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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郭敬明     爵迹txt下载     爵迹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一十七回:神影角逐

    “漆拉王爵,你吓死我了。”惊慌失措的格兰仕看清楚来人之后,特别自然地把挡住下半身的双手拿开,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从天而降一个女的呢,搞得我有点尴尬,我这儿可是连裤子都没穿呢!”

    “……你尴尬不尴尬,和来的人是男是女有关系吗?你光天化日之下不穿裤子站在自己王爵面前聊天,你像话吗?”漆拉看着双手叉腰,浑身**的格兰仕,皱紧了眉毛,“东赫呢?他也不管管?”

    “我王爵吉尔伽美什都没说什么,哪儿轮得到东赫管啊,嘿嘿。”格兰仕挑着眉毛,拿着衣服擦身上的水。

    “吉尔伽美什早就被你们带坏了,上梁不正下梁歪。”漆拉冷冰冰地转过头看着吉尔伽美什。

    “……漆拉先生,我哪儿歪了?我穿得蛮多的……”吉尔伽美什苦笑着,张开双臂,宽大的长袍在风里面飞扬起来。

    “不过话说回来,漆拉王爵,从第一次见你到现在,我虽然看了这么多年了,但是我时不时一晃神,还是会偶尔觉得你是个女的,你的脸长得也太漂亮了,和你比起来,银尘简直就是个整天在山里打猎的粗犷农夫!”格兰仕把衣服搭在肩膀上,在清澈的阳光下大剌剌地站着。但他的笑容迅速凝结在了脸上,因为他脚下湿润的草地上,突然蹿起无数破土而出的大量冰晶,仿佛雨后春笋般哗啦啦一阵乱响,很快,格兰仕腰部以下就已经被结实地冻住了。

    而他面前的漆拉连手指都没动一下,只是眼睛里飞快地闪烁了一丝金色的光线。银尘看着漆拉精准的魂力释放,心里非常震撼。

    漆拉冷着一张脸,盯着面红耳赤的格兰仕看了一会儿,就回过头来不再理他,任凭格兰仕嘴里嚷嚷着:“你堂堂三度王爵竟然欺负一个使徒,也好意思啊?王爵,你不帮我吗?”格兰仕转过头,冲着吉尔伽美什求助,一双眼睛变得像是小鹿一样,水汪汪的,看起来格外可怜。

    吉尔伽美什有点尴尬也有点心疼,小声嘟囔了一句:“……漆拉,你——”

    “我怎么了?”漆拉的面容看起来非常严肃,一板一眼的,“格兰仕一直都顽劣成性,是该管管了。你下不了手,我来帮你管。”

    “可这真的不会影响他长身体吗?他才十几岁……”吉尔伽美什看着下半身被冻住的格兰仕,欲言又止,看着漆拉朝自己丢过来的冷眼,吉尔伽美什摆摆手,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在自己嘴巴上划拉了一下,表示自己不再说话。

    自从银尘住到雾隐绿岛以来,几乎很少有人到访──更从来没人胆敢擅自闯进这片领域,所有的人都会在入口处的两座雕像前耐心等候,等待着东赫前去迎接。

    除了漆拉。

    曾经有一次,七度王爵费雷尔因为急着要传达白银祭司的一个命令,而没有提前让人通报,急匆匆地闯了进来。就在他刚刚踏进雾隐绿岛范围时,吉尔伽美什仅仅眯了一下眼睛,他全身的白银铠甲就瞬间粉碎,全身上下顷刻间爆炸出数百道密密麻麻的伤口,每一个小伤口都深一寸,刚好一寸,足以痛彻心扉,却又不至于伤筋动骨。

    那时,银尘就对吉尔伽美什的能力有了崭新的认识。他魂力使用的精准度早已达到随心所欲的境界,操控距离和对手强度,对他来说,都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存在。只剩下对魂力的精雕细琢,仿佛对艺术品的打磨。

    第一次进入雾隐绿岛的漆拉,是抱着打败吉尔伽美什的目的来的。

    然而,他失败了。

    但是漆拉并没有停止他的挑战,每一次,吉尔伽美什都是悠然地躲避着他快如闪电的进攻,他们的身影在湖面上闪烁着破碎的残像,一金一银的长发像是两道闪电,彼此追逐,整个雾隐绿岛的湖水像是被高强度的微波震颤着,蒸腾起碎如针尖的水滴,如同秘银碎屑,穿行于树海密林。所过之处,冰霜卷裹,寒意横扫。

    年少的银尘和格兰仕,只能躲在远处,看着两个当今亚斯蓝顶尖的王爵的魂术对阵。每一次的挑战,都让银尘和格兰仕心里感受到无法掩饰的震撼。

    漆拉和吉尔伽美什的天赋和魂术,都截然不同,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地方,那就是对魂力的运用都精准苛刻,仿佛雕刻精致的艺术品一般,将每一丝魂力都激荡出极致的力量,每一次进攻或者防御,都完美无瑕、绝不浪费。

    漆拉在湖面上、天空上,不断释放出的光阵,让人眼花缭乱,整个辽阔的雾隐湖上,全部是各种形状旋转不断的阵法,漆拉诡谲的身影在这些闪烁的光斑里不断穿行,仿佛在多重空间里自由进出,他的身形闪动如同迅捷的雷电,速度甚至快到空气里充满了大量他的残影,亦真亦幻,仿佛有成千上万个漆拉在对吉尔伽美什发起包裹式的进攻。

    仿佛密不透风的雨幕,笼罩一位吟游歌唱的旅人,然而,歌者梦幻般悠然的步伐,在雨幕里自由穿行,滴雨不沾。吉尔伽美什总能够不快不慢但又恰到好处地避开漆拉每一次角度奇险、速度凌厉的进攻。

    最后一次挑战时,漆拉不再吝惜自己的魂力,那是银尘第一次见识到漆拉魂力狂暴的状态,他将整个雾隐湖的湖水瞬间挑上天空,千万吨沉重的湖水在漆拉庞大的魂力操纵下,幻化为一条咆哮的冰龙,雷霆万钧地冲向吉尔伽美什。但是,当那条巨大的冰龙张开锋利的巨齿,快要吞噬掉吉尔伽美什的瞬间,吉尔伽美什面带微笑地轻轻伸出手,仿佛慢动作一般在冰龙的脸颊上抚摩了一下,像是宠爱地抚摸着温驯的小猫,然后手臂悠然地顺着冰龙雷霆万钧的力量,轻轻往旁边一带,于是,一整条巨大的冰龙无声无息地回到了干涸的湖里,温柔地重新化成绿幽幽的湖水。整个湖面仿佛温润的碧玉,波澜不惊。

    而在漆拉还没有反应过来的瞬间,吉尔伽美什闪动的身形已经站到了漆拉的背后,他的手臂绕过漆拉的腰,然后停止不动。

    漆拉清晰地感觉到了吉尔伽美什轻轻放在自己爵印上的力量,他心里突然翻涌而起的恐惧几乎让他自己站不稳,因为他知道,只要吉尔伽美什此刻从指间稍微释放一些魂力,就足以将自己的爵印彻底粉碎。

    然而,吉尔伽美什只是在他的背后静静地站立着,漆拉看不见他的面容,只有他平稳和优雅的呼吸,带着皇家橡木的气味,停留在自己的耳际。

    吉尔伽美什轻轻地收回手,拍拍漆拉的肩膀,露出优雅的笑容,他的声音听起来愉悦温和,没有任何敌意和轻蔑:“还要打吗?还是说,休息一会儿,喝杯茶?”

    漆拉僵硬的身体慢慢松懈下来,他终于明白他们之间力量的差距。

    “我认输。”

    “也不一定。”吉尔伽美什看着漆拉,微笑着,“你还没有用出你的魂器呢。”

    漆拉看着吉尔伽美什,沉默着,没有说话。(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八回:水晶球

    那是银尘的记忆里,漆拉最后一次挑战吉尔伽美什。从那一次之后,漆拉再也没有对他发出过挑战。漆拉终于明白——应该是说,他很早就明白,只是一直不愿意承认,但最终,他放下了自己曾经凌驾众生的骄傲:自己绝对不是吉尔伽美什的对手,他根本无法打败吉尔伽美什,因为,吉尔伽美什甚至从来都没有真正地进攻过他。

    之后的漆拉和吉尔伽美什,渐渐地变成了互相欣赏的朋友。这种情谊淡然清雅,并不浓烈,像是雪山顶上开出的花朵,在寒风里几乎闻不到迷人馥郁的花香,然而却有一种空谷冷然的君子之风。

    在战斗上,漆拉不是吉尔伽美什的对手,但是,漆拉对空间和时间登峰造极的控制力,也让吉尔伽美什非常钦佩。漆拉渐渐成为了雾隐绿岛上这些年唯一持续到访的客人。有些时候,漆拉甚至也会教三个使徒们一些提高自身速度的技巧。

    说起来,离上一次到访,已经过去很长一段时间了。这一次到访的漆拉,他精致俊秀的面容上虽然还是挂着他一贯的清冷淡然仿佛随时拒人于千里之外,但是,银尘看得出来,在这份冷漠的背后,他的目光里隐藏着一种沉重。从他眉宇间织满的愁云看来,应该是发生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吉尔伽美什抬起头,看了看沉默不语的漆拉,于是把笑容收起来,他转过身对银尘和格兰仕说:“你们两个先去找东赫,然后准备一下晚餐吧。漆拉王爵也很久没有来做客了。”

    银尘点点头,恭敬地退下,他走到格兰仕身边,伸出手将那些冰晶融化成水,把他的袍子往他身上一裹,然后就像是拉一只粽子一样,拉着一直翻白眼的格兰仕离开了。

    空旷的草坪,阳光从头顶直射而下,庞大的寂静笼罩着巨大的宫殿。整个雾隐湖像是被包裹进了一块透明的琥珀,所有的声响都被隔绝。

    突然有一只游鱼,从水面跃起,在平滑如镜的湖水上打出一圈涟漪,小小浪花的声音,在此刻听起来有些突兀。

    吉尔伽美什轻轻地眯起眼睛,狭长的眼眶里闪动着金色的光芒,他那双温柔的眸子掩藏在浓密的睫毛之下:“漆拉,出什么事了?”

    漆拉的表情看起来有一些不自然,他依然面色凝重地沉默着,过了一会儿,他才小声而谨慎地开口,仿佛在寻找着确切的措辞:“魂兽暴动了。”

    “这些年发生的魂兽暴动次数也不算少,你这么紧张地来找我,有些奇怪吧?而且,镇压魂兽的事情,你应该去找伊莲娜才对吧,以她的天赋来说,再凶猛的魂兽在她面前,不都像一只温驯的小绵羊吗?”吉尔伽美什淡淡地看着漆拉,等待着他的回答。他知道,事情肯定不是魂兽暴动这么简单。

    “这次不一样……”漆拉停了一会儿,“这次的暴动发生在北之森深处,上古四大魂兽之一的【宽恕】觉醒暴动了。”

    吉尔伽美什看着面前的漆拉,没有接话,他帝王般孤高的脸上,仍然维持着优雅的笑容。他沉默地看着漆拉的眼睛,视线没有丝毫的挪移,仿佛想要从漆拉的眼睛里,看出一些秘密来。

    漆拉转过头,把目光投向空旷的湖面,他微微皱了皱眉毛,抬起手,轻轻地按在自己的肋骨位置,仿佛那里受了一点轻伤,有点隐隐作痛。

    吉尔伽美什两只眸子里突然聚拢金色丝线,圆润的瞳孔瞬间变成窄窄的缝隙。

    他们两人周围的空气突然发出锐利的蜂鸣。

    仿佛有一层透明的玻璃幕墙将两人包裹隔绝了起来。

    吉尔伽美什的嘴唇动了动,看起来像是在说话,但是,却听不见一点声音。

    漆拉转过头,目光四处看了看,然后朝吉尔伽美什走去。

    【四年前】

    【西之亚斯蓝帝国·深渊回廊·北之森】

    漫无边际的暴风雪,将整个天地卷裹得一片混沌,周围拔地而起的巨大红杉木连绵不断地组成了这片一望无际的树海雪原。

    厚重的积雪沉甸甸地挂满了每一棵杉木的树冠,看上去仿佛无数个裹着雪狐皮草的女妖,阴气沉沉地站在昏暗的天色里,俯视着企图靠近的旅人。

    地面突然出现两个旋转的金色光阵,空气仿佛被某种力量,激荡出透明的涟漪。无数黑色的碎片和无数金色的碎片,在两个光阵里不断旋转成型。

    寒冷肃杀的空气里突然弥漫出温暖的橡木气味,中间夹杂着若隐若现的冷冽花香。

    吉尔伽美什拿着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晶红酒杯,表情悠然而又平静地站在雪地上,他杯里的红酒轻轻地晃动着,在寒冷的空气里荡漾出一圈醉人的酒香。

    “要是你的魂力再高一些的话就好了,说不定就能做出一扇通往一百年后的光门,那这杯酒,就更值得细细品味了。”吉尔伽美什自言自语地轻声说着,然后抬起头,将剩下的红酒一饮而尽,“不过来不及慢慢品味了,真可惜啊,再不喝掉,就结冰了吧。”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喝酒。暴动的魂兽就在前面,你小心了。”漆拉走过来,望着前方混沌暴雪里的森林尽头,目光沉重地说。

    “还有一段距离啊,你这么紧张干什么,宽恕也不喜欢散步啊,一时半会儿不会过来的。”吉尔伽美什微笑着,朝前轻轻地走了两步,雪地上一个脚印都没留下。他面朝着风雪咆哮的远处,轻轻地闭上眼睛,如同天神般俊美尊贵的面容渐渐地凝重起来,他重新睁开眼,看着漆拉说:“怎么会这样……”

    “宽恕彻底觉醒了?”漆拉看着吉尔伽美什凝重的表情,这是他从未露出过的神色,“接到天格消息的时候,宽恕才刚刚从地底觉醒,以它对黄金魂雾的需求量而言,要彻底觉醒,应该没这么快才对……”

    “不是,不只是宽恕……”吉尔伽美什转过头,脸上温和而动人的神色消失殆尽,“亚斯蓝上古四大魂兽排名第一的【自由】,也觉醒了……”

    “不可能吧……”漆拉看着风雪的尽头,声音被狂风吹得孱弱而干涩。

    吉尔伽美什看着自己面前脸色苍白的漆拉,低声说道:“过去一百多年以来,自由、宽恕以及祝福、诸神黄昏四头亚斯蓝领域上最邪恶残暴的魂兽,一直都处于沉睡蛰伏的状态。自由一直待在亚斯蓝东境边缘的岩石丘陵区域,宽恕一直沉睡在极北的雪原深处,祝福在西南面的雷恩海域的海底峡谷蛰伏,诸神黄昏虽然下落不明,但是根据情报探测到的魂力波动来看,它活动的范围一直都在亚斯蓝南面和地源埃尔斯接壤的沼泽丛林里。因为它们四个几百年前甚至几千年前,就已经爬升至食物链的顶端,所以它们四个彼此虽无交集,但都默认彼此各自占据一方领地,以半沉睡的状态蛰伏生存,间隔万里,相安无事。历史上,它们苏醒的次数屈指可数,同时苏醒的次数更是为零。因为它们的每一次彻底苏醒,都是以巨大的黄金魂雾消耗作为代价。一旦它们觉醒,周围至少方圆数万米以内的魂兽都会灰飞烟灭,所有魂兽体内的魂力都会重新化为黄金魂雾,被强行吸收进觉醒的它们体内。所以,怎么可能在北之森这么小的范围内,同时觉醒两头上古四大魂兽这样的怪物呢……看起来这么不可能的事情,就这么眼睁睁地在我们面前发生了啊,漆拉,你不准备说些什么吗?”

    “我确实不清楚怎么会这样……二度王爵幽冥和五度王爵伊莲娜,以及七度王爵费雷尔都已经赶过去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不知道他们现在情况如何,我们得赶紧……”漆拉站在吉尔伽美什身后,瞳孔颤抖着。

    “谁去谁死,包括你。”吉尔伽美什打断漆拉的话,转过头看着他,“你可知道,自由和宽恕是四大魂兽中排名最靠前的两头,随便哪一头,如果彻底觉醒失控的话,都足以摧毁半个国家,单论魂力而言,自由和宽恕的魂力均在你之上……这群人去了也是送死,没有任何战胜的可能。倒是有着大范围精准感知和拥有女神裙摆的特蕾娅,也许能够侥幸活下来,不过,从你的话里说来,她却没去?白银祭司这组的是叫什么鬼阵容,自杀小分队吗?”

    漆拉看着吉尔伽美什,没有说话,他俊美的面孔此刻笼罩着一层苍白的寒气,他的瞳孔微微颤抖着,里面一片无边无际的恐惧。

    “所以,我要回雾隐绿岛吃晚餐了,我劝你也赶紧走吧。如果我没有感应错误的话,自由和宽恕现在已经彻底被幽冥和伊莲娜惹火了,两头魂兽此刻都已经是百分之五十的苏醒状态了。或者你快去快回,简单直接地告诉他们几个,就说趁着现在有胳膊有腿儿,赶紧走,否则等到那两只神经病完全苏醒的话,他们一眨眼就会被撕成面包屑的。说到面包屑,银尘刚从湖里捞起来一罐冰镇了一年的红瑚木果酱,你要不要随我回去吃一些?”吉尔伽美什抖抖自己长袍上落满的积雪,微笑地看着漆拉。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吃果酱!……难道就任由这两头魂兽暴动而不管吗?你刚刚也说了,它们如果彻底觉醒的话,是会毁灭半个国家的啊!”漆拉望着风雪弥漫的森林尽头,远处隐隐传来魂力的余震。

    “以我的经验来说……”

    “你的经验?!你怎么对上古四大魂兽还有经验啊你?”漆拉转过脸,一脸尴尬的惊诧。

    “……咳,咳,好吧我直说吧,我确实是有一次溜达太远了,一不小心就溜达到南方的热带沼泽丛林里去了,在那儿遇见了上古四大魂兽排名第四的小弟弟诸神黄昏,那次我也是差点被它当成小点心吃了,你知道遇到四大魂兽时应该怎么办吗?很简单,低头,认怂,对不起,然后隐身,走人。就这么简单。漆拉你不用担心它们会暴动屠城,离这里最近的人口聚集之地也相隔好几千里,这种级别的魂兽,是不可能长时间暴动的,只要不是有人故意持续煽动它们,让它们百分之百地苏醒过来的话,那么当周围的黄金魂雾耗尽之后,它们自然会重新进入沉睡状态,根本不用管的。而且是两头同时一起暴动,黄金魂雾会消耗得更快。况且它们四个几百年前就商量好了彼此不开战了,也不会互相斗殴的,你就别瞎担心了。走吧,回家,喝酒。”

    “……其实我们接到来自白银祭司的指令,说是要捕获这两头魂兽的。”漆拉望着吉尔伽美什说。

    “捕……捕获它们?你是在闹我吗?”吉尔伽美什放下红酒杯,差点被呛住。

    漆拉的脸色看起来非常不好看。

    “不要开玩笑了,就凭你们几个,你们连靠近宽恕的脚边都做不到。你知道宽恕长什么样子吗?它扫开你们几个就像一把扫把扫开几只小虫子那么简单。更不用提几万年来一直处于整个亚斯蓝魂力链条顶端,从来没有任何魂兽能超越的自由。漆拉,你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以你的资历,不可能不知道那四头怪物的实力吧。你知道它们在亚斯蓝存活了多少年吗?这四头魂兽几乎就是亚斯蓝的活化石啊,它们见证了雷恩城从一个破败的小渔村变成今天的繁华大都市呢……”吉尔伽美什望着漆拉,持续摇头,“反正,我不去,除非是白银祭司今天亲自走到我面前来指着我的鼻子下达这个指令,否则,任何人传递这个消息,在我看来,都太过荒谬了,我相信白银祭司不会做这么荒谬的事情。”

    “不是我们捕获……”漆拉看着吉尔伽美什,“白银祭司是让我们协助你,捕获宽恕,成为你的第一魂兽。但不知道为什么,连自由也觉醒了,这个在我们的计划范围之外……”

    吉尔伽美什看着漆拉躲闪的眼神,刚刚还在苦笑的表情凝重起来:“所以……是你们故意把它唤醒的?”

    漆拉看着面前目光如同冬雪般发亮的吉尔伽美什,缓慢地点了点头:“我们本来只想唤醒最近的极北雪原里沉睡着的宽恕,结果没想到,不知道什么原因,自由也苏醒了。可能是它们两头魂兽彼此感应到了对方汪洋般的魂力,都想要将对方吞噬到自己的肚子里吧……但又因为还没有完全觉醒,所以并不清楚对方就是四大魂兽之一,所以它们才逐渐一边彼此靠近,一边缓慢地觉醒着,最后在北之森的最北面会合了……”

    “你们可知道,你们干了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吗……”吉尔伽美什看着远方混浊的暴风雪,低沉的声音扩散在风暴里。

    “如果你现在去还来得及,凭我们所有王爵的力量,再加上你的实力,应该可以捕获宽恕的……”吉尔伽美什回过头,看着漆拉,发现漆拉再一次抬起手,按住了自己的肋骨。

    吉尔伽美什双瞳金光四射,周围的风雪突然被吹开一个圆球状的区域。

    四下弥漫的雪花纷纷扬扬,却飘不到吉尔伽美什和漆拉身旁,他们仿佛被笼罩在一个看不见的透明水晶球里,雪花在他们头顶积成一个半圆的穹顶。能够将这两个绝世容颜的王爵装进水晶球,是亚斯蓝多少少女心中的顶级梦幻啊。从高高的苍穹向下俯瞰,挂满积雪的杉木仿佛玩具,两个小小的他们一金一黑的身影彼此面对,一切都静止着。

    他们的嘴唇开合着,像在讲话,像在争论,但是水晶球里却万籁俱寂。

    最后,吉尔伽美什的嘴型看起来像是说了四个字。

    第一个字,他的嘴唇聚起来,像是在谈论眼前肆虐的暴风雪,“呜”的声音。

    第二个字和第三个连着念的,很快,吉尔伽美什发音时露出了牙齿,看起来心情很好,像在笑的声音,“嘻嘻”。

    最后一个字,他的舌头在牙齿中间喏喏地轻弹了一下,看起来像是在说他们身上有泥,泥土“泥”。

    过了很久,吉尔伽美什挥了挥手,头顶穹顶状的积雪分散开来。

    他看着漆拉,低沉而磁性的嗓音缓慢地说:“你做棋子吧,我们现在过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九回:天空绽放

    四处倒塌的巨大树木把连绵不绝的林海雪原挖出了一个窟窿,像是厚实的白色棉被上被火焰灼烧出了一个焦黑的洞。

    粗壮的树干断裂成碎块,空气里咆哮翻滚的魂力,仿佛无数看不见的透明刀刃,风驰电掣地卷动着,所过之处,刀痕遍野。

    地面厚厚的积雪被狂风掀起,肆意地在空气里翻滚咆哮,被遮蔽的视线模糊一片,能见度很低,周围持续着此起彼伏的巨大撞击声,参天大树一棵接一棵轰然倒下,然后迅速被空气里刀锋般的魂力卷碎成木渣粉末。从高空往下俯瞰,林海中央这个灼烧着的黑洞正在持续扩大,此刻方圆一千米以内,都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桩,巨大的旷野雪原,变成了泣血的战场。

    五度王爵伊莲娜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她单腿跪在地上,佝偻的身体持续地颤抖,手上的骑士击打之剑深深地插进积雪之下的泥土里,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勉强地维持着自己的平衡,她不想倒下去——因为她知道,此刻一旦倒下,就再也起不来了。

    而在她的身后,是穿着秘银铠甲的七度王爵费雷尔,他雄浑锋利的铠甲上,是大片大片淋漓的血迹,铠甲下的雪白战袍,也早已被鲜血浸透,刺骨的冬风吹透他的胸膛,那些曾经滚烫的鲜血,也已经凝固成寒冷的冰碴儿。他跪在地上,手上的盾牌裂开了两道深深的裂缝,巨大的银枪倒在他的脚边,他口中不时喷出滚烫的鲜血,洒在地上,迅速地凝结成鲜红的冰花。

    而在费雷尔的身旁,是面如纸色的幽冥,此刻他正靠着一个被斩断的树桩,紧闭着双眼,试图恢复自己的体能。然而,周围能够利用的黄金魂雾已经非常稀薄,很大范围内的黄金魂雾都像是被一个黑洞吸收着,朝着远处席卷而去。他的四肢上暴绽出大量深深浅浅的伤口,看起来像是被锋利的刀刃密集循环切割后的惨状。他结实的胸膛上,是三个拳头大小的血洞,此刻,正汩汩地往外淌血。他伸出手,在旁边的地面上抓起一把干净的新雪,在掌心里揉捏成紧实的一团,然后将雪团塞进自己胸口上的血洞。雪团很快就吸收着血液,变得通红,但与此同时,快速地失血也在冰冷的温度下,缓和了很多。剧烈的寒冷收紧了血管的末端,血流变得缓慢了。他仿佛失去意识一样,瘫倒在地上,他能感受到,胸膛的血洞里,此刻正在缓慢地蠕动着、重生出鲜红色的崭新血肉。

    我还活着。你呢?

    他这样想到,不由得苦笑了一下,嘴角牵动起他标志性的邪气笑容。

    他抬起头,看着天空上卷动的白色丝绸般的云朵,目光有些闪烁,眼眶有些发红,看起来像是哀伤但又狂怒的野兽。

    而远处的暴风雪里,一个巨大莲花的轮廓,在天地交接处,缓慢地摇曳着。

    伊莲娜的心如同巨大的石块般沉了下去。

    在今天之前,她只是听说过这只存活了几千年的上古魂兽,传说里宽恕的外形近似一朵莲花,也有人说,宽恕其实就是一朵极北之地特有的【星血巨莲】,不知道因为什么,而具备了活动力和自我意识。星血巨莲有着比普通莲花庞大得多的外形,每一朵花座盛开的时候,都足有成年男子手臂伸展开的直径那么大。花朵中央的花蕊,由一根一根红色的柱状花心组成,花心持续分泌着红色的液体,散发着类似人类血液的腥甜气味。和普通的莲花不同,星血巨莲并不是水生植物,相反,它生长在陡峭嶙峋的雪域巅峰,冰川缝隙。它有着双重的进食系统,和普通的植物一样,它能够依靠水分和阳光,自我合成养分,维持生长。同时,在它开花期内,它能够通过花心散发的血液气味,吸引各类嗜血的昆虫或者动物,并成功将其捕食,它的花朵类似口腔,花茎像是消化道。第二套进食系统,让它在开花繁殖期,得以获取额外的丰沛养料。

    此刻,地平线上混浊翻滚的风暴里,那朵巨大的莲花看起来,却足足有一座小山那么高。它紧闭的花骨朵,正在缓慢地打开,此刻,已经呈现半绽放的状态。

    伊莲娜并没有意识到,她的眼眶里正在涌出滚烫的热泪。她也没有意识到,她的身体正在发出剧烈的颤抖。

    伊莲娜原本以为,凭自己能够大范围催眠魂兽的天赋,足以牵制住还未彻底觉醒的宽恕,再加上二度王爵幽冥的庞大攻击力,就算不能捕获宽恕,但至少不会落到现在的局面。但是,实际的情况却是,他们三个人连靠近到足以看清楚宽恕的距离都做不到。每当他们逼近到宽恕的感知范围,就会遭到暴风雪里突然暴射而出的几十条血红色巨蟒般的花蕊的剧烈进攻,他们没有任何的还手之力。

    越来越多的黄金魂雾,持续地朝着远处正在不断觉醒的宽恕吸纳而去。

    花瓣在天空,缓慢而高傲地绽放着。

    【西之亚斯蓝帝国·雾隐绿岛】

    夜色下的雾隐湖显得静谧而又美好。巨大而温润的湖面,像一块不规则的温润玉石,镶嵌在茂密的植被中。

    月亮皓洁的光辉从天空上渗透洒下,将茂密的森林涂抹上发亮的银色,每一片树叶都被勾勒出清晰的银边。水银般的光影在树海上、湖面上、草地上缓慢地流动着,像是看不见的天神在这里悠然漫步,衣裙从地面轻轻拂过。

    大大小小星罗棋布的岛屿上,不时传来一两声幽静的鸟鸣。偶尔有一两条游鱼跃出水面,溅起波光粼粼的涟漪。

    这些声响,把夜色衬托得更加静谧。

    银尘和东赫、格兰仕三个人坐在湖边上,彼此都没有说话。就连平日顽劣惯了的格兰仕,此刻的表情也有一些凝重。

    此刻整个雾隐绿岛上,就只剩下他们三个使徒。下午漆拉到访之后,吉尔伽美什就跟随着漆拉匆忙地离开了,临别时连简单的交代都没有留下。

    反倒是漆拉临走之前,神色凝重地找到他们三个,提出了一个奇怪的要求。

    漆拉要求他们暂时切断他们和吉尔伽美什之间爵印的感应联系。

    “为什么啊?”格兰仕不是很明白。

    “因为我和吉尔伽美什马上要前往执行一个极度危险的任务,所以,任何有可能会干扰到他,让他分心的魂力感应或者召唤,都会给他带来危险。”

    “我们肯定不会主动用‘灵犀’召唤王爵的……”东赫说,“但是,完全切断的话,这样吉尔伽美什有什么危险,我们不是也无法感应了吗?”

    “正是这个原因,所以需要你们完全切断你们和他之间的灵犀。”漆拉的脸上带着一种悲伤的诀别,“当他遭遇到危险的时候,你们通过灵犀是会感应到的,也因此,你们一定会产生剧烈的情绪波动或者魂力激荡,这些都会对他造成困扰,即使这些困扰微小到可以忽略不计,我也不愿意让他冒这个风险。”

    东赫最终还是和银尘格兰仕一起,暂时切断了自己和吉尔伽美什爵印之间的感应联系。他们都能从漆拉的脸上,清晰地感受到那种危机四伏、山雨欲来的紧张气息。

    以前也发生过吉尔伽美什突然就被白银祭司召唤而一段时间彻底消失的情况,银尘也早就已经习惯了吉尔伽美什仿佛神龙见首不见尾般的行踪,但是,他从来都没有看到过漆拉脸上露出如此沉重的神色。

    他知道,这一次的任务肯定是非常危险的。

    “有什么我们能帮忙的吗?”银尘看着漆拉,小声地问道。

    “相信你们的王爵。”漆拉低声回答,“也相信我。”

    “你说王爵去哪儿了?”格兰仕从脚边捡起一块扁扁的石头,往湖面扔过去,无聊地打着水漂。

    银尘和东赫都没有搭话,两个人的目光都显得有点儿沉重。

    空气里突然有一股透明的涟漪扩散开来,微弱得几乎不能察觉。

    “你们有感觉到……”格兰仕懒散的面容突然紧绷起来。他迅速地回过头,望着漆黑的树林深处。

    “你们两个站到我身后去。”东赫站起来,将格兰仕和银尘拉到自己身后。他缓慢地朝前走了两步,浑身金黄色的刻纹清晰地浮现出来,空气里振动着他的魂力发出的蜂鸣声。

    一种庞大的恐惧从前方的黑暗里铺天盖地地袭来。仿佛一面黑色的潮水,正在从丛林深处的黑暗里,朝他们冰凉地涌来。

    无声无息的寂静。

    没有任何声音,没有任何影子。

    只有不知道来处的,看不见、摸不着的,清晰骇人的森然恐怖感扑面而来。

    银尘和格兰仕的脸色死一样地苍白。(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回:再见

    无声无息的寂静。

    没有任何响动,没有任何影子,没有任何气味。

    只有不知道来处的、看不见、摸不着的,清晰骇人的森然恐怖感扑面而来。

    银尘和格兰仕的脸色变得渐渐苍白起来,本能的第六感让他们觉察到前方潜伏在黑暗里的致死威胁。

    东赫激荡起魂力,身后的湖面仿佛煮沸一般汹涌起来,东赫十指翻动,瞬间从湖面蹿起无数的水柱,它们在空气里哗啦啦地凝固为边缘刀锋般锐利的冰箭剑,疾速射向前方荆棘树丛中浓厚的黑暗。一道阵模迷糊的白光在树丛中如同游鱼般窜动了几下,所有的冰箭就仿佛石沉大海般,被吞噬了所有声响。黑暗里如同蛰伏着一个无形的怪兽,轻易就将攻击彻底吞没。

    “呵呵。”

    一阵轻轻的笑声幽幽地从前方黑暗里飘来,仿佛幽灵贴近耳边的呼吸。

    而且还是一个女幽灵。

    一团模糊幽暗的白光,从黑暗里隐隐地浮动出来,白光渐渐清晰,一双修长而白皙的大腿,从黑暗中迈步而出,一步,一步,一步……婀娜的脚步踩在草地上悄无声息其,仿佛野猫行走在暗夜的屋脊。

    一个穿着雾气般浮动的洁白纱裙的妖艳女人,缓慢地朝银尘他们三个走来。

    银尘迅速地抬起手朝她飞快地投掷出几支冰箭,冰箭的轨迹并不是完全的直线,而是诡谲的曲线,仿佛大海中有生命的银色游鱼,在空中划出难以预测的攻击路径,这是极其难以防御的攻击方式。

    然而,缓慢走来的女人毫不畏惧,她的脸上带着性感媚惑的微笑,嘴唇像抹了鲜血一样性感而饱满,她抬起手掩住了嘴角,这个动作被她做得充满了娇媚和诱惑,随着她一抬手,她洁白的衣袖轻飘飘地在她的脸面前飞扬,仿佛薄雾般的面纱,银尘投出的冰箭,在击中面纱的瞬间,就被吞噬了。仿佛雨滴落进湖泊,除了激荡出几圈涟漪,就再也无法寻找。

    东赫将银尘和格兰仕朝身后一推,然后双膝用力,朝着不断走来的女人飞快掠去,随着他身形展动的同时,他的双手朝身后用力伸展,仿佛羽翼,身后的湖面随着他的动作突然爆炸出巨响,几股双臂环抱粗细的水柱突然破空而出,仿佛咆哮的冰龙一般刺向那个女人,与此同时,站在银尘身边的格兰仕双手朝地上一按,无数从地表“唰唰唰刷刷刷”刺穿土壤的坚硬石刃,从格兰仕的手下,一路朝那个女人疯狂地刺去。

    然而,所有的攻击在接触到包裹着那个女人的白色纱裙的瞬间,都消失不见了,那些如同雾气般翻飞的白色长裙像是能够吞噬一切进攻。

    她脸上始终弥漫着诡异而妖艳的笑容,她赤着双脚踩在草地上,一步一步轻盈地朝他们靠近,年轻诱惑的女性香味,在夜色里像是黏粘稠的糖浆般蔓延。

    “这……这不可能……”东赫内心的恐惧像是疯狂生长的藤蔓般将他的心脏紧紧缠绕,像要窒息。他抬起头,那个白色长裙笼罩下的女子,此刻已经站到了自己的面前。

    “我还以为,天底下所有的使徒,都像我家的那位一样厉害呢。,”她轻轻地抬起白皙的手,掩住嘴角,妩媚而诡异地笑着,“没想到,一度王爵的使徒,竟然这么弱啊……”她似乎毫不防范地贴近自己,东赫甚至能够闻到她吐气如兰的媚惑气息。

    东赫感觉到一阵眩晕,像是在大海上航行时的那种感觉,他的身体开始摇晃起来,有种失去平衡的感觉。但是却并不难受,更像是喝下一大杯红酒后的那种舒服的醉意。

    等东赫意识到的时候,那个女人的一只手已经放到了自己尾椎爵印的位置,东赫还没来得及张口,突然一阵锐利到难以忍受的刺痛贯穿了自己的爵印,他两眼一黑,仿佛一块石头般,轰然倒下了。

    “你是谁……”格兰仕把银尘拉向自己的身后,忍着通红眼眶里的热泪,咬着牙问。

    妖艳的女人抬起脚,踩在死去的东赫脸上,她勾魂夺魄的双眼,看着面前的银尘和格兰仕,嘴角弥漫着诡谲的笑容,她用一双白色雾气翻滚汹涌的瞳孔,看着他们,笑盈盈地说:“哎呀,你看我,就忙着杀人了,连基本的礼貌都没顾上,真是有些失礼了。告诉你们我的名字啊,你们一定要记得我哦,忘了我的话,我可是会伤心的。我叫特蕾娅,我今天来雾隐绿岛,负责杀死你们。不过你们俩长得这么英俊,杀了你们,真是有点可惜啊……”

    “这个岛上有吉尔伽美什设下的封印,封印范围极大,几乎笼罩整个雾隐湖,一般人根本不可能突破封印进入这里。你怎么可能……”格兰仕看着特蕾娅,冷漠地问道。

    “吉尔伽美什的封印那么厉害,我当然突破不了,不过,你们难道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棋子吗?呵呵。”特蕾雷娅看着英俊而年轻的格兰仕,轻轻地摇了摇头,忍不住叹息了一下,仿佛对他有一点不舍。

    “漆拉?怎么可能,他和我们王爵是好朋友,他一直都——”

    “好朋友?你真单纯,你比我家那个使徒都还要单纯。你以为这些年,漆拉一直来雾隐绿岛挑战吉尔伽美什是为了什么啊?他那么精明的人,难道不清楚他永远不可能战胜吉尔伽美什吗?漆拉没有去过的地方,他就不能做棋子,这是他天赋里最大的一个限制,然而,愚蠢的你们一直对他敞开大门,这个岛的棋子可多着呢,你以为只有刚刚灌木丛里那一个吗?真是可笑。”特蕾雷娅的目光冷漠而嘲讽,她的嘴唇里吐露的一字一句,都像是冰针扎在银尘和格兰仕的心里。

    “我不相信漆拉会允许你这么做,你肯定是骗他让他用棋子将你传送过来的。”格兰仕看着特蕾雷娅。

    “他有什么理由不让我这么做?你以为你们是他的谁啊?你以为他会关心你们的死活吗?要知道,多年前,我把他自己的使徒杀了的时候,他也没怎么样啊。我想,他应该已经很熟悉这种感觉了吧。说不定,他还很期待呢,毕竟,他不是唯一一个,被杀掉了天地海三使徒的王爵了啊。”

    特蕾雷娅看了看周围,打量着恢宏弘的汉白玉宫殿和四周精心修建的树木,叹息着:,“真可惜啊,从今天之后,这个世外仙境一般的地方,就要变成一个死寂之地了,时间会把这里蒙进尘埃,结上蛛网,湖水渐渐混浑浊,灌木藤蔓肆意生长,很快,就不会有人,再记得这里了吧。”

    “我不会允许你破坏这里的,这是我的家,我死也会守护这里的。”说完,他在身后悄悄地拉过银尘的手。

    银尘抬起头,格兰仕没有回头看自己,这时,银尘突然感觉到格兰仕在自己的手心里写了字。

    天崩地裂的轰然声,银尘脚下突然踩空,大地陷落出一个巨大的坑洞,然后又再次合上。

    银尘持续地下坠,然后重重地摔倒在地。

    一条昏暗的地底隧道出现在银尘面前。在雾隐绿岛上这么久,银尘从来都不知道这条密道的存在。他看着地道中昏暗烛火照耀着的黑暗深处,他揉了揉通红的双眼,手指一片滚烫的湿润。他突然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先学风源魂术,不学地源魂术,他不想走,就算能够活着走出去,又有什么意义呢?他忍不住哭了起来,像是回到了多年前,自己第一次被打扮成女孩子丢进铁笼子里面对凶残猛兽的时候。

    格兰仕,你这个浑混蛋。

    ——“走。”

    ——他修长的手指,在银尘的掌心里写下了这个字。然后,他紧紧地握了握自己的手。他的手掌温暖而有力,他握紧自己的时候,用尽全力的感觉,像是在对自己说:,“再见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一回:寒冷预警与秘密之味

    【四年前】

    【西之亚斯蓝帝国·深渊回廊·北之森】

    远处混沌的风雪里,几条软绵绵的红色细舌般的肉状藤蔓,带着剧烈的刺鼻腥气,再次以闪电般的速度,从风雪深处朝着三人暴射而来。

    费雷尔刚刚捡起地上的盾牌,还没有举起盾牌释放魂力,就突然被一条血红的肉状藤蔓“啪”的一声,拍打在盾牌上,他整个人被巨大的冲击力震得凌空飞起,往后摔出十几米的距离,口中的鲜血在空中喷洒出一道刺眼的弧线。他浑身铠甲的沉重躯体将一棵巨大的杉木拦腰撞断,仿佛一块巨石般轰然落地。

    幽冥和伊莲娜朝身旁的雪地快速侧翻,千钧一发地避开了致命攻击,但幽冥的右肩膀依然被肉藤上密密麻麻的倒刺刮去了一大块皮肤,被撕扯开的皮肉仿佛残破的布块一样,血淋淋地挂在肩膀上,血浆沿着他的胳膊往下流,滴滴答答地从他的五指指尖滴到雪地上,打出一个一个黑色的窟窿。

    “怎么会这样……”伊莲娜颤抖的眼眶里,滚烫的眼泪翻涌而出,从未有过的恐惧让她突然挪不动步伐,她仿佛感觉到前方混沌的风雪里,是一个自己无法抗衡的死神,“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你理智一点!不想死就照我说的做!”幽冥伸出左手,将残留在右肩膀上的几块被刮下来的皮肉一把撕下来,他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直接走到伊莲娜面前,看着她,低沉的声音依然稳定而沉着,“等一下,当宽恕再一次发动攻击的时候,你要释放最大的魂力催动天赋去控制它……”

    “不行……我做不到……它的魂力实在太庞大了,我根本不可能将其催眠……”伊莲娜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

    “我知道你不能百分之百地将其催眠,但是,相信我,不会一点作用都没有的。你是王爵,是这个国度上魂力最杰出的七个人之一。你只管用全力牵制、干扰、削弱它的攻击,剩下的,交给我!”

    伊莲娜抬起头,面前的幽冥长发被风吹起,脸上笼罩着腾腾的杀气,风吹开他的漆黑战袍,厚实的胸膛暴露在空气里。凛冽的寒风将他结实而充满**象征的裸露躯体,吹出古铜色的光芒。他浑身散发着一种沸腾的热度,和一种令人窒息的狂野气味。他拢紧的锋利眉毛下,是一双毫不惧怕的眸子。伊莲娜不由自主地被他的气势感染了,迟疑地点了点头。

    幽冥转过身去,他浑身的金色刻纹浮现出来,发出耀眼的光芒,仿佛要冲破他的皮肤一般不断跃动。他被肉藤刮去的那块伤口,在强大翻涌的魂力下,迅速地愈合重生,重新变得光滑起来。

    “你现在剩下的魂力还能够催眠多大范围内的魂兽?”幽冥双眼凝视着前方危机四伏的暴风雪,低声对伊莲娜问道。

    “不知道……刚刚宽恕和自由都大幅度地觉醒了一下,将周围很大范围内的魂兽都撕成了粉碎,吸收了它们所有的魂力。我想,附近剩下的魂兽应该不多了。”伊莲娜看着幽冥,不知道他想干什么,“而且,就算我能将远处的魂兽催眠过来,也起不了任何作用啊,它们在宽恕面前,根本构不成任何实质性的威胁……”

    “我并不指望用那些魂兽去对抗宽恕,我只是想……你按照我说的做就行了,现在,你将周围所有能调集到的魂兽,全部驱赶到这里来。”

    伊莲娜收敛心神,强压下心中的恐惧,她闭上双眼,在脚下绵延万里的雪地上,悄然无声地释放了她的【驭兽之阵】。

    一圈金色的涟漪,在雪地上轻轻地扩散开来,飞快地沿着地面传递开去。

    隐隐地,森林深处传来地震般的轰鸣,紧接着,无数只巨大的【独角雪犀】雷霆万钧地朝伊莲娜冲撞过来,同时,周围的冻土地面瞬间高高隆起,厚厚的冰层咔嚓咔嚓地裂开深深的地缝,成百上千只巨大的铁铠般坚硬的甲壳类昆虫,从地缝里嘶叫着爬出,它们甩动着铁鞭子一样的触须,拳头大小的赤红眼球转动不停,翅膀在坚硬的甲壳下震动着,发出类似铁片震动般哗啦啦的声响。

    幽冥喉咙里发出一声仿佛野兽般的怒吼,他脚下的地面突然旋转出一个崭新的黄金之阵,空气里四射着刺眼的光芒,在这个阵的范围里的雪犀和各种奇形怪状的昆虫身上,都突然浮现出发亮的金黄色魂印来,幽冥整个身体用一种向后弯曲的姿态,悬浮在空中,他的双臂用力张开,顷刻间,上百个魂印爆炸成碎片,无数金黄色的碎光闪尘,仿佛被黑洞吸纳着一般,朝他的喉结处源源不断地旋转而去,仿佛一阵金色的龙卷风,吸纳进他的身体。幽冥野性而英俊的面容上,呈现出一种撕心裂肺的迷幻快感,他的瞳孔涣散成一片闪动的绚丽光芒,模糊而又斑斓,嘴角邪恶的笑意让人毛骨悚然。

    伊莲娜看得呆住了,她从来不知道幽冥的天赋是如此可怕而邪恶,这个新近诞生的杀戮王爵一直都保持着神秘的行踪,平时甚少见到他的身影,只是一直都传说着,只要他出现,就必定会带来王爵或者使徒的死亡。

    幽冥的目光重新凝聚起来,他缓慢地降落在雪地上,看了看周围爆炸散落的魂兽尸块,和雪地上凝结起来的大大小小的血泊,神色凝重地转头对伊莲娜说:“你准备好了吗?”

    伊莲娜点点头,全身的金色刻纹也浮现了出来,她突然觉得,有了一些存活的希望。

    幽冥突然举起右手,朝着远处地平线方向用力一挥,一道透明的金色涟漪划破空气,飞速地朝前旋转而去,往前飞出几十米之后,透明的涟漪渐渐凝结成了一道闪电般旋转的冰刃,冰刃冲击的速度越来越快,转眼消失在混沌的风雪里。

    冰刃如同石沉大海一般,消失在远处空旷苍茫的大雪里。四下安静得仿佛一座坟墓,伊莲娜只听得见自己紧张的心跳声。

    她知道,这道冰刃只是诱饵,用来触发宽恕的进攻。

    前方剧烈的魂力异变!

    来了!

    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两道血红色的闪电就朝着幽冥和自己激射过来,伊莲娜下意识地想要躲避,但是突然想起刚刚幽冥的告诫,于是两眼一闭,抱着必死的心,瞬间释放出自己最大限度的驭兽能力。

    空气里一声仿佛断弦般的破空声,两道红色的闪电在伊莲娜强大的天赋之下,动作停滞了那么几秒,仿佛慢镜头一般,在空气里缓慢下来——而对幽冥来说,几秒钟就够了。

    他的身形瞬间闪动,如同一个漆黑的幽灵诡谲地窜到伊莲娜的面前,他伸出肌肉隆起的双臂,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瞬间抓住了快要刺穿伊莲娜身体的两条血淋淋的肉状藤蔓。幽冥两眼闪亮刀锋般锐利的金色光芒,他一声低吼,双手突然爆炸出排山倒海的魂力,一瞬间,两条血淋淋的藤蔓沿着幽冥的双手咔嚓咔嚓地全部冻结上了一层银白色的坚冰,无数冰块哗啦啦地凝结在藤蔓表面,朝着混沌风雪深处的宽恕游窜而去,如同两条嘶嘶作响的白蛇。幽冥两眼充斥着杀戮血光,他双手一抖,哗啦啦啦的一阵脆响,两条血淋淋的藤蔓,瞬间碎成无数的冰碴儿,从天空上掉落下来。

    远处的混沌风雪里,传来一声沉闷而巨大的痛苦嘶吼。

    幽冥的脸上弥漫着杀戮的邪气,嘴角的笑容在惨白的雪光下显得狰狞而诡异。

    漆拉和吉尔伽美什从金色的光芒里显影而出。

    此刻,周围已经不再是茂盛整齐的雪杉密林,四处倒塌的断木证明着此处也处于魂力波动的范围。

    吉尔伽美什看向前方,地平线上,已经非常清晰地出现了一朵巨大的莲花轮廓。

    “你怎么把棋子做在了这里,直接空降战场不好吗?”

    “我不清楚宽恕觉醒的程度,冒然进入战场,风险太大了。”

    吉尔伽美什点点头,觉得有些道理,他回过头刚要接话,却看见漆拉抱着一棵巨大的杉树,将脸轻轻地贴近树干,仿佛在聆听着什么。

    “你在干吗?”吉尔伽美什忍不住问道。

    “感应。”漆拉把脸从杉树表面移开,“不是所有人都像你和特蕾娅一样,能够那么精准地感知遥远距离外的魂力情况的。”

    “你这叫感应?你知道你这样看起来有些蠢吗……这样能听得见什么啊。”吉尔伽美什苦笑着,“你想知道前面的战况,问我就好了啊。目前来说,他们几个都还没死,但是,如果再不赶过去的话,就说不好了。他们其中有一个人,刚刚突然获取了巨大的魂力,他自身的魂力上限在短时间内跃升了一个巨大的能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幽冥,虽然我并不清楚他是怎么做到的。亚斯蓝新一代的王爵真是青出于蓝啊,我们都老了。”

    “你别谦虚了,你老当益壮,谁斗得过你。”漆拉皱着眉头,看着依然面带笑意的吉尔伽美什,叹了口气,“快走吧。”

    吉尔伽美什:“老……老当益壮……这词儿听起来不是很令人愉悦……”

    “别废话了,快走。”说完,漆拉朝前迅速走去。

    吉尔伽美什赶上漆拉,走在他略微斜前方一步的距离,他的身子稍稍有部分遮挡着漆拉——他不动声色地,将漆拉掩护在自己的身后,因为他知道,每往前一步,危险的能级就上升一阶。

    漆拉抬起头看着走在自己面前的吉尔伽美什,没有说话。他轻轻地抬起手,一道铂金光芒迅速在他掌心里一闪即逝,仿佛一尾银色的小鱼,从他指缝中滑走。

    铂金光芒朝着刚刚漆拉俯耳倾听的那棵杉树无声飞去。

    就在光芒快要穿刺到杉树树干的时候,突然被空气里一阵扭曲的涟漪吞没,瞬间消失了踪影。森林中除了风雪声,没有任何异样的声响。

    ——刚刚漆拉俯身贴近树干的时候,已经将那棵杉树,制作成了一颗棋子。

    ——铂金光芒在接触树干的瞬间,就已经被棋子转移。

    ——棋子通向哪儿?

    吉尔伽美什和漆拉的身影,飞快地朝前方奔去。

    漆拉调动起天赋,勉强地跟上吉尔伽美什的前进速度。

    他不想让吉尔伽美什看出自己的异样——他的魂力,正在持续而剧烈地消耗。(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二回:双重压制

    【西之亚斯蓝帝国·雾隐绿岛】

    地底隧道潮湿阴冷,非常狭窄,仅容两人并肩走过。两边古老的墙壁上长满了厚厚的青苔和霉斑,看起来年久失修。隧道两边每隔二三十米的距离,才会有一盏微弱的灯火,这让隧道呈现出一种悲伤的明明灭灭的间隔,像是反复行进在光明和黑暗里。

    银尘看了看龛槽里的燃料,并不是普通的灯油——普通的灯油很快就会燃烧殆尽,需要人经常更换燃料,但这里看起来是一条几乎没有人在使用的半废弃隧道。壁龛里燃烧着的是一种金镉气原石,这种石块燃点不高,燃烧非常缓慢且稳定,小小的一块矿石经常可以燃烧数年之久。这种矿石在亚斯蓝并不多见,相反,它是地源的产物,银尘听吉尔伽美什说起过,地源很多地下宫殿,就是大量用金镉气原石作为燃料照明。

    隧道幽深而长,不知道通往哪里,但是很明显,是可以出去的,因为整个地下隧道里空气是流通的,并不混浊,因此壁灯的燃烧也很稳定。只是非常寒冷,应该是在水下湖底。

    银尘看着前方明明灭灭的隧道,他不愿意挪动脚步。不管这个隧道通往哪里,只要他往前,就是在离格兰仕越来越远。想着此刻地面之上,格兰仕一个人在面对特蕾娅,他感觉像是在持续地下坠,胸腔里那种因为恐惧而带来的失落感,像是一个怪兽一样吞噬着他的理智和情感。

    滴答。

    滴答。

    水滴的声音。

    银尘抬起手,把眼角的眼泪抹掉,注意力寻着声音的地方看去,他朝前走着,水滴声越来越清晰,银尘在一大块潮湿的地面处停下来。

    墙壁上的壁龛里,火光已经熄灭了,凹陷的壁龛里积满了水。墙壁上一大片淋淋的潮湿。银尘趴在冰凉的墙壁上,耳朵贴向石壁,隐约的水流声从墙壁那头传来。

    银尘后退两步,他的目光闪动起来,呼吸有一点急促。

    他抬起手,催动着魂力,墙壁缝隙裂纹里渗透出来的湖水,开始结冰,冰块在石头裂缝中膨胀开来,越来越多的湖水从裂缝中涌进来。

    银尘双手猛然紧握,一阵巨大的爆炸声,石壁被冻结的寒冰震碎出一个巨大的窟窿,汹涌冰冷的湖水倒灌进隧道。

    月光下,东赫的尸体直挺挺地倒在湖边,他的身躯在寒冷的夜色里迅速地僵硬了。

    格兰仕的眼泪涌在眼眶边缘,恐惧混合着愤怒,让他的眼睛放出野兽般的红光。他双手紧握着两把狭长而锋利的黑色金属刺刃,作为地之使徒,他是三个使徒里第一个拿到魂器的人。这两片狭长锋利的柳叶刺刀样的兵器叫作【黑雁斩】,它以一种比玄铁还要坚硬的黑色金属锻造而成,至为坚硬的同时也至为轻盈,使用起来没有任何负担。格兰仕本身就以闪电般的速度和瞬间爆发的力量见长,所以,他双手挥舞起双刃的时候,就像是两道黑色的闪电,所过之处,轻易地就能斩杀一切,仿佛手持收割利刃的精准猎者。

    他的肩膀和大腿处,已经被特蕾娅的冰刃攻击撕开了好几道口子,鲜血浸染在他黑色的袍子上。他的嘴角也有一些明显的血痕。

    而此刻站在他对面的特蕾娅,却依然优雅而动人,浑身上下没有任何伤痕,甚至她的呼吸都平稳而悠长。她看着格兰仕,目光里混合着怜爱和嗜血的双重神色。

    “格兰仕!”

    湖面突然爆开水花,银尘从湖底游出水面,他快速地从岸边跑向格兰仕,**的袍子紧贴在他的身上,他银白色的头发被湖水浸泡后,在月光下仿佛发亮的银丝。

    “你回来干什么?!”格兰仕低沉混浊的呼吸里,带着明显的痛苦。他的眼眶迅速涌起薄薄的泪水,他的声音哽咽起来,“你会死的!”

    “那就一起死!”银尘擦干净自己脸上的水迹,双手魂力释放,两把坚硬锋利的冰刃从他掌心幻化而出,森然的寒冷散发着明显的白气,“让我一个人逃走,我做不到。”

    格兰仕红着眼睛,用力地将银尘拉到他的身后,他的个子本来就比银尘高,身材也壮,此刻站在银尘面前就像是他的守护神一样。银尘心里涌起一阵难过,虽然这些年在一起的日子里,格兰仕永远像一个长不大的野孩子一样,整天不务正业,四处闯祸,没事总爱拿自己寻开心,但是,在任何有危险的时候,他永远都站在自己的前面。银尘没有哥哥,但是他想,如果有哥哥的话,就一定是格兰仕这样吧。

    无数往日回忆涌上银尘的心头,他的喉咙像被滚烫的沙子堵满了一样,发不出声音来。他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前方特蕾娅传递而来的死亡的威胁,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却没有刚刚自己一个人在地底隧道时恐惧。越过格兰仕宽阔的肩膀,远处那个诡异微笑着的白裙翻飞的女人,此刻正目光怪异地看着他们两个,像是看着两个将死之人,嘴角的笑容里充满着嘲讽。挡在自己面前的格兰仕,身躯高大挺拔,浑身的肌肉此刻正翻涌着无数的魂力,他的肌肤被泛滥发光的金黄刻纹映照出一片古铜光芒,他的头发扎在脑后,肆意地飞扬在风里。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从当初印象里那个男孩,变成了这样一副挺拔成熟的男人样子。

    空气里一声蜂鸣,银尘眼前一花,格兰仕的人影已经闪电般地朝特蕾娅冲了过去,他的身影在这种极高的速度之下,拉动成灰黑色的光芒,他两只手中疯狂震动翻卷的狭长薄锋,震动出无数的幻影,在空气里划出一道一道闪电般的透明光亮来,攻击的线路和角度极其刁钻难测,格兰仕的体态和身姿,在巨大魂力的辅助之下,呈现出寻常人类难以达到的力量和动作。

    但是,站在远处的特蕾娅,只是轻轻地移动着自己的脚步,优雅淡然,毫不费力地,就一一躲开了格兰仕快若闪电般的攻击。每一次格兰仕的攻击,她看起来都能提前知道方位角度和力量大小,她的脸上始终带着那种诡异而傲慢的笑容,两只眼睛绽放出骇人的白光,瞳孔里卷动的漫天暴风雪像是要从她眼眶里倾泻而出择人而噬。

    格兰仕重新回到银尘身边,他双膝微屈,维持着一个警戒的姿势,手上的黑雁斩嗡嗡地震动着,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大口喘息,浑身蒸腾着金黄色的热气。

    银尘伸出手,轻轻地放在格兰仕的尾椎上,手里源源不断的金黄色魂力涌动而出,流进格兰仕的爵印里,补充着他刚刚因为超高速度而消耗的魂力。

    “看起来她对魂力的流动感知非常精准,我所有的攻击都能够被她提前预判,难以接近她的身边。”格兰仕转过头,在银尘耳边小声说道,“你试一下远距离攻击,银尘,你比较擅长元素战斗,我来辅助你。”

    银尘点点头,看着格兰仕渗满汗珠的额头,和他被汗水打湿的鬓角,有点儿担心地问:“你一直维持这种速度,魂力消耗会很大,能吃得消吗?”

    “我没事,雾隐绿岛上黄金魂雾浓度很高,恢复起来很快的。”格兰仕看着银尘,目光滚烫发光,仿佛一个年轻的战神,“你自己当心。”

    银尘全身的金黄刻纹在黑暗里浮现出来,四肢甚至脖子上都密密麻麻地闪烁着金色的纹路。如果单论魂力的驾驭能力和元素的使用熟练度的话,银尘是三个使徒里天赋最高的,他似乎对元素的操纵有着与生俱来出类拔萃的驾驭能力。在格兰仕还不能将水以冰的状态悬浮在空中的时候,银尘已经可以将水以液体的原态在空中自由游动旋转了——不改变水元素的原始液态,直接操纵,是比以冰雪等固体形态操纵要困难得多的事情。所以,在雾隐绿岛这样被水源环绕着的区域,银尘的战斗力自然远超其他靠速度或力量取胜的王爵使徒。

    当然,格兰仕在力量和速度上的天赋,也让银尘望尘莫及。

    “哎哟,准备换人了啊?”特蕾娅目光清澈起来,她的表情没有任何担忧,依然胸有成竹的样子,她甚至轻轻地在草地上一块光滑的大石上坐下来,蜷缩起膝盖,双腿从她高高开叉的裙摆下裸露出来,月光下,她白皙的双腿修长结实,反射着细腻的光泽。她的长裙与其说是包裹住她的全身,不如说仅仅仿佛是浮动的云絮一样,轻拢着她曲线玲珑的躯体,她雪白而高耸的胸脯,盈盈一握的腰肢,都肆意地散发着勾魂夺魄的蛊惑力。

    空气里年轻女性独有的气味更加浓郁,撩拨着两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

    银尘和格兰仕的脸微微一红。

    “来啊,我等着呢。”特蕾娅抬起手,掩着嘴轻轻地笑着。

    “锵──”

    “锵──”

    空气里两声锐利的摩擦声,两道又薄又锋利的冰刃仿佛神鬼出没般,突然从特蕾娅身后的黑暗树丛里显形,急速斩向特蕾娅,冰刃速度极快,甚至都让人无法清晰看到它们的轮廓边缘,只能听到它们急速地划破空气的声音和反射出的模糊月光。

    两道巨大的薄刃闪电般地划向特蕾娅,在靠近她的身体范围内的时候,突然消失不见了。

    空气里闪烁着巨大的透明涟漪。

    “怎么会……这样……”银尘脸色苍白,刚刚他在空气里凝结出的两片刀刃,仿佛消失在了特蕾娅周围的空气里。他收敛心神,双手一张,身后的湖泊水面突然高高隆起一个圆弧,如同湖底有一个巨大的怪兽即将破水而出,下一个瞬间,巨大的爆炸声像要将每个人的耳膜撕裂。爆炸后的湖面,突然蹿出无数条巨龙般的冰柱,它们高高地冲天而起,然后以雷霆般的威力轰然朝特蕾娅砸落,与此同时,格兰仕人影迅速闪动,仿佛一条黑色的闪电刺向特蕾娅。

    无数股力量汇聚到一起轰然炸裂,银尘被迎面撞来的气浪掀得往后倒跃出去,跌落在草坪的边缘,差点掉进湖里。

    四散爆炸的泥土、草屑、冰碴儿,将视野搅动得一片混沌。

    银尘努力地在周围急速流动的空气里睁开眼睛,他看着面前的景象,内心的恐惧如同沼泽大蛇将他吞噬干净。迎面走来的特蕾娅一尘不染,浑身上下没有任何伤痕和污渍,她全身的纯白色纱裙,仿佛有生命力的巨大海草一样,肆意地朝天空生长着,迎风缓慢摇曳,宛如一朵巨大的白色昙花,而她就是那株散发着迷人香味的花芯。她的表情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怖和怪异,瞳孔一片苍白迷茫,嘴角笑意盈盈,仿佛一个艳丽的女鬼即将张开血盆大口。无数冰碴儿碎片只要一进入她白裙的范围,都瞬间消失不见,石沉大海。

    格兰仕背靠着远处一棵大树,跌坐在地上,胸前的衣衫上是一个巨大的血洞,大量的鲜血从血洞里往外涌,很快浸湿了他的长袍。

    银尘看向特蕾娅的手,她的右手五指上,正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滴血。

    “呵呵……你们听没听说过……有一样东西,叫作女神的裙摆?”特蕾娅笑盈盈地停下来,像是一只猫玩弄着面前挣扎着的老鼠一样,并不急于吃掉它,她抬起自己的右手,把带血的手指放在唇间品尝着,“这是亚斯蓝所有防御魂器里,顶级的一面‘盾牌’,所有的间接攻击包括元素攻击和魂兽攻击,在它面前都没有任何效果……”

    特蕾娅抚摩着她迎风飞扬的雪白裙摆:“此刻我穿在身上的这件白色纱裙,就叫这个名字。银尘,你所擅长的这些攻击方式,对我来说,都是没用的。而能够对我构成威胁的,反倒是格兰仕纯粹的物理性杀伤力。格兰仕,你那两把赫赫有名的黑雁斩速度真是快啊,我想除了我,应该没有人能够持续抵挡你那一对闪电刀刃吧,可是呢,真不巧,我的天赋又是精准的魂力感知,在你靠近我之前,我就已经知道你所有的进攻动向了,当你的一切攻击都能够被我提前预判时,躲开你的进攻对我来说,就像在花园散步一样了啊,你们说,这该怎么办呢?我是不是有点太欺负小朋友了啊?呵呵……你们现在应该知道,为什么派我来杀你们了吧?我就是为亚斯蓝大部分王爵使徒量身打造的一份礼物啊。这份礼物的名字,叫作【压制】。”特蕾娅的牙齿上,还沾染着格兰仕的鲜血,她看起来像是刚刚咬死猎物的毒蛇。

    银尘的瞳孔急剧缩小着,他曾经听吉尔伽美什提起过,女神的裙摆是自远古时代就流传下来的有名盾牌,在魂器里非常罕见,只是他从来没有想过,一面盾牌,竟然会是穿在女人身上的纱裙。

    “怎么办?看起来你们好像没有办法杀死我了呢。”特蕾娅轻轻地叹息着,“我们还要继续浪费时间吗?”

    话音刚落,特蕾娅全身的金黄刻纹暴涨开来,无数金黄色的光芒四处流窜,她的目光杀机重重,寒光四射,“我觉得差不多了吧,我也玩腻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三回:铂金送葬

    巨大的冰刃像是土壤里破土而出的怪兽,张大着森然獠牙的血盆大口,咔嚓咔嚓地朝银尘和格兰仕撕咬过去,沿路掀翻的泥土散发着剧烈的腥气,就在那些疯狂蹿出的冰刀快要到达银尘和格兰仕的位置时,突然,两团巨大的火焰从银尘和格兰仕脚下的泥土里蹿动升起,无数的火光仿佛蟒蛇,卷裹缠绕,瞬间将冰刃融化成水,火光游动着,如同温柔的守护神一样,缓慢环绕着银尘和格兰仕。

    “没想到你们……”特蕾娅的脸色苍白一片,“这么快就能使用‘火’的元素了……你们更该死了啊……”

    银尘慢慢地站起来,走到格兰仕身边,他扶起格兰仕,把他的手绕过自己的脖子,搭在自己的肩膀上。他的血沾染了银尘白色的长袍,像是银尘胸襟处开出了一朵小小的木棉花。两人并肩站立着,面对着此刻杀意四起的特蕾娅。

    “没想到,你们对【四象极限】这种传说中的天赋,熟练程度已经如此之高了。”特蕾娅看着他们,眼里是仇恨的怒火,她咬牙切齿地说,“……好,真好……怪不得白银祭司要杀你们……”

    “因为你们确实该死!”一瞬间,特蕾娅的面容扭曲狰狞,她全身仿佛爆炸开无数的气浪,巨大的白色纱裙膨胀翻滚,仿佛遇风则生一样,瞬间变得巨大无比,铺天盖地的白色云浪,将周围的空间遮蔽包裹。

    特蕾娅突然仰起头,太阳穴上的血管像是快要从皮肤下破裂而出。空气里突然充斥着一种完全听不见,但是却将人折磨得痛不欲生的声音。那种声音像是无数密集的冰冷肉虫爬进了自己的脑海,爬进了自己的食道,胃里的酸液朝着喉咙翻涌而上,脑海中的平衡被瞬间打破,格兰仕和银尘跌倒在草地上,痛苦地抱紧头,身体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

    银尘的视线突然一晃,卷裹而来的白色丝绸就如同蚕茧般瞬间裹紧了他的全身。仿佛千斤巨石压身,白色丝绸犹如一条条巨蟒般勒紧了自己的身体,胸膛上巨大的压力让银尘气血翻涌,一口鲜血喷洒而出,在白色的丝绸上晕染开来,银尘清晰地听见了自己的肋骨一根根断裂的声音。

    他的视线被那种震耳欲聋的诡异声响撕成碎片,所有的理智和判断,都被震碎。

    四处翻涌的气流,空气里不时发出雷鸣般的爆炸声,泥土在暴风里旋转飞舞,遮天蔽日,银尘的意识在不断勒紧的白色绸缎里,渐渐消失,特蕾娅看着面前两个被全身包裹着无法呼吸、不停挣扎的一度使徒,脸上是狰狞的笑容:“你们就带着你们身上本就不应该存在于世的天赋,一起去死吧!”

    “咔嚓──”

    “咔嚓──”

    一枚薄薄的刀刃从丝绸的卷裹里刺了出来,紧接着,第二根,第三根……连续不断的刀刃哗啦啦地将层层丝绸划开,仿佛白色的蚕茧里,有什么怪物正在迅速地膨胀、挣扎、呼之欲出……

    特蕾娅的心仿佛被一根钢丝勒紧。

    “这是……这……”她看着不断疯狂地从丝绸里刺出来的巨大刀刃,突然明白了,她忍不住诡异地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你竟然使用了黑暗状态,一个小小的使徒,竟然敢不自量力地使用哪怕是高位王爵都不敢轻易触碰的禁忌魂术,哈哈……太好了,我不杀你了,你这么努力地要活下去,我怎么舍得杀你呢……我要看着你自己变成一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畜生,哈哈哈哈……”

    特蕾娅白色的瞳孔里放射着兴奋到扭曲的光芒:“我今天就要好好看着你,怎么一步一步变成肮脏的饕餮!”

    天地间突然绽放的黑色光芒,将白色的丝绸撕成碎片。轰隆隆的声响,仿佛大地都在颤动,白色的丝绸突然撤回特蕾娅的身体,在她的周围警惕地缠绕浮动着。

    银尘的意识缓慢地恢复过来,当他的视线重新聚拢时,他惊呆了,矗立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匹人马一样的巨大怪兽,他的双臂和背部,长满了巨大的仿佛翅膀一样的漆黑剑刃,每一根羽毛,都是锐利坚硬的刀锋,无数刀刃彼此摩擦、旋转,哗啦啦地发出金属的蜂鸣。

    巨大的马身,高高地仰起它的前蹄,它的马尾不是无数的鬃毛,而是一根仿佛鱼骨般一节一节的巨大长鞭,上面长满了锋利的刀片,随着马尾的甩动,无数参天大树轰然倒下。而在马身之上,是格兰仕肌肉健壮的**,他的面容已经狰狞扭曲,胸膛和肩膀都变得无比巨大,他的牙齿变得尖锐,目光含混不清,仿佛阴冷的地狱恶魔般放射着青光。

    他低沉地嘶吼着,巨大的魂力咆哮翻滚,每一声嘶吼都扩散出震碎一切的力量。

    银尘的胸口被这样的嘶吼震得如同千钧重压,腥甜的鲜血涌上喉咙,填满干涩的口腔。

    而远处,特蕾娅的脸色开始渐渐苍白,她浑身的白色纱裙已经肆意翻滚扩张到了极限,但是,却完全抵挡不住【暗化】后的格兰仕一次简单的攻击。

    他的攻击直接而又简洁,没有任何技巧,没有任何元素驾驭,仅仅是单纯的物理性一击,特蕾娅就仿佛一只断线的风筝一样,从空中高高地抛出去,在半空里洒下无数的鲜血。

    银尘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攻击太迅速、太强烈,已经超越了人类速度和力量的极限,所以,就算特蕾娅提前预知到了,她也来不及躲开。

    银尘看着面前持续膨胀持续变形的格兰仕,心如刀割,他的眼泪滚滚地漫出眼眶,他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大声地嘶吼着:“格兰仕!你快恢复回来啊!再不恢复过来,你就被【黑暗】吞噬了啊!”

    格兰仕听见银尘的声音,他转过身,两只青灰色的巨大瞳孔放射着恐怖的凶光,他挪动着四条兽腿,缓慢而沉重地朝银尘走来。巨大的铁蹄仿佛千斤巨石一样,一步一步地砸向大地,每一步都踩出一个坍塌的坑洞,他的身躯此刻有一座小山那么高,参天大树在他的身边,仿佛低矮的花丛,他弯下身体,巨大而狰狞的面容靠近躺在地上的银尘。

    银尘看着居高临下俯瞰自己的巨大怪物,泪水流满了他的脸,他哽咽而撕心裂肺地喊着:“格兰仕……你听我说……我是银尘,我是银尘!你不要变成怪物……我不要你变成怪物……你快回来!你快回来啊……我求求你了……”

    格兰仕轻轻扬起那双钢铁剑刃组成的翅膀。

    第一枚钢刀,缓慢地插进了银尘的肩膀。银尘咬着牙,没有发出痛苦的喊叫。他抬起手,抚摸着近在咫尺的格兰仕已经半兽化后巨大的脸庞,那上面依然残留着模糊的格兰仕英俊五官的影子。银尘的眼泪从眼角滑下,他的视线里,并不是一个残忍的野兽,他依然是那个嘴角带着微微笑意的顽皮少年。

    “格兰仕,一年前,我们俩在沙漠里寻找【阿卡时黄气宝石】,突然遇到成群的铁蝎,在干涸的沙漠里,我找不到任何的水源用来战斗……是擅长物理攻击的你挡在我的前面保护我。你的胸膛被巨大的铁蝎划出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到现在,都还有一道淡淡的疤痕……”

    第二枚钢刀,刺进了银尘的腹部。血液变得苦涩,涌进银尘的嘴里,银尘的话语开始变得断续。

    “一年半前,在【幽碧峡谷】……我们同时摔下山谷,是你紧紧抓着我,死也不肯放手,你说要死我们一起死,最后……最后……”银尘的呼吸开始越来越困难,“……我们两个人一起摔下了悬崖,后来东赫驾驭着【雪雁】及时飞来救我们……”

    第三枚钢刀,停在银尘的胸口,迟疑着,没有刺下去。

    银尘突然忍不住开始哭起来,他的声音颤抖着,抬起手,抚摸着格兰仕高高隆起的眉骨,像是金属一样的两道骨骼已经从他本来英俊锋利的眉毛下刺破皮肤长了出来。格兰仕狰狞而巨大的瞳孔,颤抖着,不由自主地流下了滚烫的泪水。他的眼泪沿着银尘的手指往下流淌。

    “还有两年前,在【雾女沼泽】,我和你一起被脚下的绿色腐烂沼泽吸住无法脱身时,是你把我举起来,扔出了沼泽的范围,而全然不管因为用力而更加下陷的自己……”银尘抬起手,轻轻地擦掉格兰仕眼角的泪水,“都是你啊……你一定记得啊。你快回来吧……”

    巨大而狰狞的怪兽脸上,此刻渐渐出现了格兰仕英俊而野性的轮廓,他的眼眶停止了膨胀,高高隆起的眉骨缓慢地恢复着。他的两枚巨大的青灰色瞳孔慢慢恢复着黑色的光泽。他看着躺在地上渺小的银尘,狰狞的面容安静下来,目光里缓慢地恢复着柔软的凝视。他的瞳孔清晰起来,狰狞的青光散去,凹陷的眼眶里,只剩下柔软的守护和滚烫的泪水。

    银尘看得心都碎了。

    他伸出手,轻轻地抚摩着他巨大而狰狞的脸,他的手抚摩过他尖牙边光滑的鬃毛,低声说道:“求你了,你快变回来……我不要你变成怪物……我知道你听得见……”

    他滚烫的眼泪沿着脸庞流下来,湿润了银尘的整个胳膊,他咧着巨大的嘴,锋利的牙齿颤抖着,像在哭泣。

    一枚又一枚的刀刃不断地缩回他的身体。

    汹涌而狂暴的魂力渐渐安静下来。

    他的翅膀消失了,一双肌肉结实的手臂环绕过来,温柔地抱紧了银尘。

    “银……尘……”他缓慢恢复过来的神识,发出了第一声混浊的呼唤。

    空气里突然一阵蜂鸣。

    像是有什么锐利的东西刺破了夜色。

    银尘的眼睛里突然闪烁过一道铂金色的光芒,随后,铂金色光芒突然朝着格兰仕的后背脊椎刺了进去。

    格兰仕突然发出一阵巨大的哀号。

    刚刚平复的魂力瞬间再次狂暴。

    空气里哗啦啦响动着金属刀刃切割的声音。

    一双巨大的金属翅膀在银尘头顶展开。铂金光芒在它身体周围反复穿梭,一下又一下毫不留情地穿刺进它厚厚的皮甲。它被巨大的痛苦刺激着,狂乱地挥舞着双翅。

    无数锋利的刀刃哗啦啦地转动着,铿锵作响,银尘的喉咙里充满了黏稠的血浆,这使得他发出的痛苦呻吟模糊而又短促,他的躯体在无数刀刃哗啦啦的切割下,渐渐地变成了碎块,每一条血管每一根筋脉,都被疯狂旋转的刀刃,切割寸断。他的血从身体下面流出来,浸染了一整片草地。

    巨大的格兰仕被铂金光芒持续不停地反复穿刺,身上出现一个又一个血流不止的深洞。他扬起的前蹄重重地砸下,其中一只铁蹄,踩在了银尘的胸膛上。

    骨头咔擦咔擦断裂的声音。

    格兰仕前腿无力地跪下,他俯在银尘的上方,伸展着双翅,想要保护他,远离铂金光芒的无情穿刺。

    银尘的意识渐渐消散,他望着离他的脸只有几寸距离的巨大青灰色瞳孔,他看见他滚烫的眼泪仿佛悲痛的大河,滚滚地流淌到自己脸上。

    他充满滚烫鲜血的喉咙里,最后一声模糊的声音是:“……你快走……”

    铂金光芒突然出现在银尘的眼角,然后,他就感觉到一阵冰冷的锐利,抵在他的太阳穴上,然后,尖锐的刺痛缓慢而冷酷地,穿刺进了他的脑海。

    银尘所有的记忆,停留在了这一刻。

    格兰仕突然张开巨大的兽口,咬紧刺进银尘太阳穴的铂金剑,他用力地咬紧上下颚,然而,铂金剑突然高速地震动起来,他锐利的牙齿瞬间变成碎片。

    铂金光芒趁机迅速逃逸,消失在黑色灌木丛里,空气里一阵透明的涟漪波动,铂金光芒瞬间无影无踪。

    怪兽低下头,看着眸子里已经干涸的银尘,他扬起头,发出了一声巨大的悲鸣,低沉的吼声仿佛胸中无法诉说的悲痛。

    如果有人听见这声惨叫,那他一定会觉得,这是世界上他听过的,最悲哀、最痛苦、最撕心裂肺的声音。

    巨大的轰鸣声,一声,一声,仿佛沉重巨大的鼓点一样,随着巨大的铁蹄,消失在森林深处。锋利而巨大的鞭状马尾,所过之处,森林无声地成片倒塌。

    凄冷的月色下,银尘的尸体躺在湖边,鲜血顺着湖岸,流进碧绿的湖泊。

    【纪念我的第一次双更。怎么样,这一次量够足吗?糖够多吗?刀子够甜吗?不用谢,四崽崽就是这么善解人意呢。因为明天我要出差的关系,担心没办法及时更新,所以熬了个大通宵,把两天的量写完了。希望大家喜欢。第二卷马上就要结束啦,连载到现在,有任何意见,欢迎大家在留言里评论,大家的评论我都有看啊,你们的评论一直是我的动力呢。也欢迎大家到贴吧“爵迹吧”来玩儿,我经常在那里和读者们斗智斗勇。后天见!】(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四回:我(不该)相信你

    【四年前】

    【西之亚斯蓝帝国·深渊回廊·北之森】

    吉尔伽美什停下飞速前进的身形,他抬起头,前方混沌的风雪里,已经没有高大树木残留的痕迹,空旷的雪原上,只有遍地倒伏断裂的巨大树干,和光秃秃留在地面的高高低低的树桩。

    “再往前,就进入宽恕的攻击范围了。”吉尔伽美什回过头,看着漆拉,“你准备好进入战场了吗?”

    “嗯,准备好了。”漆拉点点头,“走吧。”

    “可是我觉得你没有准备好。”吉尔伽美什突然淡淡地笑了,他仿佛淡金色琥珀的瞳孔,闪烁着一丝神秘的意味,“你的魂力在快速地流逝,你不会认为,我感觉不到吧?”

    漆拉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白。他沉默着,没有说话。

    “而且,你刚刚在那棵你停下来倾听感应的杉树上,看似不经意但却非常迅速地做了一枚棋子。”吉尔伽美什朝漆拉走近一步,他的长袍被风卷动,“我还挺有兴趣想知道,那枚棋子通往哪里,你打算告诉我吗?”

    “我沿路都会设置棋子,没有什么好奇怪的,谁都无法预料等一会儿和宽恕的战斗究竟会如何,也许我们随时都需要可以撤出战场的紧急方案。沿路留下棋子,也方便我们随机应变,如果真的无法对抗宽恕的话,那至少可以安全撤离,不至于让战局失控。”漆拉的语调冷静而平和,没有任何慌乱,他的目光直视着吉尔伽美什,没有任何闪躲。

    “可是,你却把你的魂器通过那枚棋子转移了,这恐怕有些说不过去吧?”吉尔伽美什看着漆拉冷静的面容,依然维持着优雅的微笑,“哪有人还没上战场,就先把武器丢掉的?”

    漆拉不再说话。他看着吉尔伽美什,呼吸有些混浊。他纤长的睫毛像是被雾气晕染了,带着一种湿漉漉的哀伤。

    “你的魂器去了哪儿?”

    漆拉依然没有说话。

    “我可以继续等你,你什么时候想告诉我了,你再开口,我不是很急。”吉尔伽美什轻轻地扬了扬手指,指着他身后混沌的风雪,“就是不知道,他们几个能不能再坚持下去了。虽然你不是很擅长魂力感知,但是,此处离战场已经一步之遥了,我想你应该也可以感受到,宽恕没多久就会彻底觉醒了吧……”

    “我让我的魂器,短暂穿越了一小段时间,去了未来。”漆拉调整着自己的呼吸,镇定地说道。

    “去未来干吗?”

    “我让它去看一看,这场战役的结局……”漆拉的眼睛微微有些发红,像是被冰冷的寒风吹痛了眼眶,“如果结局……如果结局不好,我们现在就立刻离开这里。我不想你走进一个注定会失败的战役。”

    “你为何不告诉我,你可以自己去看一看,我可以在这里等你。”吉尔伽美什的声音有些柔软下来,他看着漆拉泛红的眼眶,有些不忍。

    “穿越时间远比穿越空间消耗的魂力要大得多。光是把我的魂器送往未来,就几乎消耗了我大量的魂力。如果我让自己穿越时间的话,我可能短时间内完全无法战斗,甚至无法立刻回到这里……”漆拉把视线从吉尔伽美什温柔凝视的眸子上挪开,他不想让吉尔伽美什看见自己湿润的眼眶,“我想留下来帮你……虽然我没你强,但至少,我可以辅助你,我想和你并肩战斗……”

    远处,一道铂金色的光芒闪电般地朝漆拉飞来。

    漆拉抬起手,铂金色的光芒仿佛游动的银鱼,消失在他的掌心里。

    “你的魂器回来了。”吉尔伽美什温柔地笑着,他走过去,拍拍漆拉的肩膀,“那你问问它,这场战役的最后,我还活着吗?”

    “活着。”

    “那你呢?”吉尔伽美什问,“你还活着吗?如果不是,那我们现在就走。”

    “我也活着。”一滴小小的眼泪,从漆拉眼眶里滴下来,仿佛一颗闪烁的钻石,掉进松软的雪地里。他压抑着自己哽咽的呼吸,露出了笑容。

    吉尔伽美什抬起手,抓起漆拉冰冷的手,源源不断的精纯魂力输送进漆拉的体内:“那我们走吧,我需要你,和我一起,并肩战斗。”

    漆拉感受着身体里面不断涌进的仿佛精纯黄金般的魂力,那些魂力带着滚烫的热量,像是能够将人融化的热度。

    “你有信心吗?”漆拉看着吉尔伽美什,小声问他。

    “我有信心,因为你说,战役的最后,我们都还活着。”吉尔伽美什用力握了握他的手,“我相信你。”

    【西之亚斯蓝帝国·深渊回廊·北之森】

    伊莲娜看着面前的幽冥,他浑身散发着一种让人恐惧的狂暴力量。伊莲娜感觉,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裸露着结实肌肉的男人,如同怪物般让人恐惧,同时又让人迷恋。

    幽冥看着自己面前脸色苍白的伊莲娜,嘴角轻轻勾起一抹不羁的笑容,但是,他的笑容很快凝结——他看见伊莲娜的瞳孔里,突然倒映出无数密密麻麻的红点。

    他立刻转身,然而,视线还没来得及聚焦,数百条血淋淋的倒刺藤蔓,铺天盖地地迎面激射而来,将他穿射而过,幽冥在全身几乎快要被撕裂般的痛苦里,昏迷了过去。

    他被高高地抛甩出去,坠落在一截断裂的树桩上,他身体里发出清晰的骨头断裂的声响。

    伊莲娜呆若木鸡地瘫倒在原地,看着自己面前此刻正在朝天空肆意疯狂摆动摇曳着的红色巨蟒般的肉状藤蔓,浑身颤抖,她被恐惧抓紧了心脏,扼住了咽喉,她完全没有一丝力气挪动自己的身体。

    她面如土色地看着天空里无数条沉重的血红巨蟒,朝自己疯狂地蹿动而下。

    她闭上双眼,等待着自己的身体被撕得粉碎。

    然而,巨大的痛苦并没有降临,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浑厚的皇家橡木的气味,带着春日暖阳般的和煦热度,笼罩在她的鼻息间。

    “漆拉,你保护幽冥和伊莲娜,带他们退到后面去。”耳边突然传来一个低沉却温柔的声音,那声音带着一种帝王的尊贵,同时又充满了诱人的磁性。

    伊莲娜睁开双眼,自己已经远离了刚刚死亡阴影的笼罩,身边依然躺着昏迷不醒的幽冥,不远处,七度王爵费雷尔勉强从地上挣扎起来,朝她走过来。

    伊莲娜抬起头,往前方看去,漆拉翻飞的黑色长袍,仿佛黑色的莲花一样妖冶诡异,她隐隐觉得他的轮廓看起来竟然和远处风雪里若隐若现的星血巨莲极其相似。而此刻站在他身边的,是闪耀着金色光芒的亚斯蓝魂术巅峰──一度王爵吉尔伽美什。

    “你知道你们惹到了一个什么样的怪物吗……”吉尔伽美什望着前方成百上千根朝着天空蠕动摇曳的红色巨蟒般的血色肉藤,低声说道。

    “这些血淋淋的红色藤蔓,应该就是它捕食猎物的花蕊吧?它的花瓣还没有完全绽放,应该还没有彻底觉醒。如果我们趁早出手的话,应该还有胜算吧?”漆拉看着吉尔伽美什,尽量控制着自己声音里因为紧张而产生的颤抖。

    “我说的怪物,可不是面前这个哦……面前这个宽恕虽然棘手,但是勉强拼到极限的话,还是多少有些成功的可能……可是这朵巨莲背后,远处那个正一步一步朝我们走过来的小家伙,如果它也顺利觉醒的话,我们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吉尔伽美什的眸子像是冰冻的湖面,反射着清冷而锐利的光芒,“如果它不参战的话,我们就还有机会。”

    吉尔伽美什回头看着一脸苍白、沉默不语的漆拉,继续说道:“这四头亚斯蓝活着的遗迹,千百年来一直都是亚斯蓝领域上魂兽实力的巅峰,它们统御着整个魂兽世界,长期占据食物链的顶端。其他的魂兽和它们相比几乎是天壤之别。但是这四头魂兽,实力也分强弱,从最弱的诸神黄昏,到祝福,再到宽恕……而处于巅峰的,就是远处此刻还在观望,暂时没有参战**的自由。”

    “自由比宽恕厉害很多吗?”漆拉问。

    吉尔伽美什转过头,帝王般的容颜在风雪里透着一种凛冽的锋利,冰雕玉砌的五官在雪地里发出柔亮的白光:“自由和宽恕的差距,就像是……我和幽冥的差距。”

    漆拉没有说话,他从吉尔伽美什的话里,获取不到太多的信息量。因为不管是吉尔伽美什,还是幽冥,他都无从知晓任何一个人的魂力上限究竟有多高。他转头望着远处混沌的风雪,此刻宽恕巨大摇摆的触须,正释放着巨大而混乱的魂力,漆拉完全无法感知到宽恕背后自由的魂力状态。而刚刚吉尔伽美什说,自由此刻还没有参战**,那么它的魂力也就还没有释放,只处于隐藏状态……吉尔伽美什的天赋并不是精准的魂力感知,但他却依然可以清晰地透过面前混乱暴走的宽恕的魂力屏障,感知到远处此刻处于隐藏状态下的微弱魂力变化。

    漆拉发现,自己从来不曾知道,吉尔伽美什到底有多么深不可测。

    这也许就是被称为亚斯蓝魂力巅峰的压倒性实力吧。

    “漆拉,我需要你做一枚棋子,让我可以在不触怒宽恕的情况下绕到它的身后去,我需要先去解决自由,否则,按照它此刻的觉醒速度,就算我们成功地捕获了宽恕,那自由也已经彻底觉醒了。那个时候,我就没有力气再去对付一个那样的家伙了。”

    “那这里的宽恕怎么办?”漆拉问。

    吉尔伽美什转过头看着漆拉,脸上露出迷人的微笑,他低沉而动人的声音像冬日里的暖阳,他抬起手,抚摩了一下漆拉皱在一起的眉毛,他把他皱紧的眉心轻轻抚平,轻声说:“如果说要你战胜宽恕,确实不太容易,但是如果只想躲避宽恕的攻击,保护好你们几个的话,漆拉,你一定没问题。我相信你。”他嘴角轻轻扬起,“你在这里等我,我一会儿就回来。在我回来之前,就麻烦你照顾好他们几个了。”

    “那你……”

    “我答应你,我一定会活着回来的。”吉尔伽美什看着漆拉担忧的面容,不由得温柔地笑了。

    吉尔伽美什面前的雪地上,一枚冰雪雕刻而成的精致莲花静静地绽放在半凝固的血浆里,小小的莲花通体剔透,仿佛水晶般萦绕着星辰的光芒。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闹。”吉尔伽美什揉了揉额头,苦笑着说,“你竟然做了一朵小宽恕给我当棋子,我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

    漆拉尴尬地笑了笑,一脸窘迫的神情:“我无意识地……随手就做了,可能下意识里在想着莲花,所以就成了这个样子……”

    吉尔伽美什抬起手拂了拂肩膀上的碎雪,朝那枚水晶般的莲花走过去:“我没有回来之前,留在原地,不要对宽恕有任何的挑衅,它现在依然处于吸收黄金魂雾的阶段,应该暂时不会发动大规模的攻击。但如果……我只是说如果……如果我之后没有回来的话……”吉尔伽美什轻轻地在那枚莲花棋子旁边蹲下来,回过头,抬起他浓密的金色睫毛笼罩下的漂亮眼睛,“答应我,不管用什么方法,你也要活着离开这里。”说完,他伸出手,拾起了那朵冰雪莲花。

    空气里一阵轻微的波动,吉尔伽美什的身影就仿佛被风吹散了一般,消失在空气里。

    远处,仿佛一座高耸入云的雪山般巨大的宽恕,此刻安静地轻轻摇曳着它巨大的白色花瓣,如同无数翻涌堆积的云片,层层遮蔽了视线的尽头。刚刚一直昏迷的幽冥,此刻恢复了意识。他挣扎着走到漆拉的身边,望着吉尔伽美什已经消散的身影,他咬了咬牙齿。深邃的眉骨下,他的眸子里闪过一道黑色的光:“你怎么这么蠢。”

    “什么意思?”漆拉的目光从前方混沌的风雪里收回,他的眼神变得冰冷。

    “吉尔伽美什是在试探你。”幽冥的呼吸里带着压抑的怒意。

    “试探我?”漆拉的瞳孔微微有些颤抖。

    “我们一直都宣称,我们对自由的觉醒毫不知情,对吧?”幽冥看着漆拉,目光里的冷意仿佛一把涂毒的匕首,“那你又是怎么知道自由的具体位置呢?你没有去过的地方,你是无法做棋子抵达的,你自己的天赋,你不会不清楚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五回:我(永远)相信你

    “附近残留的黄金魂雾已经非常稀薄了,宽恕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大幅觉醒。只要你们不再贸然进攻的话,那战局应该会短暂地僵持胶着一会儿。趁现在,我就先去‘那边’找她了,如果那只丑陋的怪物重新返回的话,特蕾娅就有危险了。漆拉,这里先交给你了。”幽冥按着自己的肋骨,微微皱着眉头,仿佛在聆听一种非常遥远的声音。

    他身上刚刚被撕裂的肌肉,此刻正在慢慢地愈合,包括胸口上那几个被红色血舌挖出的巨大血洞,也已经被新生的粉红色血肉填满,上面的肌肤正在愈合成最初丝缎般的光滑。看来他预留下来的魂力依然非常丰沛。

    漆拉不动声色地转过身,走向一个残破的树桩。他伸出手,树桩上一个金色的印记浮现出来。幽冥走过来,抬起手,准备触碰棋子之前,突然停下来,转头看着漆拉,欲言又止,最后,他低沉着声音,淡淡地说了一句:“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是,我劝你,不要犯傻。”

    幽冥的身影消失在一阵透明的涟漪里。

    漆拉抬起头,望着地平线上的宽恕,他的面容如同山顶万古凝固的寂寞雪线一样,他的目光里有什么东西翻涌着、挣扎着,但最后还是不甘地熄灭下去。

    他望着吉尔伽美什消失的方向,眼眶里有些湿漉漉的光芒,仿佛春日阳光照射下,森林里积雪刚刚融化出的溪涧。

    大雪被剪掉翅膀就会融化成雨。

    灵魂被收割后我才遇到你。

    你自由原始吐纳无邪气息,而我苍老衰败一身戒律。

    你我皆心有愧疚但静默无言。

    悲哀的战歌唱着唱着就过去几年。

    【四年前】

    【西之亚斯蓝帝国·雾隐绿岛】

    黑夜已经到了尽头,破晓的曙光从浓厚的云朵背后刺破而出,清澈的光束均匀地抚摸着雾隐绿岛上终年不散的绿色水汽,光线驱赶着黑暗和冰冷,它带来勃勃生机。

    仿佛温玉般连绵不断的绿色树荫,衬托着沉睡翡翠般的湖光,整个死寂的天地再次开始缓慢呼吸起来。

    幽冥的脚步很轻,他像一个惧怕阳光的地狱鬼魂,浑身裹在黑色长袍里,只露出一双狭长深邃的眼睛,他一步一步走进这个亚斯蓝领域上,被所有人视为禁区而不敢轻越雷池的圣地。因为他知道,这个地方的主人,包括随从,在这个黎明之后,都将不复存在,或者说,此刻,笼罩这里的传说就已经不复存在。

    他清楚特蕾娅的实力。

    草坪上的露水将幽冥的靴子浸湿。他一路走过来,享受着笼罩整个群岛的庞大寂静和薄凉水汽,如同地狱的亡魂享受黑暗与死寂。他嘴角那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一道性感的疤痕,装点在他英俊而邪肆的面容上。

    他的笑容渐渐消失了。

    战况远比他想象的还要惨烈。

    空旷的草坪上,是无数条仿佛被巨刃劈开的沟壑,黑色土壤像是被砍开的血肉一样翻出一条条裂缝,远处的草坪上清晰地残留着两块黑色烧焦的痕迹,空气里依然弥漫着燃烧后留下的焦灼气味。

    特蕾娅半躺着靠在一块石头上,脸色苍白得仿佛一块冰,她的瞳孔里是难以压抑的痛苦。花瓣般娇嫩的嘴唇,此刻微微张开着,忍不住大口大口地喘息。她身上雪白的纱裙已经被半凝固的血浆染红,大腿上被划出了深深浅浅的刀口,大部分正在缓慢而艰难地愈合着,还有一小部分依然保留着最初的创痕深度,每一刀都能看见血肉深处森然的白骨。

    幽冥感应着周围的黄金魂雾,非常稀薄。

    “他暗化成饕餮的时候,掠夺走了这里大部分黄金魂雾吧?”幽冥走到特蕾娅身边蹲下来,伸手握起特蕾娅的右手,将她雪白而纤细的手掌,轻轻地放到自己**而结实的胸膛上,“别客气。”

    特蕾娅咽了一口嘴里残留的瘀血,闭上双眼,手指尖引动出几丝金色的光芒,接着,仿佛大海般汹涌澎湃的魂力源源不断地从自己的掌心流进身体,全身翻开的伤口,开始快速愈合。

    幽冥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他的胸膛里发出混浊的呼吸声。他看着特蕾娅苍白的面容渐渐地浮现出血色,脸上重新恢复了邪气的笑容。他苍白的面容在清晨的光线下看起来有一种孱弱而病态的美。但谁都知道,他是亚斯蓝的杀戮恶魔,“孱弱”这样的字眼,永远都和他没有关系。他代表的,是对生命的收割和对血腥的歌颂。

    幽冥侧过头,不远处的湖边,躺着一具冰冷僵硬的尸体。整个尸体在寒冷的清晨露水里,已经硬得像一块石头,尸体四分五裂,甚至面容上,也已经被无数条刀痕弄得面目全非。血肉模糊的尸块,错乱地堆在湖边。

    “那是哪个使徒?”幽冥皱着眉头,低沉的声音问道。

    “天之使徒,银尘。”

    “死得这么恶心,你下手挺狠的嘛。”幽冥的嘴角又露出那种仿佛对世间一切都不屑一顾的笑容,轻蔑却又充满着致命的吸引力。

    “不是我,是地之使徒格兰仕。”特蕾娅淡淡地说着,一边说,一边抓过幽冥的手,在幽冥的手心飞快地写下一行字,“不是格兰仕。”

    “哦?内战了?有意思啊。”幽冥呵呵地笑着,一边说,一边在特蕾娅的手心里写道,“那是谁?”

    “我不知道。”特蕾娅在幽冥手心里飞快地写着,“看不见。”

    幽冥微微皱着眉头,不再说话。

    特蕾娅放下手指,轻轻地站起来,经过了一晚上的愈合,再加上刚刚幽冥传递过来的巨大魂力,她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她身上的魂器女神的裙摆如同雾气般翻涌旋转着,然后化成光缕,窸窣几声,回到她的身体里。她又恢复了一身黑色袍子的性感模样。

    她和幽冥站在银尘的尸体旁边,她说:“格兰仕在和我战斗的时候,不惜使用了黑暗状态,但你也知道,就连对魂力有着精准感知和应用的我,都没办法百分百保证可以熟练地驾驭这种禁忌魂术,他一个小小的使徒,才多大年纪,就这么自不量力……真令人费解。”她的面容艳丽但是冷峻,没有了平时看起来的轻佻和媚态。

    她继续在幽冥的掌心写字:“他能够控制,他恢复了。”

    幽冥看着远处,目光不知道落在哪里,他磁性的声音在雾气里有一种异样的性感:“作为一度王爵的使徒,他们的实力早就等于低位的王爵了吧,他们身上有太多我们不知道的秘密了,正因为如此,他才敢去碰黑暗状态吧。不过他们也太低估这个禁忌魂术的力量和代价了。”幽冥把目光收回来,看着银尘的尸体。他在特蕾娅的手心写道:“漆拉可能暴露了。”

    特蕾娅深呼吸了一口气,突然,她的面容变得柔媚起来,声音像是化开的糖浆:“我这一身血,臭死了,我要洗一洗。”特蕾娅把视线往湖泊转过去,目光暗示着幽冥,“你要和我一起吗?”

    “你是在诱惑我吗?”幽冥笑着,把特蕾娅抱起来,缓缓走进湖泊。

    特蕾娅和幽冥彼此面对面安静地站在湖泊里,湖水淹没到他们脖子的位置,他们的表情带着冷雾般的肃杀。

    湖底一片静谧,只有暗暗的水流涌动声。几乎完全听不见湖面上特蕾娅和幽冥彼此的低声交谈。

    阳光越升越高,雾隐绿岛的浓雾渐渐散去。

    “你有把握吗?”幽冥低声地问。

    “我有把握,相信我。”特蕾娅的呼吸像是最轻薄的面纱。

    “我相信你。”幽冥从水里慢慢朝特蕾娅走过去,他刀锋般性感的嘴唇,轻轻吻上特蕾娅花瓣般娇嫩的嘴唇,他脱去自己的长袍,露出被湖水浸泡后,闪闪发光的肌肉。

    特蕾娅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六回:等待与绝望

    【四年前】

    【西之亚斯蓝帝国·深渊回廊·北之森】

    吉尔伽美什从空气里显影出来,棋子已经将他从远处直接越过了庞大得如同山脉般的宽恕,来到了更靠近北之森边缘的地方,准确地说,应该是更靠近了此刻还没有明显加入战局意愿的亚斯蓝魂兽的巅峰──自由。

    吉尔伽美什回过头,看见空气里出现一阵透明涟漪,漆拉黑色的长袍在空气里幻化而出。他沉默着没有说话,径直走到旁边的山壁处,他伸出手,一朵崭新的冰晶莲花悄然绽放在那里。

    漆拉抬起手,轻轻按住自己的肋骨。他等待着吉尔伽美什将他们笼罩进透明的水晶球里。

    然而,吉尔伽美什只是看着他,淡淡地微笑着,没有任何的动作。

    漆拉静静地望着吉尔伽美什,等待着,最后,他眼睛里的光芒熄灭下去,像是被雨淋熄的灯火,他的眼眶微微红了起来。

    “如果感觉有任何不对劲的话,不要冲动,这枚棋子会带你返回。”漆拉抬起头,看着吉尔伽美仕,等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开口说道。一句非常简单的话,但是对他而言,看起来却像是斩断自己一条胳膊一样痛苦。

    吉尔伽美什的面容柔软下来,他低声说:“不用担心我,你快回去吧。他们需要你,自由对魂力变化非常敏感,我们两个同时出现,对它来说,可不是件开心的事情。”说完,他顿了顿,语气稍微有些变化,“你在这里,我反倒更危险,不是吗?”

    漆拉看了看吉尔伽美什,没有多说什么,伸手触摸那朵晶莹的冰雪莲花,他微微有些哽咽地,留下了最后一句:“你保重。”

    吉尔伽美什看着漆拉的身影再次消失之后,转身慢慢地朝前面的峡谷走去。

    他的笑容依然温暖如同春日里带着彩虹光晕的日光,脚步缓慢,镇定自若,感觉像在自己花园里悠然散步,但实际上,在每一步的前进中,吉尔伽美什都在精准而又微妙地调整着自己的身体姿势,同时以一种难以觉察的幅度,一点一点地小心翼翼地调动起自己的魂力了。

    走出十几步之后,他就在空气里捕捉到了前方传来的若隐若现魂力。

    那是来自半沉睡状态的自由的魂力,并且很明显是刻意隐藏之下的魂力,强度极其微小,像是有人在千米之外的昏暗森林里微弱地呼吸着——除了特蕾娅之外,一般的王爵根本无法感知。但是,吉尔伽美什微笑着,皱了皱眉毛,有点苦笑的样子,他仿佛自言自语一般:“这下可有点麻烦了啊。”

    因为,他刚刚捕捉到的那几丝空气里飘动着的仿佛蛛丝般微弱难寻的魂力,其精纯程度完全超越了他的预想,就像是最纯净的液态黄金丝线一般,以绝对均匀的速度在空气里由远而近地传递过来。这种对魂力的控制,有点像……

    “有点像我啊……”吉尔伽美什轻轻笑着,“真难想象如果你全面觉醒该是什么样子啊……”

    吉尔伽美什迈出去的一只脚突然停在了空气里,他的脚悬在空中,迟迟没有踏下去。

    此刻,他脚下的土壤里,仿佛破土嫩芽般温柔地开出了一小束一小束的晶莹冰花,一朵接一朵小小的冰花缓慢而轻盈地开放着,在他的面前凝结出一条银白闪亮的细线来。

    他明白,这是来自自由无声的警告——

    “越线者死。”

    吉尔伽美什收回悬在空中的脚,站在原地没有继续前进。

    他停在冰线的后面,抬起头,朝前方望去。

    此刻身处的地方,正是山谷最狭窄之处,继续往前的话就走入壶口,深入谷腹般越来越宽广起来。视野在前方豁然开朗,一望无际的雪原上,无数参天大树高耸入云,仿佛存活了几百年上千年的粗壮云杉、红松、冷松……一株株极北之地特有的针叶树木拔地而起。厚厚的积雪一团一团地堆积在交错的树冠枝杈上,像是在半空中铺了一床软绵绵的白被。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沉重的静谧,偶尔有零星的雪片,带着光晕从树冠的缝隙里飘落下来,仿佛羽毛般缓慢地飞舞在树与树的间隙。

    吉尔伽美什微笑着,轻轻地弯腰鞠了一躬,他抬起头,目光望着森林深处,嘴角的笑意仿佛一片溪面上顷刻间就会融化的薄冰,若有似无。他的瞳孔一紧,身上的金色刻纹浮现出来,然后又一闪即逝,像是温柔萤火般亮了一下就飞快熄灭了。

    一缕同样弱不可辨的魂力,从他的身上扩散出来,涟漪般朝森林的深处匀速扩散开去。这同样是一股液态黄金般精纯的魂力,来自这个国度里魂术界的另一座巅峰。

    吉尔伽美什心里清楚,作为两股几乎同等级的对峙力量,稍有不慎,就会引发一场后果难以估计的灾难。他安静地站在原地,不卑不亢地等待着,他维持着礼貌的姿势,同时身上的王者霸气依然如同光环般笼罩着他。

    他散发出的这股魂力,是对刚刚自由的一种回应,或者说,是一种实力的证明。他用一种礼貌但同时毫不畏惧的方式,向自由清楚地表达了自己的来意——“我不为宣战而来,但是我也并不畏惧,你可以根据我的魂力,来判断是否与我对战。”

    时间在这样近乎凝滞的对峙里流逝着,吉尔伽美什就像是站立在白色柔光里的一座雕塑,一动不动,除了风偶尔吹动他金色的发丝,他整个人如同静止在时间之外。

    “嗡──”

    “嗡──”

    终于。

    空气里轻轻地、缓慢地传来几声仿佛蝴蝶振翅般微弱的弦音。

    吉尔伽美什抬起他低垂的眼眸,金黄色的睫毛在光线里闪烁出羽毛般的柔软质感,他的笑意温柔而高贵。

    他看着前方正在朝自己缓慢走来的亚斯蓝历史上排名第一的魂兽──自由。

    它停在离自己几米开外的一株横倒下来的巨大红松树干上,天空垂直而下的几束光线,在它小小的身躯上,投出几个游弋的光斑,它全身雪白如同银丝般的皮毛,衬着周围洁白的积雪,看起来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

    一只小巧而又温柔的猫,此刻正趴在褐色的粗大树干上,用它温驯而乖巧的冰蓝色眸子轻轻地望着吉尔伽美什。

    它静静地打量了一会儿面前的这个人,然后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用极其轻盈的步子,慢慢地朝吉尔伽美什一步一步地走过来,它的瞳孔太过清澈,像是由天下最美的蓝宝石雕刻而成。它的面容完全就是一只猫,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却有点像一只鹿,又有一点像龙……它一直定定地望着吉尔伽美什,目光湿漉漉的,大大的冰蓝色眸子看起来温驯而又甜美,仿佛一个淘气的宠物,正在冲自己的主人撒娇着走来。

    但是,吉尔伽美什知道,在它一步一步朝自己走近的过程里,它一直都在反复衡量与评估着自己的魂力,但是因为他们彼此的魂力都如同深不见底的汪洋,它不断地靠近,却依然没有测出准确的上限,所以,它持续地靠近着,没有任何行动——只要有一个短暂的瞬间,一个电光石火的瞬间,自由能够肯定吉尔伽美什的魂力低于自己的话,他相信,自由一定会发动瞬间致命的攻击,顷刻间爆炸的伤害绝对足够将他的性命一秒钟收割。

    吉尔伽美什依然微笑着,低下头目光温柔地看着已经快要靠近自己脚边的自由。

    当它停留在吉尔伽美什脚边的时候,整个天地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样。他们彼此看起来都温柔安静,但是,平静的表象之下,是骇人的滔天巨浪。此刻任何一个细微的变化,都有可能导致一场天崩地裂的魂力爆炸。

    终于,在彼此对峙了几乎一分钟之后,自由轻轻地眯起眼睛,仰起它毛茸茸的可爱小脸,歪过头在吉尔伽美什的脚上蹭了蹭,然后继续朝前面走过去了。

    吉尔伽美什松了口气,他发现,自己的额头已经布上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如释重负地笑了,脸上凝重的僵硬微笑,此刻才真正如同春天的花瓣般舒展开来。他转过头,准备走回峡谷。既然自由已经选择不再参战,那么自己只需要专心对付宽恕就好。

    当吉尔伽美什转过身时,他的笑容像是结冰般冻结在他的嘴角。他的脸色看起来如同被寒冬的罡风吹割着,呈现出一种冰冷的死灰色。

    前方离自己不远处的自由,此刻已经不知不觉间,站在了返程棋子的那朵冰雕莲花旁边。它转过身来看着吉尔伽美什,大大的冰蓝色眼眸,已经全部变为了闪烁的金黄。它瞳孔里一道金光快速一闪,下一刻,它身后峡谷的地面上,一道数米厚的冰墙,仿佛一座小山般从地面轰然爆炸而出,瞬间耸立入云,把整个峡谷的入口完全封死——也同时,把那朵脆弱的棋子,彻底隔绝在了冰墙的另外一边。

    自由回过头来,眼神依然乖巧温驯,它张开嘴,仿佛撒娇一般轻轻地“喵”了一声,空气里几道快得几乎看不见的金色光芒一闪而过。

    吉尔伽美什的身躯被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高高抛起,往森林深处重重地摔落而去。

    天空中洒落几股滚烫的鲜血,溅在厚厚的雪地上,发出“吱吱”的声音,触目惊心的猩红冰花四处绽放。

    自由舔了舔自己的爪子,轻盈地朝吉尔伽美什走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七回:王者降临

    【四年前】

    【西之亚斯蓝帝国·雾隐绿岛】

    日光下的雾隐绿岛,雾气已经彻底散去。然而,死亡遗留下的沉寂,依然沉甸甸地压迫在这座曾经人间仙境般的群岛之上。

    光线**而爆裂地垂直照耀在草坪上,四处蒸腾的热度,让这个冬日隐约有了夏天般的炽热。湖面上蒸腾着水汽,让整个岛屿充满了一种令人不适的湿热。

    草坪上一道道刀疤般的土壤裂缝,证明着这里曾经发生过的刀光剑影。

    而现在,人去楼空后的群岛已经物是人非。让人快要发疯的绝对死寂,笼罩在湖面上空。遥远群岛深处偶尔传来一声尖锐的鸟鸣,叫声里带着惊恐和凄凉,仿佛划破锦缎的匕首撕裂着透明的空气,恐怖的寂静在这种声响的反衬下,变得更加摄人心魄。

    银尘破碎的尸体,依然无人理睬地被抛弃在湖边,湖泊里那一块被他的鲜血染红的区域,此刻也已经扩散稀释,湖水恢复了碧波荡漾的惬意盎然。

    一两只苍蝇嗡嗡地围绕在他的尸体旁边。一些蚂蚁爬上了银尘血迹斑驳的面庞。

    空旷的天地间,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起,绝对的寂静里泛起隐约的回音。

    一双镶嵌着铂金装饰的精致皮革编织成的靴子,此刻正一步一步地走向银尘冰冷的尸体。脚步后方,长而厚重的披风从草坪上拂过。

    明媚的阳光照在来人的脸上,这是一张英俊而深邃的面孔,精致的下巴上有一层若隐若现的青色胡楂。笼罩在金色羽毛般浓密睫毛下的琥珀色双眸,此刻安静地看着躺在地上的破碎银尘。无边无际的绿树枝叶,像是舍不得他被阳光曝晒似的,将柔和而温润的光芒投射到他高大而修长的身躯上,斑驳的树影像是温柔的拥抱,将他环顾。他一身银白色的长袍,装饰着无数精致而昂贵的铂金镶边。风吹起他的披风,仿佛一片缓慢浮动的云彩,散发着让人目眩神迷的光泽。

    他抬起手,修长而白皙的手指动了动,银尘的尸体瞬间被一层剔透的冰块包裹起来,他抬起头,环顾了一下此刻周围死寂的绿岛,剔透的阳光抚摸着他英俊而尊贵的面容。

    他蹲下身子,伸出手,隔空沿着银尘的尸体游走了一圈,他闭着眼睛,仿佛感应着什么。

    “已经死去这么久了,灵魂竟然还保存得这么完整,你死之前,情绪一定波动非常剧烈吧……”死的时候越安详的人,灵魂就会消散得越快,而死前带着巨大的不甘、恨意、不舍……情绪就会持续地在原地逗留,“可是,我并不需要你的灵魂这么完整啊……”

    冰帝艾欧斯,这个国度皇族中最尊贵而至高无上的帝王,带着银尘的尸体,消失在了茫茫绿色的尽头。

    【四年前】

    【西之亚斯蓝帝国·深渊回廊·北之森】

    巨大而沉闷的嘶吼声持续从远处传来,一直都没有停止过,而且,随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嘶吼的频率变得越来越快,声响也变得越来越剧烈——宽恕正在以越来越快的速度觉醒。

    漆拉皱着眉头,有点担忧地望着远处仿佛一座小山般高耸入云的巨大莲花,瞳孔里的神色如同黑夜般寂然而绝望。按照这样的状态来看,过不了多久,宽恕就会完全觉醒。方圆数公里之内的黄金魂雾,都在持续不断地被消耗着,源源不断地被吸纳到宽恕的体内,这朵沉睡了很长时间的食物链巅峰上的霸者,正在朝着完全苏醒的边缘迅速迈进。

    而在宽恕的背后,漆拉感觉不到吉尔伽美什任何的魂力波动。他的魂力此刻被面前魂力如同汪洋般翻滚着的宽恕阻挡,完全无法感应。漆拉抬起头,苍茫的天空上,不时有一条赤红色的血舌甩动而过,仿佛红色的闪电般劈开沉甸甸的云朵。

    大地传来明显而剧烈的震动。

    身后的伊莲娜和费雷尔,依然靠着残余的树桩,他们低声喘息着,身上的伤痕恢复得非常缓慢,因为周围可供他们吸收的黄金魂雾已经极其稀薄,伊莲娜和费雷尔的脸依然如同白纸般虚弱,还没有恢复正常的战斗能力。

    漆拉的担忧,还不仅仅是失去战力的伊莲娜和费雷尔,周围黄金魂雾的稀薄同时也意味着,他的战力无法续航,当身体里目前储存的魂力消耗殆尽之后,他也就同时失去了作战的能力。

    两股破空而来的疾风,将漆拉黑色的长袍掀得猎猎作响,他回过头,翻涌不息的狂暴气流里,两个黑色幽灵般的身影,已经无声而轻盈地站立在茫茫大雪里。

    特蕾娅和幽冥看着漆拉,他们的脸上是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仿佛是嘲弄,又仿佛是不屑,同时还有一些虚情假意的同情和怜悯。

    特蕾娅翻飞的长袍下,雪白的大腿和周围的洁白雪景看起来非常呼应,寒风在她洁白的肌肤上吹出一些红晕,让她显得更加诱人。她饱满而鲜艳的嘴唇,此刻欲言又止地轻轻开合着,她用一种暧昧的姿势轻靠着高大健壮的幽冥,幽冥的长袍被风吹得大开,**而饱满的胸膛,此刻散发着无尽的热量,在雪地里闪动着小麦色充满**的光芒。

    漆拉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虚弱无力的伊莲娜和费雷尔,又看了看面前仿佛两把出鞘的黑色宝剑般的幽冥和特蕾娅,沉默着没有说话。

    对于这两个怪物的实力,早在几年前他们俩还是小孩子的时候,漆拉就已经非常清楚。当年从特蕾娅体内不断穿刺而出的昆虫肢体般的巨大刀刃,和幽冥脸上如同来自地狱的迷幻快意,一直都是漆拉心里一个沉重的梦魇。

    “他还没回来啊?”特蕾娅冲漆拉笑着,艳丽动人。

    “还没。”漆拉没有表情,淡然地回答她。

    虽然两个人都没有挑明,但是彼此心里都知道,此刻他们口中唯一谈论的、关心的那个“他”,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吉尔伽美什。

    “从来没听说过有人能从自由的手下活着回来,那可是一个不知道活了几千年还是几万年的怪物……”幽冥忍不住露出嘲讽的笑容,“你是对自由的实力有什么误解吗,还是说,你对吉尔伽美什的实力有点过于期待了?”

    “正因为我对他们的实力都很了解,所以,我才觉得最终的结果值得期待啊。”特蕾娅笑盈盈地,抬起纤细的手指掩住她鲜艳的嘴唇,“不过,从我感觉到的状况来看,西流尔可能要白等一场了。”

    漆拉没有接话,他的目光微弱地颤动了一下。

    “那三个使徒都死了吗?”

    “死了两个,那个使用黑暗状态的格兰仕,最后还是没有恢复过来,变成了饕餮,这会儿可不知道去哪儿了,可能深渊回廊里又要多一头高等级魂兽了吧,哈哈哈……可惜啊,那么英俊的一个小伙子,就这么变成了畜生……唉……”特蕾娅摇着头,表情看起来有点心痛。

    “银尘呢?”漆拉问道。

    “你知道的呀,死了的银尘不归我管,我只负责活着的他们。”特蕾娅冷冷地说,“原本不就是这么计划的吗,你忘了?”

    “他没忘,但我觉得他可能有些糊涂。”幽冥看着漆拉,“人一犯糊涂,就容易做傻事。”

    漆拉抿着嘴唇,没有说话,他尽力控制着自己,很快,他的面容就恢复了原始的冷漠,如同一面凝结的湖泊,没有涟漪,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他转过身,不再看着特蕾娅和幽冥。他静静地凝望着远处被逐渐蚕食的地平线,仿佛在等待一个最终的审判。

    特蕾娅脸上再一次露出了享受的表情,多年前,当她和幽冥将漆拉从一度王爵的荣耀巅峰上拉下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收获过此刻漆拉脸上这种敢怒不敢言的隐忍表情所带来的快感。而多年之后的今天,再一次看见压抑着自己情绪的漆拉,她依然感觉格外享受。

    她抬起动人的蒙眬双瞳,幽幽地说:“所以,如果等下他突然改变主意,执意要犯傻的话,那我们俩是不是就有的好忙了啊?”

    “也没什么需要担心的,白银祭司的命令非常清楚,任何人不配合此次的行动,都可以随时以叛国的罪名直接猎杀,不需要提前请示。”幽冥冷冷地接了一句,嘴角依然是似有似无的笑意,“我的称号,就叫杀戮王爵啊,这不就是我最擅长的吗?”

    漆拉背对着两人,沉默不语地看着天地尽头,仿佛完全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

    光线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化着角度,周围的积雪反射着忽强忽弱的亮光。

    几个王爵在雪地里安静地等待着,周围的黄金魂雾差不多都被消耗干净了,远处的黄金魂雾要扩散蔓延到这里,还需要一段时间,因此,宽恕的觉醒速度开始减慢,但是,仍然能够清晰地感觉出,它正在一点一点地逼近完全觉醒的边缘。

    幽冥和特蕾娅也停止了说话,像两个漆黑的幽灵般站在雪地里。他们和漆拉一样,凝望着宽恕远处的方向。

    光线开始转暗,黄昏带着更深的寒意降临,天空再次飘起了鹅毛大雪。扩散着模糊光晕的雪花,从天空密密麻麻地坠落下来,几个王爵身上、头发上,都落满了白茫茫的一层。但没有人在乎这些,他们都静止而沉默地伫立在风雪里,等待着同一个答案。

    他们等待着,即将从远处走向他们的,是吉尔伽美什,还是自由?

    两者之间,只有一个可以活着过来。

    而终于,他们等来了他们想要的答案。

    空旷的雪地上,他高贵的笑容依然优雅地挂在嘴边,只是唇边一缕还未干透的血迹,衬托出了他虚弱的面容。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低沉的喘息呼出大团大团的白气,但是他的神色依然高贵而从容,他的金色头发在风里飞扬着,仿佛一面黄丝编织而成的旗帜。

    他冲着漆拉轻轻扬了扬下巴,低声笑着说:“我回来了。”

    漆拉的视线用力地锁紧。

    吉尔伽美什的左手此刻正紧紧抓着一只断了的手臂,他的右肩膀上被齐肩斩掉的碗口大小的伤口,此刻正涌出黏稠的血液,他华贵的长袍上,沾满了斑驳的血痕。他的身影微微地摇晃着,有点站不稳。

    “运气不错,我还活着。”他的笑容里有很明显的疲惫,“而且,我还把我的手捡回来了。”

    说完,他把断臂重新接回肩膀的断口位置,然后轻轻地闭上眼睛,他的全身微微地放射出一圈隐约的金色光芒。断口处的骨骼和血肉,开始缓慢但持续地愈合起来,新生长出来的骨血,将斩断的手臂重新连接回他的身体。

    漆拉走过去,伸出手,抚在他的肩膀上,纯正的金黄色魂力汩汩地流进吉尔伽美什的身体。

    “你干吗呢?”远处,特蕾娅笑盈盈地突然冲漆拉喊了一声,目光里充满了复杂的神色,她的声音听起来非常妩媚,但像是一把又薄又锋利的刀,斜斜地刺进骨里,“你确定要这么做吗?”(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八回:三音一线

    “我只是简单帮他愈合一下而已。”漆拉回过头,用“你有什么意见吗”的表情,冷冷地看着特蕾娅。特蕾娅的脸色不太好看,但是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轻地嘲讽了一声,然后站在边上冷眼看着这一切。

    “而且我这点魂力,对他来说,根本微不足道。”漆拉放下手,看着特蕾娅,“你根本无法想象他的魂力到底有多强。”

    “呵呵,看你说的……”特蕾娅掩着嘴,哧哧地冷笑着,眸子里是寒光四射的雪点,“我怎么会不知道,你在逗我开心吗?你忘记我的天赋是什么了?”

    “那你就应该很清楚,如果吉尔伽美什不赶快恢复战力的话,我们可能都会死。”漆拉冷冷地看着特蕾娅,“你应该感应得到,宽恕已经差不多快要完全觉醒了吧?”

    “我当然感觉得出来,我连它每一根血舌分别是什么时候觉醒的都一清二楚。只是这片雪原周围的黄金魂雾已经被两只上古魂兽和我们这些王爵消耗掠夺得差不多了,它应该没那么快彻底觉醒。”特蕾娅娇羞地笑着,但她脸上的表情却让人有些不寒而栗,“再说了,不是还有你在吗?你只要做出棋子,我们随时都能走,怎么会死呢,对吧?还是说,你打算不管我们这群人的死活啦?”她用挑衅而诱惑的目光,望着漆拉。她的身边,幽冥依然是一副幸灾乐祸的嘲讽表情,面容上邪气而不羁的笑容在暮色里充满着杀戮的气息。

    “一走了之很简单,但彻底觉醒的宽恕怎么办?周围几个城市的平民怎么办?”漆拉看着特蕾娅,目光像结了冰一样。

    “城市?周围哪有什么城市,几个小村庄罢了,也就几百个人吧,死了就死了。亚斯蓝古往今来死在魂兽之下的人还少吗?不缺这几百个吧。”特蕾娅拍了拍胸口,脸上是害怕的表情,“而且,你问我干吗呀,我只是个四度王爵,我又救不了那些平民百姓,亚斯蓝的前三度王爵都在这里,要扮演民族英雄,也轮不到我呀,我只要跟着你们三巨头走就好了。”

    说完特蕾娅抬起手,掩住嘴角呵呵地笑着,然而,笑声刚落,她瞳孔里的光芒就瞬间熄灭了,仿佛被吹熄的蜡烛,只留下森然的黑暗。

    有什么东西,在飞快地吞噬着苍茫混沌的黄昏暮色,光线在天地间疯狂地逃窜,周围渐渐漆黑一片。

    “觉……觉醒了?”特蕾娅感觉心脏瞬间被恐惧撕成了碎片。她抬起头,远处的天空,此刻不知道被什么东西遮挡着,只留下一片沉甸甸的黑暗,没有月光,没有星光,沉甸甸的乌云把整个天地包裹了起来。

    黑暗在周围潮水般汹涌弥漫,温度飞快地下降,黑色的泥土大量冻结,地表变成一层坚硬的寒冰。

    空气里充斥着金属摩擦般刺耳的声音,一阵一阵铿锵作响,所有人的胸口都被这种巨大的声响撞击着,犹如沉重的铁锤一下一下地砸在肋骨之上,令人气血翻涌。

    伊莲娜瞳孔涣散,嘴里仿佛涌泉一般汩汩地往外冒出鲜血。费雷尔在雪地里挣扎着,捂着耳朵,痛不欲生,他的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和呻吟,仿佛正在被恶魔的利爪一片一片地撕扯着身体。

    那朵傲然耸立在天边的巨大莲花,终于缓慢而沉重地、一片一片地打开了它的花冠。

    宽恕的花芯,仿佛雪山顶上突然爆炸的火山洞口,无数赤红的血舌,如同岩浆一般,顺着巨大的花瓣,密密麻麻地涌动而出。

    脚下的大地开始剧烈地震,“咔嚓咔嚓”的地裂声里,一道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缝在地表上爆裂开来,像是无数怪兽从地底咧开的血盆大口。辽阔的雪原开始分崩离析,四处坍塌。

    突然一声巨响,成千上万根巨大的血舌从大地深处爆射而出,伊莲娜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几根狂暴的肉藤狠狠地插进了身体,仅仅一个瞬间,她的身躯就仿佛一张薄纸一般,被撕扯成了碎片。肠子、内脏、断肢以及头颅,都化为四散飞溅的血肉碎块,哗啦啦地坠落在雪地上,冒出剧烈腥味的腾腾热气。

    费雷尔挣扎着想要起来,但脚下两根血舌瞬间破土而出,巨蟒般将他的身躯层层裹紧,然后用力朝着地下一扯,大地突然裂开一条缝隙,顷刻间将他吞噬。而后地缝再次合拢,巨大的压力之下,他坚不可摧的白银铠甲和他的肉身,片刻间都化成了一摊瘀血和废铁。他的惨叫声仿佛匕首一样短暂地划过每一个人的耳膜,然后就彻底地消失在地底深处。

    吉尔伽美什突然回过头看向漆拉,他还没来得及出声提醒,一根闪电般的红舌已经哗啦啦地钻进了漆拉的后背,背脊被洞穿的混沌声响听起来令人毛骨悚然。然而,有着接近极限速度的漆拉,在最后一个瞬间,身形一动,消失在了空气里,他的身影一刹那后重新在空气里显形时,已经重重地摔倒在十几米开外的雪地上,他后背上的一个血洞,正在汩汩地冒血。漆拉面如白纸,大口地喘着气。他极限的速度,将他从致命的一击之下拯救了出来。

    特蕾娅双眼里翻滚着暴虐的白色风雪,她将自己对魂力的感知提升到了极限,但是,袭击而来的血舌实在太多,成千上万根魂力复杂纠缠,令她的魂力感知被大幅干扰。因此,她也仅仅只能在狂风暴雨般的袭击里,勉强地闪躲着,她的肩膀和后背已经被血舌上的倒刺刮下大片的皮肉,鲜血淋湿了她的裙袍。她同时还在牵引着幽冥,帮助他躲避进攻,同时幽冥围绕在她的身边,帮她抵挡着攻击。

    幽冥冲特蕾娅大声呐喊:“使用女神裙摆!”

    “没用的,我试过了!宽恕的魂力实在太强,远远超过了女神裙摆的防御能力,防御的作用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能减弱百分之十的攻击就已经不错了。”特蕾娅拉扯着幽冥,在漫天漫地的疯狂血舌里躲闪着,“你的死灵镜面呢,有用吗?”

    “没用。死灵镜面只能投影出低于自己魂力的敌人,你觉得我的魂力可能比完全觉醒的宽恕还高吗?”幽冥一把扯出一根扎进自己肩膀的血舌,朝地上一扔,然后回过头,望着吉尔伽美什,他在天崩地裂的巨响里,冲着吉尔伽美什大声呼喊着:“吉尔伽美什,想想办法!”

    吉尔伽美什仿佛帝王般冷静的面容上,笼罩着沉沉的杀气。

    他的脚边突然爆炸出一条血舌,笔直地朝他刺过去。

    他头也没回,反身伸出一只手,不疾不徐地轻轻一握,闪电般迅捷的血舌就已经被他抓在手里,他修长的五指上金色光芒突然绽放,巨大的血舌立刻爆炸成了空气里四散飞扬的红色粉末。

    吉尔伽美什身形展动,长袍如同巨大的羽翼般逆风飞扬,他朝天空高高地跃起,如同一颗突然蹿起的流星,斜斜地飞上天际,仿佛一双无形的翅膀,将他托举在半空之中,如同一个光芒万丈的天神。

    “他……他会飞?”幽冥瞳孔里放射出恐惧和惊讶的光芒,“他怎么可能不凭借任何的魂器和魂兽,就悬浮在半空里?”

    “他全身上下都围绕着透明的气旋……”特蕾娅咬着牙,缓慢地说道,“那是他天赋里对风元素的操纵,对于所有风爵来说,飞翔,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就像我们水爵操纵水元素一样简单。”

    天地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了巨大的梵音,一声一声越来越壮丽辽阔,巨大的梵音如同天神庭院里的旋律笼罩而下。吉尔伽美什的后背,突然绽放出十二片狭长的金光,金光旋转着,不断扩大。终于,一圈巨大的圆盘光轮,出现在了吉尔伽美什的背后,他仿佛带着天神的光环,高高地悬浮在天空之上。

    金光四射的庞大光轮在天空里缓慢而沉重地转动着,光轮上按照时钟的方位,每一个指针的位置,都插着一把巨大的神剑,十二把剑身颜色和形状都截然不同,每一把剑的花纹也都完全异样,但是都非常繁复而且古老,散发着如同遗迹般的神秘。

    “怎……怎么可能……”幽冥看着天空中的吉尔伽美什,说不出话来,他难以形容自己内心的震撼,“他的魂器竟然……竟然是审判之轮……他怎么可能会有这个东西……他究竟是什么人……”

    天地间翻涌爆炸的魂力,如同浑厚的雷电在云层中密集地爆炸。

    吉尔伽美什高高地悬浮在半空里,他身后旋转的巨大光轮,绽放着万丈金光。十二把巨大的上古神剑,已经从光轮上脱鞘而出,此刻正在天空里肆意飞舞,交错斩杀着源源不断的如同血蟒般的赤舌,天空中不断坠下密密麻麻的被斩杀为寸断的赤红色残肢断脉。

    “特蕾娅!告诉我宽恕的魂印在什么地方!”吉尔伽美什在天空中,大声地朝地面呼喊。

    特蕾娅一面吃力地躲避着血舌的进攻,一面咬紧牙关,不发一言,她抬起头看向幽冥,仿佛在犹豫,征求幽冥的意见。

    “你们是不是想死在这里!”吉尔伽美什低下头,目光如炬,脸上带着天神般的怒意。

    幽冥冲过来,伸手拉起特蕾娅,突然往天空里高高跃起,他一边朝天空疾速地掠去,一边回过头,冲地面的漆拉喊:“漆拉,我需要你的【缓速之阵】,宽恕的速度实在太快,我和特蕾娅没办法让它的魂印显形。”

    “没有用的。”漆拉吐掉口中的鲜血,“我的天赋最多只能减弱它百分之十的速度……”

    “那也比没有强!”幽冥在空中用双手划出疯狂的冰刃,粉碎迎面而来的血舌,“快点动手!”

    漆拉站起身,双眼一闭,漆黑的长袍翻滚不息,半空里,一面闪烁透明的金黄色光壁,朝着宽恕庞大的身躯如同海啸般推进而去,然而宽恕的形体实在太大,如同一座巨型山脉,金黄色的光壁只能覆盖到它身体的下半部分。

    “再大一点!”吉尔伽美什对漆拉说,“现在的范围太小了。”

    “没办法再大了。”漆拉一面勉强地躲避着地面源源不断的血舌的攻击,一面说,“再大我的魂力就维持不住这个阵了。天空中水元素太少,我就算勉强可以制作出来,但是也不能像在海面上可以无限制地扩大。你们赶快吧,现在的这个阵的范围,我也维持不了多久的。”

    “那就这样吧!幽冥、特蕾娅,快!”吉尔伽美什双手一张,十二把巨剑纷纷从天空返回,如同十二只巨大的神鸟,围绕成一个圆圈,疾速飞翔,将特蕾娅和幽冥保护在中心。

    特蕾娅的瞳孔里瞬间风雪翻涌,全身的魂力如同密密麻麻的蜘蛛丝撒向宽恕,金黄色的丝线在宽恕巨大的身体上如同细蛇爬行,疯狂地寻找着它的魂印所在。“找到了!”特蕾娅睁开眼,身上瞬间爆炸出一条白色的丝绸,笔直地朝着宽恕身体上的一个位置飘去,她同时冲幽冥喊,“现在!”

    幽冥突然双臂扩展,身体朝后弯曲,他脸上那种迷幻而疯狂的表情瞬间浮现出来,一个金黄色的魂印在幽冥的怒吼声里,清晰地从宽恕底部的一片花瓣上呈现出来,巨大的光源,闪闪发亮。

    吉尔伽美什突然一声大吼,十二把巨剑如同游走的飞鱼,闪电般一把接一把地刺进被强制召唤出的魂印深处,每刺进一把巨剑,天空里就瞬间闪过颜色不同的光芒,红、橙、蓝、绿……整个庞大的天地持续不断地劈开颜色各异的闪电,密密麻麻的血舌疯狂地疾速往花芯里收缩,千万层花瓣快速合拢,掀起排山倒海的巨浪。

    宽恕发出一声巨大而惨烈的叫声。

    凛冽的气浪在天空里爆炸。

    幽冥和特蕾娅被这股气浪掀得瞬间失去了知觉,全身被气流划出无数条刀口,他们的长袍在瞬间被粉碎撕扯,光洁的肌肤暴露在空气里,然后转瞬就爆裂出无数切口,鲜血雨水般从天空里喷洒下来,他们两个朝地面坠落。

    吉尔伽美什转过头,目光俯视脚下的漆拉、特蕾娅、幽冥三人。

    他突然看见,他们破碎的长袍被爆炸的魂力撕开之后,每一个人的肋骨位置,都吸附寄生着一只蠕动着的银色肉虫。

    “三音一线!”

    吉尔伽美什看向他们三个。

    滔天翻滚的气浪,仿佛世界末日般的哀号。

    漆拉看着空中的吉尔伽美什,眼眶里涌出混合着血液的泪水。

    (第二部《爵迹:永生之海》全文完)(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九回:冷雨守望

    【西之亚斯蓝帝国·雷恩】

    除了雷恩几座最高的建筑之外,整座雷恩城此刻正笼罩在厚重的云海之下。

    乌云翻滚着,激起剧烈的电闪雷鸣,在这样的冬季,实属罕见。

    一只黑色的寒鸦从云层上飞过,它被水汽沾湿的沉甸甸的羽毛让它的飞行变得吃力。

    它飞过几座屹立在云层之上的尖塔,终于疲惫地朝云层之下降落下去。

    曾经闪烁着白色光芒的富饶渔港,此刻看起来如同一个被灰色墨水浸泡着的萧索都市。

    轰隆的雷声滚过头顶,不断地有居民将木头窗户牢牢地关上。

    麒零顶着风,走在风雨欲来的空旷街道上。黑压压的乌云像是要压到他的头发上,鼻子里都是带着海水腥味的潮气。街道上的行人已经非常稀少,零星剩下的一些摊贩,也在着急地把摊位收拾起来,将货物装进小推车上,准备回家。

    地面滚动着枯草和一些废弃的杂物。

    雷恩啊。

    多么壮丽的都市,多么富饶的城镇,都抵挡不过天地的无情和洗礼。

    今天早上麒零在驿站苏醒过来的时候,天气阴阴的,但还没有如此狂风大作,他看了看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又望了望空荡荡的房间,心里感觉到一阵失落。

    其实,跟随银尘也没有多久的时间,现在孤身一人,也只是回到和以前一样而已。从小到大的自己,早就习惯了无依无靠不是吗,但是此刻,不知道为什么,麒零却感觉胸膛有个地方像是被挖走了一块,如同窗户破了个洞,一直往里面漏风,把整个心都吹凉了。

    麒零钻出被子,房间里炉火燃烧了一晚上,此刻只剩下星星点点的余烬燃烧着,整个房间里热烘烘的,木质结构的墙壁散发出厚重的木香。

    冬日清晨的风从窗户的缝隙里吹到他**的胸膛上,冰凉的感觉仿佛泉水流过,在闷热慵懒的屋子里,这股凉意让他觉得惬意,同时也渐渐清醒了过来。

    少年的成长总是飞快而迅猛的。没隔多长时间,麒零发现自己又长高了,胸膛和手臂的肌肉也越来越结实,不过这多半得归功于那把又大又重的巨剑,没事每天扛着,挥舞来挥舞去,不知不觉间肌肉就被练得越来越壮了。麒零一直觉得应该让银尘和自己换一下兵器,他那么多兵器,其中好多都是又小巧又精致的,更别说还有一条女人的裙子了。应该让他拿这把重剑,他太瘦弱了,看起来随时都能被风吹走一样。如果不是现在他还比自己稍微高一点点个头的话,麒零都觉得自己看起来像他哥哥了。

    “银尘到底多少岁了啊?按道理应该比我老很多啊,怎么看起来感觉他的皮肤白嫩白嫩的,而我反倒这么沧桑呢?难道是我从小端盘子的问题?被油烟熏太多了,还是他没事就鼓捣那些花花草草,感觉看起来很养生的样子?”麒零一边心里嘀咕着,一边穿好上衣和裤子,把腰带系上,然后下楼去了。

    他今天要去做一件重要的事情。

    等到事情做完,就已经差不多快要天黑了。

    麒零把披风裹紧,快速地朝街角那个布告栏跑去。他紧紧抱着怀里的一摞还散发着油墨气味的纸页,那是他把自己衣服上那枚纯银的别针拿下来去当铺换了钱,然后找了驿站旁边那条街上的一个专职文字书画的店铺,让里面的人帮忙画的十几张银尘的画像。然而,一画就画了一天,不管他们怎么画,麒零都不太满意,他觉得,他们根本画不出银尘的样子,他锋利的眉毛,冷漠但是又很温柔的眼睛,他不太爱笑,仿佛长年被冰雪笼罩着的面容。

    画到后来,店铺里的画师已经有点生气了,开始往外面赶人。

    “那你把钱还我。”麒零气鼓鼓地对店里的人说。

    “画了这么多张,你还不满意,我没问你多收钱已经算好了。你嘴里描述的那是神仙!不是人,没人画得出来。小兔崽子,你是不是故意来找麻烦的?你给我赶紧走,不然我打断你的腿。”

    麒零在布告栏前面停下,从衣服里把那摞人像画拿出来,选了一张勉强觉得最像银尘的,然后把布告栏角落里那个陶罐的盖子打开,伸手挖了一些糨糊出来,黏在画像的四角,然后在布告栏最醒目的地方,把银尘的画像贴了上去,麒零用手小心翼翼地把画像抚平,生怕弄花了还未彻底干透的墨水。

    寒冷的风更加明显了,风里像是夹杂着一些冰碴子,吹到人脸上冰冷刺骨。几个路人冲进驿站的大门避雨。

    麒零站在布告栏面前,看着银尘那张画像发呆。直到他被身后“砰——”的一声响动警醒。

    他回过头,发现自己的行李箱子被扔在了道路中央,银尘留下的那件袍子从箱子里掉落出来,皱巴巴地堆在潮湿的地面上。驿站的店小二站在大门的台阶上,皱着眉头,不耐烦地看了看麒零,然后转身准备离开。

    “你等一下!”麒零冲过去,怀里的画像沿路散落一地,他心疼地把银尘的长袍捡起来,生气地看着店小二,“你这是干什么啊?我是住在这里的客人,你为什么要扔我的东西?”

    “客人?你们预付的房费早就已经用完了,欠了好多天了,我们这里不是收流浪汉的地方,你要么继续付钱,要么就赶紧带着你的这些东西走人。”

    “我……”麒零摸了摸身上,已经没有钱了。他低着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支吾了几声之后,抬起头,小声地说:“要么我留在你们驿站里帮你们打工吧?我可以端茶倒水,洗盘子,还会做饭,我以前在我们小镇上,就是驿站里的店小二,我不骗你。你们随便给我一间什么房间住下来就好了,我要在这里等人的,我不能走……”

    店小二没有听完,冷哼了一声,转身走进了驿站的大门,他把厚重的木门关了起来。

    轰隆的雷声闷闷地从头顶滚过,麒零抱着银尘的袍子,落寞地站在道路的中央,不知道自己该往哪儿去。道路上已经没有行人和马车了,空旷的街头只剩下呼啸的寒风。

    几滴冰冷的雨点,落在他的额头上。

    麒零抬起头,倾盆大雨从天空上倾注而下。他一个人站在大雨里,头发和衣服渐渐被雨水打湿了。麒零转过头,看到刚才自己贴上去的寻人告事已经被雨水淋湿,画像上的墨水洇开来,银尘的样子渐渐模糊。他看着在纸上渐渐消失的银尘,眼睛渐渐红起来。

    大大小小的屋檐都在往下滴水,道路上很快积起水洼。

    一个撑着雨伞的背影,从街道的尽头慢慢朝麒零走去。背影纤细,头发华贵地在头顶轻轻绾成一个讲究的发髻。雨水沿着她撑着的那柄华贵的雨伞边缘往下流淌,有一些水滴溅在她肩膀处的衣服上,她的衣服上镶嵌着幽蓝色的宝石,雨水浸染之后,显得更加闪烁。

    麒零感觉到有人靠近,他慢慢转过头。

    倾盆大雨里,天束幽花撑着伞,静静地站在街道中央,她看着麒零,没有说话。

    麒零揉了揉通红的眼眶,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声音有点沙哑:“这雨应该是从大海上飘过来的吧,流到眼睛里还有点扎眼睛。”

    天束幽花走过去,把伞递给麒零。

    几只**的寒鸦,扑扇着翅膀,停在布告栏窄窄的木头遮檐下。它们发出几声凄厉的鸣叫,叫声很快被滂沱的雨声淹没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回:牵引线

    【西之亚斯蓝帝国·雷恩海域】

    蔚蓝色的大海一望无垠。

    冬日的海面上晃动着一些残碎的浮冰,寒气夹杂着海水的腥味,月色下的大海,有一种凄凉的萧瑟。

    寒冬季节里,飞鸟基本都待在崖壁的石穴中,很少外出,它们瑟瑟地挤在一起取暖,不时发出一两声孱弱的鸣叫,在轰然的海浪声里,几乎若不可闻。

    银尘站在悬崖边上,发现鬼山莲泉早就已经醒了。

    她站在悬崖的边缘,风吹动着她的长袍往身后飞扬开来。银尘站起身来,和她打了个招呼。莲泉转过头来:“你休息得还好吗?”

    “还行。”银尘点点头,“你呢?”

    鬼山莲泉没有回答,但其实不用回答,银尘也能够感应到她身体内部充沛而强大的魂力。尽管隔着一定的距离,而且她此刻丝毫没有释放体内的魂力,但魂力的强度级别和之前的鬼山莲泉已经是天壤之别。经过一晚上的休息,她体内两种截然不同的灵魂回路已经彻底融合到一起,她纤细而轻盈的体内,如同困着一个汹涌的金色大海,时刻都能咆哮出滔天巨浪,足以将天地吞噬。

    “你准备好了的话,那我们就出发吧。”银尘看着鬼山莲泉说。

    “如果想要营救吉尔伽美什,单靠我们两个,可能不够……”莲泉看着银尘,犹豫了一下,然后说,“我们还需要一个人。”

    【西之亚斯蓝帝国·格兰尔特·十字回廊】

    幽蓝的火焰将石阶下的黑色水面照得波光粼粼,深不见底的池水发出森然的冷光,像是一池毒蛇的齿液,水面上浮动着一层浓厚的白雾。

    特蕾娅和幽冥走过水面上浮起的石阶,两人没有说话,并排地行走在通往白银祭司房间的十字回廊中。

    他们两人走到十字路口的时候,默契地同时抬头看了看中间那个大门紧闭的房间,他们互相使了一个眼色,彼此心领神会。然后,特蕾娅转身走向了右边的房间,幽冥则朝左边走去。

    空旷的十字回廊里响起沉重的石门开启的声音,然后又缓缓关闭。

    心脏重新恢复了彻底的死寂。

    【西之亚斯蓝帝国·格兰尔特·白银祭司房间】

    幽冥站在剔透的水晶墙前,脸上收起了他平日里玩世不恭的邪气笑容,但他并没有下跪。他只是静静地站着,等候着白银祭司的命令。

    “幽冥,你尽快前往雷恩城,务必赶在鬼山莲泉和银尘之前,将天束幽花带回帝都。”白银祭司低沉而略带金属色泽的声音,从水晶墙壁里传递出来,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着,“而且,务必将她活着带回帝都。”

    “天束幽花?我不是很明白……”幽冥锋利的眉毛略微皱了起来,他的瞳孔像蛇一样微微缩小了一圈,“据我所知,她身体里的灵魂回路是残缺不全的吧?一个半废物一样的使徒,带回来干吗?如果是要清理的话,我直接前往杀了她不就行了?何必这么麻烦?”

    “鬼山莲泉和银尘想要营救吉尔伽美什,天束幽花会是他们能否成功的关键之一。我想,你应该也不希望吉尔伽美什从囚禁之地被营救出来吧?要知道,当初你们三个可是费了好大功夫才将他囚禁的,他如果出来,首先要寻找的就是漆拉、特蕾娅和你吧?因此,你要在他们营救计划启动的初始阶段,就从内部瓦解他们的力量。”

    幽冥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白:“我是杀戮王爵,我只负责杀戮,天束幽花这种废物,随便派几个白银使者就能够将她带回来了,我没必要——”

    “无需多言,尽快前往。”白银祭司冷冰冰的声音,将幽冥的话打断。

    幽冥深呼吸了一口气,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朝门外走去。

    【西之亚斯蓝帝国·格兰尔特·白银祭司房间】

    特蕾娅恭敬地单膝跪在冰冷的石头地面上,她的嘴角勾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让她本来冷艳的面容多了几分妩媚。她漆黑的头发被高大的水晶墙面发出的蓝光勾勒出油亮的边缘。她没有说话,房间里面,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

    尽管她低着头,但注意力都集中在此刻站在房间黑暗角落里的那个白银使者身上。他像一个鬼魅般躲藏在阴影里,双手捧在胸前,姿势非常怪异。

    “白银祭司,请问这次召唤我的任务是……”特蕾娅沉默了很久,终于忍不住开口。

    “这个任务,只有你能够完成。特蕾娅,你需要立刻出发,前往深渊回廊,寻找并带回一具小男孩的尸体。”白银祭司的声音从墙面内传出。

    听到“小男孩的尸体”几个字的时候,特雷娅的睫毛轻轻动了动,她调整了一下呼吸,抬起头,微笑着问道:“小男孩的尸体?白银祭司,我刚刚没听错的话,你说的是深渊回廊吧?峡谷中遍布各种凶残的魂兽,就算一百具尸体,也早就被吃得干干净净了吧。”

    “你不用担心,没有魂兽会想要吃那具尸体,它们连靠近都不会。我相信,那具尸体周围很大范围内,都不会有任何魂兽愿意逗留。”

    特蕾娅心里大概明白了,但是,她依然维持着茫然的表情,她微微皱起的眉头,在表达着她的不懂——不懂,就表示能够继续发问,只要继续发问,就能获取信息,能够获取越多的信息,就越能够在这个血腥的杀戮世界里,活得越久。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白银祭司,我的天赋虽然是大范围的魂力感知,可是,我想,一具尸体应该是没有魂力的吧?我的能力在这个任务上反倒有点没有用武之地啊……而且深渊回廊地域辽阔错综复杂,峡谷内瘴气沼泽丛林密布,这搜寻难度也太大了吧,那么多凶恶猛兽,我一个人……派出几十个白银使者去找,我想比我单独去找更加有用吧?”

    “特蕾娅,你不用过分谦虚,你有神级盾牌‘女神的裙摆’保驾护航,就算面对万千魂兽,你也一样如入无人之境。”

    白银祭司的话音刚落,一直站在角落里的白银使者就从阴影里走了出来,朝着特蕾娅慢慢走过来,随着他渐渐靠近,特蕾娅看清楚了,他一直在阴影里维持的那个双手捧在胸前的怪异姿势,其实是因为他一直抱着一个漆黑的盒子。盒子上面雕刻着极其繁复的花纹,看上去像是黑檀木的材质,但是却闻不到檀木的木香,相反,有一种……有一种若隐若现的血腥气味,像是在血液里浸泡了很久之后发黑的木头雕刻而成。

    特蕾娅微微调动起天赋,不经意地把魂力感知朝白银使者手上的盒子笼罩过去,像是一缕清风吹过,几乎让人毫无察觉。然而,一阵冰冷而又锐利的刺痛,在特蕾娅的感知魂力刚刚覆盖到盒子的瞬间,就立刻冲击进了她的脑海。

    她的心跳被这种瞬间而至的剧痛刺激得陡然加快。

    “你不用悄悄试探。”白银祭司的声音响起,“这本来就是用来给你感应的。”

    白银使者走到特蕾娅的面前,慢慢地打开了盒子,特蕾娅把目光投向盒子内部,她的瞳孔瞬间缩小了——盒子底部,是一摊黏稠的黑色液体,像是流动的黑色金属,而且,那团黑乎乎的黏稠物看起来似乎是活的,正在不断地挣扎,不断地尖叫,不对,不应该说是尖叫,耳朵里完全没有声音,但是脑海里却充满了凄厉的惨叫声,像是几千个婴孩被同时焚烧时的那种能够摧毁人所有理智和情感的声音,非常清楚地,在脑海里回荡着——一种听不见的声音。

    “你标记一下这种魂力的感觉,以此作为线索进行搜寻,我想,你很快就可以完成任务了。”白银祭司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冰冷。

    然而,更加冰冷的,却是特蕾娅的手心。她下意识地握了握拳头,勉强压抑下自己的慌乱:“标记?……您是指……”

    “你的天赋早就已经从单纯的大范围精准魂力感知进化出了新的能力不是吗?一旦猎物被你的感知天赋锁定,就会自动在猎物身上留下标记,这种标记就会在你和猎物之间拉出一条无质无形的牵引线,无论猎物逃到天涯海角,除非你魂力耗尽,否则,只要你不主动切断这条牵引线的话,那么它无论逃到任何地方,和你之间相隔多少距离,都如同近在眼前,而且,这种标记引发的牵引,不会受任何物质的阻隔,固体、液体、磁场……所以,被标记者就算躲到海下,藏到地底,也没用。我说得没错吧?”

    特蕾娅的额头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只是特蕾娅,你应该记得作为侵蚀者需要遵守的其中一条准则吧?如果天赋属于进化类天赋,那么产生新的能力之后,必须向白银祭司报告,将新能力记载留案。你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上报呢?”

    “对不起,白银祭司。”特蕾娅的心跳越来越快,她担心暴露的并不是“标记”,而是……她低下头,把自己的目光掩藏起来,“因为我对进化出的这种能力还有困惑,没有完全搞清楚,我本来打算弄清楚了之后再向您汇报的……”

    “你是不是在困惑,标记引发的‘牵引线’对魂力的耗损实在太大?”

    “是……”特蕾娅的心跳渐渐平稳下来,她明白,白银祭司知晓的信息远远超过自己的预料,所以,最好的应对,就是和盘托出——和盘托出次要秘密,牺牲次要秘密,守住重要秘密,“一旦标记完成,猎物开始逃逸,我的魂力就会越来越快地耗损,因此,除非我有把握短时间内追上猎物,不然一般情况下我都不敢轻易地进行标记,否则,当我追上猎物的时候,我的魂力已经耗损得非常严重,我和猎物之间的关系反而会逆转,把自己变成一个自投罗网的猎物……”

    “‘牵引线’对魂力的耗损程度,取决于两个因素,一个是时间,也就是从标记时刻起开始计算,到标记终止的这段时间,一个是空间,也就是猎物和你之间相隔的绝对距离,所谓绝对距离就是不考虑任何路径阻隔,你和猎物之间的直线距离。猎物逃逸的过程,其实就是这两个因素同时增加的过程……”

    “所以说,这种新能力对魂力的剧烈耗损是有可能避免的吗?”特蕾娅抬起头,目光里闪动着明显的兴奋。

    “是的,可以大幅降低,原则上,标记者可以将‘牵引线’的魂力消耗,降低到忽略不计的程度。”白银祭司的声音听起来依然冰冷,但是,却隐隐有一种别样的意味。

    “那要怎么做才可以呢?”特蕾娅尽量让自己的发问显得真诚而又急切,但是,她真正想隐藏的,却并不是这个。

    “等你顺利执行完这次的任务之后,作为奖励,我可以告诉你相关的解决方法。”白银祭司说道,“其实你这么聪明,应该能够想得到啊?亚斯蓝领域内,有一个人,正好同时精通时间和空间两个因素啊……”

    “我明白了……谢谢白银祭司提醒。”特蕾娅突然明媚地一笑,“为了避免和深渊回廊外围魂兽不必要的战斗,那就麻烦让三度王爵漆拉制作棋子,将我直接送往深渊回廊的核心地带吧……”

    “不要自作聪明,没有让你现在就去研究漆拉。”白银祭司打断特蕾娅的话,“他有别的任务正在执行,你需要自行前往。”

    “漆拉的任务是……?”

    “你尽快前往。”

    “是。”特蕾娅脸色尴尬,悻悻地站起来,她忍着脑海里的剧痛,用魂力感知将那团黑色的液体笼罩起来,做出了标记。

    一条只有她自己可以看见的牵引线,将盒子里的漆黑液体和特蕾娅连接了起来,但非常奇怪的是,从特蕾娅的位置,突然又射出了第二条牵引线,它笔直地穿透石壁,消失在视野尽头,特蕾娅明白,第二条牵引线,射向了遥远的深渊回廊。

    “那我立刻前往了。”特蕾娅低头告退,“在我魂力没有耗损完之前,我要尽快到达深渊回廊。”

    “去吧。”

    厚重的石门在特蕾娅身后关闭,她一直紧紧吊起的心脏,重新落回了胸腔里。她的后背上已经是一片**的冷汗。(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一回:暗夜幽光

    【西之亚斯蓝帝国·雷恩·郡王府】

    麒零把马车的窗帘撩起来,探出头去张望着,周围已经不再是鳞次栉比的城市中心建筑群,相反,茂盛的古木在道路两边密集生长,此刻,车队正沿着通往近郊的古老石板路面行进。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麒零坐回车厢内,看着天束幽花问。

    “我家啊。”

    “你不是很有钱吗?怎么会住在这么荒郊野外的地方啊?感觉都有点像我们福泽镇了。你不是郡主吗,郡主应该住在市中心吧?我觉得驿站那周围就特别繁华……”麒零看着道路两边古木环绕郁郁葱葱的样子,嘟囔着。

    “所以说,你就是乡下人见识。谁告诉你有钱人要住市中心的?有钱有势的人,都恨不得和普通老百姓隔绝开来,自己划出一块地界,有山有水有花有树,这才够气派。你懂吗?”天束幽花哼了一声,冲麒零翻了个白眼。

    “哦……”麒零挠挠自己的小辫子,“你们有钱人的世界,我不是很懂。”

    刚说完,马车缓缓地停了下来。

    “到了,下车吧。”天束幽花冲麒零歪了歪头,示意他下车。

    一架四阶高的木质台阶被两名士兵抬着放到了马车的车门前面,然后他们恭敬地站在马车门边上,将车门掀起来,用支架撑好。

    麒零跟着天束幽花,弯腰低头,从车厢内走出来。

    四五棵看起来已经有几百年树龄的橡木,装点着郡王府的前门。一座宏伟的院墙出现在面前,院墙背后,隐约可以看见一座巨大的宫殿建筑掩映在茂密的绿色植被之中。两扇大门缓缓打开,一个宽广的中央庭院出现在麒零眼前。

    大门口站立着两行士兵,他们穿着整齐的制服,暗蓝色粗绒显得低调但华贵,他们的肩膀上都用金色丝线刺绣着一只小小的双翅鹰的图案。

    天束幽花的衣服上也有这样的图形,麒零猜想着,这应该是天束幽花的族徽吧。

    空气里有一股非常稀薄淡然的香气,说不出是什么味道,有一点像松香柏燃烧后发出的气味。

    “你闻到了吗?有一种香味……是这些树散发的气味吗?”麒零有点紧张地跟在天束幽花身后,他被眼前的阵仗吓得有点慌乱,于是找点话题,想让自己放松一点。

    “不是,是石头。”天束幽花一边淡淡地回答他,一边往大门口走去。

    “石头?什么石头?”麒零有点蒙。

    “修建围墙和宫殿用的石材,是这些石头,发出的香味。”

    “你们竟然在石头上洒香水?!这也太浪费了吧,搞不懂你们有钱人的世界。每天都有人专门负责围着院墙洒香水吗,就像给植物浇水那样?”麒零忍不住在嘴里发出啧啧啧的声音。

    “不用洒什么香水。这些石头天然就自带香气,整个郡王府大部分的建筑基本上都使用了这种叫作‘金松石’的石材。”天束幽花走到大门边上,抬起手指了指门边的石墙,“你看见那些镶嵌在石头里面的像是松柏树叶的金色放射状丝线了吗?看起来就像是有很多金色的树叶被凝固在了石头里,这些金色的物质是一种非常芬芳的矿物,可以持久地散发出高雅却又不至于浓郁到低劣的气味。皇室家族的大部分宫殿,基本都是以金松石建造的。在雷恩城,只有郡王府使用了金松石,但是在格兰尔特,有很多的建筑,都是以金松石修建的。”

    “真厉害啊……”麒零瞪大了眼睛看着乳白色石材里那些若隐若现的金丝,“这种石料一定很贵吧?”

    “金松石基本上是不在市面上出售的,我也不知道它贵还是不贵。一来金松石的产量非常稀少,供不应求;二来,不是所有的人都有资格用金松石来修建居所的,基本上,大家都默认这种石材是皇室的象征,没有皇族血缘的人用这种石头来造院子,是会被杀头的。”

    “啊……”麒零缩回正在抚摸着金松石的手,有点被吓到了。他不敢再多说话,只能紧紧地跟着幽花朝庭院内走去。

    巨大的内庭院里,各种植物都经过精心修剪,巧妙布局。各种鲜花沿路盛放,护城河波光粼粼,河水清澈见底,麒零从石桥上看下去,都能看到鹅卵石间游动嬉戏的红鱼。河水环绕着整个郡王府,潺潺的水声听上去像是美妙的音乐。

    沿路经过很多拱门、石廊、大大小小的雕塑,走了小半天,才走完这个宽阔的前庭。

    一座恢宏的石材建筑出现在麒零的面前,迎面而来的金松石香味更加清晰而雅致。

    “原来你家这么大啊,比驿站的房间都还要多!这么多房子,你住得过来吗?”

    “我只住我自己那间,其他房间平日都基本空着,谁爱住谁住,说实话,我都不知道有些房间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

    “你们真浪费。”

    “这叫气派和身份,你懂个屁。”天束幽花睨了他一眼,没好气道。

    “不,这叫浪费!”麒零痛心疾首地摇头,脑海里回想着自己在福泽小镇上的那间小小的卧房……

    两个人说着,走上了大门口的台阶。

    手持长矛的士兵恭敬地行礼,然后两人将沉重的大门缓缓推开。

    一个二十几米挑高的空旷前厅,出现在麒零的面前。麒零东张西望,眼花缭乱地跟着天束幽花走了进去,刚走了几步,就停了下来。

    “要么……要么我还是不进去了吧。”麒零走了几步之后,低下头,看到自己满是泥浆的鞋子和湿漉漉的脏衣服,忍不住朝后退了几步,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清晰地留着自己的两个泥脚印,麒零有些尴尬,“你家有点太干净了,我这一身……我还是回驿站等银尘吧,万一他回来找不到我,他会着急的,你别看他平时冷冷的,其实也是个急性子。我怕他生气呢。幽花,我……我能问你借一点钱吗?银尘之前付的房费已经用完了,我……”

    “驿站那边我已经都安排好了,如果银尘回来找你的话,他们会立刻通知我的,也会告诉银尘,你和我在一起,你就别瞎担心了。”

    “你有点厉害……你不是一直都和我在一起的吗?什么时候抽时间去和驿站那边打点好的啊?我怎么不知道……”

    “我是郡主,郡主很多事情,都是不用自己亲自做的,明白吗?”

    “……算你厉害。”麒零叹了口气。

    “不过,有件事情,是必须自己亲自做的。”天束幽花转身看了看麒零。

    “什么事啊?”

    “吃饭。”

    “我其实不是很饿……”麒零双眼转动着,心不在焉地四处看着。

    天束幽花微笑地看着麒零:“是吗?”

    麒零也微笑地看着天束幽花:“是呀。”

    “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樱花冰镇馅点心、南瓜蜂蜜饼、用香肉汁浸泡过后用微火烤得半熟的小羊排,还有冻蜂蜜红宝石雪籽酒,厨房里还在烧一锅鲜美的鲟鱼汤,汤里面的配料是最新鲜的银芽和鲜衣甜草根,还有松软的黑麦烤焦的黄油面包配金线草蜜,对了,你喜欢吃水果吗?他们准备了窄叶小金葡萄、鲁尔港蜜瓜、红珊瑚覆盆子……”

    麒零的肚子终于发出了“咕噜”的一声,他的脸垮了,眉毛耷拉着,乖乖认怂。

    天束幽花露出“我赢了”的笑容,然后转身朝偏厅走去。

    满桌的白银器皿,此刻已经基本上被横扫一空。

    麒零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心满意足地瘫倒在椅子上。

    天束幽花看着他,不由自主地微笑着,仿佛刚刚享受了一顿美味佳肴的是自己一样。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一贯冷漠刻薄的面容,此刻看起来就是一副温柔少女的模样。

    她拿过一个白银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滚滚的麦香气味飘荡在房间里。

    “幽花,这个房间是你们专门用来吃饭的吗?”麒零看着自己面前十几米的石头长桌,上面摆满了各种精致的银器,“这么多人一起吃饭,应该很热闹吧?我从小到大,都是自己在厨房的角落里吃饭,有时候,吃到一半,就被叫出去收盘子了……”

    “不热闹,这个房间只有我们家族的人才在这里吃饭,其他人都不允许在这里用餐。”

    “你们家族几个人啊?”

    “你说郡王府里面吗?”天束幽花把头低低地埋在杯口里,喝着麦茶,热气把她的睫毛蒸得有点湿湿的,“就我自己。”

    “一个人吃饭,很寂寞的。”麒零看着幽花,“我以后陪你吃饭吧,人多吃饭才香呢。”

    “你吃饱了吗?”天束幽花放下杯子,问他。

    “饱了,有点太饱了……我要暂时瘫一会儿,我此刻行动力已经降低到极点了,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在地板上横倒一会儿。”麒零深呼吸着,感觉自己的肚子要炸了。他已经连续几天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饱饭了。

    “既然吃好了,那就把你的衣服脱下来给我吧。”

    “啥?!”麒零猛地坐起来,动作太过迅速,以至于打了个尴尬的饱嗝,“我就是吃了你一顿饭而已,你就要我脱衣服,天束幽花,我麒零可不是你想的那种人!陪你吃饭可以,陪睡觉,绝对不行!”麒零抓紧自己的领口,一脸严肃。

    天束幽花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她眉毛一拧,声音听起来尖了八度:“谁要你陪睡觉啊!你想得倒美,做梦去吧你!我让你脱衣服,是让你去把自己好好洗一洗,你整个人都臭了好吗?!”

    麒零松了口气,坐直了身体,悻悻地说:“臭了?这不可能,我们镇上好多女孩子都喜欢和我玩,她们说我闻起来就像是——”

    “你少废话,快把衣服脱下来给我。”

    “这衣服是银尘送给我的,我不能给你……”麒零用力地摇头。

    “谁要你这破烂衣服啊!我让人拿去洗干净,缝补好了之后会还给你的!你看看你这衣服、这斗篷,又是泥又是洞的,就这么在郡王府走来走去,像什么样子。”天束幽花把杯子往桌子上一放,“跟我过来。”

    热气蒸腾的地底石室内,麒零**着身体,半泡在乳白色的硫黄温泉里。

    这里是郡王府地下的一个浴室,利用地底穿行而过的地热泉改造而成,粗狂的石壁没有经过太多雕琢,保留着原始的岩石机理,只在洞穴需要承重的几处地方,竖立起了几根粗大的石柱。

    洞穴正中是一个精心雕刻出的石头浴池,和四周粗糙的岩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浴池四周和底部都是用一种看起来特别细腻但实际上密布着非常细小颗粒的石材修砌而成,石头有一种磨砂的感觉,因此,虽然看起来非常光滑,但是踩上去却非常稳健,不会滑倒。

    浴池旁边的台阶上,摆放着几个水晶瓶子,里面盛放着各种香味的沐浴香料。

    厚厚的提线植绒浴巾,整齐地叠放在一边。

    然而,麒零却完全没有心思享受这些精致。

    他的眼睛里也像是被水蒸气晕染了一样,蒙蒙眬眬的。

    苍雪之牙被他放出来,乖乖地趴在浴池边上陪着他。

    “你说,银尘他是不是不要我了?……他还会回来找我吗?”

    苍雪之牙听不懂麒零的话,只是转过头,呆呆地看着他。麒零苦笑了一下,抬起手,揉了揉它毛茸茸的耳朵,他知道自己刚刚的话,只不过是在自己询问自己罢了,然而这个问题,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苍雪之牙感觉到麒零的伤感,于是它伸过头,用它的脸轻轻地在麒零的脖子上蹭了蹭。它的嘴巴里发出温柔的低声,像是在安慰他。

    麒零拍了拍苍雪之牙,叹了口气,然后把整个身子沉到了水面之下。

    苍雪之牙看着不断冒泡的水面,伸出它厚厚的爪子,小心地抓了抓水面,发出轻轻的“呜呜”声来。

    “把主人房里面,那套挂在衣架上的衣服取下来,给地底浴室正在沐浴的那位客人送过去。”天束幽花对一个侍女说道。

    “啊?!”侍女有些惊讶,“那套衣服是用来给您的……”

    “别废话,赶快送过去!”天束幽花的脸突然红了起来,她冲侍女瞪了瞪眼睛,转身走回自己的房间。

    月光柔柔地笼罩着郡主府。

    金松石的香味仿佛一层薄纱,笼罩着整个辽阔的庄园。

    天束幽花坐在梳妆台前面,轻轻摘下自己头发上的配饰,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颊红红的,像是喝多了蜂蜜酒的样子。她有点害羞地把目光移开,然后,她就突然看见了镜子里,阳台敞开的落地窗突然轻轻地打开了,有点像被风吹开的样子,但是又很奇怪。长长的窗纱被风卷起,像是飘荡的鬼魂。

    天束幽花警惕地起身,冰弓瞬间在她手上幻化成形,她慢慢地朝阳台走去,清冷的夜风吹着她发烫的面孔。

    皎洁的月色下,辽阔的庭院一览无余,四下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声响,也没有异常。

    她稍微松了口气,退回房间,她把两扇落地窗门拉上,关好,把窗栓紧紧锁上。

    她吹灭了卧室了几盏主灯,房间变得幽暗起来。她走回梳妆台前,拿起一个小小的照明的灯盏,朝床边上走去准备睡觉,刚刚走了两步,幽幽的烛光就在她前方的黑暗里,照出了一张清晰的人脸。(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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爵迹介绍:
传说中的奥汀大陆分为东南西北四国,在这个世界中,充斥着神秘莫测的魂术,弥漫着权力和欲望的激烈争夺。生性单纯而憨厚的平民少年麒零,无意中卷入了这场帝国间的斗争。从未接受过魂术训练的他从此跟随自己的领导者出生入死…… 腥风血雨,殊死争斗。 爱恨杀戮,悲怆史诗。 最巅峰的魂术师们巨大而恐怖的力量由何而来? 传说中至高无上的又掌握着怎样的真相? 这场旷世之战,究竟要将主角的命运引向王者的宝座,还是惨烈的死亡?爵迹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爵迹,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爵迹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