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三心、二谛、二空
方雁影只觉有异,因为师叔无缘无故,为何说话前会发出一声清吟。
等她听完这一段话后,就看到对面屋宇,皑皑白雪上,有一点清光泛起涟漪,白雪上湛然开放一朵雪莲,上面立着一位无比俊美的白衣和尚。
原来师叔的清吟是法,直接破了在这一旁偷听的白衣僧的隐迹身形的秘术,对师叔满是敬服,对来人又是戒惧。
她自忖自己剑道精深,也算灵觉高明了,事先竟然一点痕迹都没有发现。就算此时白衣僧被师叔窥破行藏,她仔细回忆,也找不出半分不对劲,如果白衣僧要取她性命,当真在反手间了。
天下之大,她也算厉害的人物,没想到北境中犹有如此可怕的僧人,怕是直追佛门八宗的禅主了。
白衣僧被窥破行藏,一点都不狼狈,风度翩然,雪立莲华,怡然开口道:“众生皆苦,仙佛都不能例外,学会忍耐,才有机会得登彼岸,见那灵山,所以沈施主之言,略有些偏颇了。”
沈炼道:“我听说此去金寂国三千里,有一座大雪山,上面立有一间燃灯寺,你就是从那里来的?”
白衣僧微笑道:“敝寺之名,也能入沈施主之耳,可谓荣幸。”
沈炼淡淡道:“我本来也要去燃灯寺的。”
白衣僧凡的足下雪莲不过三尺,可周身荡起九层佛光,异香充满虚空,熏得方雁影都要醉倒了。听了沈炼的话后,他神色不变,而是轻声道:“沈施主有东海之富,地位尊崇,世间少有人能及,若来敝寺,自当扫榻相迎。”
他温文尔雅的回应,并没有招来沈炼的软言,只见沈炼冷笑道:“我又何必跟你废话,等到了燃灯寺,见你本体,再论道吧。”
他轻描淡写间,挥出一拳,竟有无穷灵潮伴生,狂放的气劲,凝练成一束,隔空朝白衣僧劈去,这一拳足以让山崩地裂,偏偏拳出无声,灵潮如暗流潜涌,轰在白衣僧所处的位置,那莲花登时破碎,佛光流离。
白衣僧挨了这一击,身子散成了碎光,中心处却又一段佛意凝而不散,从里面传出他的神念道:“那便等着沈施主大驾光临。”
随后那一点佛意也散去了,只见雪白。
方雁影这才清楚对方只是一道化身,隐形迹于虚空,故而极难发现。
沈炼对着方雁影道:“非是他修为高明,实是此人修行另有玄妙,在隐匿形迹这一方面,天下之大,也少有人能及,如果我只是寻常长生真人,也发现不了他的。”
方雁影道:“师叔,这人是燃灯寺的,我从前没有听过,但论他的境界怕是近乎佛门八宗的禅主了,世间隐逸的高人怎么如此之多?”
沈炼袖袍随清风微动,低沉的声音响起,“元洲之地,生灵其实已经不止亿兆,修行的生灵也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但到了道家长生真人和佛家金身罗汉这一层次,实是有数的很,就算加上那些不知生死的前代高人,也不会超过一百,所以无缘无故冒出一个仙佛中人,其实很难发生,除非是天外,或者隔绝重洋的其他大洲的高人到了此处,但刚才那白衣僧并不在此例当中。”
方雁影说道:“那么燃灯寺必然是大有来历了?”
沈炼淡淡一笑,轻声道:“燃灯寺算是有来历,不过那个白衣僧的根脚,非是仅仅限于燃灯寺,他前生是佛门八宗之一成实宗上代禅主的师弟,法名‘善觉’,重入轮回后,入了大雪山的燃灯寺,即便如此,如今成实宗的禅主见了他也得喊声师叔。
成实宗别名叫做小乘空宗,其教宗精义不外于‘三心、二谛、二空’。善觉正是在‘二空’上极有造诣的奇才。而所谓‘二空’则为人空、法空,谓‘人空’如瓶中无水,‘法空’如瓶体无实;不沾形迹,不落俗尘。故而教人极难发现。
其实这听起来玄乎,但我青玄包罗万象也有类似的法门,如门中葛长老坐下弟子赵无极修行的道诀‘无相天书’,真到了长生真人的境界,比诸善觉,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沈炼娓娓而述,既道出白衣僧善觉的真正根脚,又指明青玄包罗万象,善觉所习佛法,青玄不但有相似的,还更胜一筹,直接打消了方雁影对白衣僧生出的神秘感。从而认识到自家青玄为何能屹立万年不倒,是名副其实的四大道宗之一,因为底蕴实在太不可测度了。
方雁影抛开我青玄森罗万物,应有尽有的自豪之感,问起了另外一件事,“师叔说要去燃灯寺,难道那里也有师祖要取的事物?”
沈炼微笑道:“非是取,而是见,燃灯寺固然不及佛门八宗各自的祖庭,但是也有可发人深省之处,否则善觉也不会转世入了燃灯寺,求取佛法妙谛。”
“那我们何时才去燃灯寺,这里的事情,什么时候才可以了结?”
“很快就会解决,明天金寂国的国主金轮王会请我们进入皇宫给他看病,等我治好他,届时一切自会明了。”沈炼如智珠在握,笃定金寂国的国主,必然会主动来找他。
他此行绝非是为了求取什么,而是注重于过程,重新洗涤五行之道,到时方能真正同陈北斗一战,不至于毫无胜算。
善觉化身来此,目的同沈炼大致无别,所求取的东西,也跟优昙钵树有关,只是沈炼神行机圆,事先就把他化身揪出来,令其排除于这场游戏之外,还声明要来大雪山燃灯寺,足以让善觉惊惧。
现如今善觉是不会再来了,因为刚才沈炼表现出的实力,让他不得不下决定在自己的主场迎接沈炼,如果在其他地方,他是一点机会都没有。
到了他们这一步,很少会有意气之争,多为求道。因此一旦争执,便得有万全准备,否则稍有差错,免不了结果会悔恨终生。
同时一旦做出决定,就没有人世间的虚伪客套,所行直指本心。
(未完待续。)
第216章 纳塞尔,拯救我们吧
第二天清晨,绵延十日的大雪终于停止。
雪后的清寒阻止不了平民们发自内心的欣悦之情,毕竟熬过今天、明天,等雪化过去就好了。看着天上的晨曦,今天会有好日头的,况且瑞雪兆丰年,来年也许不会那么饿了。
对于被欺凌狠了的平民,有那么点希望出现,就会觉得很温暖,相比世间那些衣食无忧,却又伤春悲秋的人,他们实在太容易得到满足,这本不是好事,可是在这绝望的国度,只能变作好事了。
今天沈炼又照例施了一锅符水,当最后一名慕名而来的穷苦人接过符水后,长街上传来嘈嘈切切的声音,很快就有一名面白无须的侍卫,骑着马到了沈炼面前,尖声尖气的拿出一张法旨,读了出来。
原来国主要召见沈炼,请他治病。
法旨一出,所有人都默然了,因为上次被钉死的大学者,也是被召见入王宫的,国主生了病,脾气只会更暴躁,怕是这位东方来的道士凶多吉少了。
他们没有发现,如果在过去,绝对不会敢在心底里腹诽国主。
沈炼讲的故事在他们心中终归留下了痕迹,除却忍耐痛苦之外,他们开始有了一点基本的是非观念,以及渴望脱离现在局面的迫切需求。
甚至把希望寄托到了沈炼身上,他们需要一个人能做众人的领导。
甚至有更多的人内心里起了荒诞的念头,想要沈炼别领法旨,进入王宫。
“纳塞尔别去。”终于有人大声喊道。
纳塞尔跟‘先生’的意思相近,但更尊贵,只有成为国民们心中神祗一样的人物,才会被赋予这个词语。
有了第一个,便有了第二个,众生心念汇聚,便有灵应。
‘纳塞尔’三个字如同魔力一样,感染了整个国都中的平民,高大雄伟的优昙钵树开始摇晃,如雪梨大的叶子,在空中飞舞,随着声浪起伏。
原来他们每一个人心中都盼望着有一个有通天彻地智慧,如同神祗般的纳塞尔,来救他们脱离苦海,原来他们也知道这样的日子很苦,很苦。
压迫不能消弭反抗,只能让人沉默。
但是沉默的力量爆发出来,往往能令天地失色。
传法旨的侍卫从马身上落下,脸色比白纸还要白,真的一点血色都没有了,他气得发抖,你们这群贱民怎么敢这样。
方雁影都止不住热血沸腾,同时内心深底处发生一丝丝颤抖,如果西荒的百姓都如金寂国的国民这样,怕是那些高高在上的修者,都会被狂骇的愿力浪潮撕扯粉碎。
原来即便是草芥,也可以发出自己的呐喊,也能有动摇天地的力量。
她知道这不仅仅是因为师叔的缘故,在雪后天晴,明明百姓们已经生出希望,那蠢~蠢~欲~动的反抗愿力其实已经将近~平息。可由于国主的法旨,让人联想到了上一位大学者的凄惨下场,令百姓们再也没法忍受。
因为他们的希望,是建立在沈炼会继续帮他们度过一段艰难的时日上,可现在国主似乎要把最后一丝希望掐灭。
即便国主不处罚沈炼,可是沈炼也会被国主收服,还能向着百姓么。
可怕的不是绝望,而是明明已经忍受了绝望,然后迎来希望,最后希望又被狠狠掐灭。
这种折磨,直接点爆了多年来沉默的力量。
沈炼其实很想说一句:沉默啊,沉默,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消亡。
他做过许多事,但都不及现如今那一声声‘纳塞尔’让他开心。
无数愿力汇聚在天空上,那是人性灵光下,最本质朴素的力量,不足以开天辟地,不足以灭世,但是能让把任何修者打落凡尘。
金寂国的根基优昙钵树都被动摇了,官员们感到惶恐又有一丝说不清的快意,很多人都望着王宫,希望那位国主气急败坏又无能为力。
沈炼终于开口了,他一个人的声音就压倒了千人万人,但也浇不灭已经沸腾的众生愿力。
这种愿力太过极端,爆发出本性灵光最强大的一面,绝非大周国那种以人王玺汇聚的愿力可以比拟。
“我会去见舒盘那,但你们不要害怕,今天很美好,明天更美好,每个人都会是自由身。”这是沈炼用元神的力量发声,响动在每一位国民内心深处,似乎平复了他们的躁动,但又使他们更为坚定。
他们仿佛真的认可沈炼为‘纳塞尔’了,这是真正的神祗,跟佛一样伟岸。
沈炼随着被吓得失禁的侍卫到了优昙钵树下,晨曦穿透如雪梨大小叶子之间的缝隙,侵染了树荫下的清幽,显得沈炼格外孤高超然。
国主金轮王到了,他不是走来的,也不是坐着马车来的。
足足十六个身材雄伟的金甲神人,抬着黄金般的巨辇,气壮山河的走近。
每一位金甲神人的服饰,看起来就像神话中的天王。
他们身上有着非同小可的元气波动,放出去可以在西荒割据一山,称王称霸,但现如今仅仅是金轮王的仆从。
事实上这每一个金甲神人都大有来头,至少沈炼能认出他们都不是无名之辈,可惜最后却被金轮王抓来这里,做了仆从,生死不再由自己。
国主饱含威严的声音,如滚雷般响动,“我的病你能治好么?”
沈炼道:“死人本不该有病的。”
国主穿着宽大的王袍,身躯虽然不见雄伟,但是他的天庭饱满,目光锐利,天上的雄鹰都会在他面前匍匐,不再展翅高飞,滚雷般的声音复又响起,“死人也不能看病,我知道你一定是不想活了。”
“你曾经一定吃过不死药,在你生机断绝的时候,你以为活着就拥有一切,所以你才会想尽办法活着。那种不死药并非能给你带来无限生机,其实根本在榨取你所有潜力,包括你的灵魂,所以你用跟你流着同样血脉的族人,向冥冥中一位邪神献祭,方才能继续保有你实力,以及你的肉~身。可是你已经很久没有献祭了吧,因为你再无流着同样鲜血的族人了。”沈炼侃侃而谈,神容冷静,他眼中一丝亮光被国主扑捉到,那是洞悉事实的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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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217章 金刚揭谛
国主窥视到了沈炼深不可测的智慧,却反而平静了下来。
随在他身边多年的人知道,当国主平静下来时,才是他最可怕的时候。这时的国主,就像他的祖先一样,能够如最精准的天秤,衡量得失。
他缓缓道:“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能帮到我。”金轮王洞悉了这件事的本质,世上没有无所求的人,但有所求,便有破绽,即使有通天彻地的智慧,也无法弥补。
沈炼环视周围,幽幽地吐了一句:“这里的怨魂可太多了,你每日睡得安心么?”
金轮王眼神冷漠,像一条巨蟒,苍茫霸气,淡淡道:“活着的,我尚且视作蝼蚁,何况是死了。”
沈炼轻轻一笑,吐出一段音节“námoāmiduopoyèduotuoqieduoyè……”
整座王宫顿时起了冷嗖嗖的阴风,徐徐而出,无数斑斑点点的柔和白光,将王宫的地面渲染,如静谧水流一样,缓缓往沈炼身周汇聚。
随着沈炼口中的音节越来越多,金轮王的眼神愈发清亮,那是一种极为迫切的渴望。这是郁多楼独有的往生咒,为此他杀光了郁多楼的后人,可是往生咒还是没有到手。
他只恨王宫里的怨魂不够多,万一往生之力不足,不足以凝结阿弥利都这真正的不死神药,岂非会让他遗憾终生。
上次在王宫宴饮受到黑气的冲撞,人人都以为是郁多楼家族的诅咒在生效,只有他清楚,那是献祭邪法的反噬。
如今他再无生机可以献祭,时刻都面临这灰飞烟灭的凶险。
金轮王既渴望,又害怕,只等沈炼念完往生咒,凝聚出阿弥利都,就一定要把它拿到手,最好逼他交出往生咒。
此前他只是因为这个来自东方的道士有那神奇的符水,可以替他弥补一些生机回来,没想居然有这样大的惊喜。
可是那些滚滚的往生之力,柔和的白光都如哗哗流水样奔腾不止了,偏偏没有汇聚浓缩,一点都看不出能成为一地阿弥利都的迹象。
沈炼无数身子虚幻的怨魂朝沈炼深深一拜,就投进了天地轮回当中,而沈炼整个人沐浴在柔和的白光中,天人风采,难以言喻。
金轮王道:“阿弥利都呢,我的阿弥利都,怎么你没有凝结出来。”
沈炼淡淡笑道:“我既不是郁多楼的血脉,又不具解脱心,怎么能够凝结出这不死神药来,只是采集些往生之力而已,顺手将这些可怜的怨魂度化,看来国主到底天良犹在,没有打断我。”
最后两句自然是辛辣的讽刺了,金轮王立时知道沈炼在戏耍他。
他恨声道:“你若不能凝聚阿弥利都,今天便休想走出去。”
其实金轮王本就没有打算让沈炼活着走出去,他知道的太多了,同时还激起了贱民们的反抗,如果不是他用了一件佛宝,刚才就得被那些贱民的愿力冲溃宝身。
沈炼悠悠道:“国主想要阿弥利都,实际上我不久前还真见到了一滴。”
金轮王冷冷道:“你现在和我说这些有什么用,抓~住你什么都知道了。”
那株优昙钵树大方光明,金轮王冷哼一声,抬着他的十六个金甲神人沐浴在优昙钵树的圣光下,如疾风一动,瞬时间就把沈炼围住。
金轮王面露厉色道:“你现在求饶还来得及,不然我的十六金刚降魔大阵,可不是吃素的。”
他一闪身,就立在了优昙钵树上,缭绕出无尽佛光。
沈炼拂袖一笑道:“本就是为见你这金刚揭谛法门而来,我求饶干什么。”
金轮王能让佛门禅主级数的人物都礼敬有加,当然不是靠着金寂国国主的名头。只要有这棵优昙钵树在,金轮王就可以借助它的佛力,将收服的十六个金甲神人化为金刚揭谛,至于所谓十六金刚降魔大阵,不足十六之数,也可以摆成。
沈炼手指轻动,那些往生之力,如飞瀑横流,如刀枪剑戟,左突右冲,却始终突围不了这金刚揭谛所化的大阵。
其也无甚玄妙,仅是这些金刚揭谛力量雄浑,道法难伤而已。
金刚揭谛可谓得了五行之‘金’,佛家又言‘不可被毁坏、替换之法为金刚’。实是有非常之妙,足以令他照见自身。
沈炼见得那些往生之力徒劳无功,也不着恼,微微一笑,不沾人间烟火地敞开袖袍,所有的柔和白光都钻进了袖子里,毕竟这些往生之力,后面还有用处。
既然是金刚妙法,他也不急着破解。不过五行之中,火能克金,生克之道,最能体察五行变化,故而沈炼张了张口,登时化出一团火焰来。
那火红艳艳的,好似正中之日,一经出现,此地的温度就陡然升高,蒸腾的热浪,让优昙钵树那大如雪梨的叶子都纷纷卷缩,金轮王更是感到面部灼热。
他冷声一喝,两眉间放出毫光。
十六金刚如同鼓气一样,身子不断攀升,头顶青天,脚踏大地,火焰虽然猛,也只是烧到了小~腿。
沈炼身子飘浮虚空,只摇了摇头,手指朝火焰一指,许多青气咋现,融进了火焰当中,以木生火,火焰大为凶猛,势头拔高,竟然生生将十六金刚降魔大阵镇压住。
他一派从容不迫,还犹有余暇向金轮王瞧了一眼,看得对方心中一寒,这人怎么练出这么可怕的法力来的。
金轮王固然有堪比罗汉金身级数的实力,但是心性修为却没有到这一层级,即使胜观寺的那位高僧,也是最后生出解脱心后,方才有了罗汉境界。
他惊骇无比,自己已经出了一半的法力,还不能压服这道士,看来只有拼一把了,再也顾不得是否事后会陷入反噬,心中发狠,全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来,优昙钵树的果实纷纷发黑,丝丝缕缕的精气似投入他身体中某个无底洞,顿时他眉间大方毫光,投入金刚揭谛身上,随后金刚降魔大阵运转起来,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结界,将沈炼生生困在其中。
(未完待续。)
第218章 邪神
沈炼的火可以烧毁草木,龟裂坚若精钢的岩石,蒸干滔滔不尽的河水,唯独不能让这些金刚揭谛的身躯有半分损坏。
他们也是自血肉凡胎化生,偏偏坚韧处,近乎不可摧毁。
沈炼深刻感受到这十六个金刚揭谛并非是因为身体结构异常,而是因为他们每一个人身上都有一种不可明说的道韵,那就是‘金刚’,不可摧毁为至坚,不可替代为至道。
这既是金行到了极点的‘道’,也是自人世间中披荆斩棘而出的‘道’。可惜这些金刚揭谛的主人,并没有深刻理解到其本质的力量,只得其力,不得其法,更不得其用。
就好比明明拿着现代的热武器,却用来和人贴身肉搏,占了一点材质坚固的便宜。
沈炼眼中,所谓金刚降魔大阵处处都是破绽。
在金轮王眼中,沈炼发出的火焰,在金刚揭谛的力量下,逐渐湮灭,沈炼能够躲避的空间越来越小,等到最后,只要他不放手,他能把这东方来的道士碾压成靡粉。
嘴角挂上冷酷的笑容,这道士如果冥顽不灵,他就把他活活钉死,灵魂永远沉寂在黄土中,和那个人一样,永世不得翻身。
全身心释放力量的快~感,让他仿佛成为了天地的中心,心念一动,这些金刚揭谛就能帮他扫平一切阻碍,睥睨万物。
可沈炼愈发觉得这些金刚揭谛的笨拙可笑,信步虚空,悠悠道:“何为金刚,无能截断者,以故名曰金刚;道不可议,诸法亦不可议,以是为金刚。”
所有火焰在同一刻湮灭,沈炼步步莲华,恰然清吟,猛地探出手,就轻易洞穿了一个金刚揭谛的心脏,无数金粉挥洒出来,形成一个个如蝌蚪一样的符文。
沈炼并不停顿,又是一步,故技重施,抓破一个金刚揭谛的心脏。
只瞬息间,就把一十六个金刚揭谛毫无疑问的将心脏洞穿,满空都是金粉符文,最后汇聚在一起,形成九层阶梯,沈炼自空而上,落足阶梯,同金轮王平等对视。
金轮王眼中不可置信,在所有金刚身陨时,整个人的身体猛地狂涨,随后轰然塌陷,出现了一个血淋淋的眼睛,对着沈炼,发出一道光线。
诡秘,可怕,自宇宙中最黑暗处而来的神秘力量,用着跟光一样的速度,直接洞穿了沈炼的右手的手掌。
然后眼睛缓缓闭下,沈炼在右手忽然被那只眼睛发出诡秘之力洞穿的刹那,横移一步,一道五色剑芒,在眼睛闭上之前,直接镶嵌入其中,好似豁然贯通了两个不同的世界,造成了空间漩涡,无数雷电开始闪烁。
当方雁影赶到时,只看见了光秃秃的优昙钵树,通体焦黑,没有叶子,没有果实。师叔背负着手立在树下,神色略有些不自然道:“不要过来。”
方雁影道:“师叔你怎么了?”
然后她看到师叔忽然伸出了手,一道残影在她眼前晃过,只差一分,就能波及到她身上。大地上出现一条深深的沟壑,整整齐齐,就像其中的物质活生生消失了一样。
其实她不清楚,如果不是这里有一棵优昙钵树,整个金寂国的国都都会在刚才的空间乱流下,成为死城。
沈炼的左手狠狠握住右手,右手的手中空了一个洞,本来晶莹如玉的皮肤,变得幽黑。
左手不断冒出金色的丝线,一圈又一圈的绕着右手,幽黑的气息缓缓下沉,堆积到手掌上,让沈炼那一只右手,变得浓黑如墨,几乎要滴出墨汁来一样,显得分外扭曲可怖。
沈炼终于开口说话了,道:“有时候我太自满了。”
适才金轮王身死的时候,身上的那股邪气也随之爆发出来,沈炼对次早有准备,唯独没有想到一位伟大的存在自宇宙深处,通过那一刻金轮王邪气的反噬,将一股精粹的诡秘力量降临此世间。
血淋淋的眼睛正是那位存在的显化,发出的诡秘之力,超出了沈炼的认知,速度跟光一样快,根本没法抵挡。
如果他稍稍迟疑,等那只眼睛闭上,将会迎来第二次攻击,且更胜前次。
他只是通过蛛丝马迹知晓金轮王献祭的邪神十分厉害,却绝对想不到,通过无穷遥远的距离,其降临的力量,依旧能伤害到他。
他大意了,在大意的背后,是近来一帆风顺而滋生的骄傲自满。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自满和自傲本就没有明确的界限,这一次的的确确给了他一个天大的教训,如一盆凉水浇在他身上。
肉~身的痛苦,以及心灵的鞭策,使他的气息从缥缈出尘朝着真实沈沉转换,甚至不自觉带了一分邪性。
沈炼知晓自己虽然镇压住了那股邪力的反扑,却更清楚明晰心中侵染了一丝抹之不去的邪气。而且每当他发现那股邪气位置时,其马上就消失掉,根本无从琢磨,难以下手。
方雁影小心翼翼道:“师叔,你神色有些不对劲。”明明师叔皱着眉头,但是嘴角偏偏不自觉勾勒出一抹邪魅的笑容,看得她心头发寒,直冒凉气。
以往的师叔绝不会是这个样子,她的直觉告诉她师叔身上一定发生了一件可怕的事。
沈炼叹道:“连你都能看出来了,可见这次的麻烦实在不小。”
方雁影立即道:“师叔有什么我可以帮上忙的,你尽管吩咐。”
沈炼轻声道:“能解决我目前情况的,我已经想到了三个办法。”
方雁影松了一口气,有办法解决就好,何况一共有三个。
她道:“师叔,要不咱们立即去着手解决。”
沈炼道:“可其中有两个办法,根本就不可能做到,咱们只有用第三个办法,也就是按照既定的计划上大雪山,入燃灯寺。”
第一个办法其实是沈炼去找陆九渊,可是这根本就不可能做到,因为陆九渊根本就找不到,人去了星河深处了。
第二个办法就是修习衍虚的他化自在天魔妙法,甚至还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令他炼化这道邪力,此法自然是空谈了。
唯有第三个办法,连他都难以确定能否成功,那就是点燃他的心灯,以自身之力,驱除邪祟。
(未完待续。)
第219章 风雨雷电
如果是一般的邪祟,沈炼心念一起就能以无可截断之剑意将其破灭,但这次对他造成伤害的邪神恐怕在整个宇宙星河中都是凤毛麟角的厉害人物,那一丝邪力的精粹,远远超乎沈炼的预计。他试图观想‘上清灵宝自然锁心定神真解’的先天神祗来对付邪力,居然能被其感应到,提前搅乱他的心境,令其澄净的灵台,如同水面荡起了波纹,无法将先天神祗观想出来。
同时沈炼也明白了这一丝邪力是自带灵性的,只这一点就让人无比震惊。世间除了修道的妖灵以及人类之外,灵性很难出现在别的事物上,如果一件上好的法器有了灵性,便如同未曾越过龙门的鲤鱼一样,只消越过龙门,就有可能进阶为法宝,从而自主修炼。
连一丝法力都能滋生灵性出来,这简直就是传说中‘法有元灵’的境界,到了一步,也几乎不会陨落了。
无论对方多么伟岸浩瀚,沈炼现如今还是得将这一丝邪力驱除,况且福祸相依,至少此次的困厄,让他得以警醒自身,如果怀着骄傲自满心去了钟山,即便他勇猛精进,存活的可能性依然不大。
朝小雨早已经回到了即墨峰罗教的总坛,清除了有异心的手下,借着这次罗教受到重创,她重新整编了罗教,制度更加森严,凡是不尽心尽力的人都会遭到教规的惩罚,凡是能够做事情的人皆得到了赏赐以及升迁。
整个罗教的势力大不如前,但朝小雨对罗教的掌控力终于臻至了顶峰,在整个元洲各个重要地方,以周天之数,布下三百六十个分坛,每一位坛主都有各自独特的能力,即使遇到还丹修士级数的人物,都能有应对的手段。
同时以神灵之尊,朝小雨敕封了四位附属之神,替她掌控罗教,人称风雨雷电四大神使,皆有鬼神不测之能。
短短时间,就完成一幕幕壮举,朝小雨的执行力,放眼整个修行界,都难有人出其左右,只是她并没有多少欣悦之情,立足在一块风化的巨岩的上,溶溶月色似一层薄纱覆盖她曼妙的身段,足能颠倒众生的天颜,微微拧着,有些清冷。
直到如今,她还没有找到天梦仙子的行踪,同时那庞大的组织惊鸿一现后,就突然了无痕迹,即使佛门八宗的禅主聚在一起,共同决议派出道生、僧肇、道融、僧叡这‘沙门四圣’,入世探访,都没有找到那组织的一零半爪。
朝小雨深刻怀疑那个恐怖组织的首领就是衍虚,只是没法证实,甚至天梦仙子也在那个组织中。她再度拿起了手上的一张布帛,这是风雨雷电四大神使中的风使传回来的,上面仅仅写着三个字‘七月半’。
七月半显然是个日期,况且今年的七月半已经过了,还有不到十个月才是下一个七月半,那一天究竟意味着什么,仔细算来,那一日怕沈炼也应当到了钟山。
朝小雨轻轻一叹,希望他能活着回来,不然于公于私,在日渐艰难的世道里,她都很难撑下去,更遑论立下不朽的大教了。
金寂国的国主死去后,所有的国民连同大部分官员和富人都在狂欢,因为金寂国以强权压榨国民实是不得人心。
可是国不可一日无主,大部分人都想推举沈炼作为他们的国主,接受他们的拥戴,但等他们去找沈炼时,这来自东方的神秘道士已经渺然无踪迹。
一个青衣道士,一个负剑少女,出现在茫茫的荒原上,凝实的黑土地里只留下一个人的足印。足印不是负剑少女的,而是袍袖空空的青衣道士。
这是历经数十万年的冻土层,就连修士的飞剑,都难以在上面留下痕迹,可是青衣道士,每一步落下去,都足足有三寸印子出现。
足印间隔的距离是一尺,绝不会多,也绝不会少。
方雁影跟在师叔身后,眼中的忧虑之色,总也抹之不去,因为师叔如今经历着她没法想象的痛苦,偏偏被他压制住,可是依然会泄露出一些端倪,也就是那一步步足印。
如非有不得不宣泄的力量,便是最轻薄的雪,都绝无可能留下师叔的半分痕迹。
沈炼一只手净白如玉,另一只手缠着白布。过山的时候他不说话,过大地裂缝时也没有说话,沈炼已经足足十日没有开口说过一个字,只是不停机械的走着。
甚至方雁影还有些庆幸师祖留下的足印,因为有时候她一个恍惚,就发现师叔毫无气息,看起来有一种死寂的味道。
直到某一刻,方雁影越过师叔的身影,眼中尽为雪白。
因为仿佛天地间所有的风雪都到了前面那座山上,除了白茫茫的雪,再也看不到其他的景物。
沈炼终于停了下来,舒服的伸展了一个懒腰,略带着哈欠道:“终于到了。”
这一下子懒腰的舒展,像是被冰层覆盖的河流突然融化,即便还是很冷,可所有人都清楚,春天要来了,没有任何事物能够阻挡春天的到来。
沈炼的一只手依旧用白布缠着,密不透风,可是整个人一扫过去那段时间的死寂,格外清新自然。
他足下的冻土竟然冒起了绿色的嫩芽,只一眨眼就生长到半尺高,开着金色的小花,沈炼步态悠然的朝大雪山走去,他走到何处,何处便有野草花开,金色的小花铺在冻土上,就像是一条黄金铺就的道路。
佛教有个故事,当初佛陀自九天上往凡尘走下来时,有帝释天以金刚法,化黄金阶梯,让佛陀踩在上面,降临人世,宣扬佛陀的浩瀚威严。
沈炼当然没有帝释天作为陪侍,可足下的金色小花也染了金刚法,固然不及帝释天的法深刻玄微,但也得了金刚之意。
风雪不能染,冻土不能阻。
一朵朵金色小花,欣欣向荣,最后随着沈炼的脚步往山上蔓延。
从而开出一条金色的曲径,直通大雪山深处。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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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0章 铜棺上的孤灯
方雁影开始还能跟上沈炼的脚步,到后面那些风雪每一片都似有千钧万钧的力道,压在身上,迟缓她的行动,而且这一山的天地元气如同皆是有主之物,她根本没法吸纳,脚步越来越沉重,最后整个人都仿佛失去了意识,麻木的跟着沈炼遗留下的足印走着。
如果她没有踩在金色小花开辟的道路上,这座雪山根本上不去,甚至可能永恒冻结在雪山某一处,陷入不生不死的局面。
而沈炼依旧不疾不徐的走着,一开始上山时他足印很重,到后面足印愈发的浅,金色的小花开得愈发淡薄。
大雪山不见日光,不见月光,不见星光,唯独只有雪。
沈炼赤着足,走到雪山深处时,天地间已经完全一片黑暗,簌簌飞雪飘动,寒风轻啸,让天地越加清幽冷寂,这里除了沈炼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了,连同金刚法都没法化成金色小花。
终于沈炼止步了,这里不知道属于大雪山何处,但沈炼清楚了一件事,大雪山便是燃灯寺,燃灯寺就是大雪山,两者本无区别。
连同那位白衣僧善觉都没法改变这事实,因为这大雪山并非天地生成,乃是一道近乎不灭的灵禁所化。
故而这里面没有别的法,也无自然的元气。
沈炼闭上了眼睛,关上了五感,仅仅凭借着元神跃动间的一丝灵应,从容不迫的朝一个地方走去。
在他迈动第一步时,一根尖厉的锥子出现在了他的落脚处,关闭五感的沈炼似乎并无觉察,顺势落脚。尖厉锋锐的锥子,并未沈炼柔嫩的脚掌,反而被压了下去。
沈炼每一步都会出现一个锥子,从万古不化的雪地里冒出来,然后被沈炼赤足低着,缓缓压进雪地中。
锥子并非幻术,而是成实宗的佛器,叫做‘法空锥’,人称‘沾到此锥,有法即空’。意思是此锥能吸纳别的法力,让其失去神通,而且此锥的材质堪比金刚钻石,坚固锋利,除非金刚法体之类,都很容易被其刺破。
可是‘法空锥’在沈炼面前失去了效用,沈炼完全成了一个封闭的小天地般,不出半分法力,而肉~身也有了些金刚法体之类的特征,比诸法空锥的材质也不遑多让。
一共十八道法空锥,步步落空,沈炼睁开眼时,如同实质的黑白两道精芒从眼中流露出,破开空间迷障。
黑暗的雪山中,两道分属黑白精芒纠缠,成为一面圆形磨盘,转动黑白之色。水之黑,金之白,皆在镜中,有徐徐涟漪,不断吸纳周遭的黑暗,像是在擦拭虚空一样,黑暗就被黑白磨盘抹去,最后整个磨盘变了浓黑之色,唯独留下中心的一点精白。
沈炼前面出现了一口铜棺,上面斑驳的铜绿,象征着无穷的古老,仿佛经历有亿万年的岁月,才会留下如今的痕迹。
铜棺的一头,放着一盏赤色的孤灯,灯火如豆。如果一盏灯有了光,会慢慢放射光芒,直到消失在黑暗中。
可是铜棺上的孤灯,光芒到了沈炼身处的位置,就恰然定住,不外露半分。
光的速度,已经是宇宙中最快的速度了,而每一点光,都比微尘还有小上许多倍,无法想象有什么东西能够定住光。
但这里的光偏偏就定住了,不~泄露分毫。
方雁影跟了上来,却看不到师叔,同时也无法动弹,天地间自由一股不可违背的法则定住了她。
在孤灯出现时,黑白磨盘就消散了,或者说融入了灯光之中,所以沈炼心里有一种特别的感触,他仿佛也是光的一部分。
棺材是用来盛放死人的,灯用来照亮亡者的归途。
一盏孤灯,一口铜棺,是否也有象征死亡的意味呢。
有生固然有死,有死随之有生。
沈炼只觉得自己的元神开始受到一股死亡之力的侵袭,鼻孔、嘴巴、眼睛、耳朵都流出了血。这盏灯点燃了他的元神,让他身体承受不住元神燃烧释放的能量。
沈炼走到了孤灯前,没有管那个出现在金寂国的白衣僧究竟在何处窥视他。
如果这一盏灯不灭,过一会,世上也许就没有沈炼了。
因为黑白精芒散入灯光中,沈炼觉得他是光的一部分,其实并没有错,但是也让他开始面临最大的险境,就是化为光芒。
沈炼一只手伸入了灯火中,正是那只被邪力侵袭的手,一丝丝邪气在灯火下毫无反抗之力的被点燃,同样沈炼手上的血肉也寸寸成灰。
沈炼看起来就像是光人一样,散发着淡淡的光晕,眉心的祖窍开启,放出五色毫光,同孤灯的光芒汇聚。
光是很奇妙的东西,如果能够感知光的一切,就可以看到过去发生的事,光会朴实的记录它的经历,录下曾经见证过的历史。
沈炼恍恍惚惚间看到了历史,看到了过去,看到了铜棺的来历。
当沈炼的手伸入孤灯时,铜棺也发生了变化,里面冒出一股无比强横的滔天气势。好在大雪山现在只有沈炼、方雁影以及暗中窥视的白衣僧,便再无别的生灵,不然那些普通的生灵,会在气势下,神魂重创,黯淡本性灵光,遭受生生世世都不能摆脱的伤害。
方雁影在滔天气势下成了一个血人,但她更加担心沈炼的状态,她不知道前面的沈炼发生了什么事,因为光定住了,她的灵觉被封闭了,五感在黑暗中丧失殆尽,自己的身体一步都不能动弹,没有任何时候,会比此刻更加让她无力。
还好她捧着五行神剑,这把剑本来静寂无声,可在滔天气势下,受到气机牵引,发出剑鸣开始对抗,只是它仍旧受到了那滔天威压的压制,剑鸣低沉,只是让方雁影随之好受了许多,居然可以行动了。
她捧着剑,一步一步往前面去,眼中尽是黑暗,她不知道自己离师叔还有多远,甚至不清楚师叔就在离她不远处。
捧着神剑,迈动沉重的步伐,靠着不变的坚持,她在黑暗中踽踽前行。(未完待续。)
第221章 不为成佛
沈炼的手上还燃着火,铜棺已经缓缓开启,里面什么也没有,或者说只有一股万载不化的淤积怨气,放出无边无际的滔天气势。
仿佛在无数年前,这口棺材里埋进了一位了不起的人物。
那人消失后,铜棺却沾染了他幽闭在里面而遗留的怨气,足以摧毁世间一切生灵的神魂。
青灯本如豆,却猛烈燃烧了起来,它有了沈炼的元神作为燃料,火焰更旺盛了,所以那些怨气一出来,就扑进了火焰中,熊熊燃烧。
一时间火浪翻滚,纵只在方寸间,也给人一种广大无边的感觉。
沈炼感受到自己的元神在火焰冲击下变得支离破碎,他的记忆也开始混乱,这具身体过去主人的记忆渐渐清晰起来,不仅如此,连他作为穿越者本身的记忆也清晰起来。
澄净的一尘不染的心头灵海,在两种记忆的冲击下,变得浑浊不堪。
在记忆最深处,沈炼看到了一个男人的背影,那人的背影很熟悉,又很陌生,似乎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但又深深铭刻在灵魂深处,给他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切感。
层层画面出现,又各自交相融洽,甚至连过去做梦出现过的场景,也到了记忆当中,分不出真假,或者每一处都是真,每一处都是假,根本没法说明白。
所有的画面都像百衲衣一样,胡乱拼凑起来,形成了现在混乱的他。
或者说是一个懵懂孩童,出现在街口,四面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而他身上穿着华美的衣服,面容俊美,透露出一丝丝不属于人世间的超然气质。
他的面前走来位提着篮子的女子,年轻貌美,白衣长发,温润的眼神,似要滴出水来,他看着她,觉得这女子很面熟,和一个叫做七秀的女孩很像,但是七秀是谁,沈炼已经想不起来。
他没有失去记忆,只是模糊了自我。
心中不免就起了疑问,她是谁,而我又是谁。
刹那间就闪过这些念头,点点清香钻入鼻子中,让他神智一清,原来她提着的篮子里,有一朵五茎莲花。
莲花不算稀罕,可是五茎莲花就很是稀罕了,寻遍千朵万朵,未必也能有上一株。
沈炼知道了莲花的珍贵,于是叫住年轻貌美的女子,低声道:“你的花我买了。”
年轻貌美的女子停住了,柔和的声音竟自带着一丝天然的媚意,扣动心弦,让人心魄不由为之动摇,“我的花不卖。”
沈炼禁不住道:“怎样你才会将它给我。”
年轻貌美的女子美眸泛起一丝丝奇异的色彩,久久的打量着他,最后幽幽道:“你答应我一件事,将来不许忘记我,我就把这花给你。”
沈炼心想道这么简单,然后道:“可以。”
“你不要后悔。”女子放下花篮,深深看了他一眼,随着丝丝女子独有的体香,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她也不见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沈炼提起花篮,他现在的身体只有七八岁。故而街上出现一道特殊的风景,一位粉雕玉琢的孩童,提着花篮漫无目的走着,引来行人的指指点点。
这里的人似乎都很淳朴善良,只是惊奇,却无人心里起坏心思,要拐走这可爱的孩子。
后来他不知不觉走进了一间寺庙,这间庙存在闹市中,却无人祭拜,更没有人进来。大殿上坐着一尊佛,面容枯瘦,静寂不语。
沈炼心中突然冒起一个念头,道:“这佛好可怜,没人祭拜,所以才这么瘦。”
他提起手中的篮子,走到佛前,将珍贵的五茎莲花献给他。
佛接到五茎莲花,绽开笑容,许是因为脸太干枯,所以笑着也给人一种愁苦的感觉,他道:“善良的孩子,你在来世,一定会成佛的。”
沈炼听到这尊佛的话,很不高兴,因为他今生好好的,为什么要期盼来世,还有就是,他并不想成佛,没有原因,好像就是天生不想成佛。
因为他心中隐隐有个念头,他会比佛还要伟大。
这是迷一样的自信,可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沈炼想要拒绝,但一件可怕的事情出现在他身上,因为他身子竟然不由自主的开始下跪,同时这尊佛微微笑着,伸出一根手指,似乎要给他授记。
沈炼万分抗拒这种做法,只是完全没法反抗。
在他无能为力时,从心底响起一声清鸣,那个声音不知从何处来,但是一种血肉相连的一样情绪随之滋生,他不知为何,身体里涌出了莫名的力量,让他一点一滴挣开了束缚,最后沈炼看着佛,从从容容道:“我只修今生,没有来世,更不成佛。”
佛的笑容敛去,面庞扭曲起来,用着如同地狱一样森寒的语气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
五茎莲花不断扩大,这尊佛飞身到了莲台上,沈炼在底下,渺小如蝼蚁。
只是他手掌摊开,出现一盏灯,灯盏如长条,里面中空,盛放灯油,火焰冒出来,散发着一种莫名的意境。
清悠的光,恰然布满整座佛殿,却又不往外面泄露分毫。
佛被光罩住,枯瘦的身躯,出现斑斑点点,泛出铜绿色,十分恶心骇人。
然后沈炼笑了,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成了原本的模样,说道:“你就算是真佛,也不能逼着我成佛,更何况还得是来世。”
“我就是佛,我是定光如来,我是燃灯古佛,你对佛不敬,当下十八层地狱,万劫不复。”宏大雄浑的佛音发散开来,静谧不动的光随之起了涟漪。
“你不是。”沈炼十分平静,缓缓说道。
他在那一声清鸣下,找回了自己,那是五行神剑的声音,两者间独有的联系,拯救了他。这一盏灯本就是不那么好见,但棘手层度,还是超过他意料,只不过他本就没得选择,如果没有那灯火,他怎么能驱散邪力,又如何得见心灯。
但这人虽然不是燃灯古佛,也跟那位曾经指点佛陀成道的燃灯古佛脱不了干系。
因此不能迈过这个坎,他终归还是会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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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章不动心
这尊佛似乎很愤怒,许多化身同时出现,只眨眼不到的功夫,沈炼就被一圈的佛团团围住。
沈炼没有一丝慌乱的情绪出现,因为于他而言最可怕的时候已经过去,那就是他在心灯下,记忆支离破碎,忘记自我的时候。
如果明白自己是谁,纵然面临任何危险,他都能从容不迫的去应对。
他一生中遇到的艰险不算多,也不算少,但是他的态度始终如一,平淡相对,胜了便过这道坎,败了之后,也就再无意识,也不会有什么沮丧、绝望了。
对于生死之间的大恐怖,常人定然是没法波澜不惊的。可沈炼天生就有一股纯粹的淡然心境,始终不会为此多做波动。
周遭每一尊佛,都是忿视的神情,如明王生怒,可化大千世界为灰烬。
沈炼闭住了双目,睁开了心眼,浑身有一种说不出的干净剔透,那就像是天上的云,落在水潭中,化为聚聚散散,分分合合的影子,千变万化,又得水之晶莹。
在心中慧眼,周围的佛依然没法分出区别,而且他们绕着沈炼周身飞速转动,圈子不断缩小。
沈炼没有那么大的法力,可做十方俱灭的神通,消灭这些化身,因此他需要珍惜出手的机会。
心中慧眼看不见并不要紧,他在寻找一种感觉,冥冥中的一丝感应,总能找到对方的致命破绽,一击建功,走出这个困境。
外面方雁影已经走到了沈炼旁边,师叔的手抓起那盏孤灯,已经没有血肉,只剩下白骨,旁边是铜棺,里面有恐怖的气息翻腾,以及一点火星就在其中。
仿佛那一点火星只要一动,就会将所有的气息点燃,燃成滔天烈火,毁灭一切,连同师叔的肉~身以及她在内。
她不能帮忙,因为她握着五行神剑,呼吸一致,体内所有的剑气都注入神剑中,发出清悠的剑吟,在虚空出现道道剑痕。这是神剑有灵,自发护住。
而周遭虚空,一个白衣僧的身形若隐若现,速度快过了方雁影的灵觉感知,根本没法扑捉到,现如今仅仅靠着五行神剑发出的剑吟波动来死死撑住,不让对方靠近分毫。
她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的神念已经扫过师叔手上那盏灯多次,每一次对方都似乎发出一声惨嚎,随之而来便是一种让她极为不舒服的贪欲。
方雁影清楚那盏灯的珍贵,但是对于一位佛门高僧依然有如此的贪欲,分外不能理解,因为贪欲越重,越难以解脱。
铜棺里面的恐怖气息如今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将那一点火星包围住,在火星下面,铜棺底部,渐渐涌~出一滩黑稠的液体,开始慢慢蠕动,不知到底是什么样的怪物。沿着铜棺的四壁开始往上攀爬,但最后都会遇到一层无形的禁制滑落下来。同时浓黑液体,无时无刻不在释放那恐怖的气息,充满铜棺,围着火星。
那一点火星寂然不动,所以恐怖气息没法得到那一点火星,将其作为引子,点燃气息,释放出恐怖的力量,从而真正冲破铜棺的枷锁中,将那一滩浓黑液体放出来。
于沈炼而言,他真正的感受就是,团团围住他的佛,离他愈发的近了,最后只在咫尺之间,只要再靠近一点,就可以将他碾压成靡粉。
沈炼并没有反抗,越到此时他越发冷静,然后嘴角勾起,露出纯净如莲华的淡淡笑容,任由那些佛继续靠近,心中静寂,竟然观想起‘上清灵宝自然锁心定神真解’。
这是世间无上精微的炼神法门,一旦运转,当真是寂寞虚渺,清静无为。
他的确没有发现周围佛的破绽,可发现了一个不是破绽的破绽,如果这么怒,为何不如电光石火一样,迅速惩罚他。
沈炼于此刻,接着玄微奥妙的炼神法,进入类似佛家所谓‘不动心’的境界,一念不生,万般皆是虚无,如镜花水月,过不留痕。
最后所有的佛都静止了,融合在一起,化成一位黑衣僧,沙哑着嗓子道:“原来你学过无上超脱人物遗留的法门,看在那位伟大存在的面子上,我可以放过你,你只要助我出去,我还可以帮你做一件事。”
沈炼淡淡笑道:“我想知道你如何能不放过我。”
他即便笑着,说着激怒黑衣僧的话,本心却纹丝不动。
沈炼经过心火的考验后,元神有了一种说不出的变化,在他观想‘上清灵宝自然锁心定神真解’时,元神就化成了一条滔滔河流,其最内里出,却是承载河流的河道,寂然不变。
外在那一层河流,能够审时度势,千变万化,遇到坚韧的山就绕开,遇到小石子之内,就直接冲快,自然而然做出最有利的选择,可是河道的大体方向,是没有变化的。
元神之力充盈澎湃,却始终不离那一点寂然不动的核心。
黑衣僧冷哼道:“你不可能永远心里不起一丝波动,就算如此,我也能永远将你留下。”
庙宇消失了,面前是滔滔黑水,倾尽一切。
每一次黑浪起伏,都如一位远古魔神在咆哮,上面随后也确然出现了二十四位魔神,个个有如诸天一样广大,沈炼渺小得如尘埃都算不上。
似乎所有的魔神都托举着一颗沉重的天珠,一个接一个朝沈炼投掷过去,要将他压得永世不得翻身。
一座山朝人飞来,就足以让人惊骇欲绝,丧失判断,甚至山洪爆发,都足以让无数生灵在面对那浩荡天地之威时产生绝望。
面对如此可怕的攻击,哪怕是幻象,也难以不产生动摇。
沈炼只是轻轻吐出了两个字‘剑来’。
这剑不是说的外面真实天地中的五行神剑,而是一挂天河。自沈炼心中起,元神所化的滔滔天河。
璀璨的白芒,一经出现,就如九天神龙,瞬息间穿过重重被投掷过来的天珠,放出无量光明,瞬间就把黑衣僧笼罩了。
那是一抹无比动人的剑光,似神龙摆尾,冲杀黑衣僧后,又往天空而去,顷刻间就空间崩塌,虚空乱流。
(未完待续。)
第223章 冥土
此时方雁影本全神贯注于对付那来无影去无踪的白衣僧人,听到铜棺发出一连串噼里啪啦声响,铜棺中竟然出现无数悠扬的佛音,同哗啦啦的剑吟交杂在一起,整个铜棺都变成浓黑墨色,像来自最幽最暗的宇宙。
一点灵光从铜棺中乍然飞出,融入沈炼的肉~身中。他终于将一点灵光,从铜棺脱身出来,也感受到了那血肉尽皆被烧掉的可怖剧痛,动摇他的心神。
只是鲜活的痛苦,也无法掩盖驱走邪力,内心澄澈的欣悦。
放眼四周,此时虚空中尽是一道道剑痕,且还在不断增加数量。
虚空本无物,可是却能留下这些剑痕出来,若让天下学剑之人瞧见,怕是会大呼能见如此神迹,死也无憾。
方雁影见得沈炼恢复神智,心里有了寄托,一下子软到在地上,她再如何厉害,体内的法力也支撑不住催动五行神剑的力量,那剑也随之插在地上,虚空的剑痕不再增加。
一朵雪莲滋生,上面风采过人的白衣僧出现,其实再多一会时间,他就能夺到那一盏心灯了。
“善觉和尚你也是累世修行的高人了,何必做此鼠辈行径。”沈炼眼帘中闪过细若游丝的精芒,瞧着白衣僧善觉淡淡开口道。
善觉大笑道:“众生本无差别,到得彼岸,脱出苦海,更不分手段,只看结果,沈道士这种话不该是你这种人物当说的。”
沈炼冷冷一笑道:“果然是舌绽莲花,足以颠倒黑白,只不过我心中自有不可动摇的理,说这些并无什么意义,如今你想用什么条件,来换你能活着离开大雪山。”
善觉抚掌叹息道:“我早就听我那师侄说,青玄沈炼,便是道门中下一个陆九渊,只是如今看来,你也只得了陆九渊的狂傲而已。”
他师侄就是佛门八宗之一成实宗的当代禅主,法名‘妙谛’,当今佛门中佛法最高的人物之一,要知道佛门八宗的禅主也非个个都能成菩萨果位,遁破大千,但是陆九渊昔年道未大成之前,曾和当时不足五十岁的妙谛有过同席论道,虽然那场论道后,妙谛出来面色苍白,如丧考妣,可是陆九渊却对着旁人说,此子有深沉如海之法,广大无边之智,‘妙谛’二字,非是虚言,佛门当又出一位菩萨。
能得陆九渊这样评价的人物,自是不同一般。
这样的人物,都评价沈炼是下一个陆九渊,可见如今青玄沈真人在修行界的地位。
沈炼不以为意道:“是不是狂傲,不是用口说出来的。”
在沈炼说话时,他手上的心灯就泛起涟漪,须臾间就到了善觉手上。善觉得意道:“沈道士这回你又作何说?”
沈炼眯着眼道:“真空大手,空间挪移,看来你所学确实很广博,只是刚才我清醒过来时,你就该用了,虽然会因此被我的神剑剑气伤了法体,你总归是能带着灯走的,你拜入燃灯寺,不就是为了这盏灯么,既然有我缠住那燃灯遗留的怨气,为何非要选择完全之法呢,哦是了,你是不敢受伤,这又是为何?”
大雪山是燃灯寺,燃灯寺也是大雪山,可是寺内并不该只有善觉一个僧人,但沈炼确然没有发现其余的气息。
他知道这其中定然是有缘故,只是线索太少,难以理清。
善觉得到心灯后,开怀一笑,说道:“因为我早就让他们都下了山,你可知道这座大雪山既是燃灯寺,也是一道灵禁所化,但你绝对不清楚这道灵禁的作用是什么。”
沈炼略微蹙着眉,然后道:“这底下镇压着什么事物?竟然能胜过燃灯所留的怨气。”
善觉心里安安惊讶,难怪此子如今名头之盛,还高过许多老一辈的高人,只这份通透的智慧,连他都有所不及,只是如今心灯在手,又无须担忧铜棺里面封印的燃灯怨气,他多年夙愿得以实现,难免少不了得意,他道:“底下并非别的事物,而是一方冥土,心灯和铜棺是整个大雪山的核心,一旦取出后,大雪山就会消弭殆尽,届时若无心灯指引前路,就会永葬冥土之中,生生世世,不得翻身。”
在他说完时,大雪山一截一截的化了,以肉~眼想象不到的速度,整座山都消失了,似乎从未存在过。
沈炼也没有在此之前逃出去,或者说他根本没有想过要离开。
足下有冰凉的气息,冲入他的体内,很是污秽,很是驳杂。
这里是真正的幽暗之地,但又不是完全黑暗,周围能看到几许鬼火,大致能瞧见此处的地形,这是一望无尽的平原,再没有任何血肉生灵的存在,他那只血肉被烧成飞灰的手,开始被冰凉气息侵袭,以坚定不移的速度,缓缓消融。
原来善觉不能受伤的原因是这个,一旦身体有所损伤,就不能保持无缺无漏的状态,那些冰凉气息,自然而然就会顺着这个口子,侵袭过来。
这是冥土的力量,源源不绝。
沈炼此时没有担忧,还略有些惊喜,因为按照他的想法,接下里会去净土宗祖庭凛冬寺,借一方净土,得那佛宗土行的妙道,只是净土宗身为佛门八宗之一,纵不及四大道宗,也差之不远,沈炼一人独闯,只怕力有未逮,如今却有了冥土这一选择。
净土无暇,冥土污秽,正是两个极端,但其中最精微奥妙的意旨,却是相同的。
他已经看不见善觉在何处,可并不担心,只能说善觉最大的错误,就是夺走了心灯,他微微一笑,将方雁影扶起来,旁边五行神剑发出婉转的五彩光晕,净化周遭冥土,抵御着冥土之力的侵袭。
善觉提着灯,悠然自得的走在污秽的冥土中。心灯有无上甚深的佛法,发出的光芒,岂是冥土之力可以抵挡,况且他身体保持着无缺无漏的状态,即使有少许冥土之力侵袭,也对他不能造成半分影响。
心灯中最大的危害,就是铜棺里的怨气,所以他一直知晓心灯的位置,但并不敢去拿,沈炼既然帮他除去了隐忧,他自然笑纳。
想到铜棺,他突然发现一件事,铜棺和心灯本是一体,他带走了心灯,怎么铜棺还不飞来。
随后他发现那些心灯的光,成了一条又一条的光线钻入他的身体中,他不由呼道:“锁心咒。”
(未完待续。)
第224章 天不老,法难绝
锁心咒所化光线,如丝丝缕缕,钻入善觉的窍穴当中,最后一溜烟往善觉‘灵山’之处进去,让他禁不住面色扭曲。
所谓‘灵山’,其实就是位于玄门弟子的眉心祖窍,见得灵山,方可成罗汉,成菩萨,因此‘灵山’对于佛门中人的重要性不言而明。
善觉眉心隐隐现出火红之色,正是精神力量发挥到极致的表现,想要将锁心咒的咒丝断去,否则灵台一旦被制住,任他天大的佛法也发挥不出来。
他甚至没有余暇去恼恨沈炼的阴险,竟然暗自在心灯中布置了一道锁心咒,专门坑他。
只是善觉越是挣脱,越是发现一件可怕的事,沈炼种下的锁心咒,竟然用的是往生之力。亡者往生之力,实是世间最为精粹、难缠的力量,不在其威力,而在于其一旦纠缠上,就跟世间生灵求生的本能搅合在一起,可谓难分彼此,更可怕的是这往生之力,用的是佛门咒法——‘往生咒’,天生有一丝佛法属性,让善觉更难驱逐‘锁心咒’。
他只能骇然沈炼的高超手段,用道用佛,不拘于法,简直天生的斗战圣者。
“天不老,法难绝,心有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善觉和尚,你逃不掉的。”有人从冥土的黑暗中走出来,单手托举着一口铜棺,另一只手却是毫无血肉,露出森森白骨,后面跟着位抱剑少女,情状诡异。
善觉手中的心灯嗖的一下就从他手中脱飞,照样落在漆黑如墨的铜棺上,大方光明,周遭鬼火在心灯光明下,登时烟消云散,照出地上的冥土,驱走徘徊在虚空中彷徨死寂。
善觉和尚见到沈炼找来,就清楚大势已去,他道:“你什么时候布置下锁心咒的?”
沈炼微微笑道:“这重要么,现在你需要给我一个放你离开的理由。”当初收集金寂国王宫的往生之力,其实便是为今日的事埋下伏笔,他非知晓过去未来,但有备无患的道理总是没有错的,若无往生之力作为‘锁心咒’的施法根本,要困住善觉就难了。
因为此人不但是金身罗汉,更精修‘二空’,在潜行匿迹,种种险境下逃生的本事,怕也是世间翘楚。
善觉长长叹了一口气道:“如果你不下咒,我定然能走得了。现如你为刀俎,我为鱼肉,自当任由你宰割了,我将成实宗的不二法门以及燃灯寺的心灯祭炼法给你,你便放我一条活路成么。”
沈炼神容变得冷淡,道:“看来你是依旧不死心,要了你成实宗的不二法门,妙谛禅主纵然如何大度,怕也不得不来找我麻烦,至于心灯祭炼之法,我又不需要精修佛法,便是把心灯祭炼到三十三重的无上境界,于我而言,依旧是外物,难道还要我改道易佛不成。”
倒并非是沈炼畏惧妙谛禅主什么,只不过他没有举世皆敌的心思,如今更无举世皆敌的实力,佛门八宗的禅主,修为精深,且向来各有压箱底的秘法,轻易招惹,自然大有麻烦。
他和善觉的因果,当然不能说谁有错,可一旦受了成实宗的不二法门,那梁子就结大了,毕竟善觉还可以说是脱离了成实宗,拜入燃灯寺门下,要找妙谛禅主为他出头也难有名义。
至于心灯祭炼之法,沈炼可是深有忌惮,佛宗之法,根魔法区别可谓十分微小,经年累月使用佛家法门,怕是自己也会不知不觉被改换根基。
古往今来多少个道家高明之士,就是这样被度化入佛门中的,虽说佛家一样有解脱法,但教义并不合沈炼心意,所以善觉两个条件,根本没法打动他,甚至第一个条件,还有坑他的心思。
沈炼自来是以德报德,以直报怨,若是易地而处,可不认为善觉会优待他,毕竟此僧能从成实宗脱身,为求解脱,转拜在燃灯寺下,就知道是个一心为求大~法,不计较手段的果决人物。
善觉见得心思被窥破,也不着恼,干脆破罐子破摔道:“你到底要怎样?”
沈炼淡淡道:“这一方冥土中究竟有什么秘密,会以整个燃灯寺来镇压,要知道就算没有燃灯寺,这里的冥土扩散,至多变成一个小阴山,隔出阴阳来,怕还不值得如此手笔,只是你既然敢对心灯生出觊觎,想来也只是顾忌冥土之力,最大的威胁,怕是已经不在,但你没有迅速离开冥土,显然还另有目的,我说的可对?”
善觉道:“总之是瞒不过你,你对佛家的法不屑一顾,可我对道家的法,却抱有好奇之心,实话告诉你,燃灯寺下本自镇压了一位来自天外的‘玄坛真君’,这位真君是道家天仙境中都极厉害的人物,据说在天外屡次同燃灯古佛争斗,只是他道行终究不及古佛,最后被困入掌中佛国。只是那玄坛真君刚烈,宁可自我道化,都不肯向古佛低头,最终死寂之意,布满佛国,令古佛的掌中佛国化为了冥土,甚至还留了一段真法在冥土中。
古佛为此生出嗔怒,最后留着怨气和心灯,镇压大雪山,封锁冥土。后来燃灯寺的第一代祖师,本是一位苦行僧人,游历自此,梦见古佛,就在这里传下道统,代代相传,薪火不绝。我若非为了心灯和那段真法,何必拜入燃灯寺中,没想到苦心孤诣这么久,最后却便宜了你。”
沈炼也不知他说的真假,还是编来的一套说辞,那燃灯古佛纵然不及佛陀,也是过去未来之中,宇宙星河内,顶尖的大能了,这位玄坛真君能和他争斗,纵然输了,怕也是难以想象的恐怖,想到这里,沈炼的心思更淡,甚至熄了探究到底的心思,总归是这方冥土能让他领略佛家土行精妙,便不虚此行。
他对着方雁影道:“你提着剑,送善觉和尚一程。”
方雁影得闻,没有丝毫迟疑,抱着剑一步一步往善觉走去。
善觉气得笑起来,道:“沈道士你当真非除我不可,要知道我还有许多其他的秘密,你就不想知道么。”
沈炼默然不语,方雁影更不疑虑。
(未完待续。)
第225章 婆娑树,长生果
方雁影持着剑,五色光晕流转,高高举起,只这么一斩,善觉的人头就应剑而落。
只是那从脖颈飞出的人头,滴溜溜一转,又复飞到善觉的无头身上,完丝合缝,丝毫看不出被斩落人头的样子。
方雁影陡然一惊,没想到这人的修行这么高,要知道头颅为六阳魁首,一旦断掉,人必死无疑,可善觉修行之高,竟然能令断头续位,看不出丝毫异样。
连头都可以接回来,怕是斩掉其余四肢也没有用。
善觉放声笑道:“沈道士还是你来动手吧,贫僧纵横天地间,可不想窝窝囊囊再去轮回走一遭。”
方雁影回头看了看是沈炼,师叔只是轻笑,她握着剑猛然又斩,那人头断后又接。
只不过随着斩头的次数越多,善觉的头颅以及身体的血肉越见干枯,方雁影也不知斩了多少次,最后善觉盘膝趺坐在地上,通身遍如黄金,只见骨骼以及皮肤,隐隐间金光从中泛起,旁边栽落一颗同样金黄的头骨,寂然不动。
方雁影这才收剑往师叔身边走去,沈炼见状吹了一口气,那金身登时化为靡粉,融入冥土当中,最后有泉水涌~出,汇聚成一片小湖泊,金色的靡粉混着冥土,化为金黄色的沙泥,一朵莲花从湖泊中滋生,摇摇曳曳,静谧安详,有悠远的禅意流露。
沈炼轻声道:“杀了他,你心里有什么不同?”
方雁影向师叔拱手道:“并无不同。”
沈炼面色带有嘉许,缓缓道:“只要存在,就可以被消灭,哪怕是长生真人和金身罗汉也一样,修为越高越要谨慎,但也不能失了勇猛精进的锐气,正如在湍流险滩中逆水行舟,其中心境,更需要细细体~味。善觉正是精进太过,方才有今日之厄,他死在你手中,死在我手中,其实并无不同,只是天道假我等之手,顺势为之。其实我此前让他提出条件,求得活路,也有网开一面的意思,他偏偏还要算计,可谓将最后一点求生希望都泯灭掉,两世修行俱为画饼,可惜可惜。”
方雁影道:“如师叔所言,善觉是两世修行,不是说转世重来,证道长生更难,难道他也是天纵奇才不成?”
沈炼哂然一笑道:“青玄三千年下来,两次证道长生的唯独有我师祖紫玲仙子,故而两次证道无比艰难,绝非虚言,但这放在佛家又不太适用,他们自有轮回秘法,能带着一身修为,重新再来,如此累世功果,集于一身,最后以大~法力冲破桎梏,证得罗汉、菩萨,只在这一点上,着实了不起,胜过我玄门中人。”
方雁影若有所思道:“这么说来,佛家的绝顶妙法,莫非还胜过我道家?”
沈炼道:“真是痴儿,大道就在那里,虽然达者无先后之别,却也怕夜长梦多,金身罗汉或许容易证得,可菩萨业位,千百世修行都未必够,流连人间,自有是非生出,生在阎浮,业在阎浮,时间越久,只会遭遇更多的危险,一个不慎,就是如善觉今日的下场。”
他顿了顿,又道:“佛家向来流传一句,有善男子过得无量量劫,就能成佛陀,可是无量量劫,多么悠长的时光,谁能保证期间不出事,故而我辈之人,只修今生,不求来世,如履薄冰,也能甘之如饴。”
沈炼说到兴起,手足俱动,露出一只手,森森白骨,非但不见鬼魅森森,犹有几分说不得的洒脱自在。
方雁影却有些难过,道:“师叔你的手还能好么?”
沈炼神情从容道:“有树名婆娑,上结着长生果,只要找到婆娑树,见证其微妙,我也能算是小有圆满,恢复这只手自是容易,到时也可以见陈北斗,一决雌雄了。”
方雁影道:“那这冥土我们还探索么?”
沈炼悠悠道:“便是有玄坛真君遗留的道意,现在的我也不欲多想,取一抔冥土,咱们就走吧。”
方雁影又看了看那一片湖泊和其中的一朵莲花,显然是极为珍贵的事物,毕竟是一位罗汉的金身所化,可见师叔的意思,分明是不要了。
她隐然间觉得师叔留下金色湖泊必有深意,但又参悟不出来,欲要问,又觉得落了下乘,因此开口不言。
沈炼用白骨之手抓出一抔冥土,登时冒出黑烟,甚至又消融了一截骨头,但他神色间略有些心满意足,并非他吸收了冥土之力,而是以身试法,参悟其中妙谛,对于土的认识又深了一层,冥土归藏死亡,收纳污秽,可谓有德,同净土孕育新生在天道眼中绝无高下之分,正如上善若水,水居万物之下,近乎于道。
领略其中意味,过了不久,沈炼就举着铜棺和心灯,一挥袍袖,心灯光芒万丈,在虚空划出长桥,施施然就带着方雁影出了冥土。
到了外面,大雪山已经消失,只能看到一个巨大的漩涡,正在缓慢转动,吞噬周围的荒原,不断扩大,沈炼沉吟一会,道:“净土宗离这里不远,剩下的交给他们来收拾残局。”
在沈炼和方雁影离开不久,两朵祥云飞来,上面各自立着一位僧人,面入满月,眼如莲华,僧衣飘动,风采难以言语形容,只二位僧人的卖相,在人世间说法,怕也是能引来无数的女信徒,也能令男信徒心生好感。
佛宗向来建宏伟寺庙来震慑世人,派出宝相庄严之僧,度化众生,二僧宝相,足以度世,才会行走人间,因此发现异样后,最早到来。
其中一位僧人道:“大雪山底下居然是冥土,出人意料啊。”
另外一位僧人道:“难怪善觉和尚会拜入燃灯寺,原来还隐藏着如此秘密,冥土之中若有魔物,我等镇压后也是一番功德,还能借此演化地狱道,造就小轮回,看来此是天要兴我们净土宗。”
“善哉,善哉,不过大雪山消失,冥土出现,必然有缘故,我们还是先通报禅主才是。”
“善。”
(未完待续。)
第226章 弱水之旁
钟山山脚下有一个村落聚集,无一例外,他们都姓陈,陈村在钟山脚下也不知呆了多久,连年纪最大的人都记不得了,他们中年纪最大的人是巫尊,活过了一千岁。
一千年可以在人间演绎无数悲欢,也可以几度王朝更替,对于这座小山村而言,一千年和一年并无什么区别,生活在里面的人,很少有人出去,也很少能有外人能进来,因为阻隔在钟山外面的无垠弱水,只有位于山上神庙里的山神才能带他们出去。
山神也姓陈,至于是不是陈村的人,已经无人知晓,也是因为他,所以陈村的人才能在钟山安居下来,因为钟山很大,大到从山这一头,走到另外一头,要整整两年世间,山那一边依旧是弱水,鹅毛飘不起,竹筏不能浮的弱水。
除了山神外,只有神侍可以飞过弱水,见到外面的人间。
神侍也是从陈村里面挑选出来的,只要做了山神的神侍就能在短时间就获得强大无比的力量,而这股力量并非是山神赐予,因为每一个村民都是神的后裔,山神掌控有开启他们体内力量的钥匙。
其实他们若能出去,就会知道自己有多么不同,即使陈村普通的村民都可以朝着太阳落山的方向不眠不休跑上一个月,也能赤手同大部分猛兽搏斗,只是在钟山光有这些并不够,每隔一段时间钟山就会有兽潮,如果没有山神的庇护,陈村就会被夷为平地。
山神固然一直庇护着陈村,但即使选神侍时,也不会下来,而是让巫尊选出人送到山上的神庙里。巫尊能够和山神沟通,也能为村民们治病,但是村民最敬畏的是,巫尊的房间里有一个透明的水晶球,从那里可以看到外界,看到人间。
村里的少年都有些向往外面的世界,甚至对此的渴望超过了成为神侍并获得本属于他们的强大力量以及种种知识。
因为钟山很大,但也很小,大的是地盘,小的是枯燥的生活。
年轻的心,是很难接受枯燥的,他们恨不得自己的呼吸就是天地的呼吸,恨不得去经历任何可以想象以及没法想象的刺激经历。
在所有偷~窥巫尊房间的年轻人中,有一个少年特别沉稳,因为他纵然随着朋友到了巫尊房间外面,也只是安静的坐在一棵大树下,低头瞧着地上的蚂蚁,仿佛蚂蚁搬家,已经足够有趣。巫尊房间的木门咯吱咯吱打开了,偷~窥的少年人们做鸟兽散,唯独他起身,恭恭敬敬朝着巫尊施礼,露出谦卑的笑容。
“陈金蝉你看蚂蚁搬家做什么。”巫尊的声音清澈如秋天的弱水,干净悠远,她看起来还和村里面十六七岁的姑娘一样,而且比她们更美丽,只是巫尊的一双眼睛总有无限的冰冷,少年们看到她的眼睛,很容易晚上做噩梦。
甚至成年的村民,都不敢跟她直视。
陈金蝉是例外,他其实不算是陈村的人,而是在婴儿时期顺着弱水漂流钟山来的。弱水本来什么东西都不能浮起来,可是装着他的那个木桶偏偏就能在弱水中漂浮。他在木桶里也是安安静静的,不哭不闹,身上唯一的纪念物是一块用黄玉雕成的金蝉。
陈村的人很少见过外面的人,因此陈金蝉的出现很是引起了轰动,他不同于别家熊孩子的安分,更受到了村民们的喜爱,只不过随着陈金蝉长大,村里面发现他是个病弱的孩子,力气很小,不能捕猎。
其实他的力气不算小了,但比起陈村中其他的人确实小了很多。
大人们怕他出什么危险,因此少年们有什么集体活动,都会带上他,一晃就是十五年过去,陈金蝉似乎也习惯了这样的日子。
鸟兽散的少年们并没有走太远,而是远远看着陈金蝉,怕他受到巫尊的训斥。
因为陈金蝉很安静,有种不同于他们的气质,让他很是收获了不少人缘。
听到巫尊问话,陈金蝉温和的回道:“巫尊,我观察了多次蚂蚁搬家,发现它们每次从低处往高处搬家时,过不久就会下雨,我觉得这个现象很有趣,因此在思考。”
巫尊道:“纵使最卑微的生灵,都有感知,蚂蚁虽小,感知却尤为敏锐,所以它们才能预知到一些来自天地自然的危险,提前准备逃生,你能注意到这个现象已经很不容易,如果你想学习知识,可以拜我为师,你愿意么。”
陈金蝉有些惊讶,因为他身份是陈村的外人,而且巫尊也是不收弟子的,浑然没有想到这样的机会能落在他身上,纵然他一贯淡然无求,也有些欣喜不尽,连忙点头应允。
巫尊淡淡道:“按照礼仪,拜师是需要束脩的,你就去弱水取一条鱼给我。”
陈金蝉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他告别了巫尊,走出去,那些小伙伴们纷纷围着他,他才告知了详情,引来许多羡慕,不过他们担心他在弱水出事,个个自告奋勇想要帮他。
陈金蝉拒绝了,他知道如果请别人帮忙,巫尊知道了定然不会太高兴的。
他借了一套渔具和蓑衣,就迅速往弱水走去,因为他固然没读过书,也知道夜长梦多的道理,只是刚刚走到了弱水旁边,就起了风雨,纵然他事先料到要下雨,也想不到回来的这么快,好在他穿着蓑衣。
其实因为他安静的性格,所以在钓鱼这方面是胜过那些小伙伴的,甚至他每次将鱼钩抛进弱水中后,平心静气,还能感受到水面下的种种暗流,甚至鱼儿上钩的画面,能够清晰浮现在他脑海中,这一点他从没有告诉别人。
只是今天有些奇怪,弱水中没有任何一条鱼出现,然后他看见了一件更不可思议的事,不知何时身旁不远处出现了一个清秀的年轻人,钓起了一条鱼,将其放在旁边的鱼篮里,可是陈金蝉睁大眼睛,将感知提升到极致,都发现弱水中定然空空如也,绝然没有鱼。
他以为自己眼花了,可不远处的清秀年轻人又钓起了第二条鱼。还朝着他笑了笑,如春风夏雨,让陈金蝉心中倍感亲切舒服。(未完待续。)
第227章 有水的沈,有火的炼
第一次钓起来鱼,可以说是偶然,但活生生又钓起来一条鱼,让陈金蝉顿时郑重起来,好在过了良久,那边的清秀年轻人始终没有钓起来第三条鱼,可是陈金蝉自己也没有钓起来鱼。
风雨愈发凄迷,河上还起了水雾,陈金蝉的感知延伸到极致,也发现不了一条鱼。在他很疲累时,旁边的清秀年轻人钓起了第三条鱼,纯黑之色,鱼唇很厚,有长长的鱼须,看起来煞是威武。
陈金蝉这次不但是吃惊,还很羡慕,这种鱼叫做‘龙鲤’,据说有龙的血脉,如果能越过龙门,可以化龙,只是龙门终归是传说之物,连山神爷或许都不知道龙门在何处。
即便如此,一条龙鲤也很是珍贵,吃了它可以多活十年。陈村的人,除了巫尊外,其余人寿命也只有百岁而已,多活十年,绝对是难以想象的惊喜。
陈金蝉还知道虽然这条龙鲤不足一尺,但力气怕是比陈村的成年人还要大,他曾经见过有一位村里的人,用鱼竿钓到一条龙鲤,最后反而被拉到弱水里。
弱水连鹅毛都浮不起,人掉下去自然更没法起来。
从那以后,陈金蝉钓鱼时更加谨慎了。
好在他的感知出乎寻常的敏锐,所以只要小心翼翼一点,谨慎一点,每次还是收获颇多,只是钓鱼于他而言是种乐趣,而非谋生的手段,更为了不让那些村里的伙伴问东问西,他钓了鱼大部分都会放回河里。
其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是个挺爱惜生命的人。
旁边清秀的年轻人收回钓丝,准备走了,他没有带走鱼,陈金蝉连忙追上去道:“这位大哥你的鱼没有带走。”
他知道清秀年轻人绝不会是陈村的人,只是对方这么久,都没有什么恶劣的行径,所以陈金蝉才大胆追了上来。
清秀年轻人微微笑道:“就当我送给你,看得出来你很是需要钓一条鱼,毕竟这种天气,出来钓鱼,是没有什么乐趣的。”
陈金蝉一怔,然后极为认真的拜了拜道:“那就多谢大哥了,请问你叫什么名字,我将来会报答你。”
清秀年轻人悠悠道:“我叫做沈炼,有水的沈,有火的炼。”
不知为何,陈金蝉听到沈炼说话时,脑海中就浮现了两个文字,然后明白了意思,此前他是不认识这两个字的,现在认识了,也是不求甚解。陈村中只有巫尊才会掌握许多文字,对于其余村民而言,知道自己名字怎么写,怎么念,就足够了。
但陈金蝉也知道一件事,文字是知识的载体,而知识就是力量,比陈村最有力气的成年人还要有力量。
他不禁有了敬畏,更好奇沈炼的来历。
同时忍不住道:“水火并存的景象我没有见过,就如同我之前没有见过你一样,如果你找不到可以躲避风雨的地方,可以跟我一起回村子里。”
说完这句,他豁然发现一件事,沈炼没有蓑衣和斗笠,但是一点风雨都沾不到他身上,看起来浑身依旧一尘不染,没有水迹。
沈炼只是轻轻看了他一眼,一步跨入弱水上,再一步就飞了起来,一团水光在他足下,聚成了一朵飘渺的云。
陈金蝉茫然若有所失,最后目光触及到鱼篮,一共有三条鱼,他放生了两条,最后一条龙鲤留了下来,龙鲤的力气本是很大的,可是在篮子里,安分得很,这又是一件神奇之处。
他不是一个矫情的人,知道自己今天钓不到鱼,就没有拒绝沈炼的好意,同时隐然觉得他还会遇到沈炼,这个人同他以往见到的任何人都不同,还很神奇。
陈金蝉甚至一直以为只有山神爷和神侍可以飞过弱水,没想到沈炼也可以,他心中甚至不自觉泛起一个念头,那就是他和沈炼其实是有些相同的地方,或许某一天他也可以踩着云,飞渡过弱水。
提着鱼篮,走回到巫尊的居所,门是开着的,陈金蝉走到外面,就听到巫尊的声音,“进来吧”。
等他除去蓑衣和斗笠,恭谨的献上龙鲤,巫尊似乎没有惊讶,而是皱着眉毛道:“你遇见了什么人。”
于是陈金蝉细细说了之前发生的事,巫尊听到后就陷入了沉思。
最后美丽的脸庞,眉头紧锁,愁云淡淡,叹道:“你应该是遇到了练气士。”
陈金蝉讶然道:“什么是练气士。”
巫尊幽幽道:“在很久以前,我们族的祖先才是大地上的主宰,直到后来练气士崛起,我们这样的人就越来越少,最后不得不避居在世间隐秘的角落,甚至还逐渐失去了力量。你知道一旦觉醒为神侍,就可以拥有力量和知识,但练气士也可以通过修炼和学习获得力量和知识,其中一些甚至比山神爷还要强大,活的比我还要久。”
陈金蝉不由惊愕,他是知道的,巫尊活过了上千年,虽然说山神爷可能比巫尊活的还要久,但那毕竟是神灵啊,他没法想象人怎么可以活那么久。
看到陈金蝉的不可置信,巫尊淡淡道:“你不用不相信,因为练气士的神奇是没法用言语说尽的,他们抬起手,天上的乌云就会聚在一起,他们吹口气,就有狂风大作,他们可以虚空生火,焚江煮海,也可以发出气劲,截断山脉。”
陈金蝉有些颤抖,实在没法想象那可看起来瘦弱清秀叫做沈炼的人,竟然会是练气士,且拥有如此可怕的力量。
巫尊说的话,哪怕只有一半是真的,也超出了陈金蝉的想象力,他没法联想,人可以如此强大。
他道:“难道练气士比山神爷还要厉害。”
巫尊此时眼中泛起一丝异彩,带着一丝崇敬道:“山神爷也是很特殊的,很久以前他也是陈村的人,后来成了练气士,再后来成了钟山的山神,并让我们世世代代在陈村安居下来,避开人世间的纷扰。”
陈金蝉没想到山神爷真的跟陈村有关,还做过练气士,又成了神灵,不知道他的一生究竟如何波澜壮阔。
只是沈炼既然是练气士,那么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沈炼立在弱水河边,看着弱水起伏,他找了很多地方,都没有找到婆娑树和长生果,三年之约已经没有多少天了,所以他来到了钟山,直到见到陈金蝉,他才发现,或许他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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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末,求下月票
晃晃悠悠,没想到又是一个月要过完了,一周内拉了两次肚子也是没谁,人都虚成狗了。大家饮食一定要注意啊,尤其是夏天,一定别吃太多西瓜,别问我怎么知道的,都是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