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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争斤论两花花帽     我的1979txt下载     我的1979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55、小斑鸠

    李览倒是能喝白酒,可是人多的场合,他就有点顶不住,所以,此刻老姑奶出来打圆场,他欣然接受,“谢谢姑奶。”

    老姑道,“多吃菜,少喝酒。”

    “知道了,姑奶,你也吃吧。”

    李览喝酒的规矩是随他老子,打通关,从辈分大的开始,挨个敬酒。

    这里,他辈分最小,自然不等长辈们端酒,他就先对着一个胡子拉碴的老头子端杯,按辈分,这是她老娘的堂爷,他也不晓得怎么称呼,干脆随口道,“太爷,我敬你一杯。”

    老头子摆摆手,高兴地道,“坐下,坐下,不用站着。”

    不等李览把啤酒喝完,自己咕噜一下,杯子里的白酒已经进了肚子。

    旁边的人道,“吃菜,吃菜,时间早着呢。”

    “喝酒随他老子,爽快。”

    李老二每次回来,酒品没得说,从来不拖泥带水,是极得众人欢迎的。

    李览一杯杯敬下去,三大桌子,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他一个没落,喝着喝着,开始摇摇晃晃。

    何龙扶着他道,“可悠着点,少喝点吧,不然传你妈耳朵里还是骂我,我可不愿意招这个灾。”

    李览双眼迷离,舌头有点大,“老舅,你这小看我了,就我这水平,喝个二箱还不跟玩似得。”

    何龙懂啊,“论酒量你大概早就能干翻你老子了,可是论这吹水的水平,你还差太多了。”

    “那你瞧好吧。”李览不下桌子。

    陆陆续续,一些年龄大的老人,还有不善饮酒的,都很自觉的下来了桌子,留在桌子上的都是觉得自己可堪一战的。

    就连李览自己都产生了自己还可以再喝的错觉,舍不得下酒桌是因为有牛皮的灵魂人物太多了,他喜欢听他们说话。

    一直喝到夜里十二点,大家还套着大棉袄在门口的灯底下喝,最后还是老姑看不过眼,把人都给哄走了。

    李览跑了一趟厕所,脸没洗脚没洗,回屋躺炕上就睡着了。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才七点钟太阳已经挂的老高。

    嗓子眼火辣辣的难受,他想吐口痰,又吐不出来。

    老姑埋怨方家姑爷道,“看你把孩子喝的,没个谱。”

    说着把挤好牙膏的牙刷和装满水的水杯都递给了李览。

    李览笑着接过来道,“姑奶,我不是外人,你这样我下次可真不敢来了。”

    方家姑爷道,“你姑奶年龄是越大越闲不住,得给她找点活,像以前她身体不好,想让她给你挤牙膏,都没机会。”

    老太太道,“就是,就是。”

    李览刷好牙,洗好脸,饿了一碗稀饭后,感觉整个人舒服了一点。

    何龙蹲在门口,拿着一根自行车条往土枪里塞火药和砂砾。

    火药是从踩炮纸板上一粒粒扣下来的,塞一段火药,加几粒砂砾。

    李览道,“这玩意不犯法啊,我记得小时候有玩的,现在还有卖踩炮的吗?”

    何龙道,“以前的存货,市面上早就没卖的了,犯法倒是不犯法。”

    说着从口袋掏出来一个小本本,“看见没有,林业局给的狩猎证,不过挺没意思,现在只能火药枪偷偷摸摸用,凑合吧。”

    李览问,“你要往山上跑?”

    有些乡是可以持枪的,半自动步枪,不过狩猎季一过,是要上缴给派出所的,放自己家里是不可能的,所以大部分山民手里都是土枪,还是偷偷摸摸造的。

    他来这这里不是一次两次了,每次要么跟着去山上跑,要么去河里游,没一天是闲着的,所以此刻看到老舅玩枪,忍不住兴奋了。

    何龙道,“你甭去,我去碰运气,人越多越乱,现在非常时期,可不比以往,要是跟我一起进局子了,你妈得撕了我。”

    李览摊摊手,“得,你真把我当孩子了。”

    何龙拍拍他肩膀,“等着吧,中午野鸡炖蘑菇,我去找野鸡,你去找蘑菇,分工明确。”

    真如他所说,他谁也没带,扛着土枪,腰上别着装着砂砾、钢珠、火药的袋子走了。

    老姑挎着篮子从屋里出来,李览自然而然跟在她后面,往老林子那边去了。

    夏季,山坡上成片成片的野花,姹紫嫣红,郁郁葱葱的林木,踩在厚厚的腐木和落叶形成的沃土上,深一脚浅一脚的踏上去,像踩在软软的的沙发垫上一样。

    深深的洗了一口气,他有点变态的想,他怎么会喜欢原始森林里的这股腐烂气呢,夹在新鲜的空气中,使人很着迷。

    藏在草丛里、树根底下的蘑菇菌菇,漫山遍野都是,他一个愣神的功夫,老姑奶和旁边的妇女们已经摘了好几把。

    老姑道,“昨个雨下了半边,山上下了,山下一滴都没。”

    采蘑菇的不是妇女就是小媳妇,还有一部分是刚学会跑路的小崽子,至于大一点的孩子,都箍在学校里呢。

    李览是唯一的一个大男人,落在女人堆里,感觉很是尴尬。

    一只刚出窝的小斑鸠倒霉,羽翼未成,落在了小崽子们的手里,被扔来扔去,翅膀扑棱来,扑棱去,勉强保持不被摔死。

    李览看不下去,趁他们不注意,把小斑鸠揣自己口袋里了。

    孩子们树丛里,树叶底下翻了一圈,没找到,干脆赶忙追上已经走远的大人。

    李览见孩子们走了,才从口袋里掏出来斑鸠,抬头往附近的树梢上瞅,也没找到斑鸠窝在哪里。

    又转回身,往来路走了一段。

    终于在一颗歪脖子树上看到了一个鸟窝,把斑鸠放到口袋里,小心翼翼的爬上了树,看到了两只小斑鸠在窝里咕嘎叫。

    他把口袋里的小斑鸠掏出来,手够不着窝,干脆一咬牙老远给扔了过去,眼看离窝只差几厘米了,小斑鸠也争气,扑棱一下,摔进了窝里,一家团聚。

    “喂,李览,你下来注意点。”一个女孩子站在树下昂着头冲着他喊。

    李览往下张望,是他方家姑爹那边的远亲方琼,倒是平辈的,还比她小一岁。

    “没事,我可是爬树高手。”

    爬下半截,在方琼的惊呼中直接跳下来了。

156、方琼

    落地的瞬间,腿微微一弯,就轻松卸掉了冲势,稳稳的落在了地上,练武术套路的时候,他不敢说学到了多少打架的真本事,但是像鹞子翻身、鲤鱼打挺这耍酷的套路,他肯定是耍的极好的。

    一个不会武术套路的棋手肯定不是好程序猿。

    方琼拍拍鼓鼓的胸脯,笑着道,“你胆子也太大了,爬那么高,一点不注意安全。”

    她个子高挑,皮肤细腻白净,额头发亮,像灯泡一样,染过色的头发夹着一点黄色,恰到好处的垂在胸口。

    李览好奇的问,“你怎么回来了?现在不上课啊。”

    方琼和他老娘一样,是飞出山沟沟的金凤凰,哪怕已经是二十一世纪了,方圆十里地,也只走出了这两个女大学生。

    方琼考入京的时候,他老娘嘘寒问暖,还特意去学校看望了好几次,至于他家,大概是面皮薄,也只去过一次。

    方琼道,“你都毕业了,我凭什么还要上学?”

    李览懊恼的拍拍脑袋,“忘记了,抱歉,想想时间真快,我俩居然真的就这么毕业了。”

    他想继续问她为什么不找工作,但是最终还是没有张口,不然就有点看不起人的意思,因为他自己还在到处闲逛,无所事事呢。

    方琼道,“我保送本校研究生,还要继续读的,你呢?”

    李览道,“我不行,没那个耐心,就准备混到这里了。你还要读研,真是厉害。”

    方琼笑道,“我还想争取到美国读phd呢,就怕到时候搞成灭绝师太,生人勿进。”

    李览道,“女博士多的是了,真佩服你,很有毅力。对不起,你是学?”

    “生物学。”

    李览道,“这个专业我一点都不懂。”

    方琼抿嘴笑道,“我也不懂计算机啊,还准备找你去给我修电脑呢。”

    李览道,“这个真没问题。”

    方琼道,“我可是认真的,笔记本总是出问题,这次带回来了,现在还趴窝不能工作呢。”

    李览道,“回头拿给我,我给你修,只要不是太复杂,都没问题。”

    “那就说好了。”方琼高兴地道,“你住在大爷家是吧回头我把电脑送过去。”

    李览点点头应是,方琼说的大爷就是他姑爹,看着她挎在胳膊上的篮子,问,“你也是去摘蘑菇?”

    方琼道,“是啊,咱们赶紧走吧,不然他们都摘完了,咱们还没动静呢。”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没有跟前面的大部队汇合,而是走入了另外一条岔道。

    “年初的时候,我爸还搞了条野猪呢。”方琼说着把一丛蘑菇采了下来,放进了篮子。

    李览也跟着摘了一点,不分彼此,全放进了她的篮子里,“是挖的陷阱吗?”

    野猪皮粗肉厚,土枪是杀不死的,除非真有枪法好的,直接对着眼眶子射。

    方琼道,“现在往山上跑的人多,夹子都不敢乱放,哪里还敢挖陷阱,伤着人可就不是闹着玩的。

    老虎在雪地里追野猪,追了半途,看到人就跑了,野猪受伤了,腿掉半截,我爸他们就捡了个大便宜。”

    李览道,“那是挺运气。”

    他要是问,老虎为什么怕人呢?

    那就是故意抬扛了。

    太阳升的越来越高,树林里各种鸟叫虫鸣,开始络绎不绝,她好像很开心,跟着哼起来了小调。

    “鼓打到二更月牙儿呀

    出在正东啊

    南唐报号啊名啊

    名叫高啊琼啊

    收下贤妻刘凤英啊....”

    她唱到中途,被李览看的不好意思了,笑着问,“你没听过二人转啊?”

    李览笑着道,“我姥姥以前喜欢唱,唱的好听,没事总陪她去大舞台看,我妈倒是不怎么会,她就会唱一些通俗歌曲,我爸是豫剧迷,唱的不好,还总爱唱。”

    方琼笑着问,“光说别人,你自己呢?”

    李览道,“我啊,什么乱七八糟的都会一点,反正糊弄下自己是够了。”

    方琼皱皱眉头,白了他一眼道,“我发现这么多年,你有一点没变。”

    “怎么了?”李览好奇的问。

    方琼道,“你给我说个压箱底的笑话吧。”

    李览不解,“干嘛?”

    方琼道,“你有笑话吗?”

    李览点点头,“自然是有。”

    她笑盈盈的道,“那你说一个吧。”

    “一个人在群里问,可有破解三位密码锁的专家教授么?

    另一个人回到,就8种情况,试一遍就出来了。”李览说完自己就笑了,看到她脸上却是一脸疑惑。

    她耸耸肩,“抱歉,我真没听懂,这个没错吧?”

    李览认真的纠正道,“只有程序员才会想当然的认为是二进制,刚好是8。但是密码十进制,应该有1000种情况,所以,很容易掉进思维习惯。”

    “哦。”方琼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随即接着问,“还有吗?我还想继续听。”

    李览冥思苦想了一会,之后很肯定的道,“我再说一个,你肯定会笑的。”

    一看李览这么有自信,方琼来了精神,问,“那你说。”

    李览道,“在悬崖边上立个“warning“的警告牌,掉下去的基本上都是程序员。”

    说完哈哈大笑。

    方琼的脸上挂着一个大写的‘懵’字。

    李览愣了愣问,“这个你也不懂?”

    方琼摇摇头,“我是一点都没明白。”

    李览道,“warning这种东西不管他也没问题的。”

    方琼叹口气,“正如我所料,你还是那么成熟可爱。”

    李览道,“直接说我没幽默感得了呗。”

    方琼道,“我可不想那么打击你,其实你以前还是挺能说的,怎么现在这么一本正经了?”

    “我什么时候不正经过?”李览反问。

    “人嘛,还是要变一变的。”

    李览懒洋洋的道,“变什么变,还是别变了,随便变一点,对我来说都是史诗级灾难。”

    “这样就挺好。”

    “什么?”

    方琼笑呵呵的道,“年轻人要朝气蓬勃,爱笑的人,运气不会差,明白不明白。”

    “我一运气,屁就出来了。”怎么说话都讨不了好,李览很丧气索性就放弃了自己的形象。

    方琼大笑。

157、骄傲的无赖

    “你看,你这么说话不就得了呗。”方琼眨眨眼睛道,“你那么老气横秋的,我不用猜,我都知道是跟谁学的,你是你,为什么要学别人呢?”

    李览乐了,“你是乐意听我说屁话吧?你不喜欢我的‘超我’,而是喜欢我的‘本我’啊。”

    超我是从压抑本能要求而进化来的,掩饰内心,塑造外表。

    而自我,是个体的内部需要和外在环境之间的中介,是本能**的执行者,把自己当做世界和宇宙的中心。

    方琼道,“那起码是真实的你,做人呢,也不能失去自我啊。我更希望你展示真实的自己,这样的你才是最可爱的。”

    “可爱?”李览挑了挑眉毛问,“你确定不是可怜没人爱?”

    方琼道,“你这意思是让我给你介绍个女朋友?”

    “找女朋友我需要人介绍?”李览道,“不敢说我多帅,也不敢说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但是找对象这种小事情,还是没问题。”

    “你有女朋友?”

    “没有。”李览摇摇头。

    方琼往前走了几步,在一颗橡树面前停下,看到了一丛大蘑菇。

    “猴头菇!”她的手指很细,很长,很白,慢慢的从猴头菇的根子掐起,没敢用力,没下来,接着又用了一点力,才把猴头菇小心翼翼的采下来,“要是有那么几斤就发财了。”

    李览道,“只要能跟滋补沾上关系的,就没有不贵的。”

    方琼看着篮子里的猴头菇,笑着道,“要是一天能捡上百十块钱的,我都不愿意出去工作了。”

    李览道,“这么容易满足?”

    “那还要怎么样?”方琼话锋一转,接着道,“不过呢,也就是说说,大学学费、生活费,花了这么多,都是投资,总归要收点效益的,要不然就亏大了,靠在家里捡蘑菇可赚不回本,还得行远大钱程。”

    李览调侃道,“你是学生物的,在老家种地采蘑菇,也是学以致用,不算亏本吧?”

    “有钱人说话都是你这种调调吗?”

    方琼翻起白眼的时候,上唇微微一瘪,舌头压着下唇,五官错配也是一种美。

    李览摊摊手道,“羡慕还是嫉妒恨?有钱不是我的错。”

    方琼很是认真的道,“我觉得你还是失去自我比较可爱。”

    李览大笑,“哈哈,怎么不鼓励我做回自己了?”

    方琼冷哼一声,转过头不再搭理李览,一边矮着身子低着头走,一边用手里的树枝拨拉草丛,认真细致。

    李览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不以为意。

    背着手,踮着脚,东张西望,吹着口哨。

    他是唯一得李兆坤口哨绝技的人,虽然他和李兆坤处的时间不算多,大概他有这方面的天分,吃的比杨淮响亮,比李沛有节奏。

    方琼明显加快了脚步,李览不紧不慢的跟在身后,口哨吹得更加响亮。

    她回过头,气呼呼的喊,“你无赖!”

    “谢谢夸奖”李览笑着道,“我无赖我骄傲。”

    方琼道,“我一直没发现你是这么没脸没皮的一个人啊。真的,我真单纯,真的好傻,真的好天真,早知道你是这样式的,真不该搭理你。”

    “怎么说都是你有理啊,”李览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做才好啊。”

    方琼道,“你应该请我下个馆子,当做道歉。”

    李览问,“要不要再顺便请你看个电影?”

    “有这么好心?”

    李览道,“我是差钱的人吗?”

    “有钱人的嘴脸。”方琼扭过头冷哼一声。

    沿着曲曲折折的山道往前走,听见了孩子们的嬉戏追逐声,原本分叉的两条山道,在此处汇合。

    妇女们对着无法无天的孩子们,不时的呼喊两声,有不听话的,紧追上两步,对着屁股啪啪两巴掌,孩子们的哭声一下子冲入云霄,紧跟着的是其他人的哈哈大笑声。

    在这里,李览感受到了不一样的趣味。

    老姑奶的篮子摘得满满的,李览走过去,给接了过来,提在自己的手里。

    老姑奶道,“走吧,回去吧,够两顿吃的了。”

    李览不认识的道,跟在身后返回,左右身前身后,都没有看到方琼的影子。

    刚到家,屁股还没把板凳焐热,何龙一肩扛着土枪,一手提着两只野鸡回来了。

    “瞧瞧,运气不错,”何龙扯着鸡脖子在李览眼前晃了两晃,“它还没扑腾开,我就一枪给撂倒了,算它倒霉,大不了给它超度一下。我下厨,试试我手艺。”

    鸡毛都是血,李览不忍心看,只嘀咕道,“有二斤没有,这么瘦。”

    何龙道,“你懂什,野味吃的就是个味,你放心吧,保证给你塞一大碗。”

    直接把野鸡甩在地上,扛着枪走到屋后,把土枪径直塞进了干柴堆里,在里面随意扒拉两下,就找不到影子了。

    满意的拍拍手,从一旁抱起一摞劈材,放到了门前的大灶边上,往锅里倒了大半锅水。

    李览帮着点着了火,添柴,不一会儿,一个个滚烫的气泡在锅里争相跃出。

    他没有多少经验,柴添的很多,水开了,火依然很旺,赶忙舀了一飘凉水把灶动的火扑灭了一半,只留了一点火星。

    何龙把野鸡放进盆里,淋了好几瓢开水,不顾烫手,开始熟练的拔鸡毛。

    方家姑爷的弟弟叫方老六,他走过来笑着道,“大龙,你这饭店老板没白当啊,麻溜。”

    何龙道,“什么老板不老板,就一个破厨子。”

    大凡饭店老板,很少不是厨子出身。他初进京,就是靠一手烤羊肉的绝技立足的。

    方老六道,“现在林局都是飞机飞来飞去,你可少玩枪,被逮着了不是闹着玩的。”

    何龙道,“哎,放心吧,没多大意思了,像以前我扛只枪一玩一整天,现在年龄大了,越来越懒散了,玩不动了。”

    方老六不屑的道,“你还没进五十呢,就嚷着大,我还活不活了?哦,对了,我回头再去捞两条鱼,你一块炖上,记得加两块大肉,一起炖,那样相。”

158、罪过

    何龙把两只鸡拔完毛,里面的脏水泼了,清洗了水盆,然后道,“老六啊,你是记性不好啊,还是不识数啊,我都五十出头了,可就比你小不了七八岁,你掰指头数数,我还能潇洒个几年啊。”

    说完,一剪刀破开了鸡肚子,开始收拾内脏。

    方老六道,“哟,你五十都开头了,真没注意,你家大丫头多大了?三十都出头了吧,我这都有好几年没见着了。”

    何龙道,“三十多了,死丫头大了,管不住,在国外,不肯回来,也不肯结婚,我是一点招没有,反正她是脚踩西瓜皮,随她溜达吧,只要摔不死,我就不操那个心。”

    对于闺女,他说不好是气愤,还是伤心惆怅,总之,他已经五年没见着闺女面了。

    方老六道,“还没结婚啊?”

    何龙感觉很丢人,三十多岁,就是老姑娘了,还没结婚,他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随她了,我养老靠自己,又不指望她,她能顾得好自己我就谢天谢地了。”

    洗干净鸡肠子,猛地一泼,方老六躲的快,差点挨着他身。

    方老六道,“注意着点,手脚不利索,我给你整,这么点玩意。”

    何龙刺开另一只鸡肚子,把肠子扒拉出来,扔到地上,对方老六道,“你拽点稻草,放点碱,给划拉划拉。”

    方老六也不嫌弃埋汰,给提溜起来,仔细打量了一圈,道,“这么细的肠子还要干啥,都不够塞牙缝的。”

    何龙道,“赶紧收拾了,放点辣椒,炒炒就是一盘子。你不吃,我可喜欢吃。”

    方老六道,“还是你会吃。”

    把两条鸡肠子挤弄干净,在清水里摆了两下,理了几根稻草,加了一点碱,在那反复揉搓。

    待整理的差不多,就扔进了何龙的盆里。

    何龙搓洗了一遍,在鼻子跟前闻了闻,笑道,“这个中,你不是要整鱼嘛,那就麻溜点。”

    方老六进屋,在他兄弟家的仓房里扒拉了两下,找出来一个撒网,放水桶里,提着就走。

    油盐酱醋未放,何龙直接把野鸡甩锅里了,加上水,盖上锅盖焖上了。

    李览拿着烧火棍在灶冻里随意拨拉了两下,火重新窜起来了。

    何龙拍拍手,在墙上随意蹭了两下,然后点起来烟道,“捡几个粗的,塞进去,火头越大越好。”

    男人似乎都有一种毁灭性的本能,听着胳膊粗的树头在灶洞里噼里啪啦的响,看着它慢慢燃烧成灰烬,李览总有不可名状的爽感,完全没法遏制。

    火越来越大,他进屋找了俩土豆,埋进了灶洞的灰烬中,用烧火棍不停的翻滚身子。

    何龙道,“就那么放就行,皮戳烂了,看你怎么吃。”

    李览道,“回家了,我也在家门口做个大灶?”

    何龙道,“我家饭店厨房少你吃的了?你可歇着吧,我大院有口灶,想烧的话就天天去烧,管你烧个够。”

    李览道,“那太远了,家门口多方便。”

    何龙道,“真想弄也简单,你家后院那个湖边不是有个宋谷他们用来整烧烤的铁炉架子嘛,你直接用那个就行,那个就够你玩了。”

    还要说话,看到方琼提着一个水桶过来,他走过去瞄了一眼,“你六爷呢,怎么让你送了?”

    方琼道,“回家换衣服去了。”

    李览把水桶接过来,手一沉,想不到这么重,不经诧异的很,想不到方琼的力气挺大。晃了晃,大鲤鱼在里面咣当咣当乱窜,水花四溅,他弄了一脸的水。

    看着一脸揶揄之色的方琼,讪笑道,“五斤至少。”

    方琼道,“六爷撑过重了,一个至少都有七斤,小一点都有六斤。”

    她把鱼给拿出来,拿起案板上的菜刀,一条条给清理了。

    李览闭着眼睛,不敢看这血腥的一目,方琼手起刀落,想不到一个女孩子居然这么凶残。

    “罪过,罪过。”

    方琼洗洗手,让方老六接手,然后对李览道,“有本事你可别吃。”

    李览道,“吃还是要吃的,反正杀了都杀了,不吃浪费,浪费更是罪过。”

    方老六把锅盖揭开,霎时间香气弥漫,他把野鸡炖蘑菇铲进盆里,把锅底随意擦了擦,就把两块大肥肉放进了锅里。

    等肥肉滋出油花的时候,加水,加料,三条大鱼整条整条的放了进去,再次盖上锅盖。

    何龙笑着道,“这鱼要是不碎,你这手艺就是到家了。”

    方老六自信的道,“你瞧好吧,这江鱼必须就得这么炖才好吃,什么红烧、碳烤、清蒸都是白扯,那都是外行才会做的。

    别看着简单,真上手做,不跟你们吹牛,前前后后,有几个能做的出我这味道的?”

    李览不认为他在吹牛,蹲在地上,看着那黑乎乎的一团,他深刻的体会到什么叫知易行难,实践才能出真知。

    方琼笑着道,“你也是笨的没谁了,烤个土豆都能成焦炭,你说让人说什么好呢。”

    李览没好气的道,“我是大意,光顾着跟你聊天,忘记扒出来。”

    方琼道,“你要是老老实实的认了吧,我还能高看你一眼,这么一解释,倒是太虚伪了呢。”

    俩人都蹲在地上,低声细语,倒是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在外人看来,这眉开眼笑的两个人,相处融洽。

    这个屯子,方姓辈分最高、年龄最大的是方琼的爷爷方九章。

    方九章和方老六兄弟俩是一个奶奶,但非一个爷爷,只是恰巧双方的爷爷都姓方而已。

    方九章八十来岁,从外表来看,并不显年龄,腰粗背直,头发猛然一看是白的,细看的话,还是夹着不少黑色的。

    脸面刮的干干净净,一丝胡茬子都没有。

    李览刚认识他的时候,以为他是方琼的父亲。

    “九爷。”李览看到他过来,给他搬了一把椅子。

    方九章只注意到了李览手上的烟,“以前不抽烟的吧?年轻着呢,学什么烟。”

    李览笑着道,“抽着玩。”

    方九章是屯里为数不多的,不抽烟的男人。

159、方九章

    他在边防团工作了二十来年,退伍后进了本地的农场,退休前是农场的场长,在本地很有声势和威望。

    在本地,鸡毛蒜皮的小事,找他总比派出所还好使。

    在他身上,李览能感受到什么叫不怒自威,以前对这个词语没感触,见到他之后,就真的感受到了。

    这种感觉,李览在他老子身上都不曾感受到。

    “大哥,茶杯还有水没有,我给你续一杯?”方家姑爷本名叫方连同,与方九章论理来说是叔伯兄弟,但是,在十年前,两家的交流仅限于点头或者说上两句话,至于踏他家的门口,那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不可否认,方九章是个好人,也不是个傲气的人,朋友多,人缘广,只是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他的朋友。

    方家这十年间,混的最好的就是方连同这一门了,两个儿子方全和方力,俨然是整个大兴安岭的名人了。

    大儿子方全出社会早,发家早,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是县里数得着的大富豪,县里最高的酒店就是他投资的。

    小儿子方力大学毕业,跟着哥哥方全后面,之后另起炉灶,借助哥哥的资金,凭着自己聪明才智,后来居上,身家早就超过了方全,每次回乡都是地区领导陪同接待。

    总之,一门兴,阖族兴。

    别家不说,就他方九章自己的两个亲孙子都在方全的底下做事,至于方力,这小子在大家看来就有点为富不仁了,没有学历,没有能力,在他那里是讨不了便宜的。

    所以,哪怕这些年,方力捐资助学,给屯里修路,接通自来水,也没多少人念他的好,这小子是没有人性的。

    以方连同家现在的地位,方九章踏门槛是自然而然的。

    方九章把背在身后的茶杯晃了晃,笑道,“有水,不用换。”

    方连同问,“茶叶给你换了,我家老大寄来的新茶,你试试?”

    方九章摆摆手,“不了,刚换上的,才第一杯。”

    方连同道,“那回头我给你带点,家里没人喝茶,在继续放着,就发霉了,浪费。”

    方九章含蓄的笑道,“那不能浪费。”

    这一点也显示出,他完全不像个本地人。

    本地人极少喝茶,很少有像他这样,一年四季抱着保温杯晃荡的。

    整个县城,从南往北,从西至东,卖茶叶的店找不出一家卖茶叶的店。

    一些超市出于丰富品类的目的,倒是有卖,不过却是袋装的茶叶梗子,放在货架的底部,用手一摸,还能感觉到薄薄的一层灰。

    前些年,他想喝点茶,要么往大兴安岭地区跑,要么靠朋友和战友邮寄,喝茶不算一件很方便的事情。

    后来孙子去外地工作,孙女考上大学,每个人每年随便带上两三斤,积攒下来,够喝一年的。

    现在,他又多了一个茶叶的来源,比如方连同这里,每次都少不得要拿一些走。

    作为回报,他总会送一些价值等同的野味或者鱼、干货。

    他是个弹性很浓的人,但是今天偏偏很少,在那抱着茶杯,有一茬没一茬的接话,让方连同很是不解。

    “咋了,这是?谁惹着你了?”

    方九章道,“拖拉机厂从今天开始就没了,倒闭了,关门了。”

    方琼道,“国企的效率跟不上,没法跟上市场形势,该关门就关门吧,有什么感慨的?”

    她倒是了解爷爷对拖拉机厂的感情,当兵的时候,开的是县拖拉机厂的拖拉机,在农场工作的时候,开的也是拖拉机厂的拖拉机,更多的应该是情怀。

    方九章道,“你懂什么?别以为看了点书本上的东西,就以为什么都懂了,没国企从哪里来的私企?

    就是私营老板最可恶,得了便宜还到处卖乖,说国企的不好。”

    方琼气鼓鼓的道,“我是实事求是。”

    方九章道,“实事求是?你没到河对岸看过?

    大冬天的,还住木楞房,没供暖,咱们再不济,还能有水泥沙子,盖个瓦房烧个坑啥的。毛子把家底子败光了,什么都没了,你看看还能有什么?

    衣服鞋子啥的,还得从咱们这地方买,菜地都是咱们的人过去帮着种的。”

    方琼道,“他们重工业发达,轻工业本来就不弱,总要看人家的优势吧。”

    方九章乐了,“优势?口岸上,进来的一车车木头、板材,除了卖这些,他们啥都没了。小的都干不了,还能指望他们玩啥大的?

    你个丫头,就是看问题不透彻。”

    转过头又问李览,“你也读过书的,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李览想不到火会引到自己身上,只能硬着头皮回道,“俄罗斯跟咱们不一样,他们进行改革的时候,有点着急了。

    我听说,俄罗斯现在连像样的汽车都生产不出来了。

    因为已经没了汽车全产业链,比如最简单汽车玻璃、汽车轮胎国内都没法生产。

    像咱们国企那时候,再困难,都有国家兜底,坚决不让产业中的任何一个环节掉队,这是后来民企得以发展的基础。”

    这些他都是从他老子口中听说的。

    李老二在高尔基的汽车工厂倒闭了,发了一场感慨,李览听完之后终于改变了对国企的偏见。

    方九章高兴地道,“你娃娃读书还没读傻,不错的。”

    方琼听了这话,嘟着嘴,满脸的不愿意。

    李览读书没读傻,反过来听,就是她读书读傻了?

    方九章滔滔不绝的道,“讲个简单的,以前毛子的农机多牛啊,再看看现在,说起不来就起不来了。那个生产钢圈、轴齿的厂子经营不好,说关门就关门,受影响的是农机厂,从别远处的厂子进,或者国外进口,这成本上来,就愈发难做了。

    农机厂不好做了,其它生产液压件、仪表线束的厂子就跟着倒霉,一环连着一环。

    最后全整没了。

    咱们不一样,企业发展困难,政府补贴,后面撑不住的时候,私企有机会补进来。至于国企,该退休也就退休了。”

    李览对这个老头忍不住高看了一眼,想不到在这种问题上会有这么深的见解。

    “九爷,你懂的真多。”

    “拍马屁。”方琼忍不住小声嘟哝了一句。

    方九章瞪了她一眼,笑着道,“要是你老子在,那说的更好,我很少服气谁,就你老子,那我得写个服字,看啥问题都明明白白,他啥时候有时间过来玩玩啊?”

    李览道,“年底吧,大概有时间。”

    这是他老娘计划中的安排,他老娘要来,他老子也是肯定要来的,要不然一个人留在家,肯定是生活不能自理的。

160、方全的场面

    就差吃饭需要他老娘喂了。

    煽情点来说,就是他老子越来越依赖他老娘了,你情我浓,有时候,他都有点看不过眼,生为亲儿子,他也需要回避。

    方九章道,“那好,我就等他年底来了,听说戒酒了?那就是可惜了,要不然还能陪他喝几杯,他酒品真好,不会耍赖。”

    方连同道,“李览陪你喝也是一样的,酒量不差的。”

    方九章道,“酒少喝点,我好几个老战友,打仗没丢命,就载在烟上,好几个都是死在烟上,等查出来肺癌都是晚期了。

    想想,这么死得多憋屈啊?是不是,趁着自己没烟瘾,就赶紧给戒掉。

    我开始见你老子的时候,那一根接一根的,说戒了不也戒了嘛。”

    何龙把锅盖掀开,加了一点香葱、大蒜,把鱼起锅,方老六要帮忙,他就让开了位置,自己点着了烟,笑着道,“九叔,这话是没错,可做人吧,总得有点爱好吧,不抽烟不喝酒,活着还有什么劲啊,要我说,这玩意随心,想抽就抽,不想抽了,再去戒也不晚。”

    方九章在此苦口婆心的劝小辈戒烟,何龙拆台,很让他不高兴,因此道,“上梁不正下梁歪,你看看你家虎子,那烟抽的凶,你不管就算了,还唆使自己外甥抽,真不像话。”

    “唆使?”何龙可担不起这个责任,赶忙撇清道,“他抽烟可不是我教的。”

    李览道,“我跟学会,还没俩月呢。没事,我就是抽着玩的,碍不了事。”

    方九章点点头,“那就好,心里得明白,这玩意不是好东西。”

    挨近中午,门口的人越来多了,不需要方连同一个个去喊,掐着时间点,就都来了。

    因为白天有出去上班的、干活的、忙事的,人并不多,统共才两桌。

    受了昨晚的教训,这一次,李览坚决不肯多喝了,也没人强行劝酒,他喝完两瓶啤酒,扒完两碗饭,就麻溜的下桌了。

    刚点起来一根烟,一抬头,就看到方琼提着装着渔网的水桶在前面的路口。

    他赶忙小跑两步追上去,拐过弯,才问,“你去干嘛?”

    方琼道,“我去捞鱼。你去吗?”

    李览道,“你可拉倒吧,用渔网太祸害了,只要不是傻子,一网下去都是鱼,没一点意思。”

    大兴安岭地区,山多、水多,树多,鱼多,三花五罗丶十八子丶七十二杂鱼,一样都不缺。

    有句老话叫水至清则无鱼,这话在兴安岭地区行不通,在清澈的河面上,经常能看到厚实的鱼群游过。

    所以,像方老六刚才下河捞鱼,根本就没费着什么功夫。

    方琼道,“我不下河,我去水泡子,专门找小鱼,晒鱼干带回学校。”

    这里到处是沟沟坎坎,满目是深浅不一的水塘和泥沼地,里面的鱼类极多。

    李览道,“不是我吓唬你,小心陷进去,你可别去了,掉进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方琼笑道,“这是你家,还是我我家?我能不清楚,又不是冬季化冻,现在里面的土板实的很,想踩都踩不下去。”

    李览很坚持的道,“别去了吧,水泡子里哪年不淹死个把人?”

    从小记事起,姥姥就没和他说过什么重话,更别提揍他了。

    他有一次跟着姥姥回乡,就因为靠着水泡子太近,挨了一顿狠揍。

    再后来,又是因为这种破事,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妹妹也挨了他老子揍。

    直到现在,他还能记得妹妹那呆萌的小眼神,一脸的不可置信。

    方琼道,“你去不去?好嗦哦,我又不是去过一次两次了。”

    “你真去,我可喊你爷了。”李览威胁道,“那边真的是很危险的。”

    方琼白了他一眼道,“你年纪轻轻的,就不能有点冒险精神?”

    “如果是以生命为代价的话,我拒绝。”李览不以为意的道,“不开玩笑的,要不这样吧,我拿鱼竿,我们去钓鱼?”

    撒网需要贴近边缘,沿着水泡子走,而钓鱼简单,只需要找一个固定的钓点就可以了。

    方琼没理他,转身把水桶和撒网送回了方家的库房。

    李览在那等着她,想不到她却顺着方家墙根,从另一个方向走了。

    中国最北端的小乡村的夏日纯净、纯真、纯美,他非常的喜欢这里。

    要说不好的地方,就是下雨的日子太多,而且是说下就下的那种。

    没雨的时候,他喜欢下河,他是在小学三年级的暑假在这里学会游泳的。

    开始学的是狗刨,后来在少年宫的泳池里也没纠正过来,自始至终野路子。

    对于游泳,他有瘾,整日的泡在江边,逐渐喜欢到深水区,偶尔还能遇到从对岸游过来的毛子。

    很多次,他有冲动,想游到对岸,可惜这个想法不现实,每次刚到中心线的位置,总感觉对岸有大狙在瞄着他的脑袋。

    想到对岸,只有老老实实的走口岸。

    不过走口岸过境,他没有多大的兴趣,他都去过好几次了,对岸人烟稀少,没什么意思。

    这天他刚从河里上来,还没到门口,就发现停在附近的几辆车子,聚着一圈人,没有刻意打听,随意听了两句,原来是县里的领导在这里迎接。

    方全的车子到达门口是挨近下午二点钟,他从车上下来,先同迎接他的人寒暄了几句,大概是应承了什么,浩浩荡荡的一圈人顷刻间就散干净了。

    李览坐在门口的小马扎上,心想这场面比他老子回乡的场面还要大。

    他老子就从来不参与任何县里的活动,基本就是个透明人。

    看到他过来,就站起身,被他一个熊抱,差点没喘过气。

    “大侄,我昨天才知道你来的,要不然我早就回来了。”方全笑着道,“怎么,你老舅带就你出去浪荡没有?”

    李览笑着道,“没有,钓鱼、游泳就挺好的,懒得跑远。”

    在他的记忆里,方全一直都是又高又胖,还有一脸浓密的大胡子,挺符合艺术家的气质。

161、服务

    性格上,却是典型的北方汉,重情义,大大咧咧,天不怕地不怕,李览只见识过他在李老二的面前短过气,在外人面前自然是天第一,老子第二的架势。

    方全道,“晚上咱们去县里喝,别在家里,好不好,家里恐怕你也吃腻了。”

    “你那边什么乱七八糟的朋友,别都往小览身边招。”老姑奶抱着孙子一直没有撒过手,嘱咐儿子道,“去哪里喝我不管,就只准你叔侄俩,别整些不三不四的人,晦气。”

    方全笑着道,“这点道理我还能不懂,你放心吧,肯定没外人。就在家里的几个年轻的,都是亲戚没外人,我不是孩子了,这些不需要你说。”

    老娘都明白的事理,他出入社会,闯荡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不明白?

    他姐夫是什么人,他窥不清全局,但是至今没见过他姐夫有什么难心的事情,所谓的富豪榜上的商业大佬,见着了他姐夫,无不点头哈腰。

    他这些年在商场上横冲直撞,得罪的人不知凡几,说想剥他皮吃他肉都是轻的,因为他姐夫叫李老二,就没人敢报复他。

    他姐夫就和他说过,做事只要守规矩,不犯法,就能给兜底,他就越发得意,没有他不敢抢的蛋糕,现在不管什么行业,他都要插一脚。

    他姐夫如此地位,李览又是唯一的儿子,把李览往外人场合上乱引荐,别说他姐夫饶不过他,就是他表姐都能手撕了他。

    李览道,“我所谓的,人多也挺热闹。”

    人无高低贵贱,但是现实是社会确实是切切实实的存在阶层,人分三六九等。

    他是受益者,却不喜欢这样,他更殷切企盼的是一个平等而人与人互相尊重的社会。

    方全道,“那就听我的安排吧。”

    转过头对媳妇使了个眼色,让她从老娘怀里接过来孩子,这些年,老娘的病情已经有很大进步,身体比以前好很大,不但能做家务,还能做一些地里农活,不过也是有限度的,身体吃不消。

    “抱个孩子的力气我有,”老姑奶拒绝把孩子交给儿媳妇,笑着道,“你们刚到家,洗洗吃点东西,不用你们瞎操心。”

    她有这个心,小孙子却不愿意领这个情,看到家里的大黑狗的那一刻,俨然置奶孙情于不顾,扭着身子,从她的怀里跳落下来,追上了大黑狗。

    大黑狗在前面跑,孩子在后面撵,老太太在后面追。

    方全道,“小时候,她可没这么宠我们,都是我们跟着她后面照顾她。”

    老太太年轻会就有癫痫病,他老子细心,从来不敢离她超过半小时,舍得让她做一顿饭,就是灌个开水也不准,不管去哪里都是把她给带着。

    后来,等他们这些孩子稍微大了些,照看老娘的责任就落在了他们的身上,老太太去哪里,他哥俩都要细心在身后跟着的。

    发家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带老娘国内国外的做治疗,好多年没发病了,但是根底还在,他们离家,照顾他老娘的重任再次落在了他老子肩头,好在家里已经没有了当年的繁重的经济负担。

    他老方家这辈子都不会为钱再犯愁了。

    不止一次,他向父母提出,一起到城里,不习惯南方,那就去黑河或者冰城,条件也比家里好太多,病情有个反复,可以及时到医院就医。

    方连同犹豫,儿子说的在理,但是老太太却是毫不犹豫的拒绝,年年跑医院,她对自己的病情门清,癫痫不是绝症,可也难根治。

    “我活着是为了舒坦,不是天天防着有病的,那过得多累。去冰城就半天功夫,如果半天功夫都等不得了,这病就不能治了,活该丢命了。

    不怕丢命,就怕命丢外面,我可没你大舅妈那么好运气。”

    何老太太是在感觉自己大限将至的时候,果断的返乡的,在自己家的炕上咽下最后一口气,许多人都夸赞她有福气。

    方全退而求其次,想给老娘请个保姆,想不到老娘拒绝的更加干脆。

    后来老弟方力给他解开疑惑,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

    对此,他表示理解,老太太患病多年,大概是对心理或者生理或多或少的有影响,心眼小的也就勉强插的进了一根针,疑心非常重。

    李览道,“年龄大了都这样,我爷天天和我爸吵架,却从来没有凶过我们。”

    方全叹口气道,“不求她别的,只求两年安安稳稳就行了,我现在外地都不愿意去,南边的盘子全给方力了,我现在就守着冰城、奉天这边,能常回来看看,等她不在了,守着都没机会了。”

    李览道,“这两天我还跟着她采蘑菇的,看不出有病的,身体很好,倒是不用多担心。”

    方全进大棚摘了一篮子黄瓜、西红柿,一口气干掉好几个,交代完家里的媳妇孩子,就带着李览往县里去。

    县里最高的大厦是国贸大厦,最好的酒店是国贸酒店,全是方全投资的,他是老板。

    李览先跟着他去了办公室,呆了十来分钟,还没到饭点,枯燥的很,干脆一个人下楼,在楼底下瞎溜达。

    小城虽小,可是人气并不差,有许多外地的游客,数量完全盖住了本地的人口。

    一家主打全鱼宴的饭店门口,一溜排坐着五六个人,在那慢慢悠悠的排队等位置,面前的小板凳上有葡萄、瓜子、糖瓜,供无聊的时候消遣。

    李览一看,就知道这些是外地的游客,因为他们的面前都放着雨伞,本地人出门不会拿伞。

    “老板,你坐,这里有位置。”李览只在门口停顿了一会,就有一个长相清秀的小姑娘出来招呼,“人现在比较多,你放心,顶多半小时就有位置。”

    李览还没有反应过来,屁股底下就多了一张塑料板凳。

    面前的那张充满真诚的热情洋溢的脸,使他不忍心拒绝,干脆顺势坐了下来。

    前方的路口有两个人发生了口角,眼看就要大打出手。

    小姑娘见他眼光往那边扫,就对他道,“老板,你不用动,已经让人打听了,马上就有结果了。”

    李览惊得目瞪口呆,还有这种服务?

    这种饭店想不火都难啊!

    “你先歇着,喝点茶。”小姑娘在桌面上给他倒了一杯水。

    “谢谢。”李览算是对东北有了解的,基本上每隔一段时间就要随着家里人出入好几趟,这是他遇到的为数不多的为客人提供茶水的饭店。

    小姑娘又转身给旁边的客人续了茶水,“大姐,再给你添一杯。”

162、何安稳

    平常,李览不管是逛街还是吃饭,其实挺不喜欢营业人员过分的热情,最后要是没法成交,总感觉亏欠什么,弄得自己会很不好意思。

    但是,今天,面对这种自然,不做作的热情,他反而承受的心安理得,奇妙的感觉。

    路口的骂战,终于升级为肢体冲突,两个中年男人在那毫无章法的甩起来王八拳,你一拳,我一拳,你退后一步,我就前进一步。

    其中的平头哥,穿着黑色短袖,是占了便宜的,挥着拳头的同时,还抬起了脚,大概疏于锻炼,最高还没到平行面吗,可依然还是偶尔能踢中几下。

    弱者总是容易引起同情,旁边的围观者自然是不问对错的,替着穿蓝色牛仔裤的中年人暗暗加油。

    可惜牛仔裤男并不争气,被按在地上,硬受了俩拳头,捂着脸,眼睁睁的看着黑短袖扬长而去。

    “你应该抱他腿的。”围观者中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爷子感叹道,“抱上腿,一下子就给掀翻,他啥招都使不出来了。”

    “对啊,你劲头可比他大,怎么就被他摁住呢。”有人接着插话。

    “.........”

    躺在地上的男人满脸羞愧,打输了丢人不说,还要被人评头论足,更是有点无地自容了。

    穿着饭店服务员着装的一个姑娘,从人群里钻出来,迅速的向饭店门口的客人们汇报刚才的战况,并且把争端的起因给说了一个明明白白。

    “那个穿牛仔裤的走左边,一辆自行车从对面过来,他躲了一下,撞上了穿黑短袖的小平头,小平头不高兴了,骂了一句不长眼睛,穿牛仔裤的就不高兴了....”小姑娘晃荡着脑袋后面的马尾辫,看着穿牛仔裤的男人慢慢走远,就张开了嗓门,越发描述的绘声绘色,“平头推了他一下,他也推了平头一下....”

    从内心来说,李览喜欢这里,服务员个个都是人才啊!

    听到一半,手机响了。

    “老叔,你忙活好了?”

    “我就那么点屁事。”电话里,方全爽朗的笑道,“一转身,你人就没了,我听秘书说你跑外面去了,在那呢,我去接你,赶紧过来吃饭,我们好好喝一盅。”

    李览道,“你自己家饭店你自己没吃够啊,要不要来换个口味,旁边有个鱼府火锅。”

    “那听你的,在那等着,我马上就到。”方全没有一点儿推辞,自然以李览的意见为主。

    李览刚挂掉电话,发现排队的游客已经被安排进去坐下,外面只剩下他一个人。

    马尾辫姑娘笑着问,“老板,你还能等吗?我不是故意偷听你电话的,你愿意的话,可以先去忙你的。”

    李览道,“我朋友马上就到,请给我一个包厢。”

    小姑娘道,“马上就有一个包厢腾出来,你稍微等一会。”

    李览点点头,百无聊赖之际正想点一根烟,烟从烟盒掏出来半截,突然想起来什么,又给放了回去,重新装进口袋。

    抬起头,他老舅何龙和方全已经站在面前,身后是方家和何家的几个亲戚,他一个个打起了招呼。

    挨着何龙的是他的堂弟何安稳,大脸盘,单眼皮挤成一条线。

    何安稳道,“这阶段都在俄罗斯,不容易听你们消息,不然早就回来了,你可别见怪。”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在何家和方家两家是最好的体现,因为何龙姐弟俩的关系,他们两家发展的都很好。

    方家最气派的自然是方全俩兄弟,而何家就是眼前这何安稳了。

    何安稳并没有随大流南下,而是利用本地优势,在口岸做起来了边贸,口岸最大的服装日用品

    交易市场就是他和南方的几个老板合资投建的,县里一半的利润是从这里来的。

    李览道,“没什么,你们都有事情忙,我就是闲人,有时间就到处溜达。”

    方全摆摆手,示意大家不要再说话,不管里面有没有位置,抬脚就进去了。

    饭店的老板娘正站在柜台边上给一拨客人结账,见方全进来,赶忙招手让旁边的服务员过来接手算账,自己亲自迎接方全。

    “方老板,我这庙小,真怕吃不住这福气。”老板娘鹅蛋脸,丹凤眼,白白净净,从表面来看,不像已经是四十来岁的人。

    还没等方全回话,猛然又看到了方全身后的何龙和何安稳兄弟俩,心里一下子凛了起来,“哟,快进,快进,瞧我这眼神,活该给戳下了。”

    三人中的任何一个在本地都是跺一脚抖三抖的人物,何况三个人一起过来!

    完全是措手不及。

    何龙道,“老妹,今天就是纯属来吃饭的,不能还让我们排队吧?赶紧的,肚子还是空着的呢。”

    “那不能。”老板娘急忙走在前面,把他们一拨人迎上了楼,待他们坐下,刚好服务员送茶过来,她从茶盘上拿过,挨个放到每个人面前,“招待不周,你们可千万不能怪我。”

    何安稳道,“咱们就真的是来吃个饭,你可千万别客气,有什么拿手菜尽管来。”

    “放心吧,我让我们家老周亲自下厨,不满意的话,招牌随便你们砸。”老板娘满脸的真诚,可是眼神还是出卖了她,压根就不信他的鬼话。

    自己的饭店是什么水平,她有自知之明,何况何龙是饭店大老板,方全名下也有本地最好的酒店和厨师,怎么可能到她这饭店吃饭呢?

    方全问李览,“有没有想吃的拿个菜单给你看看?”

    李览道,“拿手菜就行,我无所谓的。”

    “那就听我安排吧。”老板娘看众人对李览的态度,心里倒是诧异的很,即使是对县里的领导,这几位都未必是这个态度。

    她非常好奇李览的身份,反正她从来没见过,不方便打听,只能暗自压在心里。

    她出了包厢后,方全问何安稳,“你这趟去俄罗斯又干嘛?”

    何安稳道,“瞎溜达呗,能有什么注意。”

    方全道,“对我也没实话?”

    何安稳道,“我是说真的,只是听说俄罗斯要入世贸组织,我去打探下看有没有什么机会。”

163、今非昔比

    何龙问,“就是入wto呗,不能吧,现在才入?”

    他生意做的很大,却只局限在餐饮这一项上,一家变两家,两家变四家,有自知之明,并没有搞什么多元化。

    对于国内大局势向来就不怎么关注,‘wto’这个词还是因为那几年在国内是热点,捂着耳朵也能听几句。

    俄罗斯迈几步就能过去,却又远的像在天边,与他的生活完全不沾边。

    方全道,“俄罗斯和西方一直是对抗的,老普脾气不好,美国佬也不惯着他,动不动就是经济制裁。他们也不一定就愿意和咱们中国人做生意,但是除了中国人敢和他们做生意,他们也找不到别人了。

    不然你以为他们这些做边贸的是怎么发的?

    做边贸的老板,看着跟农民工似得,一个个不起眼,豪气程度比不了煤老板,真要干事了,一投资就是几亿、几十亿的,眼睛都不眨。”

    何安稳道,“是这个理,搞边贸的大老板太多,一个个太能藏着掖着,闷声发大财。有时候,遇到不认识的边贸老板,我都不敢瞎张扬,万一回头被打脸就不好。我跟他们站一起都没信心。”

    何龙问,“你去一趟,看到什么好路子没有?有好的路子别忘记我,闲钱我是有一点,还能盘的动,你尽管吱声。”

    何安稳苦笑道,“哥啊,你以为现在还是以前啊,08年金融危机以后,全球经济都不好,俄罗斯受制裁,按说咱们做边贸的,也是得利,可是许多咱们做不了,石油、天然气太高端,我们肯定玩不转,也就只能倒腾这些服装啊,鞋子之类。

    不吹牛啊,像以前我隔一星期就能出一火车皮的高仿三条杠,现在不行啦,好多南方老板都在那边建专门售中国货的市场和摊位,他们直接出货,我现在都快喝西北风了。”

    完全没了他们中间商的事,连差价都没得吃。

    方全道,“信息社会,这是早晚的事情,姐夫说了,等网络和物流跟上来,将来毛子直接从国内的网上购买,那边的批发市场都没得混,你这种中间商,更是没前途了。”

    对于李老二的远见,他向来是佩服的,因此哪怕觉得玄乎,可也不敢怀疑。

    何安稳道,“倒是真有可能,在海外建仓储,运费成本少一大半,俄罗斯人真的能实现网上购物。其实我现在就一个企盼,希望早日实现卢布和人民币互换,老普脾气再大,还是抛不开美元。

    像我们赚到卢布了,第一件事就是先换成美元,然后再用美元换人民币,美国佬就是舒服,在家躺着,就能在我们身上蓐到羊毛。”

    全球贸易主要采用美元计价,也就是说只有通过美元才能完成结算,造成美元极其强势地位。所以,美国人可以随时对别国进行经济制裁。

    李览好奇的道,“我记得08年经济危机的时候,中俄好像签署过本币互换协议。”

    何安稳道,“只是签了协议,备用性质,并没有发生债权债务关系,现在从那进口石油、天然气,给毛子人民币,毛子也不能乐意啊。”

    李览对于货币和金融是一知半解,笑着问,“美国不是正在制裁俄罗斯吗?他们收美元又怎么使?”

    何安稳道,“这会香港的优势就凸显出来了,国际金融中心不是白叫的。被美国制裁以后,毛子把香港当成了避风港,美元啊,欧元啊,一股脑的都换成了港币,港币就成了俄罗斯的储备货币。

    如果在英国殖民时代,毛子就未必有这个胆量了,欧洲和美国佬是一条裤子的,美国佬说制裁谁,他们就制裁谁。

    像法国、德国、英国还喜欢乐见,之前的伊朗、伊拉克在他们那都有存款、黄金,他们合法合理的昧下钱,傻子才不干呢。

    现在香港的主权在中国,理直气壮,鸟都不鸟美国佬,咱们国内的政策就是美国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谁讨美国佬的嫌,我们就去跟他处,雪中送炭不容易啊,患难见真情,你看现在,我们跟那个委内瑞拉、伊朗、非洲的关系就挺不错的。”

    他侃侃而谈,说了一大堆,把方全等人唬的一愣一愣的。

    方全点着烟后道,“你这是军事节目没少看,说的头头是道,不过说的不错,我之前遇到过几个鲁南做钢构、钢管的,他们在非洲、中东的生意比以前好做多了。

    现在除了咱们,没人敢和美国制裁的国家做生意,所以啊,有时候美国佬对咱们还真是不赖,送钱给咱们赚。”

    何安稳道,“也就幸亏我们现在比较厉害,美国佬敢制裁古巴、敢制裁伊朗、俄罗斯、北朝、委内瑞拉,但是对中国,也就嘴上黑俩下,压根不敢提制裁两个字。

    也难怪美国佬把中国当做了假想敌,咱们一和国外比较,就是美国怎么样,怎么样,英国、日苯什么的,已经不在眼里了。

    纵观全球来看,有能力挑战美国地位的,只有我们。反正呢,去美元化早晚是全球趋势,美国佬不一定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方全道,“难怪你生意能做这么大,就是有点可惜了。”

    “可惜什么?”何安稳好奇的问。

    方全道,“可惜没读书了,你没读书都混到这地步,要是读书了还得了?”

    何安稳愣了愣神,叹口气道,“真给你说对了,每次脑子不够用的时候,我就恨自己那会读书不用功,就没方力那小子争气。”

    老板娘亲自端菜、送酒进来,大圆桌中间放了两瓶启开的国窖,又启开啤酒,摆在桌上,任他们选。

    老板娘出去后,方全先给李览倒了一杯啤酒,又给自己倒满,举着杯子道,“大家先干一杯。”

    众人一同起身,举着杯子,一饮而尽。

    何龙问,“你们不喝白酒了?”

    李览道,“就喝啤酒吧,都是自家人,喝那么多白的,火辣辣的也难受,啤酒喝着可以的。”

    方全笑着道,“啤酒呢,大家也随心,能喝多少算多少,喝完了,去唱歌。”

    众人都望向李览。

    李览道,“不了,我怕吵,喝好吃好,可以溜达溜达,不一定要去唱歌。”

    何龙道,“也许是年纪到了,像我那会,喜欢喝啊,吃啊,玩啊,可以在舞厅一玩就是一整天,不带腻的,现在呢,离着老远听见那声音就头疼。”

    因为太过沉迷,还挨过他姐夫的训,自此就没人敢陪同他出入娱乐场所了,一个人自然也不会去,更没意思。

    门口坐着的是方全的小堂弟方士强,性情老实一些,一直没怎么插话,此刻喝了两杯酒忍不住道,“县里的会所现在有不少俄罗斯来的,那个子,足足有一米八,比我还高,皮肤也白。”

    丰满圆润这种话,自然是不好意思说出口的。

    何龙道,“来,我跟你喝一杯。”

    “龙哥,我敬你。”方士强端着杯子站起身,别的话自然不好再说了。

    何安稳道,“我还是准备和几个南方人合伙到乌兹别克、吉尔吉斯等中亚地区开个商贸市场,建成以后把门面和摊位租给国内过去的生意人。

    那边现在还没有这样的专业性商贸市场,我们去填补空白,应该不会少赚。”

    方全道,“那边有关系还好,要是没关系,肯定不好做,光警察找麻烦就够你受的。”

    何安稳道,“你没做过边贸你就不懂了,越是小国,越是穷国,这关系就越容易拉,去年我跟他们去非洲,从总统到什么部长,随便见,就这么一张桌子,左手边是总统,右手边是几个中国人,旁边呢,就是些什么交通部长、财政部长、海军司令之类的。

    当时,人家还要给给我批文,让我开银行呢,我就怕麻烦,要不然,现在都开张了。”

    李览听他说的夸张,就好奇的问,“安稳叔,不是故意拆你台,你说的是认真的吗?”

    何安稳道,“这还能有假?你是不了解贫富差距啊,我不说别人,就说你爸的事情。”

    李览道,“跟我爸有什么关系?”

    何安稳道,“我也是听人家说的,开始以为是瞎胡说的,后来自己又去了一趟非洲,感觉就**不离十了,要不要听一听?”

    李览点点头,“你说吧。”

    何安稳道,“大家就这么一听吧,可不能随便传出去,人家肯跟我说,是因为当事人是我姐夫,我肯定不会乱传的。大概是09年吧,姐夫带大姐去非洲一个叫斯维卡的国家,那边有个野生动物保护区,什么狮子啊,狼啊,老虎啊,坐车里就能瞧个清楚。”

    “去斯维卡不是09年,是08年的事情。”李览还是纠正了一下,那一年他老娘突然对广阔的非洲大陆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整天咕哝着有时间要去探索下非洲。

    他老子是个说一不二的,不管不顾,二话不说,拖着老娘去了非洲的斯维卡,开启了浪漫的二人世界之旅。

    这一去,就是一个月。

    何安稳道,“我记得不是太清楚,据说当时姐夫被一个军阀头目给欺侮了,这个小军阀还挺横,要不是当时身边有宋谷等人做安保,简直是没法收场。

    姐夫很生气,就找了在斯维卡的中国人牵线,到总统那投诉,这样的军阀不灭了,还留着过年啊?

    当时那个总统呢,推三阻四,一会说没钱,一会说没装备,反正就是想讹点钱才能办事。

    开始要100万美金,姐夫爽快答应,后来要200万,想想也行,没过两天,这总统又后悔了,觉得姐夫答应的太干脆,肯定不差钱的,自己要少了,开价1000万。

    这下子惹恼了姐夫,刚好斯维卡大选,他暗中联系了所有的反对派,每个反对派给1000万,就一个目的,把这个总统拉下马并且灭了小军阀,并且承诺,事成之后再给一亿美金。

    几个反对派是都没自信能单独把总统搞下去,干脆联合起来和军方一合计,连大选的程序都没走,直接走政变的路子,把总统给拉下来了,然后麻溜溜的灭了小军阀,平分了这一亿美金。”

    别说何龙等人听得目瞪口呆,就是李览都不敢置信。

    “不能是蒙我的吧?”

    何安稳笑着道,“这里没外人,我就实说了吧,和我说这话的人,你们也认识,那个潮州佬张先文,他在斯维卡建了个工业园区,姐夫去以后,就是他接待的,之后,跟反对派的联系,也是他着手安排的。

    目前知道这个事情的,只有他,我,还有你们几个,你们千万别再和外人说,这种事情传出去,总归犯点忌讳。”

    大家忙不迭的点头,自然是不能乱说的,这里都是沾着李老二的光,没有比他们更盼李老二好的了。

    李览身为儿子,自然更不会去传他老子闲话。

    “我敬大家。”站起身说完,一仰头,杯子里的酒就没了。

    喝着喝着,菜已经布满了桌子。

    老板娘一手拿着杯子,一手拿着啤酒,挨个敬了一杯酒。

    笑着道,“我代我家老周向各位敬一杯,这顿饭算我的,有什么照顾不周,请多包涵。”

    何龙道,“这就差不多了,菜就不用继续上,吃不完也是浪费。至于你请客,那就算了吧,心意就领了。”

    老板娘道,“龙哥,这点面子要给吧,请你吃饭,那是我荣幸。”

    笑盈盈的退出屋子,轻轻的顺手带上了门。

    何龙感叹道,“今非昔比啊。”

    他的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让李览疑惑,笑着问,“老舅,你又乱发什么感慨了?”

    何安稳道,“这你就不知道了,邵一红,就是这老板娘,以前可是不得了,父亲是供销社的一把手,母亲县委会领导,你看看现在的模子,就知道年轻会肯定漂亮的不像话,加上家世又好,我们这的一枝花,简直是白雪公主的翻版了。

    我们啊,那会也只敢大老远的偷看,连正眼都不敢瞧,更别提去搭话。

    现在网上不是有流行词嘛,叫‘女神’,那会就是我们心里的女神。

    谁年轻会没做过点迷梦,我们梦里啊,可就是她。

    我们谁也没有想到,我们能混到今天这地步,小伙子变成了大老板,当年的女神变成了厨娘,不是今非昔比是什么?”

    “老舅,你暗恋过她?”李览问的毫不含蓄。

    何龙道,“你打听打听,像我这个年龄的,当初有几个不暗恋她?以前有个人给她递了封情书,第二天就让人给打了,护花使者太多,吓人,我这个人胆小,连看都都不敢看她了。

    等我结婚后,种地都累死了,哪里还有功夫去管她。

    再后来,你爸妈结婚,我就找他们去了,家里就没再见过她,想不到她会在这里开馆子。”

    “而且还对你这么殷勤?龙哥你说个实话,是不是特别有成就感?”方全笑着问。

    何龙笑嘿嘿的道,“你猜呢?这就叫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相当年她不会正眼看咱们,现在,我指东,她要是敢往西去,县里啊,她就不用混了。”

    何安稳道,“她老公是周卫平,周卫平老子退了以后,这小子就混不下去才勉强开了这个饭店,要不要给他们一点苦头吃?”

    何龙白了他一眼,举着杯子,假模假样道,“别那么无聊,多点阳光,少点阴暗,世界会更美好!”

    众人大笑。

    喝到差不多的时候,何龙让服务员送米饭进来,每人扒一碗米饭。

    方全随手从口袋掏出来钞票,也没细数,估摸一下,就留着桌上,招呼大家走人。

    邵一红瞄了一下桌子,笑着没再多说,亲自把大家送到门口。

    何龙道,“时间不饶人啊。”

    不等邵一红回话,就带着大家走了。

    方全抱着胳膊问,“大家冷不冷?走吧,我们去泡桑拿,然后踩个背。”

    何龙道,“那就没问题了,刚好醒醒酒。”

    方全道,“晚上不回去吧,就在酒店睡,明天一早,我们去江边烧烤去。”

    何安稳道,“不回去,你媳妇不查岗?”

    方全鄙夷的道,“你以为是你媳妇啊?我老婆可没那么紧,夫妻之间最重要的是什么?信任!我老婆...”

    他口袋里的电话响了。

    何安稳打趣道,“赶紧接吧,不然嫂子可得发火。”

    方全小跑到另一边,躲着他们接起了电话,故意大声道,“恩,今晚不回去,能在哪?听声音听不见啊,马路上车都轰轰响。笑话呢,自己家酒店,哪里找不到地方睡了。

    哦,儿子想我,我不回去他不睡觉?行,行,等会啊。”

    走到何龙等人跟前,还没开口,何龙就冲着他摆手,“你司机呢,让他来接你,你自己可别开车了。”

    李览看他望向自己,就笑着道,“咱俩什么关系?还跟我客气,你走你的,我跟老舅去泡澡。”

    大概是酒劲顶的,他现在很兴奋,一点睡意都没有。

    何况,这里几个人都是奔着他来捧场的,方全可以走,他要是走了,就有点冷场。

    方全拍拍他肩膀道,“那你们好好玩,我先走了。”

    转过头冲方士强眨眨眼,“交给你了,你做安排。”

    方士强立马会意道,“你放心吧,一切有我。”

    他不是方全的秘书,但是常年却跟着方全厮混,后面做点小生意,县里的老板对他也很熟悉,他出马,从某一方面来说,代表着方全的脸面。

    待方全上了司机的车,他朝身后的车子招手,很快两辆车停在了面前,笑着道,“你们上车,路不远,很快就到。”

    众人上车,行过两道路口,拐过一个弯之后,在一处五层小楼停下。

    何龙一边点烟,一边抬头看着招牌,笑着道,“这什么时候开的,我都不知道。”

    方士强道,“去年,一个南方老板开的,跟全哥是朋友。”

    他带头先进去,站在前台的小姑娘看到他,赶忙招呼起来。

    他坐到沙发上,亲自给李览拿了双拖鞋。

    李览慌忙道,“老叔,我自己来,你不用这么客气。”

    何龙本来就是穿的拖鞋,也没换鞋,进了浴室,在衣柜前脱了衣服,扔进柜子里,待他进入水池区后,旁边的服务员赶忙用手里的手牌给锁上。

    进公共浴室,李览是第一次,当众光着身子,他有点不好意思。

    何龙笑着道,“进来泡泡,舒服的很。”

    “来了。”李览索性放开,试探着把脚放进了水池里,开始感觉有点烫,慢慢的把半截身子都放进了水里,疲惫渐渐散去。

    坐在水池边上,靠在墙上,两只手搭在水池边缘,接过方士强递过来的烟,最终还是点了一根。

    热气腾腾的水雾,手里的烟雾在眼前缭绕。

164、何龙的投资理论

    何龙潜在水里的脑袋冒出来,抹了一把脸,坐在李览的旁边,笑着问,“去搓个背?”

    李览点点头,从水池里出来,往搓背区过去。

    搓背工人看到俩人过来,赶忙把搓澡的案子用清水搓洗了一遍,然后俩人就背着身子躺在了上面。

    给何龙搓背的男人四十来岁,小眼睛,塌鼻梁,为了看清何龙,还特意从前面绕了一圈,才到身后给他搓背。

    搓到一半,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是何大龙?”

    何龙眼睛微闭,没有睁眼,笑着问,“你认识我?”

    并没有太诧异,虽然老母亲过世以后,他回家的次数愈发少了,可是县城很小,他又混出了名堂,如今衣锦还乡,在县里不认识他的人寥寥无几。

    搓背的男人道,“我家也是东地营的。”

    “也是东地营的?”何龙终于回头看他一眼,眯缝着眼睛道,“不好意思,我对你还真没什么印象。”

    男人道,“我毛大勺啊,以前开荒的时候,你的地就挨着我家的地,两家搭的棚子就差一里地,你把拖拉机开到了水泡子里,还是我找人给你拉上来的呢,记不得了?”

    说完希冀的看着他。

    何龙一拍案子,翻起身,坐在案子上,盯着他看了一会,然后问,“你哥是不是毛愣子?”

    毛大勺高兴地道,“哟,哥,你可终于想起来了。”

    何龙把放在旁边桌上的烟盒拿过来,丢给他一根烟,点起来后笑着问,“抱歉,这都多少年没见了,我比你大十岁有吧,你那会还是小崽子,我就记得和你哥是小学同学,前几天还看到他了,开荒地也是他的,你是在那帮忙的是吧?”

    毛大勺道,“那会我跟我哥还没分家,还一起种地呢,现在我在外面忙活,我哥在家种地。你躺下,我来给你搓。”

    “行,随便挠两下就行。”何龙重新躺下,笑着道,“不用那么仔细。”

    毛大勺道,“没事,哥,你放心吧,肯定给你搓的干干净净。”

    何龙问,“你现在就搞这个了,看着这里人挺多,怎么,生意还不错吧?”

    “凑合着吧。”毛大勺笑着道,“一直都是在浦江厂里打工,房租水电、吃饭钱一掐,落不了几个钱,运气不好的话,说不准还得背点饥荒,后来孩子在那边没法上学了,今年回来的,跟这边浴场五五开,每天有个百十块进账,总比瞎混强的多。

    老婆在家看孩子,我在这边住宿舍,不用交房租,吃喝便宜,孩子学费也不贵,虽然挣不着大钱,可日子过得舒服。”

    何龙道,“住什么宿舍,买一套就是,现在房价这么便宜,1000有没有?”

    毛大勺瘪瘪嘴道,“哥,你也太看得起咱这地方了,800都没到,前天有人要卖老房子,到处打听有没有人要,一套才6万块。”

    何龙道,“既然准备在老家呆着,那就买一套啊,老婆孩子接到身边来,在这里上学什么的,总比在屯里方便的多。”

    毛大勺两眼放光的道,“你的意思是投资?我去浦江去的早,原先的房子才三四千一平,可现在都是两三万,后悔的肠子都烂了,合该我发不了财。”

    何龙笑着道,“你虎啊,咱这鬼地方有什么好投资的?全县人口不到四万人,一半是种地的农民,剩下的两万不是上班的,就是做生意的。

    游客倒是不少,可也就过来看个新鲜,住上三五天就走的,旅馆酒店多的是,谁钱多的骚包往这扔买房子?

    炒房这种事情,你是想都别想,自己坑自己呢。”

    毛大勺道,“那去人多的地方?哥,跟你说真心话,我们手里还是存了几十万呢,在你眼里,也就几顿饭钱,可却我们全部身价,你指点一下,我们往哪里买房比较好,不是自己住,就是投资,钱生钱最好了。”

    “这种事情还用问?长三角、珠三角地区,像宁波、昆山、嘉兴、佛山、东莞、厦门这种地方,闭着眼睛买啊,放个三五年,包你大赚。”他对房产的了解全部都来自他姐夫,只是,他没有按照他姐夫的指点去到处买楼,他只有两套自住房和三套拆迁房。

    他和他老婆一个心思,钱放自己口袋最安心,有多大碗吃多少饭,从来不做冒险的事情,在俩口子看来,没有比开饭店还稳定的生意了。

    这些年,不管京城的房价怎么涨,俩口子都不后悔,不动如山。

    毛大勺问,“省城这几年发展的挺不错,要不然我在那买一套?“

    何龙道,“记住了,除了沿海地区,中西部和咱们这旮旯,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泡沫,房价涨起来的基础是产业,得有产业支撑,新流入人口能得到就业资源,能获得良好收入。

    对普通人来说,什么医疗资源、教育资源,没有良好收入,全白扯,跟穷人发生不了关系。”

    毛大勺恍然大悟道,“哥,难怪你能做的这么大,这么一说,我就全都明白了。”

    何龙很受用这番话,笑着道,“别停下啊,用点力搓,我皮厚没事。”

    看到李览已经从案子上起来,也就朝着毛大勺摆手,示意不用再搓,自己也跟着起来。

    李览没有再下水池,而是在水龙头底下冲了一下,径直钻入了汗蒸房里。

    汗蒸房外面是玻璃,地面和墙面铺的是松木板,里面雾气腾腾。

    松木板搭的三层坐梯坐着七八个人,有老有少,李览刚坐下,一个小年轻打开了电炉上的水龙头,噗呲一下,接着是滚滚热浪扑面而来。

    小年轻关掉水龙头,紧跟着朝着地上撒了一泡尿。

    李览揍着眉头道,“喂,兄弟,人搁这呢,注意着点,出去就是厕所。”

    他被恶心住了。

    “干!”小年轻抖落抖落,面朝李览,露出了胸口面目狰狞的大老虎,“欠收拾是吧?”

    何龙同何安稳等人刚好进来,何安稳对着小年轻的屁股就是一脚。

    小年轻一下子摔爬在坐梯上,坐梯上下来三个人,其中一个大高个正要伸出手指着何安稳骂,却不想脸上火辣辣的,已经挨了何龙一巴掌。

    何龙冷哼道,“滚犊子,别在这碍眼。”

    大高个正要说话,却被一个戴着耳环的年轻人的男孩子拉住。

    戴着耳环的年轻人对着几个人低声说了几句,然后几个人看了一旁的方士强一眼,迅速的出了汗蒸房。

    “站住。”方士强喊住他们。

    “哥,你还有什么事?”戴着耳环的年轻人一脸谄媚的问。

    方士强指着地上道,“拿桶水,地上清理干净再滚蛋,别他娘的这么恶心人。”

    一个年轻人从外面拿进来一个水管,对着地面冲洗了一遍,然后一声不吭的离开了。

    方士强笑着道,“这几个犊子也不知道跟谁的,倒是眼睛不瞎,好像认识我,要是不开眼,我非好好收拾他们。”

    何安稳道,“跟他们有什么好计较的,什么都不懂的小流氓罢了,不知天高地厚,早晚政府会教育他们做人,倒是该可怜他们了。”

    何龙道,“我们以前也**,可不像他们这样,完全没一点儿规矩。”

    屋里越来越热,李览憋不住了,身上湿漉漉一层,不知道是汗是水,终于出了汗蒸房。

    站在门口,迎面一个穿着衬衫、打着领带年轻人走进汗蒸房,对着方士强点头哈腰。

    年轻人走后,方士强也跟着出来,对着李览道,“你去冲洗下,咱们上去喝个茶什么的休息一下。”

    李览这会酒劲已经散的干净,也不愿意继续呆在这里,在水龙头底下,用了洗发液、沐浴露,上下擦洗了一遍,跟着方士强等人上了五楼。

    空旷的大厅,稀拉拉几个人,或坐或躺。

    他们坐下后,服务员送来了茶水,每人面前放了一杯。

    方士强散烟,李览拒绝了,只看着他们腾云驾雾。

    一个服务员走过来,附着方士强的耳朵,低声说了几句。

    方士强接着又对着何龙说了几句。

    何龙拧着眉头道,“喊几个靠谱点的,都是有家有口的,别尽整些不靠谱的事。”

    方士强点点头,“哥啊,我办事你可放心吧。”

    转过头拍拍李览肩膀,“走,我们一人找个房间,然后就睡觉,晚上就不回家睡了。”

    李览见老舅同意,自然也就没反对,跟在方士强后面走。

    服务员走在最前面,先开了一间房,方士强把李览推了进去,笑着道,“你就睡这间,明早什么时候醒就什么时候走,你别管时间。”

    “我知道了,你们管好自己就行,我自己一个人没事。”李览走进房间,发现是一间套房,面积很大,一应装修铺设基本上快赶上京城四星级的标准了。

    他想不到这样一个小县城居然有这种消费层次的地方。

    他关上门,脱了外面的浴池袍子,浑身只留下了一件裤衩子,打开电视机,正准备躺床上,门被敲响了,以为是老舅他们。

    打开门,一个女孩子站在他的面前,高高的个子,穿着一件豆绿的旗袍,露出一大截黑丝袜。

    乌黑的头发盘成一个圆形的发髻,雪白的小脸处在灯光下,处处散着美。

    “先生你好。”女孩子开口道,“我为你服务可以吗?”

    李览摆手道,“抱歉,我不需要谢谢。”

    跟着一群老男人出来,他早就做好了这个心理准备,但是并不代表他愿意接受。

    女孩子道,“先生,你要是对我不满意,可以给你换别的技师。”

    “真的很抱歉,我困了,想先睡觉。”李览苦笑,即使真的有需求,他也不需要和叔叔舅舅们凑合在一起。

    他还要脸面呢!

    女孩子羞不自胜,脉脉含情道,“先生,我手法很好的,你试试?”

    说着就装作要哭的样子。

    李览最是心软,见不得这样子,让开身子,等女孩子进来后,关上了门。

    枕头垫在胳膊底下,趴在床上,任由女孩子细软的手在自己背上施展。

    女孩子手上不停,眼睛却一直放在床头的桌子上。

    床头的桌子上放着一块手表,一包烟,一盒火机,一个皮夹子。

    “先生,要是力度大了,你吱声。”她主动拉起来家常。

    李览懒洋洋的道,“就这么可以。”

    “先生,你的肩膀有点硬呢。”女孩子继续柔声道,“平常坐的比较多?”

    “嗯。”作为一个常年不离棋盘的优秀程序猿,他坐的时间自然多。

    女孩子试探着问,“先生,你是哪里人?听你口音不是本地的。”

    “皖北的。”出于礼貌,李览还是回答了。

    女孩子打开一个瓶子,手心上倒了点,往李览身上擦了擦,然后接着问,“哦,来这边是做生意还是旅游啊?”

    李览道,“有亲戚在这边,过来住一阶段。”

    “哦,这么老远的亲戚?”女孩子好奇的问。

    “我妈妈是本地人。”

    女孩子问,“你是做什么生意的啊?”

    李览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做生意的?就不能是搞其它的?”

    女孩子道,“就感觉你有大老板的气质,在这里人来人往的,见识过很多人,都没你这个气质。”

    李览再是含蓄,也经不住这么受用的话,这是他的年龄决定的。

    处在荷尔蒙旺盛期的男人,在女孩子,特别是漂亮的女孩子面前,自然是越有面越好。

    李览道,“不是,我家里是做生意的,我是刚毕业的学生,连个工作都没有。”

    女孩子笑着道,“那你就是二代了。”

    李览道,“家里情况还行,饿不死。”

    女孩子道,“你这话说的,现在只要是个人,都饿不死。你真谦虚。”

    “你这么漂亮,怎么做这个了?”李览纯属好奇,没有劝人从良的意思。

    “只要漂亮才能做这个,不漂亮老板还不要呢。”女孩子幽怨的道,“你觉得这个工作不好吗?”

    “没有,凭劳动赚钱,没什么不好。”李览很少说这种违心的话。

    墙面上的时钟依然在嘀嗒嘀嗒的响。

    女孩子问,“先生,你还要加钟吗?”

    李览看了看手表,已经是十一点钟,笑道,“谢谢,不用了。”

    从皮夹子里掏出来一叠钱,问,“多少钱?”

    女孩子噗呲笑着问,“你是第一次出来吗?”

    李览点点头,“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女孩子道,“都是出门结账的。”

    李览道,“哦,这个跟吃饭是一样的。”

    他去过游泳馆,可是从来没有去过浴场,不懂这里的规矩。

    女孩子重新坐在床上,笑着道,“要不我陪你聊天吧。”

    李览道,“你不需要工作了吗?”

    女孩子道,“跟有趣的人聊天怎么也比工作强吧?”

165、真真假假

    李览问,“你又不是找对象,关注我的灵魂干嘛?”

    女孩子笑着道,“那总比我这种人好吧,讨厌现在的自己,一无所有,满身疲惫,连未来两个字都不敢轻易开口。”

    李览点起来一根烟,正要说话,电话响了,他看了一眼号码,是他老娘,他没有立刻接,而是故意等了几秒,假装自己不是时时都在玩手机。

    “喂,妈,现在还给我电话?”

    “乖儿子,在那边怎么样啊?”何芳在电话里笑着问。

    李览仰靠在墙上,一手拿着烟,一手拿着电话,笑道,“一点都不热,晚上甚至还有点小冷,盖着毛毯呢,倒是你们,注意避暑,别给热坏了,你跟爸在干嘛呢?这都十一点钟了,怎么还不睡?”

    这些年,老俩口都是早睡早起,很少有这么晚还不睡觉的时候,更不可能在这个点还给他电话。

    何芳道,“睡一觉醒了,跑趟厕所,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跟你吱一声,你别给忘记了。”

    李览苦笑道,“有什么事情明天不能说?这么急赶急的。”

    何芳道,“你刘海叔叔下个月请吃饭,你得回来了。”

    “你也知道是下个月啊,现在着急什么?”李览终于明白他老娘的意思了。

    他老娘一直喜欢刘海叔叔家的闺女刘柏,说是让他去吃饭,暗地里的心思肯定是希望他和刘柏发展一下。

    他们家老娘和善,老子心大,没有什么门第之见,但是,他们家却以书香门第自称,为了与这个称呼相配,他老子在宅子旁边的一整栋楼放的全是书。

    他老娘更是在联合利华大学建设全国最大的高校图书馆和全国最大的数字图书馆,完全的对社会开放,不过数字图书因为涉及到大规模的版权侵犯,目前正陷入到一个尴尬的境地,他老娘正为此发愁。

    以后,所谓的数字图书馆,有可能沦落为一个单纯的检索系统。

    从他老娘的本心来说,还是想找一个知识分子家庭做亲家。

    刘海虽然是人在官途,可是他老婆却是全国知名的医学专家,丈母娘和老丈人更是航天领域的奠基人。

    而刘柏这个小姑娘比李览也争气多了,年龄跟大相差不大,却已经是哈佛的法学硕士,从学历上来讲,俩人就不是一个档次。

    何芳道,“刘柏已经回来了,晚上是我请她妈妈和她吃饭了,跟你实话说,错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你小犊子上点心,少让我跟着操心。”

    她们这种家庭娶儿媳妇,完全可以任由挑,但是想找满意的,就非常困难了。

    她们俩口子和刘海是同学,出社会后又没断交,抛开钱财,俩家知根知底,小姑娘又漂亮又上进,简直是合适的不能再合适。

    她非常满意自己这个安排。

    李览道,“我看看什么时间吧,妈,我给你丢个实话,你可别抱这么大的希望,人家还不一定看得上我呢。”

    他们家是有钱,一点都不假,可是刘柏家的条件也不差,她老子主政一方,人家已经在那个层次,钱对于他们顶多就是锦上添花。

    何芳道,“别整那些没用的,你这是看不起你老子了?回来的话提前给我电话,你刘叔叔现在都在外地,回家的时间很少,都要提前做安排,明白没有,你个傻小子,好了,就跟你说这么多,你心里有数就行。”

    “明白了。”李览不慌不忙的挂了电话。

    心里其实有谱,说不准就是老娘一厢情愿,刘家同意未可知,关键他知道他老子是不怎么乐意的。

    他老子的意见才是最重要的。

    据他所知,他老子对刘海很是不高兴的,及至到今日,俩人见了面,还能掐起来。

    只要这俩人在一个屋里,外人很难想象,全是带生殖器的脏话会从省级大领导和大富豪的嘴巴里出来,简直不能入耳。

    女孩子自始至终盯着他打电话,见他挂了电话,把泡好的茶送到了他的手里。

    “谢了。”李和抿一口茶,被蒸房蒸干的嗓子,终于舒服了一点,笑着问,“听你这口气,好像还读过书的,怎么说话还是一套一套的。”

    女孩子笑道,“要是读过书,我哪里还有机会出现在这和你说这些。”

    她毫无顾忌的拿起李览手边的烟盒,在他面前点起来了一根烟,笑道,“不过偶尔也翻点书,好句子就记下来,现在都说熟了,就指望着遇到有怜香惜玉的。”

    李览愣了愣,想不到她会说出大实话,既然这么诚恳的说出来了,就说明对他没有指望了,笑着问,“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怜香惜玉的?”

    女孩子道,“你说你第一次来这里,我开始以往你是装的,现在我倒是觉得是真的。老油条来浴场,花了钱,不管是嘴上,还是手上,总不肯老实的。

    你不懂里面的道道,又怎么会怜香惜玉?”

    她一笑,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

    “不懂里面的门道,就不会怜香惜玉?”李和有点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意思。

    两个人一问一答,倒是像是在猜谜。

    女孩子摇摇头道,“你都不理解我的意思,自然是不会怜香惜玉的,比如,现在,你明白我的需求是什么吗?”

    李览终于明白了,无非是想要钱罢了,使他心甘情愿做凯子,但是呢,明知道答案,他又不好明说,显得太薄情了。

    真说出来,女孩子反而会矫情的训斥他,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是那么看重钱的人吗?

    他掐掉烟头,笑道,“隔行如隔山,搞不懂,要不你去忙吧,我就不耽误你功夫。”

    女孩子问,“你就这么狠心啊,免费陪你聊天,也要被你拒绝吗?”

    李览从皮夹里掏出来几张票子,递过去,笑道,“想聊天啊,那就陪我聊这么多钱的。”

    女孩子没有接,只是道,“你怎么这样呢,我只是单纯想陪你聊天而已。”

    李览没坚持,只把钱塞回钱包,钱包扔到床上,接着问,“你想聊些什么呢?”

    女孩子朝着他靠近了一些,“你怎么不问我的名字?”

    “那你叫什么名字?”李览顺势问。

    “讨厌,人家不说,你就不会问了?”女孩子嗔怪道。

    李览耸耸肩,“那现在问不算迟吧,请问小姐芳名?”

    “呐,看你这么有诚意,我就告诉你,”女孩子没有再继续纠缠下去,昂着头道,“本小姐姓高,高思琪,记住了没有?”

    “高思琪,记住了。”李览点点头。

    高思琪看着李览意兴阑珊的样子,就问,“你会不会看不起我做这一行?”

    “怎么会呢?”李览摇摇头。

    高思琪继续道,“别骗我了,我就觉得你看不起我。跟你实话实说,要不是逼的没办法,我也不会做这个。以前这里是淘金圣地,有很多金矿,天南地北的人都有,我们家就是从南方迁过来的,我是在这里读的高中。

    只是后来,金矿慢慢枯竭,我爸爸生意不好做了,投资又出现失误,欠了好多外债,我呢,落毛的凤凰不如鸡罢了。

    小地方找工作本来就不容易,何况我又没什么学历,也就勉强能做做这个工作。”

    她突然诉衷肠,李览听得半信半疑,不过对于本地金矿的事情,他是知道的,而且并不陌生,因为这是他老舅出门在外吹牛的资本。

    人家但凡要问他老舅是哪里人,他老舅说呼玛,但是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呼玛在哪里,甚至连大兴安岭的位置都搞不清楚,他老舅在普及一番地理知识的同时,还要大说特说呼玛的金矿。

    呼玛采金已有百十年的历史,自古就有“黑水镶嵌,黄金铺路”之称,最早的采金地点主要在今天的漠河,后来才慢慢扩展到呼玛。

    他笑道,“是啊,没有一个是容易的,你怎么不往外地去看看,毕竟机会比家里多。”

    高思琪慢慢的挨近李览,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见他没动,就把脑袋靠了上去,低声道,“我们本来就是外来户,这边没亲戚,外面也没亲戚,我一个人出去,我妈妈肯定不放心的。再说,我爸爸天天喝成那个样子,我也不放心,总归还是要努力工作,赚钱养家的。”

    李览道,“嗯呐,那就加油。”

    他在看《倚天屠龙记》的时候,他老娘就在旁边,特意把里面的台词在他面前重复了一遍:女人的话,不要随便轻信,尤其是漂亮的女孩子,特别会骗人。

    他没把这话当做真理,不过偶尔还会回想印证一番。

    高思琪的电话响了,接通后在电话里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然后对李览道,“抱歉了,领导催我了,我得走,继续上钟。”

    李览穿上拖鞋,送她到门口,看着她提着小包进了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后,就关上门,躺床上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闷头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他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看手机,才七点钟。

    刷完牙洗完脸,肚子空荡荡的,实在饿的不行。

    穿上衣服下楼,要在柜台买单,却被收银员拒绝了。

    收银员笑着道,“李先生,你有事尽管出去,方哥已经全部安排好了。”

    “那谢谢了。”李览没再客气,出了浴场,抬头一看,马路的对面是一家羊汤馆。

    羊汤馆不大,除了里面摆了六张桌子,外面也放了四张桌子,他没进去,就在外面坐着了。

    金黄色的日光从树叶上射到他的桌子上。

    门口是个大锅,里面满满的一锅汤,老板正在忙活,招呼道,“吃啥?”

    李览道,“三烧饼,一碗汤面。”

    羊汤面上来,他拿着筷子在碗里搅合两下,不等凉透,就先喝了一大口汤,吃一口面,咬一口饼,一边嚼,一边看着熙熙攘攘的马路。

    “喂,你在这吃早饭啊?”高思琪突然站在他的面前。

    “嗯?”李览诧异的很,想不到这会还能遇到,“你们工作那么晚,现在不多睡一会?”

    高思琪摇摇头,“我阿妈今早要去医院做复查,先回家接她,然后送她去医院。就在门口拦车,刚好看到你,就过来跟你打声招呼,没旁的事,你先忙,我先走了。”

    李览不解她的变化,从昨晚的交谈来看,分明是个开朗的直性子,想不到现在又变成了个扭扭捏捏的。

    他客气的问,“要不要我开车送你?”

    高思琪摆手道,“不用了,谢谢你。”

    李览道,“我是认真的。”

    高思琪抿了抿嘴,犹豫了一下,紧了紧肩上的单包,两只手绞在一起,低声问,“真的可以吗?”

    “老板,再来一碗羊汤、两个饼。”李览把碗里的羊汤咕噜咕噜喝完,把篮子里最后一个饼子拿在手里,站起身,对她道,“你先吃点东西,我去取车,等着吧。”

    “那谢谢你了。”她目送李览离开。

    李览重新走进浴场,两只手趴在柜台上,问,“昨晚谁泊的车?”

    服务员笑着问,“李老板,你是需要钥匙吗?”

    李览点点头,“是的。”

    服务员拨了一个电话,没等两分钟,走进来一个保安,送来了钥匙。

    李览拿了何安稳的车钥匙,道了谢,出了浴场。

    何安稳的车不显山不露水,长的像帕萨特。

    李览把车开到羊汤馆门口,不等高思琪招呼,就先下了车。

    笑道,“别着急,吃完我们再走。”

    “饼子你再吃一个?”高思琪道,“我吃不了这么多。”

    “行。”李览又拿起来一块饼子。饼子看着大,其实薄的不像话,他抹了辣椒,来回卷了一道,没几口就下了肚子,见她的汤已经喝了半碗,就先跟老板去结了账。

    等她吃好,两个人上车,李览按照她的指示,把汽车开出城,再行十里地,拐过一条小道,进了乡下的屯子里。

    屯子里建筑分散,一路行来,只看到三五户人家。

    他把车子停在一处瓦房门口,瓦房三大间,门口是个菜棚,两边是牛棚和鸡笼。

166、不讨厌的人

    高思琪弱弱的话道,“我先下去,你等会可以吗?”

    李览点点头,笑道,“这有什么不行的,我在这里等着你。”

    “谢谢。”高思琪犹豫了一下,接着道,“我爸妈还不知道我在那里上班,麻烦你...”

    李览不等她说完,就道,“你放心吧,我不会乱说话的,你大可放心。

    “在那边上班还不到一个星期,之前是在旁边的饭店做服务员的,只是老板太恶心人,之后一段时间找不到工作,就到浴场上班了。”高思琪自己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解释这么多。

    李览笑道,“难怪呢,我还想呢,大家是不是喜欢花钱找罪受。”

    “对不住。”虽然对方是在变相的损她按摩的手法不好,但是高思琪不以为意,只是尴尬的笑笑,推开车门下了车,“我也是暂时没办法,那里工资比较高,先在那里应付一阶段。”

    一个妇女手里提着水管从菜棚里面出来,诧异的看了一眼门口的车,问高思琪,“你怎么回来的?拦的黑车?”

    高思琪拢了拢鬓角,笑道,“让朋友开车送的,你身体不好,爸呢,让他浇园子就是了,你别乱动了,别小问题又折腾出大问题。”

    她老娘面色发暗,血气不足,把水管往水缸里一扔,高思琪抢先一步去关上了墙上的电机开关。

    “没见过真有累死的,人不活动开,得了懒病才会死。”她又往李览的方向张望了一下,低声道,“别逮着些不三不四的就往家里带,可自己长点心眼吧。”

    高思琪讪笑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就是普通朋友,刚好他有车,咱们去医院也方便一点,你别管这些,赶紧拿上东西,我们马上就走。”

    她老娘道,“哦,对了,你弟这个月生活费寄过去没有?只能你多辛苦一点,好在就这两年,等他毕业了,就不用这么辛苦,谁让我现在也生着病呢,你老子暂时指望不上。”

    高思琪道,“先给转了三百,回头我领了工资再给他再打钱,,他只要用功比什么都强,你要不要进屋换件衣服,现在就走,等会医院人多,又要排队。”

    “现在物价这么高,三百够什么呢?”她拧起来眉头。

    “寻思你等会去医院要花钱,就留了一点钱,”高思琪安慰道,“复查做完看看还有剩余没有,我再给转一点。”

    她老娘道,“你弟弟读书也费脑子,不比你轻松,你也担待一点。医院九点多才开门呢,不着急,你先让那个开车的小伙下来喝碗稀饭,不着急这一会。”

    说完就撩开门前的卷帘,哼唧哼唧的进屋了。

    高思琪回过头朝李览过去,拉开他的车门,“进来再喝点稀饭?”

    李览摇头,“我大饼子吃了四个,肚子没留下那么大的空,你要是饿的话,你就吃吧,我不吃了。”

    从车上下来,先让给她一根烟,见她不接,就给自己点着,四处望,跟大多数农村都差不多,没有什么稀奇,也没有什么值得期待的。

    高思琪看到车上有水杯,就问,“杯子是你的吗?我给你添点水。”

    李览道,“车子是我一个堂舅的,杯子也是他的,你忙自己的,我不渴。”

    高思琪见他靠在车上不动,接着问,“那要不进屋里坐吧,我给你找个水杯。”

    李览笑道,“谢谢,外面太阳挺好,你进屋收拾一下,我在这等你。”

    他喝水必定是要茶叶的,这点和他老一模一样,如果没有茶叶,除非渴急了,要不然碰都不会碰杯子。

    不远处传来一阵狗吠,大概是闻着了他这个生人的味道,从车屁股后面一下子窜出来,高思琪立马站到李览跟前,对着那条龇牙咧嘴的大黑狗叫唤了两嗓子。

    大黑狗吐着舌头,开始围着她转。

    高思琪道,“不好意思,这狗瞎叫唤,不咬人的。”

    “这车谁的?”还没看到人,声音已经从外面传进来,是一个响亮的男人的声音。

    男人从车屁股后面走过来,五十来岁,中等个子,深陷的脸颊和乌黑的眉毛都随着他的粗粝的嗓门上下起伏。

    甩掉脚上的胶鞋,把肩上的铁锹竖在下巴底下,两只手按着,上下打量了一番李览。

    高思琪赶忙做了介绍道,“这是我朋友。”

    这会,她才尴尬的想到,她居然不知道李览的名字。

    所以,‘朋友’两个字到最后咬的太轻,几不可闻。

    李览朝着男人伸出手,“你好叔叔,我叫李览。”

    “家哪里的?”男人警惕的问。

    李览道,“皖北的。”

    男人道,“南方的啊。”

    对他们来说,出了关的地界都属于南方。

    李览道,“是的。”

    男人接着问,“家里做什么的?”

    这个问题让李览有点犯难,回答做生意的,好像有点敷衍人,要是具体的,他也回答不上来,盖因他老子的做的产业太多太杂,说不上哪个是主业。

    因此便道,“主要是做废品行业的。”

    男人又瞅了瞅车牌,抬起头问,“这车牌好熟悉?好像是何大眼珠子的车子?”

    “你说的是何安稳?”李览记得他堂舅是有一个‘大眼珠子’的外号。

    男人道,“是他,能开上他车子,你们什么关系啊?”

    李览道,“他是我堂舅。”

    “堂舅?”男人挠头,自己嘀咕了一番,然后接着问,“你娘叫啥啊?”

    高思琪赶忙打断道,“爸,你这是调查户口还是怎么的?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男人不再纠缠这些,只是问,“你们哪里认识的?”

    “他在我们酒店吃饭,刚好认识,看到我拦不到出租车,就热心送我一下,你都想到哪里去了。”高思琪急忙抢过话。

    男人道,“那真是热心的很。方连同跟你家什么关系啊?”

    李览想了一想,倒是没有什么值得隐瞒的,“那是我姑爹,方全和方力是我表叔。”

    “哦,我就说呢。”男人恍然大悟,“何安稳是老大,只有俩兄弟,你老娘是不是叫何芳?”

    李览想不到对方这么曲折迂回,还是把他家底给套出来了,就很干脆的点了点头。

    高思琪好奇的问,“爸,你都认识啊?”

    男人高兴地道,“说起来,还是高中同学呢。咱们县里走出去的本来就不多,恰恰他老娘就是最厉害的一个,县一中的新盖的三栋楼就是她捐的,其中一栋楼还是我包的工呢。”

    高思琪向李览投去一瞥。

    她老娘拎着一个医院的装ct的塑料袋从屋里出来,她迎上去,给接过来自己拿着。

    她老子问,“这是去干嘛?”

    高思琪道,“医生说需要定期复查的。”

    她老子道,“那等着,我陪你们一起去。”

    在高思琪诧异的眼神中,她老子回屋刮了胡子,换了一身新衣服,套上了擦的蹭亮的皮鞋。

    “傻愣着干嘛,上车走啊。”他催促闺女。

    “哦。”高思琪正要坐副驾驶位,发现她老子已经抢先上了,只能和老娘一起坐后排,向李览投去抱歉的神色。

    李览在狭窄的院子里掉转车头,费了一番功夫之后,才把车开出了院子。

    高思琪老子坐在副驾驶位上,身子不肯老实,拉下车窗玻璃,笑道,“12缸的,想当年我就差点买一辆了,可惜棋差一招,满盘皆输。”

    李览笑了,论围棋,他是专业的。

    棋差一招,未必就输。

    他没法在这种专业的问题上和业余人士一争长短,笑问,“高叔叔以前是做工程的?”

    “说也不远,几年前我不说多,手里百十万是有的,咱们县里的不少楼是我盖的。”高思琪的老子叫高嘉豪,原本只是个林场工人,市场经济的风吹到他们这种边陲小城有点晚,不过好在他赶上了,从小包工头做起,在乡下给人搭房子,积累起来了第一桶金,后来越发做大,开始承包商业工程。

    只是站在高处还没飘几天,就戛然落地,摔的很痛很惨。

    李览道,“时也命也,运气还是说不准的。”

    高嘉豪道,“你这话我喜欢听,有时候人的本事是一方面,主要还是要看运气的,就是这几年运气太背,真是干啥都不济。想当年啊,我还是风光的,哪里是像现在,人要没钱不如鬼,汤要无盐不如水。。”

    高思琪不好当面拆她老子的台,干脆转过头问李览,“你认识医院的路吧?”

    李览道,“放心吧,我认识的。”

    县城本来就不大,开车十分钟能全部兜完,所以很多路段根本不需要刻意记,只要分得清东南西北就可以。

    放在中控台的电话响了,他放低车速,看了一眼电话屏幕,是何安稳的。

    “舅,你们起来了啊。”

    何安稳道,“我问了服务台,说你一早开车出去了,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吧?有什么事尽管吱声。”

    李览道,“我就瞎打溜,你不急着用车吧?”

    何安稳道,“我车多的是,你尽管开着,中午有时间就回来吃饭。”

    “行,回头给你电话。”李览摁下关机键。

    一路行到医院门口,把车子停在门口,高思琪道,“谢谢你,麻烦你了,你有事就忙你的吧。”

    高嘉豪也跟着客气的道,“是啊,你们是大忙人,不能耽误你们的时间。”

    李览从车上下来,笑着道,“没事,你们先进去,我在外面等你们,反正也是没有事情做。”

    高思琪愣了愣,想不到李览居然这么和气,沉吟了一下道,“那你稍微等我们一会吗,进去拍个片子就行。”

    见他老子磨在门口不愿意走,干脆强行给拖拽走了。

    只剩下李览一个人,百无聊赖的站在医院门口。

    他想不明白,自己是图什么呢?

    高思琪一家人出来的很快,一个小时左右就出来了。

    李览把他们一家按照原路送回去,高嘉豪热情的留吃饭,他还是拒绝了。

    出门后,给何安稳打了电话,问清了位置所在。

    何安稳等人都在河边烤烧烤,树荫底下摆了两架烤炉,七八个人围着转,有带过来的羊肉,有河里捞上来的鱼,一应烤着。

    太阳高高升起,日光好像是直愣愣插下来的针,扎的人浑身发疼,他经不住热,下河游了一圈。

    上岸后,原本脱下来的衬衫,干脆又穿上了,省的等会脱一层皮。

    烤完后,众人又找了一艘船,烧烤、啤酒搬到了船上,一边吃喝,一边坐看两岸风光,热热闹闹的折腾了一整天。

    晚上,何龙在酒店请客,众人又喝了一个七荤八素,李览跟着喝了不少,没再回方家,而是径直在酒店睡的。

    早上起来的时候,整个人还是昏昏沉沉的。

    洗了一个澡,泡好一杯茶,站在阳台上,扒着栏杆,俯瞰小城高高低低的小楼,川路不息的行人和车辆。

    收到一条短信,居然是高思琪的,说是要请他吃饭。

    他想了想,最后还是同意了。

    约好时间,他掐着点就出了门。

    这次没有开车,走路过去,并不远。

    饭店的门脸不大,好在还算干净,高思琪见他进来,用纸巾把他桌位面前擦了又擦。

    李览笑道,“不用这么夸张,能凑合就行。你今天又起来这么早?”

    高思琪道,“昨晚上半夜去的,下半夜就回宿舍了,遇不到你这么好的客人,他们都喜欢动手动脚的。”

    李览道,“那就不做吧。”

    高思琪嘴角贴着茶杯,苦笑了一下,没再言语,把菜单推到了李览的面前。

    李览从来就不怎么会点菜,见对方执意让他点,干脆就随意写了两个菜。

    高思琪看看点了的菜,“这些菜真够硬的。”

    然后又按照菜单加了两个。

    “喝酒吗?”

    “你能喝吗?”李览问。

    高思琪点点头,“一人两瓶啤酒?”

    李览只从她身上闻到一股幽香,酥魂酥骨。还是镇定的道,“那就两瓶。”

    酒菜上来,她先给他倒了一杯,自己面前的杯子也倒满,然后举起道,“这一杯我先喝,算是向你道歉。”

    李览捂住她的杯口,笑问,“没头没脑的,向我道什么歉?你倒是说个理由啊。”

    高思琪道,“昨天我爸爸有点唐突了。”

    李览道,“叔叔很热情的一个人,咱们一起碰一杯吧。”

    两人一起喝完杯中酒。

    高思琪道,“你要回去了吗?”

    李览愣了愣神,“你怎么知道?”

    高思琪道,“那晚你和家里人通电话,我不是在一旁吗?”

    李览道,“大概还要等上五六天。”

    高思琪一只手撑着下巴,一只手端着杯子,笑问,“那我们以后还要机会见面吗?”

    李览道,“现在通讯这么发达,怎么样都可以联系的,你有时间去首都玩,我也可以接待,给你做导游。”

    “真的?”她的眼中崩出亮光。

    李览道,“我是闲人一个,多的是时间。”

    眼前来说,他老子对他还没有多高的要求,所以,时间上没有拘束,行动上也没有管制,真正的逍遥人一个。

    高思琪道,“你们这些有钱公子哥的话我可以信吗?”

    李览道,“如果人可以简单的归类,然后加上标签,你自然可以不信我的。”

    他一直怀疑,晚上见到的高思琪,和白天完全不是一个人。

    高思琪举起杯子,“那祝你一路顺风。”

    “谢谢。”李览喝完,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夹起一块红烧肉。

    高思琪喝完后,深吸一口气,好像需要鼓足勇气才能开口似得。

    “我不是傻子,你是在应付我,也许是可怜我,也许是可以用来打发时间,”她顿了顿道,“我能感觉到的,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是个好女孩?”

    李览很想绝情的回复,好与不好,与他有什么关系呢?

    他可没这么刻薄。

    “你多想了,我处朋友是这样,处的来的我就交,处不来的,我从来不搭理,你说的那些纯属多想。”

    高思琪咬咬牙,低声道,“我跟你说我没处过朋友,你信不信?”

    李览道,“这有什么不信的。”

    他自己也没处过朋友。

    高思琪看他这样子,不指望他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了,叹口气道,“我最大的错误就是在这种场合认识你,挺悲剧的是不是?”

    李览笑了,他再不明白他的意思就是傻子了。

    举着杯子,先喝了,“我向你道歉。”

    高思琪笑问,“你又向我道什么歉?你不欠我的哦。”

    李览道,“你吃点菜吧,别光顾着说话。”

    高思琪把李览的杯子倒满,很是认真的道,“你会不会看不起我?”

    李览道,“这话更没头没脑了。”

    高思琪道,“你不觉得我在刻意接近你吗?”

    李览不知道是该夸赞她聪明,还是该欣赏她的实诚。

    刻意接近他的人很多,但是能成功不引起他讨厌的,只有眼前这一个。

    李览笑道,“我只是个普通人。”

    高思琪道,“长大以后,似乎没有多少人会关心我是否快乐,所有的人都只看我有没有出息。我很讨厌这个世界,一点都不可爱了。”

167、谈妥

    李览道,“人拥有社会属性,你的苦恼也是大部分人的苦恼。”

    即使是他自己,有钱又能怎么样,他不是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他老子第一个不同意,老娘第二个不同意。

    高思琪道,“我在刻意接近你,你能猜得到?会不会觉得我很讨厌,很做作,很有心计?”

    李览点起来一根烟,烟圈吐在腿上,又飘起来散开,他既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只是静等她的下文。

    高思琪喝完杯底的酒道,“我没本事,又没什么学历,从小到大,别人夸赞我最多的就是漂亮,我走在马路上,十个男人,至少有九个半回头的,莫名其妙的,长的好看就成了我的资本,你说这是好事,还是笑话。”

    她说的非常的自信,随即昂着头看着李览。

    李览笑笑,不置可否。

    “你真的很漂亮,跟你说实话,要是你在马路上,我们是偶然相遇,我也会多看你几眼。”

    高思琪道,“真的?不会骗我?如果你肯在这里住上十天半个月,我自然不会急着说这番话,显得我挺下贱的,是个男人我就肯掏心掏肺,但是,你要走了,你一走,我什么机会都没有了。”

    这么几句话,好像用了很大的力气似得,她的额头隐隐多了不少的汗,原本端坐着椅子上的身子也全部把重力压到了后椅靠上。

    李览两只手叠在一起,问,“我能帮得上了你什么吗?”

    以往潘均、庞宇等人轻描淡写说这种事情的时候,他只以为是吹牛,现在真让他给碰上了,他反而觉得是悲哀。

    高思琪道,“方士强我知道他,很厉害的一个人,虽然你们是亲戚,可是我没见过他待别的亲戚是这样的,我就知道,你也肯定很厉害的,不然他不会对你这么客气。”

    昨天她老子的口中,也才知道,李览的母亲捐建了本县的教学楼,花了上亿,对李览的认识又上了一层。

    李览道,“所以呢?”

    “你还不明白吗?”高思琪反问。

    李览认真的道,“从小,我受到的学校教育和家庭教育告诉我,人是平等的,包括现在,我确确实实是这样认为的。

    如果只是因为我的家庭情况比你好一点,而让你产生我比你高一等的错觉,我只能说我很抱歉,非常的抱歉。”

    与朋友的交往中,与同学的相处中,他最怕的就是因为自己的不注意而伤害到别人敏感的自尊,他的家庭太特殊了。

    历来,他是能低调就低调,好使别人不因家庭的落差而产生隔阂,要不然他真的很难有真正的友谊。

    高思琪道,“你很奇怪的一个人。”

    李览问,“我又哪里奇怪了?”

    高思琪道,“这里是小地方,可是不乏有钱人,从我上班工作的第一天起,就有人要给我买车、买房,让我不要上班,来养着我。

    对我来说,这些自然都是肥猪拱庙门,十分好的运气,也是未来的出路了。

    可是我总算不笨,有些事情我还是懂的,人呢,特别是男人,都是贱骨头。

    要是肯捧我,还没到手的时候,他们自然是千依百顺,说啥就是啥,天上的月亮说不准都要给摘。可一旦到手了,我就是孙子了,我反而得好好的哄着他,高兴了呢,带我出去耍耍,吃吃喝喝,好不开心。

    哄得不好呢,他这会开始有男人尊严了,自然是一脚把我踹的远远的,到时候掉烂泥地里,掉茅坑,都不会有人管我了,那样才叫没地方哭,倒霉是一辈子的。

    所以,我不会拿一辈子开玩笑的,他们给我什我都不会要的。”

    李览终于忍不住高看了她一眼道,“你是个很聪明很聪明的姑娘。”

    高思琪道,“你为什么不真诚呢,没事的,你可以实话实说,我是待价而沽。他们凭什么给我东西,给我钱呢,我有什么值得呢?

    你聪明人,该明白的?

    我能回报什么呢,所以既然回报不起,我就索性不要了。”

    李览听见这样直白的话,有点坐立不安,笑着问,“你还吃吗?”

    高思琪道,“我们再喝一瓶吧。”

    李览冲服务员招了招手,又接过来两瓶啤酒,一人面前放了一瓶,倒满酒端起来道,“你不算多喝吧?喝酒不用和我比,我大概是能喝一点的。”

    高思琪一饮而尽,空空杯底,笑道,“那你也不能小瞧我,我最高的时候,还是能喝上十来瓶呢,这几瓶酒算得了什么,没事,喝吧,喝完了就休息。”

    李览道,“巾帼英雄,反正你们这边的女人,很少有不能喝酒的。”

    比如他老娘的酒量,他爷俩加一块都不是个,他老子一直说这是老李家的耻辱。

    高思琪低声道,“我不奢望能做你女朋友的。”

    李览脸色绯红,不知道是酒顶的,还是羞的。笑道,“真的,我觉得我们说的有点乱,得好好捋捋。其实呢,我算是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想找出路是吧?

    你是要做生意,还是要找工作,我这边都能帮得上忙。”

    看着李览的脸色,高思琪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那么,做生意怎么说,这个是要本钱的,而且,我从来没有做过生意,找工作呢,我又没能力,没学历,资本恐怕有点不够。”

    李览上下打量了一下她,笑道,“做生意呢,并没有你想的复杂,本钱我可以借你,赔钱的经验多了,自然会找到赚钱的路子。找工作的话,依你的外形条件是够做模特的,就是学历上差了些许,你要是愿意的话,我可以想给你找一家学校,进去学学形体,三五年后出道。”

    高思琪道,“你没听张爱玲说过吗,出名要趁早。”

    李览道,“这么说你是不愿意工作了?”

    高思琪大着胆子道,“如果有第三条,我愿意走第三条路子。”

    李览道,“我家的情况,比你想象中的复杂,我不想给你添麻烦。你懂我的意思吗?”

    高思琪道,“你放心吧,我是个很知趣的人。”

    李览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去首都或者浦江,随便你喽,反正都可以。”

    高思琪肯定的道,“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行。”李览点点头。

    他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轻易给一个人承诺,他是一个富有正义感的人,但绝对不是什么烂好人,性格上甚至还有点冷淡。

    能简单的事情,向来不给自己找麻烦,现在,他却给自己找了麻烦。

    他从皮夹里掏出来一叠钱,数也没数,就放到了她的面前,这一次,她一点儿也没有拒绝,只是道了一声谢,就装进了口袋里。

    在县里又接着胡混了两日,李览就跟着舅舅一起买了两刀纸,去了姥姥的坟头。

    何家的祖坟地原本是种水稻,后来慢慢改成了种土豆,大片的土豆花恣意盛开,黄的、白的、紫的,层层叠叠,一望无际。

    两个孤零零的土包就夹在花中,上面长着稀稀疏疏的杂草和两颗柏树,连一块墓碑都没有。

    方连同拿着镰刀把坟头上面的杂草给割了,然后笑着道,“山个月才用铁锹给铲过一遍,长的太快了。”

    何龙往坟头上剖了两锹土,把坟头往高往圆了堆,然后道,“这玩意怎么可能清理的干净,这么样就行,只要人能进的来。”

    方连同道,“家里的这点事,你可放心吧,我也就还能有这点用处。”

    李览在每个坟头上放了一堆纸钱,待纸堆着后,绕着纸堆撒了一圈啤酒。

    何龙领着他,何安稳、还有方全等兄弟几个,在坟头底下切切实实的磕足了响头。

    在方家又接着盘桓了两日之后,舅甥俩原路返京。

    一出机场,就看到了戴着墨镜站在出口的何虎。

    何虎先接过他老子的行李,却被何龙拿话顶道,“不知道给你老弟拎啊。”

    李览不等何虎手伸过来,就拒绝道,“不用了,这么几步路。”

    何龙问,“你一个人来的?”

    何虎道,“他们都在家做饭呢,不是一个人要怎么样。”

    何龙道,“那有个屁用。”

    他来机场的时候是自己开车的,现在车子还在停车场呢。

    李夺了何龙手里的车钥匙,笑道,“我下去开车,你们先走。”

    何虎道,“我车子也在底下,刚好都一起下去。”

    下了地下车库,先找到了他的车子,然后车钥匙就被他老子夺了过去。

    何龙道,“这车我开,你去跟你弟一起。”

    何虎把他老子的行李塞进车里,就跟着李览一起走了。

    何龙停在地下车库的车子已经布满灰尘,李览注入玻水,清洗干净挡风才把车子启动开。

    何虎坐在副驾驶位上付停车费,不等岗亭找零,就大手一挥,招呼李览直接走。

    李览调侃道,“哥啊,你现在是越来越财大气粗了。”

    何虎道,“只有吃过苦,才会明白有钱的乐趣。”

    李览道,“你也就比我大七八岁,说的这么可怜巴巴的干嘛?不晓得的,以为小时候我舅虐待你呢。”

    何虎道,“就比你大七八岁,我就比你多记得好多事。那会还在乡下种地,我记得清楚,偷拿了家里五分钱,被勾树条好一顿抽,要不是奶拦着,好家伙,你现在指不定就没机会喊我哥了。”

    李览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用在你身上算是贴切了。”

    李家的事情他了解的不多,但是何家的事情却是知道的不少,盖因自小跟着姥姥长大。

    何家与人有恩,与谁家有仇,事无巨细,老太太都会在那面前念叨,今天说一点,明天说一丢,反正该知道的,他都是知道了。

    他老娘上学的时候,每个月都会把自己的生活补助寄到老家,毕竟杯水车薪,他舅舅家的俩孩子,表姐何娟经常生病,一去医院,七块八块就没了。

    真正的生活改善,还是因他老娘和他老子成了亲。

    何虎道,“你小子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就能噎死人。谁心里不明白,就我老子那性格,是吃苦就能熬出头的吗?

    我呢,是更不用指望,什么读书改变命运,现在大学生是前门进后门出,比狗还多,我又能算个屁。读书唯一能改变的就是,我不需要再种田了。”

    他自己都不敢想象,他们老何家要是没有他姑姑,他们家将会沦落到什么地步。

    两个人说笑间,车子已经停在了家门口。

    何龙早先一部已经到了,帮着李览提下包,笑问,“我可比你俩早到十分钟。”

    李览道,“我俩没走机场高速。”

    何芳把他赶进屋子道,“去洗个澡,身上都是一股馊味。”

    李览应好,进屋洗完出来,发现他堂姑李燕、堂叔李阔等人都在。

    大家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饭。

    他喝了一顿酒,一直迷迷糊糊地睡到下晚五点多钟。

    起来的时候,何芳正在门口剥豆子。

    李览诧异的问,“今天下班这么早?”

    一年四季,风雨无阻,没有什么意外的话,老娘都会准时去学校上班,俨然很负责任的。

    何芳道,“这一毕业就傻愣连日期也不记了。”

    “哦,抱歉,今天是休息日。”李览恍然大悟。

    “抱歉个鬼哦,跟我都不能好好说话了?”何芳白了儿子一眼。

    李览道,“客气了呢,你说我不会说话,不客气吧,你又准说我不会孝顺你,得,怎么都是我不是了。”

    何芳打趣道,“儿子,记住了,我是你亲妈,我誓死捍卫你抗辩的权利,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给你这项权利,比如将来谈对象了,该让着一点就让着一点的。”

    李览笑道,“那我要是没自己主意,我不就成二傻子了嘛,你忍心让你儿子,亲儿子受委屈?”

    何芳瘪瘪嘴,“你爸傻吗?”

    李和把嘴里茶叶沫子往地上吐出了老远,刚落地,就被大公鸡给啄走了,他清清嗓子道,“凡是你妈说的都是对的,凡是你妈说的就是要坚决拥护的。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李览受不了老俩口耍宝,干脆带着家里的狗往后山去了。

    在家没消停两天,他老娘居上破天荒的特意请假一天,没去学校,而是专程带着他去商场,给他买了一大堆的衣服,只为了让他显得成熟稳重一点。

    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终究逃不脱相亲的命运。

    “看我干嘛?”李和抱着茶杯,笑着道,“处的来就处,处不来就拉倒,又没人强按你头。”

    “喂,李老二会说话不会说?不会说就别说。”何芳不愿意听任何动摇军心的话,转过头安抚李览道,“你放心,妈能坑你吗?

    刘柏那丫头出落的真水灵,而且又是知书达理的,挺上进一个丫头,你洪阿姨自小也喜欢你,是不是?”

    知书达理?

    李览苦笑,他自小就认识刘柏,那丫头什么性子,他不可能不了解,古灵精怪,人前人后,完全是两副样子!

    他觉得他老娘受蒙蔽的概率很大,他压根不信,出国留学几年就能把性子给改了?

    简直天方夜谭。

    刘波家的房子是原来的单位分房,前是著名商业街,后背靠什刹海,算是好的不能再好的位置了,但是这一片的居住环境就完全不敢让人恭维了。

    出于文化保护的目的,这一片连片瓦都没有拆过,路很窄,连一辆车都通行不了,两旁是老旧胡同,大多是做生意用的,有饭馆、有商店。

    没进胡同前,李和一家人就把汽车弃了,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穿梭在胡同里。

    刘家进门有一个过道,潮湿阴暗不见光,墙缝满是青苔,过道两边两扇门,住着两户人家,李和不确定是哪一家了,干脆让开位置,让何芳敲门。

    何芳手还没挨到门,门就自动开了,一个女孩子惊喜的道,“何姨,李叔叔,你们来了,快请进,我就听见声音像是你们,果真对了。”

    拉开门,让开位置,冲屋里喊,“爸,妈,你们看谁来了。”

    何芳指着李览问,“刘柏,你还记得谁吧?”

    “老弟,快进来。”刘柏笑着招呼道。

    李览眼角一抽,跟着老娘身后进了屋。

    刘波坐在沙发上,一手拿着电视遥控器,一手拿着一个苹果,腆着肚子坐在沙发上,对何芳笑着点了点头,至于李老二,只是扫了一眼,然后高声道,“该来的来,不该的也来。”

    李和本来不打算换拖鞋的,但是看到瞪眼的媳妇,脖子一耷拉,还是换上了。

    进门就道,“上次不是跟你说过嘛,赶紧换个房子,要是缺钱吱一声,三百几十万的,我还是拿的出来的。”

    刘波呸的一口,往垃圾桶里吐了果皮,冷哼道,“老子还不想担个受贿的名头,你李老二我可是惹不起。”

    李和要还嘴,何芳赶忙打断,“你俩货有完没完了,赶紧给我闭嘴,我可受不了。”

    “对,你俩要是吵嘴到外面去。”刘波的老婆洪辛也跟着道,“你俩上辈子肯定是仇人,要不然这现在还掐个什么劲,求求你了,可消停一点吧。”

    刘波对着李老二蔑视的看了一眼,然后站起身,热情的拉着李览坐到沙发上,笑道,“乖乖,我好久没见着你了,中午咱爷俩要好好喝一顿。

    咱们可不学某些人,年纪不大,落到了烟不能抽,酒不能喝的地步了。”

    这话是针对李老二的,李览倒是不晓得怎么接了,只是干笑道,“刘叔,你说怎么都行。”

    刘波拍拍他肩膀,“这话有底气,我喜欢。”

    刘柏端着一杯茶过来,笑道,“李叔叔,是用你的茶壶续水,还是给你另外倒一杯?”

    李和把茶壶递过去,“麻烦闺女了,水七成热就行,不用倒满。”

    刘柏把手里泡好的茶递给了李览,“小老弟,你别客气,喝茶。”

    然后拿着李和的茶壶去了厨房,看到何芳在帮老娘忙,就笑道,“何姨,你歇着,我给你泡杯茶,不用你忙的。”

    何芳把锅里的鱼给起了,然后道,“在家里也是常伺候那俩大爷的,没事的,我跟你妈说两句话。”

    她见刘柏要往茶壶里直接倒开水,急忙拦住道,“我来弄吧,你小心给烫着手。”

    刘柏笑把手里的茶叶袋打开道,“何姨,你可不用这么含蓄。你看看放多少茶叶?”

    “来的时候才泡过一壶,不用换。”何芳把茶壶的凉茶倒干净,只留下茶叶底子,再提着水壶往茶壶里缓缓的注入水,倒一点,停一会,如此反复,“你叔什么都好,就是喝茶的事多,不然压根就不喝。”

    洪辛道,“哪个男人能没点爱好,你老子这些年就是喜欢集邮,你问问他,早些年的钱要是省下来,是不是够买一套大房了,全给嚯嚯了。”

    何芳道,“你们家老刘的邮票不是还有升值空间吗?听说刘柏留学的学费不够,还卖了两套呢?”

    洪辛道,“那还是逼着没办法才卖的。”

    “我爸就那点爱好,你可别逮着就说了。”刘柏吐吐舌头,抱着李和的茶壶去了客厅,放到了客厅,“李叔,你注意着点,有点热呢。”

    “谢谢大闺女,勤快人。”李和笑着接了,“不像某些人啊,鼓着那么大的肚子,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简直和废人没两样了。”

    刘柏笑道,“李叔,我爸也没你说的那么糟糕,刚刚游过长江,马上还要参加马拉松长跑呢。”

    李和道,“最后带个随行医生,出了差子可不好玩了。”

    刘柏道,“李叔,你放心吧,我爸刚做过体检,没三高,血脂、心肝脾肺肾,全妥妥的。”

    李和心里暗暗的叹口气,这就是儿子和闺女的差别啊!

    他闺女要是在这里,那必定是要维护他的!

    结果呢,儿子熊!

    居然能眼睁睁的看着亲爹被人挤兑!

    洪辛和何芳开始往桌子上端菜,李览和刘柏起身去帮忙。

    李览问,“叔,咱俩喝啤的?”

168、流水无情落花也无意

    刘波拉着他挨着自己坐,然后又起身从酒架上拿一瓶白酒下来,在手里晃了晃,笑道,“你试试这个特曲,刚参加工作那会买的,比你年龄还大,才六毛钱一瓶,买了不少放家里,你阿姨嫌弃妨碍她打扫卫生,就给放进了自行车库里,后来在外地的时间比较多,就一直没得着机会喝,刚好你来,咱爷俩来喝一瓶。”

    李览接过刘波的酒瓶,先给他倒了一杯,然后笑道,“陈年丝呢?很漂亮的。”

    明明是白酒,却和红酒一样,出现了挂杯的现象。

    “张力越好,酒花越细,酒就越好。不能因为它便宜,就瞧不上了。”刘波压着手道,“你也坐,别站着,不多喝,爷俩把这一瓶喝完,一人也就三两左右,不会上头。”

    李和冷哼一声,表示不屑,自己家里地下室最多的就是酒,还都是陈年好酒,而且他名下还有酒厂、世界级的酒窖。

    只是很可惜,他现在不能喝酒了,只能放在那里,全便宜了别人。

    想到这里,悲从中来,拿着筷子在那干巴巴的吃。

    “来,咱爷俩端一杯,馋死某些人。“刘波不等李览反应过来,就先举起来杯子。

    “谢谢刘叔。”李览欠了欠身子。

    洪辛也拿着一瓶红葡萄酒,三个女人挨个倒了一杯,对何芳道,“我们就喝这个,我知道你酒量的,就怕委屈了你。”

    何芳笑着道,“我啊,真不能喝了,前晚跟同事们喝了一点,两瓶啤酒没喝完,就晕乎乎的,在以前那是不可能的。”

    刘柏道,“何姨,大家都夸赞说想当年你是女中豪杰呢,论喝酒一个人可以喝翻一桌子。”

    何芳道,“五十来岁了,哪里有那么多想当年。”

    她掉转筷头给刘柏碗里夹了块鸡腿,笑着道,“多吃点,这一趟比上次回来瘦的多了。为了看李怡,去过好几趟纽约,那里的餐馆我知道的,中国人不耐糖不耐乳,就一点都吃不下去。”

    刘柏道,“我刚去是不习惯,天天找中餐馆吃,可那些中餐馆都有点变异,是按照美国人的口味来的,之后才慢慢习惯的。

    我才慢慢知道,那些吹嘘说老外喜欢吃中餐是假的,他们一点儿都不喜欢,他们喜欢的是美式中餐。”

    何芳道,“那胃长的不一样,互相都勉强不来,他四姑不是开医院的嘛,我就听她说很多老外是过敏体质,来中国吃东西,稍微不注意就会过敏,严重的躺地上起不来了,她们医院接诊了很多这种病例。”

    刘柏道,“我们宿舍里虽然女生关系都挺好,但是我的零食从来不给她们吃,一个投喂不好,说不准还要担上责任呢。”

    何芳道,“所以啊,还是国内舒服,明年毕业的话,收拾收拾就可以回国,外面呆着总不是事。”

    刘柏道,“何姨,你不知道,我得先做点事业出来,省的我妈天天说我不顶用,国内呢,暂时就业情况我还是不太了解,美国多少我还清楚一点,可能先在美国发展试试。”

    何芳道,“不管男女,都得有自己的一份事业,这个阿姨支持你,要是有什么问题就找我和你李叔叔,你李叔叔在美国也有不少生意的,认识的人也极多,大的帮不了,小事情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刘柏道,“谢谢何姨,你放心吧,有事我不会客气的。”

    吃好饭,她要收拾桌子,被何芳推到了一边,何芳道,“这点小活我跟你妈是忙惯了的,用不着你。”

    洪辛也跟着道,“李览是好不容易来咱这边,你带他去后海转转,吹吹风,醒醒酒,走累了,那边咖啡店、茶馆多的是。”

    刘柏道,“那二位辛苦,我们就先走了。”

    李览先进卫生间洗了一把脸,然后搓搓额头,跟着她出了屋子。

    刘柏穿着一件藏青色牛仔短裤,露出的笔直的长腿,水蓝短袖衫,小白鞋,两只手插在裤兜里,只留着大拇指在外面,背靠在路边的一颗梧桐树上,笑问,“去北海吗?”

    李览掂出来一根烟,举着问,“抽吗?”

    “谢谢。”刘柏接过来,熟练的点着,舒服的吐个烟圈,笑着道,“你也抽烟了?记得你以前还向我们宣导‘吸引有害健康’呢。”

    李览道,“以前是学生,学生时代以学习为主,现在是社会人,爱咋样就咋样喽。”

    “走吧。”刘柏和他并排走在一起。

    一边走一边聊,穿过一道小门,沿着小径走上几步,就是北海的河堤。

    两个人找了一个凉亭的石凳坐下,一人占据一角。

    李览问,“你什么时候走?”

    刘柏道,“大概就是这个月吧,天天吸雾霾,我可受不了,特别是早上那一段,要戴口罩才能出门。”

    李览道,“习惯了就好,从小到大,不都好好的嘛。”

    刘柏道,“我可不像你这么淡定,其实我有时候挺服气你的,像潘均、庞宇这种小瘪三都能风生云起的,怎么你就能按耐住的?”

    李览道,“各人性格不一样,各人有各人的活法。”

    刘柏道,“哦,对了,潘均他妹子叫什么来着?”

    李览道,“潘措。有事?”

    “小丫头崽子仗着家里有点钱,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前个晚上,在酒吧跟我一个朋友瞎磨叽,要不是看你面子,我早就大耳刮子抽了,出来张狂,连我都不认识,你说可笑不可笑?”刘柏把烟头在地上摁灭了,手一抬,扔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李览淡淡的道,“她好像比你大,而且我和她是同类人,她是我的朋友。”

    刘柏大笑,“我说,你也太敏感了吧?”

    “我是实事求是。”

    刘柏道,“大人们的想法我倒是不怎么在意,我只想知道你怎么看?”

    李览道,“我觉得咱俩是天生一对,地造一双,绝配啊。”

    “去你的。”刘柏噗呲笑道,“我是研究透了,我妈和你妈是想把咱俩往一块搓,不过你别把锅甩给我,不然到时候你爸妈肯定说我目中无人呢。”

    李览白了她一眼,“那你爸妈就能夸我好了?”

    她问,“那你觉得应该怎么样?你是男人,这种问题应该你来想办法解决,反正别把我陷进去就行。”

    李览道,“眼前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冷处理。你在美国一时半会也不会回来,万一你先找到男朋友呢,是不是大家就都解脱了?”

    刘柏道,“为什么不是你先找到女朋友?”

    李览摊摊手,“那就尽量吧。”

    刘柏道,“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个,这样对大家都挺好的。”

    李览摆摆手,“谢谢你了,可不敢麻烦你,其实呢,大家都是多虑的,只要你爸不同意,我爸不同意,啥担心都是多余的。”

    刘柏道,“你爸爸对我爸爸是什么态度我不清楚,但是我爸爸是很佩服你爸爸的,我可很少见他服气谁的,表面上俩人掐的厉害,其实何尝不是惺惺相惜。”

    李览道,“你说的也对,要是我爸是打心眼讨厌你爸,他不可能登你家门的。可能俩人吵架吵习惯了,现在想和好,都下不来台,没人肯退一步。”

    刘柏道,“所以,你明白的,不光是你妈和我妈乐见其成,俩老头子嘴上不说,其实心里大概也是有这个注意的。”

    李览仔细一想,他现在对他老子的态度也不是太肯定了。

    笑嘻嘻的道,“总之呢,你加油,看好你的哦,一定要加紧找到对象。”

    “小老弟,我同样看好你哦。”刘柏拍拍他的肩膀,站起身,从口袋掏出来一盒女式吸烟,朝李览腿上丢了一根。

    “这种我不抽。”李和又扔回给他,掏出来了自己的烟。

    刘柏火机一甩,火机盖子弹出来,火苗刺啦一下,凑上了李览的烟。

    “谢谢。”李览迎上点着了烟。

    刘柏道,“我倒是觉得你还不如李怡有出息,开眼看世界,省的天天闷在家里。”

    李览道,“计划先把国内溜一圈,九百六十万土地,大好河川,现在有的是大把时间。”

    自小参加围棋比赛,首尔、东京、大阪、新加坡也都去看过,国外比国内走的还频繁。

    刘柏背靠着河堤上的栏杆,手里无聊的把弄着柳树垂下来的细枝,笑道,“喂,我自小就挺羡慕你的。”

    李览道,“你说反了吧?”

    刘柏道,“我爸他们这种也就面上好看,其实内里清汤寡水,你老子开豪车的时候,他每天就是一辆老旧自行车上下班。

    我去美国读书的一部分费用,还是他七凑八凑的。要说得了什么公家便宜,就是现在有专车,有司机,落了一套公家房。

    他呢,拧巴一个人,自我记事,他工作就外调,跟我们分开,一个人在外地,有时候连口热饭都吃不上。

    也就我出国后,我妈退休了,才去跟他团聚,你看看,这就是同人不同命。”

    李览道,“我老子傻大胆而已,他在提心吊胆的时候,你老子不正在端着铁饭碗,老婆孩子热炕头?”

    刘柏笑道,“这正是我爸佩服你爸的地方,当时所有人都对形势不乐观,只有你老子有一种蜜汁自信,不但他自己往资本主义的道路上走,还带了一大帮人跟着一起走。

    不过呢,他太低调了,潘松、苏明、于德华、黄炳新等人在那上蹿下跳的。”

    “他是老师出身,终归有臭老九的毛病,还是喜欢站在讲台上,做老师那段时间是他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候。”李览很了解父亲,只是单纯的懒而已,懒于应酬,懒于社交,只是这些不足为外人道也。

    刘柏道,“李叔叔呢,我现在就不麻烦了,不过等你接班了呢,可要多多关照哦。”

    李览哼哼的道,“你再说,再说我就跳河给你看。”

    刘柏大笑。

    两个人沿着河边走,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恭王府。

    刘柏指着游人络绎不绝的大门,“要进去看看吗?”

    李览道,“我去过,没啥看的。你呢?”

    刘柏不好意思的道,“不怕你笑话,每次都寻思,反正就在家门口,随时都可以去,结果这么多年一次也没去过。”

    李览道,“那我走了,你自己进去看?”

    “你不觉得你这样很现实吗?”刘柏问。

    李览道,“我陪你进去我们还是朋友,不陪你进去,你也不会和我绝交。”

    俩人的感情没有进一步增加的可能性了,再进一步就是男女朋友了。

    刘柏气呼呼的道,“哎,所以我说了啊,你没有上进心啊。”

    李览道,“咱俩刚才不是都谈妥了吗?”

    刘柏瞪了他一眼,转身到售票窗口去了。

    李览想了想,干脆跟在了后面不等刘柏开口,就对售票员道,“两张,谢谢。”

    “算你有良心。”刘柏从李览手里抢过一张票,先行走进了朱漆大门。

    恭王府原本是世界首富和的宅邸,后来恭亲王奕搬了进来,就随之变成了恭王府。

    府邸的前半部分是富丽堂皇的宫阙楼阁,后面是花园水榭,隐没在层层叠叠的假山之中。

    俩人顺着人流来来回回的兜了一圈,绿荫深处一起止步,刘柏问,“看出来了什么没有?”

    李览道,“听说和造这么多房间是为了藏钱的,还是生的时代不对,现在钱再多也不怕了,存到银行变成存折就行了。”

    刘柏道,“我就好奇你们家的钱是藏哪里了?”

    李览道,“等我接班的时候,我再告诉你。”

    “以前形容有钱的时候,人家总会拿话说,家里开银行的啊。”刘柏笑着问,“你家几个银行?”

    李览道,“太有深度了,我还真不知道。”

    他只想晓得达美银行和通商银行,剩下的还真是不了解,他老子也从来没有细说过。

    一座假山下,排着长长的队,每过一下,就要朝着墙上摸一下。

    李览问,“去沾沾福气?”

    到故宫要沾沾王气,到长城要沾沾霸气,到恭王府就一定要沾沾福气!

    这是有着“天下第一福”之称的福字碑。

169、起点终点

    刘柏道,“算了吧,这么热,那么多人,在里面挤着可不是好玩的。你也不用去了吧,都没你的运气好,你的起点是别人一辈子抵达不了的终点。”

    李览道,“你今天是故意要埋汰我的吗?”

    刘柏道,“上次你爸来的时候,还是他说的。不过不是对着你说的,而是说咱们这些的孩子条件太好,许多家庭的孩子就很难追得上,差距是短时间弥补不了,这话刚好与你契合。”

    李览道,“别五十步笑百步,没多大意思,甚至我还觉得你虚伪了。放以前,你是贵族的千金大小姐,我是没资格说话的,我老子混的再好,也就是胡雪岩之类的人物,连盛怀宣和虞洽卿都多有不如。

    张爱玲混的也不差,名气也大,她还是要把自己往贵族里靠,给自己按个李鸿章孙女的名头。喂,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刘柏笑道,“难怪你俩是爷俩,你现在说话的调子都跟李叔叔差不多,没事就要翻点别人的典故好给自己做证据。

    其实呢,中国人连教都不信,怎么可能吃贵族血脉这一套呢?

    求神拜佛要是灵验呢,就高兴地上点贡品,要是不灵验呢,自然就是破口大骂。

    对于权贵都是一个道理,反正皇帝轮流做,表面上恭维你,背地里说不准骂你全家呢。

    王子公主落难就真的落难了,很少有人搭救,不踩上一脚就真不错了。”

    李览道,“所以呢?”

    刘柏道,“所以中国不是印度这种国家,一出生就定型了,掏大粪的注定这辈子掏大粪了,种田的也许注定这辈子就种田了。”

    李览道,“也对。”

    两个人一面走,一面聊,不自觉间就出了恭王府。

    李览指着前面路口的一颗大柳树道,“前面是慧姨家,我进去看看,前阶段还给我打电话让我去玩呢,一直没时间过去。今天是休息日,她应该是在家的。你呢,去不去?”

    王慧阿姨自小对他就很好,李览对她也很喜欢。

    刘柏摇摇头,“行啊,我也好久没看到她了。”

    继续朝前面走,拐过两道路口,在一个小四合院门口停下。

    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夹着一个黑色公文包突然出现在门口,看到俩人,笑着问李览,“怎么有时间来这玩了?”

    然后又看了看刘柏,“抱歉,我看你眼熟。”

    刘柏道,“我爸爸是刘波。”

    中年人恍然大悟,急忙道,“请进,请进。”

    李览道,“陈秘书,你有事你去忙,不用管我们的。”

    “进来吧。”陈秘书笑着把两个人迎进了院子。

    院子里一个警卫正在那拿锹挖图,看到有生人进来,第一事情不是打招呼,而是进到另一间屋子把门给关上了,然后才跑过来对着李览笑笑。

    陈秘书把两个人安排进了客厅,吩咐阿姨泡茶,然后小跑进了客厅的里间,出来的时候,是和王慧一起。

    王慧道,“你俩真是稀客了。别站着,都坐下,又不是别人,客气什么。”

    李览坐下后,拒绝了王慧递过来的苹果,笑道,“慧姨,你可别给我,我这肚子塞的不是酒就是菜,吃不下了。”

    然后端起杯子,示意道,“我还是喝点茶吧。”

    刘柏同样摆手道,“姨,我也不吃,我妈昨天还说呢,说你越来越年轻了,开始我还不信,现在一看,可不是嘛,你跟我妈还大一岁呢,看起来比她年轻十岁呢。”

    王慧笑道,“少给我灌**汤,头发是染出来的,不然哪有这么利索。不过呢,我有一点比你妈强,不需要操心那么多事,一个人吃吃喝喝,顾好自己就行。”

    一辈子,她没有谈过恋爱,没有结过婚,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

    刘柏道,“你操心的是国家大事,你用的心思更多,我妈哪里能和你比。”

    李览感受到一股心酸,慧姨只是人前风光而已,背后一个人孤单凄凉,又有几个人懂呢?

    忍着酸劲道,“你还是多注意下身体,不能这么累。”

    王慧道,“我好着呢,你们过好自己就行。”

    三个人有说有笑的聊了半晌,刘柏的手机响了,她看了号码为难了一下。

    王慧道,“你刚回来,肯定好多人约你,去吧,别在我这瞎耽误功夫。”

    刘柏道,“就是一个同学聚会,姨,要不你们聊着,我就先走,约好的事情,不去总归不好。”

    王慧道,“这边不好拦车,我让司机送你吧。”

    说着站起身,把她送到了门口。

    刘柏道,“不用了,出门几步就是地铁,我坐地铁去,开车肯定堵,姨,你别送了,我走了,有空我再来看你。”

    王慧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胡同口,回转过身看到李览在身后,就没好气的道,“你出来凑什么热闹,外面热,进屋歇着去。”

    李览道,“没事,我感觉还行。”

    王慧揽着他的胳膊,拉着进屋,把他按在椅子上道,“你一看就喝酒了,中午在哪喝的?不会是刘波家吧?”

    李览点点头道,“是刘波叔叔家,我俩喝了一瓶白酒。”

    王慧道,“你老娘那么聪明的人,临老办糊涂事,照我想,你俩就不该凑一块,那丫头鬼精鬼精的,以后指不定受气。

    你们条件摆着呢,又不愁找不到好主,非在这一棵树上吊死。”

    见李览的杯子空了,又提起来水壶给续了一杯。

    李览自然不敢让王慧和老娘对掐,俩人本来就是不对付的。

    他把茶杯盖给合上,然后道,“大人有大人想法,我们有我们想法。刘柏性格还行,只是我俩都清楚,肯定合不来,所以就先这么应付着,过两年他们大概就不会再提了。”

    他这番话愿意和王慧说,却不愿意和父母说。

    王慧瘪瘪嘴道,“那性格还行?又说违心话了。你不同意就好,要是你妈给你压力,就来找我,我去跟她掰扯,胡闹嘛,什么姑娘找不着了,去伺候这种姑奶奶,咱宁愿打光棍,也不能娶这种的。”

    李览打趣道,“刘叔不在,他闺女也没你说的这么差。”

    王慧道,“你刘叔在,我也敢当面说,我倒是要问他,讲不讲实事求是了?”

    李览大笑。

    “姨,你放心吧,我这么大了,心里有谱的。”

    王慧道,“你毕业了,许多东西还是要多看多学,别看你老子吊儿郎当的,拿豆沙不当包子,论眼界,论想法,都不如他,你要多跟着他学才是。

    这机会,别人求都求不来。”

    李览道,“这道理我懂。”

    王慧道,“看你眼睛喝红了,进屋躺一会,晚上留这里吃饭,看我给你露一手。”

    李览摇摇头,“不睡了,没午睡的习惯。你今天不忙吗?”

    王慧道,“忙也有个头的,你家里躺会,我去买菜。”

    李览起身道,“我跟你一起去吧。”

    王慧笑着应了好,进了厨房,拿了一个布兜,又跟阿姨交代了几句,带着李览出了门。

    两个人是走路到菜场的,临近菜场门口,李览给老娘拨了一个电话。

    “晚上在慧姨这里吃了。”

    王慧在旁边道,“你儿子我给你拐跑了。”

    “跑就跑了,我还有闺女呢。”电话里是李老二的声音。

    李览索性把电话给了王慧。

    王慧道,“你们还在老刘那,晚上来我这?你不能喝,我跟何老大喝两杯。”

    李和道,“我们都到家了,请吃饭现在才说,太晚了。”

    “那是你没口福了,行了,就这么了,李览我安排了。”王慧挂掉之后,把手机还给了李览,对着他道,“你看看想吃什么,咱们买什么。”

    李览道,“我没什么挑剔的,吃什么都行。”

    王慧道,“越是这么说的人,越是有挑剔,你爸也是,每次点菜前,他端着,死活不点菜,等我们点完了,他又嫌弃这,嫌弃那,事儿多。”

    李览笑笑,在海鲜摊子面前停了下来,挑了四只澳洲大龙虾,不等王慧反应过来,就把钱给付了。

    王慧道,“故意欺侮我穷是吧?”

    李览赶忙揽着她肩膀安抚道,“你都说一家人了,还计较什么,再说,我孝敬孝敬你老,不是应该的嘛。”

    王慧拍掉他的胳膊,笑道,“算你会说话。”

    在菜场随意走了一圈,买了不少的东西,李览帮着提装菜的布兜,原路返回。

    不到六点钟,王慧在阿姨的帮忙下,做好了饭菜。

    太阳西下,院子里好不容易得了一点凉风,她赶忙指挥李览把小桌子搬到院子里,两个人就在院子里坐下。

    李览看着一桌子的菜,帮着启开一瓶红酒,笑着问,“会不会太奢侈?”

    王慧道,“今天吃不完,明天再继续吃,又不会浪费。”

    边吃边聊,这顿饭一直吃到八点钟左右。

    吃好饭,李览陪她又唠了一会,才起身回家。

    路过等了半小时左右,没有等到出租车,干脆往前面的地铁口等了一会,才拦了一辆。

    每当只有这个时候,他才感觉到住在郊区的不便,毕竟不通公交,不通地铁,想出趟门,只有开车了。

    回到家,何芳看了看他,问,“又喝了多少?”

    李览道,“就喝了一点红酒,开始喝着没什么感觉,没想到后劲这么足。”

    何芳道,“以后少喝,仗着年轻喝个三高出来,有的你哭。”

    李览哭笑不得,“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就喝上几杯酒而已,又没有滥喝。”

    何芳道,“你老子当初也是这么说的,看看,他现在就是你的镜子。”

    李和丢下手里的书,不满的道,“你娘俩要说话就好好说,捎上我算什么回事,我招谁惹谁了。”

    何芳道,“还坐着啊?看看几点了,赶紧出去溜溜肚子,好回来洗澡睡觉。”

    李和这才起身,拍拍肚皮,把趿拉着的拖鞋甩了,换上了跑步鞋,往后山上走去。

    杜高犬没有跟李和去,而是随着李览去了后面的湖里,一猛子扎了进去。

    李览早就习惯了,坐在旁边的石凳上,翻到了一条信息,是高思琪的。

    想了想,又转身回家,跟老娘商议道,“妈,我买票了,明天去浦江。”

    何芳道,“这么着急干嘛?”

    李览道,“我跟朋友商量好的,在浦江碰头,你说过的,做人要讲信用。”

    何芳道,“你又把我话当耳旁风了?不是跟你说过嘛,刘柏在家,你们就多联系联系,是不是?”

    李览道,“她马上就去美国的,联系多联系少还不是一个样?再说,人家以后不一定回来的,你要我去美国找她吗?

    你也说过的,她有主见的,即使真谈了对象,人家也不可能为我回来的。”

    何芳沉吟了会,儿子的话很有道理。

    因此道,“那你得试试,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刘柏吧,我是看着长大的,性子我清楚,刀子嘴豆腐心,没坏心眼的。”

    李览道,“刀子嘴扎人心才是最疼的。”

    何芳摆摆手,“那你让你宋谷叔去机场给你买票吧。”

    李览晃了晃手机道,“你out了吧?现在可以手机订票的。”

    何芳道,“手机要网银,还是要怎样,很麻烦的。”

    李览当着他的面打起了机票代售公司的电话,很快进入了语音后台,接通人工后说了自己的需求,掏出银行卡,输入了卡号密码,就完成了支付。

    不一会儿,就接到了订票成功的短信,把屏幕对着老娘道,“你看看吧,成功了,明天中午的飞机。”

    何芳道,“你洋气行了吧。那就收拾衣服吧,等你爸回来和你爸说。”

    李览笑着应了好,坐在沙发上看了会电视,他老子一进门,就简单的说了两句。

    李和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道,“你过去了,是想住酒店,还是自己找套房子住?”

    李览道,“住酒店的话,自己不能生火,不能做饭,天天吃外面的,也难过。”

    何芳道,“你去后去找你吴淑屏阿姨,咱家房子里的钥匙都在她那,看看到时候你在哪个区落脚,就让她给你哪个地方的钥匙。”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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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和重生了,爹是个二流子,老娘是个包子,记不得彩票如何是好,此生为了家庭责任带领兄弟姐妹重新去奋斗我的1979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的1979,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的1979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