲吻她眼皮,尝到咸涩的泪水。
她温顺的闭上了眼睛,他亲了又亲:“只是急着想见你。”
“下次不要这样。”她抽噎着,小声的道。
燕追点了点头,应她:“好。”
“我也想与三郎四处转转,不必你先寻了路,我要与你一道。”她又提了要求,燕追目光更柔,又应道:“好。”
“这样我会担忧的。”
“好。”
她每说一句,燕追便都应了她。
其实燕追的性格倨傲,他从不求人,也不喜人家求他,偏偏遇上了她便没了办法,她的要求都一一应允了。
“我答应你之事……”他应承得太多,傅明华不经意的问,燕追摇头:
“不好。”
她原是该羞的,却忍不住抿唇一笑。
那一笑便如一枝嫩生生的带露梨花般,带着清新的芬芳,迎面扑来,使得燕追也忍不住微笑。
碧蓝等人之前不敢往这边看,只是听着两人压低了说话的声音,紧接着又是脚步声响起,转过身来时,燕追揽了傅明华的腰,边走边与她低头说笑,目光柔和,已经走了好几步远了。
“狩猎之后,我会陪你回洛阳,元岁之后再前往幽州。”
他一双细眉紧锁,脸上露出几分不耐烦之色。
光是从这气度模样,实在很难让人看出他是驰骋沙战的战将,都说儿肖其母,他继承了崔贵妃的风华,又有燕氏一族特有的眉眼如斧刻刀削般的俊朗,气质高雅,神态矜持而冷淡,有些傲慢,根本不见粗鲁与凶悍。
只是他目光如剑,杀意凛然,数次立了战功,如今手下掌控幽州、莫州、范阳、益州及鄯州的大权,大唐重要的排兵之点,却已经不知不觉间已有大半掌握在他手中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嘉安帝立他为储君,怕只是时日早晚。
傅明华有些欣赏的望着他看,这个男人在她面前并没有掩饰勃勃的野心,提及权势时的自信更是使他魅力倍增。
“秋猎之时,想要什么?我猎来送你?”
他不再说政事,含着笑意低头问她,强大的自信不肖去用语言来说明,举手投足间便已展现得淋漓尽致。
“什么也不想要。”她摇了摇头,将他手握得更紧:
“我只想要你。”
燕追便将眉眼都舒展开来,眼中的冰雪融开,笑得十分恣意:
“不用想,我自来就是你的,只是你的。”
他说完,又诱惑她:
“还想要什么?你可以多想一些。”
燕追鼓励着,傅明华转头看他:“这样可不行。”她摇了摇头,笑意盎然:“三郎太纵着我,将来怕有朝臣腹议。”
她话里意有所指,燕追听了出来,不由便扬了扬眉梢,凤眼中眼波流转,似笑非笑:
“我愿意。”
他性情霸道,意志力又强,不会受人左右。
又不是燕信那样的废物,事事听由旁人拿捏。
傅明华抿唇微笑,不再说话。
两人走了一路,她低头看到裙摆边上不知何时,沾了几粒苍耳,之前一路行来时倒未发觉。
她皱了眉,停下脚步抖了抖裙子,不远处碧蓝几人看到这情景,正要上前来替她摘除了,燕追却蹲下身来,伸手去替她摘。
他神情自然,仿佛只是天经地义一件小事般。
这样的动作却将碧蓝几人吓了一跳,连傅明华都退了两步:“三郎……”
“只是沾到了些许苍耳。”
他微笑着将这些苍耳取了下来,她穿了绣了鸟雀的灰蓝色长裙,轻纱一重一重的,好看倒是好看,但是极易沾了苍耳等物。
郦苑这里,种植的花草不少,此时又正值苍耳成熟的尾季,裙边便沾到了一些,他站起身来,没有说话,却与她换了个方向走,得了美人儿露齿一笑,便又将她手握得更紧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三章 说笑
回了藏英殿换了衣裙,想起崔贵妃之前交待的话,两人去了芙蓉楼,傅明华想起之前崔贵妃体贴的留了时间,使她与燕追说话,便也寻了个借口,留在芙蓉楼外赏花,将单独说话的机会让给了母子二人。
崔贵妃思子之情,不比傅明华怀念燕追少的。
她才坐了两刻来钟,杨复珍便亲自来请她,说是让她进去帮着崔贵妃挑珠钗了。
崔贵妃心情似是很好,与燕追谈了话后,显然安抚了些她焦躁不安的心,她整个人都仿佛松了口气,看到傅明华进来时,还与她招手道:
“元娘快来,好孩子,稍后你瞧着什么喜欢,也选些去。”她目光柔和,显然是欣喜于两人来得这样早。
燕追坐在一旁喝茶,看她们亲热的样子,微笑着也不说话。
“不瞒你说,母亲这里可有些压箱底的好东西,你多选几样。”崔贵妃目光柔和,她越与傅明华相处,便越喜欢傅明华。
这便是儿媳聪慧的好处了,崔贵妃投之以桃,她便报之以李,如此一来,二人相处自然便越发融洽。
想起之前站在容妃身侧,垂肩而立,一脸恭敬之色的窦氏,落在容妃手上,窦氏又岂能得个好的?
容妃将她拿捏得妥妥当当的,虽说气派是摆出来了,但未免又少了亲近。
想到此处,崔贵妃不免又觉得畅快,话一说出了口,傅明华也就顺着她的意思笑道:
“母妃今日端了首饰匣子出来,只是担忧我头上身上戴不下,不如求王爷也替我装一些,也好填补我的私房。”
崔贵妃正端了茶水要喝,听了这话,险些一口水喷了出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傅明华忙替她顺胸,她笑得直咳,半晌才放了茶杯,拿帕子沾眼:
“调皮的猴儿,将那匣子都抱去得了。”
又看燕追啼笑皆非,想起儿子平日那模样,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燕追双眼泛红,崔贵妃自然也不忍儿子再久坐,傍晚还有嘉安帝赐宴,离此时还有些时间,便催促着他两人回去。
晌午之后躺了一阵,他原本兴致盎然,奈何傅明华却要他先睡一会儿。
他环了傅明华的腰,疲劳涌了上来,就连碧云送来的帕子都没等到,便在榻上沉睡了过去。
“您……”银疏看了傅明华一眼,她比了个禁声的手势,燕追浅眠,人又警醒,稍有些动静便能惊着了他。
因此她接过碧云手上的帕子,只动作温柔的替他擦了擦脸,便维持着坐着的姿势,任由他搂住不敢动弹了。
但靠着桌子,坐久了难免腿麻腰酸,碧云又替她寻来了软枕,她靠上之后才觉得舒适了许多。
她眉目柔和,榻旁窗边垂下来的秋阳柔柔的洒落在两人身上,傅明华拿了本书,殿内一时间只能听到燕追细缓平和的呼吸声,及偶尔响起的‘沙沙’翻书声响。
清风徐来,吹拂着她额前几丝细碎的流海,那情景便是晋时顾恺之的画笔怕是也难以捕捉下来。
傅明华低头看了熟睡的燕追一眼,微笑着替他牵了牵薄衾一角,又转头将目光落在了书上。
不知怎么的,碧蓝便想起了今日行宫之中,燕追蹲身下去,为她捡裙摆沾到苍耳的那情景来。
碧云几人不忍打破了这满室的宁静,都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晚上嘉安帝设宴兵誎亭,因并不是那样正式,所以随行的文武大臣、宫妃、女眷都会参加。
时辰将近,傅明华还没唤,燕追便自己醒了过来。
她还维持着他入睡之前的姿势,动也没有动过。
他的头还靠在她腿侧,手环着她的腰。
燕追睡了近两个时辰,她便维持着同样的姿势,坐了这样长时间。
他不动声色的伸了手,在她细腰上缓缓按柔。他才将一动,傅明华便警醒过来,放了手里的书,低头看他:“醒了?”
燕追轻轻的‘嗯’了一声,另一只手去拿她放在矮几上的书,声音还带着浓睡后的低沉,如醇酒般:
“在看什么?”
她好书,时常手不释卷,看的书也是包罗万象,什么都有涉猎。
傅明华拿的是《三国志》,已经看了大半了,这样的书卷,怕是一些男子也难以看下去,她耐心却是十足。
她恰好翻到了吴书.吕蒙传,写的是吕蒙年少而有志。
十五六岁时,偷偷跟随姐夫邓当击贼,邓当怒而告其母,其母喝斥吕蒙,吕蒙却道:“贫贱难可居,脱误有功,富贵可致。旦不探虎穴,安得虎子。”其母便哀而舍之。
燕追轻声的念了两句,手还在她腰间腿上揉捏。他力道轻重缓急,倒是十分宜人,傅明华放软了身体靠在他身上,燕追含笑看她:
“另一卷宗里,亦有吕蒙另一面的记载。”
“吕蒙出身行伍,勇猛虽过人,但不耐看书,孙权便与他说:‘宜学文以致开益,但当令涉猎见往事。’。”她温声的念,显然燕追所说卷宗她也看过,孙权劝吕蒙多读书,他却数次推脱,孙权便以圣人所说‘终日不食,终夜不寝以思,无益,不如学也’来鼓励他,又说当初江表志中‘光武当兵马之故,手不释卷。’来做比喻,而使吕蒙端正态度,此后得孙权夸赞‘人长而进益,如吕蒙、蒋钦,盖不可及也。富贵荣显,更能折节好学,耽悦书传,轻财尚义,所行可迹,并作国士,不亦休乎。’
傅明华伸了指尖,神色更显柔和,燕追的博学,显然使他更增添了魅力,她吐气如兰:
“魏时曹丕《典论.自叙》里曾有云:上雅好诗书文集,虽在军旅,手不释卷。”她说到这儿,有致的柔软娇躯轻轻往下挪移,燕追也松开了手来由着她,她曲了一双玉臂,软软靠在燕追胸前,似柔若无骨般:
“依小女子愚见,三郎所读,比之昔日曹孟德亦不多让,三郎以为如何呢?”
她眼波流转,燕追目光便幽深了,将她抱得更紧。
心中有些惊喜她与自己说笑的语气。(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四章 胡说
只是傅明华表面虽强作镇定,但巧笑颜兮间仍感羞涩,胸前揣着软/玉,心正‘嘭嘭嘭’的急促跳动。
“小女子?”燕追将头埋在她肩前,问了一句:“哪来的小娘子,二八年华,貌美如花,可曾许了夫家?勾得我心中乱跳,色授魂与。但求一亲芳泽,凭我摆划,愿将一切都献上。”
“美色不醉人,人自醉,三郎此时又哪知曹孟德是谁呢?”
他睡了一会儿,苍白的脸色便好看了许多,眉目含笑,此时握了傅明华的手,意有所指。
傅明华强作出平静的模样,伸了手指去描他领口上的刺绣。
他的衣袍款式简单,奢华在细微处,领口绣的云锦线亦是江南织造所出的,她抿着唇红了脸儿不出声,燕追就将头离她更近,那原本替她揉腰按腿的动作,渐渐便变了味:
“求声小娘子,成全成全…”
傅明华忍无可忍,看他越离越近,伸手推他的脸:
“三郎不要闹了。”
他哪里是这样容易便罢休的人,翻了身将她压在身下,脸才刚埋在酥/胸前,便听碧蓝声音传来:
“王爷……”
正说话间,碧蓝才越过屏风,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儿,眼角余光看到榻上情景,傅明华乌发团榻,髻散钗歪,燕追双臂撑在她身侧,头发散落下来,挡住了她的一侧脸。
他转过头来,目光阴冷。
碧蓝惊得魂飞天外,忙又退出去,吓得浑身直抖。
傅明华自然也听到了刚刚碧蓝的说话声,又羞又恼,伸手推他:
“快放开……”
燕追却咬了她衣襟撕开,又嫌她一双手推不走开,却总碍事,越发使他心急火燎,便捏成了一团,握于掌中,压在她顶上。
她外面是绸子上衣,里面只着蓝色诃子,堪堪包裹住****,曲线妖娆,衬得那肌肤如上好的细瓷般,雪腻酥香。
那诃子被推了起来,露出里面莹白的胸,酥/香点着嫩色,越发引人采撷。
傅明华挣扎不停,气喘吁吁。
外间碧蓝可怜兮兮,碧云恨恨瞪了她好几眼了,但她也不是故意的。
分明前一刻时她还进来过,当时与傅明华比了手势,再过些时间便该起了。
那时王爷还未醒来,若早知如此,拿刀架她也不敢进去。
碧蓝想起燕追的目光,头皮发麻:
“碧云姐姐怎么办?”
“先将正事办妥便是。”碧云又瞪了她一眼,她犹豫片刻,壮着胆子喊:
“王爷,姚先生有事寻您。”
她硬了头皮喊,殿内傅明华咬着嘴唇不敢喊出声来,燕追的手放在她修长的腿边,听了这话,脸色十分难看。
“姚先生若来唤你,必是有大事发生。”
傅明华衣衫凌乱,伸手抚着他肩,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怒气,余惧未消又有些想笑。
燕追有些不甘心,将她腿掌得很紧:
“晚些时候去。”
他话里隐藏着怒火,这还是头一回傅明华见他气急败坏的模样。
哪怕就是当初太原武器出事,尚书省下左仆射陈敬玄前来见他,也没瞧出他如此怒形于色。
傅明华也不敢再挣扎,他若兴起,便不是‘晚些时候’了。
“晚上皇上设宴兵誎亭……”她身躯被他之前拉得舒展开来,此时也不敢乱动,就怕使他失去理智。
夫妻两人已经分开了这样长时间,她细细的喘息,说了这话,燕追脸色阵青阵白,面前是那颤巍巍的嫩蕊娇香,上面还残留指印。
他闭了闭眼,重重的呼吸,睁开眼时,人已经平静了下来,翻身坐起,一把也将傅明华勾了起来:
“晚些时候总逃不了你。”
他下了榻,不敢再看,听着身后‘西西索索’整理衣裙的声音,又忍得额头青筋迸裂。
燕追快步进了另一间,傅明华坐了半晌,想起他之前明明已在频临崩溃的边沿,却偏偏意志力又强。
她顿了顿,将衣鬓稍稍整理了一番,又以手背碰了碰自己微红的脸,唤碧云几人进来。
洗漱的水已经备好了,她下了榻,却腿娇软无力,刚刚挣扎了会,又紧张,此时双腿发麻,针扎似的。
碧蓝心神不宁,傅明华便道:
“有什么话想说,只管问便是了。”
她就忍了惊惧,小声的问:“王爷可是十分火大?”
他换了衣裳未曾出来,显然是从另一侧殿门离开了,连与傅明华告别都没有,碧蓝眼中泪珠滚动,有些惶惶:“奴婢,奴婢……”
燕追与傅明华向来恩爱两不移,平日你浓我浓,今日在园中时,都是那般亲近,全然无久别的隔阂与生疏,若因为她擅闯之故,而使傅明华受了她连累,便是百死也难辞其咎。
傅明华听她提及此事,红霞又从脖子蔓延开来,只羞得脸色通红,却见碧蓝神色凄凄,似要哭了。
便忍了心中的羞涩,提点她道:
“胡说些什么?”
燕追走时,痛苦万分,又未得偿所愿,怕是不敢见她的。
想到这里,她心里又觉得更加羞涩。还有原因怕也是要避个耳目,不让下人瞧见狼狈模样了。
“王爷是做大事的人,何故会与你为难?”燕追确实火大,却不是因为碧蓝,只是因为好事被人打断。
只是这样的话自然不能与碧蓝说,傅明华咬了咬唇,目光垂落了下来:
“不用担心就是了。”
傅明华自来说话就是有一是一,从不哄人。
她脸上也不见半分着急,反倒目露羞涩,碧蓝松了口气,又取来早备好的层层衣裳为她穿上。
郦苑的秋天与洛阳相较,倒是多了几分颜色。
傅明华坐着梳头的铜镜后,正对着窗,望出去便见景,那里一处廊台,台下是一汪碧水,边上乱中有序的石头堆砌出诗情画意的别致,条条柳枝垂下来在水边,景色宜人。
颊边躁热渐渐褪去后,她开始猜想姚释唤燕追,怕是有什么要事发生了。
镜中美人儿渐渐妆扮妥当,梳头的宫人为她绾了盘桓鬓,上回太后赏赐的一袋子珍珠串好之后,绕在她绾起来的发间,中间则串为珠花,下坠黄金镊,落在她额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